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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於 2015-8-3 16:3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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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愛我吧?
——爲什麼不來找我?
——帝摩斯,你愛我吧?
——帝摩斯,我好痛……
×××
「一小時後集合,遲到訓練加倍。解散!」
隨著路齊大吼,所有白雲小隊員立刻利用雲蹤步從前者的視線中消失。
原本叉著腰、氣勢洶洶的路齊在所有人離開後卻立刻靠向一邊牆,無聲地嘆息。
「隊長……」
「哎呀,今天的路齊心情不好嗎?」
聽見溫柔的女聲響起,路齊才發現自己身邊站了一位女性。
淺粉色的直髮,白皙的皮膚,朴素的裙子。
「華麗絲小姐……」
來人正是帝摩斯的姊姊。
不得不說,華麗絲的確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女性。如果說白雲是病態的美男子,那華麗絲就是文静的大美女——但那深紫色的雙眸又帶有些魅惑的味道。雖然有時會有點兇,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兇」只是她太過溫柔的極端表現。
「怎麼了?一副失戀的表情……啊,難道真的被甩了——對了,帝摩斯最近怎樣?」
「……」路齊一怔,低頭不語。
「怎麼了?」
——身為隊長的家人,華麗絲小姐應該知道現在隊長的狀況。但是她卻一副隨和的態度……難道她還沒知道隊長發生什麼事了嗎?不過既然華麗絲小姐不知道,就是隊長故意不告訴她?
「啊,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我的確被甩了……說“我不要一個月才能見十次不到的男友!”。」
路齊苦笑著說。但是,事實上這個原因是從孤月騎士長那裡聽來的。
「的確,和男友一個月只見面十次,根本沒有戀愛的感覺啊。如果是我我也會把你甩了!」華麗絲一改剛才文静的模樣,態度變得有些豪爽:「然後、」
「帝摩斯沒給你添麻煩吧?」
路齊完全沒想到華麗絲會這麽執著於白雲的狀況。畢竟剛才轉移話題和說謊是爲了自己的「面具」不會剝落——
對於白雲身纏詛咒,路齊十分痛恨自己。明明自己是除了家人和兄弟還有老師,和帝摩斯關係最親密的人、明明自己是最先發現帝摩斯的異常……路齊現在卻什麼也做不到。
要對與帝摩斯十分相似的華麗絲說出「隊長沒事」,對路齊知道自己做不到。
那只好——
「華麗絲小姐,隊長他——」
「姐姐、路齊?」
路齊停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語,然後用力咬了咬唇。
「隊……長?」
路齊轉頭,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白雲,而白雲則是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只手中抱著一個大箱子,箱子裡隱約飄來奇怪的香味。
——沒事了嗎?
——爲什麼會在這裡?
——你……
路齊腦中猛然冒出許多問題,但礙於華麗絲還在,只好都硬生生地吞回肚子裡。
「姐姐,姐夫在找你。」
這時華麗絲才一副慌張的模樣喃喃自語:「糟糕,忘了耶尼還在等!」,然後一邊道別一邊跑走了。
看來她剛才是看見路齊而丟下自家丈夫跑過來八卦……
真到華麗絲的身影在他們視線中消失,路齊猛地轉身面對白雲。
「隊長,您——」
「爲什麼要用這種態度來面對我?」
路齊一怔。平常白雲根本不會打斷別人的說話,即使不想聽也一樣,只是會不回答問題而已。
「什麼態度……?」
白雲沉默了一會,又道:「愧疚。」
——!
「我哪有愧疚……」
「路齊,不要騙我。」
「……」
今天的白雲態度好像有點強硬,但又強硬得可愛。
「隊長,我哪裡像對您愧疚了?」
「……你的眼睛,總是十分悲傷地看著我。」
「……」路齊嘆了口氣,道:「我討厭無能爲力的自己。」
「……?」
「我明明最先發現了隊長您的痛苦,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一昧地找人幫忙,然後站到一旁像個白痴一樣!!我——只是……只是想爲了我喜歡的人——」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路齊立刻滿面通紅地改口。
「我、我是說我最尊敬的人……」
白雲輕輕「嗯」了一聲,聲音細得路齊差點聽不見。
然後,路齊在慌亂中,似乎沒有看見白雲微紅的耳朵。
×××
「對……對了!隊長您吃午飯了嗎?」
「……沒。」白雲沉默了一會,才有氣無力地回答。剛才在食堂原本就還沒開吃,然後就不小心鬧出個笑話。
「那去酒館吃好嗎?那裡不止酒好喝,飯菜也很好吃──啊。」
──呃、隊長好像不喝酒……
路齊又開始煩惱的同時,白雲突然道:「路齊,接下來我說的話,你絕對要記住。」
「Luigi,I atnw to evael,in gniht,uot of the town,rebemrmem to inrgb the bageagg. Goodbye, I olve oyu.」
路齊一怔,剛想回話時,白雲已經向前踏了一步然後消失了。剛疑惑爲什麼自己的隊長突然跑了,一道高亢的男聲已經傳進耳裡。
「且慢,路齊兄弟。」
——太陽騎士長?!
來人正是太陽。
「願光明神的光輝燦爛永存。路齊兄弟可知道白雲兄弟被光明神引領往何處?」
路齊當機了一分鐘左右,然後開始努力解讀太陽的話。
——「白雲兄弟」是指隊長、「被光明神引領往」是指「走」……?「何處」是指「哪裡」……是在問「隊長在哪」?
「對不起,太陽騎士長,恕我無法回答您。」
「路齊兄弟這是何意?」太陽的笑容乍看之下好像有點失落,但路齊卻感覺一陣冷冽在背脊緩緩爬上。
「太陽騎士長,我只能回答您,您來前隊長還站在我身邊,甚至打算和我一起去吃午餐。但您來後,隊長就消失了,因此我斷定隊長是不想見您,所以我不能告訴您隊長的所在位置。」
太陽思慮了會,一笑,說:「啊!路齊兄弟被光明神賜予之勇氣實在令太陽心生佩服。太陽將真心真意地爲路齊兄弟祈禱,希冀光明神的嚴厲保佑你。」(好大膽子呢,祝你什麼事都不順利喔!)
「……謝謝,太陽騎士長。」
——惹到魔王了啊!!
×××
「路齊他……怎麼比今早還要低落的樣子?」
路齊規限的一小時休息時間只剩五分鐘,但白雲小隊早就吃完飯趕來集合了。
但路齊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卻令白雲隊員們擔心。
貝爾德忍不住上前,問:「路齊,你沒事嗎?」
路齊轉頭,盯著貝爾德一會,突然睜大眼睛大叫:「啊!」
貝爾德和其他隊員先是一驚,然後眨了眨眼,疑惑地回望著路齊,但路齊的臉上只有「期望」二字:「貝爾德,你懂精靈語,對不對?!」
貝爾德在別的隊員疑慮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
晚上八時,城外。
走出城門外的森林後,路齊牽著伏著行李的馬匹輕聲呼喚:「隊長,您在嗎?」
連續叫了幾聲後,路齊無意中往身後一瞥,只見穿著一件紫色斗篷的白雲也牽著一匹棕馬,而且站在自己身後沒多遠。
「……」路齊無語了一兩秒,然後上前。
「隊長,您要去哪兒?」
——爲什麼你會精靈語?
白雲卻不回答,只是問:「路齊,你真的願意跟著我?」
路齊一怔,心中一陣無名火燃起。
路齊猛烈抓著白雲雙臂,然後大吼:「隊長!您這是什麼話!!」雖然用著敬語,模樣和語氣卻失態得不得了,令白雲錯愕地睜大眼睛——但是因為過長的瀏海蓋住了白雲大半臉孔,在路齊看來,白雲依然面無表情。
「隊長,如果我不願跟著您的話,我在您被人說奇怪的時候就不會出手、現在也不會在這裡對您失禮地大吼大叫!!」
——我喜歡你。
「隊長,請您不要再這麽看低自己!您……你總是想著不可以給別人添麻煩、自己是個怪胎,然後一直收斂自己!」
——我喜歡你……
「隊長,我雖然一直沒有說,不小心脫口而出時你也全部視若無睹,但是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
一陣詭異的沉默在路齊慌張地合上嘴巴後在兩人間擴散。
「……隊長…感覺很噁心嗎……?」
把緊緊抓著白雲的手臂的雙手放鬆一點後,路齊小聲問道。
白雲依然沒有回答。
又等了一會,路齊放棄似地放下雙手,轉身:「算了,對不起,隊長。讓您困擾——」
「等等……」
白雲猛地抓住路齊的右手,讓後者停下了腳步,更令他訝異地回頭。
這次他看見了,白雲害羞的模樣。
「隊長……」
路齊被握住的手,對於雙方,都是最好的回答。
×××
「……這是什麼狀況?」
「……他們是要私奔…?」
「你不是說白雲想跑嗎?!現在他們是幹嘛?我對看別人談戀愛沒有興趣,還兩個男人——」
「都閉嘴!有其他人在。」
……
就在兩人雙手互相交握至少有好一陣子後,路齊緩緩低頭,似乎欲要吻上白雲從剛才起就染上緋色的臉頰——
「路齊你這隻披著羊皮的狼——」
森林中迴響著由遠至近的聲音,就在路齊和白雲愣住的同時,路齊的腰側受到重擊。
「路齊!」
白雲迅速抽出劍、刀鋒直指攻擊路齊的人並進入「威風凜凜」的狀態,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但在他看清那個人是誰後,卻疑惑地收起劍。
「……貝爾德,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貝爾德和白雲還有路齊都不約而同地牽著一匹馬、穿著斗篷背著行李來到這裏——才怪!
「路齊告訴我的。」
路齊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向貝爾德。
「路齊。」白雲淡淡地喚了一聲,路齊慌忙解釋:「隊長,我因為不懂您中午所說的話的語言,所以我找貝爾德幫忙。一切是我的疏忽而造成的錯誤。對不起,隊長。」
「……算了,走。」白雲道。
路齊和貝爾德不約而同地問:「隊長,去哪兒?」
「基辛格王國。」
×××
他做了個悲傷的夢。
他、他、她、牠。
大家都出現在夢中。
可惜,大家——
都死了。
×××
「……哼嗯。」
路齊感到躺在旁邊的白雲在顫抖。
趕一天一夜的路,對普通聖騎士來說不是問題。但是對於因為詛咒而不斷惡化的傷的帝摩斯·白雲來說,這樣的趕路方式卻令他筋疲力盡。看不下去的路齊和貝爾德則一人一手把白雲拖進旅店休息,而白雲已經開始搞不懂自己是上司還是他們是上司……
由於三人是在沒有資助的情況下離殿出走,白雲和貝爾德身上幾乎只剩買五頓乾糧的錢的時候, 路齊提議擠一個房間睡才解決了這個問題——雖然分床時他和白雲自然地擠一張床被貝爾德像是再次明白了什麼的令人煩躁的表情盯了好久。
「愛爾德…不要……」
夜裡太過安静,令白雲驚恐的夢囈在房間內中異常響亮。
——愛爾德?
路齊深深記著這個名字,畢竟讓白雲做噩夢的人多數不是什麼好人。
「路齊?」
聽見另一張床上傳來小聲的叫喚,路齊知道貝爾德被吵醒了,然後頭也不回地小聲地說:「閉嘴,立刻睡著。」
貝爾德對於路齊這個霸道的命令有點無語,但還是乖乖躺下不出聲。
一會兒後,路齊輕輕抱住帝摩斯。
他什麼也沒有說。
白雲也漸漸安静下來、不再顫抖。
黑夜要過去了。
×××
第二天。
白雲似乎對一早醒來就已經被路齊抱著有點意見,但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比過往更加沉默地吃著老闆娘送的早餐;而貝爾德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路齊看著兩人的樣子,輕輕嘆息。
「對了,隊長,可以讓我看來您的腳嗎?」
白雲等止進食,緩緩地抬頭:「爲什麼……你會知道?」
「隊長,您的腳流血不止,還把鞋子浸濕了啊……」路齊一副很想哭的表情。
白雲沉默了一會,彎身脫下鞋子,手上沾滿了乾涸的血塊。
腳也變成白骨了。
「……隊長,包紮一下吧?」
路齊盯看了一會後,突然揚起笑容,問。
不明狀況的貝爾德先是被白雲的腳嚇了一跳,看見路齊的笑容後又怒不可遏——「路齊,隊長他……隊長他的腳都變成這樣了你還笑!!隊長他明明那麼喜——」
「貝爾德。」白雲打斷貝爾德的怒吼,静静地道:「去問老闆娘借水、毛巾、一點酒和蜜,還有麻布帶。」這全部是包紮傷口的必須品。
對於這兩個越來越霸道的上司,貝爾德欲哭無淚地走下樓向老闆娘借東西。
聽着貝爾德走下樓梯,白雲淡淡地說:「路齊,你在想什麼?」
聽見這麽直接的問題,路齊臉上的笑容更濃烈了,但他依然沒有出聲,只是從行李拿出烈酒、毛巾、蜂蜜……全部都是剛才白雲讓貝爾德去拿的東西。
「……」
路齊讓白雲坐在床上,自己則半跪在地板上,用水沾濕毛巾輕輕清理白雲的傷口上的血塊和血液,然後拿過烈酒:「隊長,接下來會有點痛,請盡情喊痛,沒關係的。」感覺白雲好像有點無奈,路齊笑了笑,把烈酒倒在另一條毛巾上,然後貼上白雲腳踝開始外露的肌肉和腐爛的皮膚。
「——!!!」
白雲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好痛。
這時路齊卻苦笑著問:「隊長,您知道“面具”嗎?」
總是被各種故事和知識包圍,白雲自然明白路齊說的並不是那種用來掩護臉部的飾品,而是「僞裝」。
那種描寫貴族之間的勾心鬥角的小說中,主角總會裝作毫無威脅,在故事高潮中卻一下子將對手逼迫到死路,結局更是主角得到了名譽、財產……這就是利用「面具」的例子之一。
不過白雲他們卻是認識一位活生生的利用面具欺騙全國……甚至是全大陸的人。
——格里西亞·太陽。
第三十八代太陽騎士,被稱為史上最完美的太陽騎士,但是光明聖殿的大家都知道,他同時是第二十一任的闇屬性容器,魔王格里西亞。
他從十多歲開始就學會了利用面具的技巧。上任太陽騎士後三年,他將一國之君逼下台,讓現任國王上任;然後一年後,他成為了魔王,差點殺死五百名聖騎士、差點殺了十二聖騎士,最後卻讓自己的副隊長亞戴爾裝成魔王,然後裝作去討伐他——這是史上最大的騙局。
而十二聖騎士大多都戴著面具。
因為「自己是光明神的十二聖騎士」這個理由,他們在外總會裝成初代的性格、甚至是行動舉止也和初代一模一樣,以致自己的壓力愈來愈重。
身為十二聖騎士之首的太陽肩上的擔子自然最重,雖然他總是在碎碎念等等適當釋放壓力。
但帝摩斯完全沒有開放自己心扉的意思。
一味地沉溺在故事中、把自己藏在櫃子和桌子下、利用雲蹤步將自己本來就十分弱的存在感再削弱……他根本是在收藏自己。
白雲沉默了一會,回答道:「……我知道。」
「因為我一直戴著面具。」
×××
之後貝爾德回到房間,白雲的腳已經被包紮好,他只好默默地再一次下樓、把東西還給老闆娘,被對方抱怨幾句後再一次上樓,然後把臉埋在鳥毛枕頭裡尖叫。
——我被整了我被整了我被整了!!!先不說路齊,連隊長也變成這樣!!!果然隊長被帶壞了吧!!
「貝爾德,我們聽得見你在叫什麼。」
「……」
他安静了。
×××
「路齊,你哪裡來的錢……?」
白雲目無表情地看著停在旅館前的馬車,十分普通,不會太豪華、但又不會太過破爛。
「隊長,我是孤兒,平日開支也不大,所以有一定儲蓄。而且您的腳狀況已經變成這樣了,連續幾天騎馬會對傷勢有不好的影響……」
「謝謝……」
「隊長您不用謝我啦……」路齊一笑,剛想扶白雲上車,卻突然想到什麼般縮回手,表情變得十分冷漠。白雲也低下頭自己上車。
「貝爾德,你看著隊長,我去趕車。」冷淡地丟下這句話,路齊便去檢查馬車。
「……好。」
貝爾德感到兩人間絕對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想起大前天路齊在樹林裡的大吼和路齊托他翻譯的白雲的話。
——他們吵架了?……也許是因為我沒有翻譯隊長那句「I olve oyu」?等等,他們明明兩情相悅啊?!那路齊知道那麼內向的隊長這麼直接的告白嗎?……再等一下,如果路齊不知道的話不就是我的錯?
如此陷入混亂的貝爾德坐在在座位上縮成一團看書的白雲旁邊。
——糟了,我一定要告訴路齊這件事。
——話說,路齊昨晚不是說沒錢了所以要跟隊長擠一張床嗎?那現在租馬車用的錢是……?
×××
他出生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
母親撫養他到兩歲後,帶著父親的財產失蹤了。
父親原本就比別人窮困,母親不知所蹤後更是連三餐不繼。
「路齊,你吃飽了嗎?」父親在吃完難得奢侈的肉乾後,摸摸他的頭問。
「嗯,爸爸你還要嗎?」只有五歲的他看著別人和自己的不同之處,自然明白了家裡的情況和父親的艱苦,也明白自己家的食物得來不易。
「不用了,真的。」父親欣慰地笑著摸摸他的頭。
……
九年後。
父親去世了。
無疾而終,十分幸福的死法。
然而他卻墮落了。
每天和地痞混在一起,不是打架就是搗亂。
結果,被抓進了審判所。
這位溫文爾雅的審判騎士像是十分頭痛似地,皺著眉問他:「爲什麼你這麽小的孩子會和這種人混在一起?」他不發一言,只是坐在一個叫「禁閉室」的房間內什麼也不做。
不久後,一個黑髮黑眼的孩子跑來找審騎士:「老師,白雲老師找您。」
「白雲?那還真是稀罕……」審判騎士的聲音隨著禁閉室的厚重鐵門關上而消失不見。
原本緊繃的肌肉瞬間放鬆下來,無力地靠上牆壁,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路齊哥哥……」
「喝?!」
路齊被這突如其來的軟弱嗓音嚇了一跳,驚恐地抬頭才發現一個矮小而且瘦弱的小孩子站在自己面前。瀏海蓋住了大半臉孔,隱約看見有如紫水晶的眼睛……
看見這特別的粉紅髮色,路齊驚呼:「帝摩斯?!爲什麼你在這裡?!」看見這位奇怪卻友善的鄰居出現在這裡,路齊的表情變得十分詭異——他們有很長時間不見了,而且這裡是審判所,乖巧的帝摩斯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
「我是白雲小騎士。我看見路齊哥哥你被抓進來,所以請求老師幫忙。」
「白雲……?!……是挺適合。不對!爲什麼要幫我啦!我明明只是自作自受——」
「叔叔會傷心的。」
帝摩斯淡淡地道,卻令路齊語塞。
「而且,路齊哥哥你很亮……只是被那些黑黑的人迷惑了……審判老師一定能夠理解的……」
——路齊!路齊!!
「很亮?黑黑的人?你在說什……」
——路齊!快起來!!
×××
「路齊!你個笨蛋快起來!!」
——誰……?帝摩斯?
「隊長不見了!」
——隊長……?啊。
路齊瞬間清醒過來。
——對了,這裡是忘響國和基辛格王國交界處的郊區。
抬頭,只見貝爾德焦急地拿著一塊大石頭,頭頂還傳來強烈的痛感……
「你拿石頭砸我的頭?!」路齊飇著淚,不敢置信地大吼。
「隊長不見了!!你又睡死到我以為你真的死了——」
路齊一頓,突然一臉厭惡地轉過頭,說:
「那種人,不見就不見了。反正前任白雲騎士長有選後補,上任那麼久也可以換人啊。」
貝爾德聽見這話,呆住了,然後猛然站起把手中的石頭往路齊扔去。這麽突然但幼稚的襲擊路齊不是不能躲開,只是——不想躲。
貝爾德揪起路齊的衣領,低聲一字一字地說:「雖然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隊長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有一件事我十分肯定。就是路齊你和隊長兩情相悅!你無意中告白了這麽多次,前幾天終於正式告白了,隊長也默認了,我爲你們感到高興。只是,你知道隊長比你這個混蛋還要勇敢、比你先告白了嗎?」
「什麼……?!」路齊驚愕地看著貝爾德。
「我在這次旅途上想說很久了,只是一直被你們打斷。路齊,隊長跟你說的精靈語裡,有一句我沒有翻譯。那句“I olve oyu”,意思是“我愛你”。」
×××
「……他們再吵白雲就跑到感知範圍外啦!」
一旁的樹林裡,一個白髮男祭司焦急地跺了下腳,令另一個穿著披風、褐色頭髮的騎士翻了翻白眼:「你就不能出去嗎!」
「大、咳,喬葛,格里西亞他總不能這樣子跑出去吧?」一旁背著大劍、皮膚黝黑的男人道,卻換來兩人的白眼。
「像上次和狄倫那樣說是僞裝不就行了?」有著沉金色頭髮的刺客歪著頭問。
「也不是不行……喂,太陽!!」
語音未落,格里西亞竟跑了出去。
爲免他亂來,喬葛等人也趕緊尾隨而出。
×××
正當路齊和貝爾德還在對峙時——
格里西亞猛然衝出來,一個初級水魔法(*水球)砸在兩人身上,他們的衣服也立刻出現了一塊不小的水漬。
「白雲已經跑掉了!你們還在吵什麼!?」
「咦……!」
「太陽騎……」
路齊和貝爾德一個驚嚇一個訝異,只差沒有噴淚。
「閉嘴!在外面要叫我格里西亞!」格里西亞大吼道:「這副打扮和行為都是僞裝, 別驚訝。白雲已經跑出我能夠“看見”的範圍往基辛格的王都去了,你們再吵就追不上了啦!明明有馬車都追不上一個騎馬的傷患,你們這還是聖騎士嗎?限你們三十秒內收拾行李然後起程追回白雲!」
「……是!」
路齊和貝爾德趕緊安頓好所有東西,然後藏起馬車——人多起來的時候馬車反而變成累贅了。
同時,其他聖騎士長竊竊私語。
「……格里西亞突然激動起來了?」
「生理期吧?」
「咦?真的嗎?!」
「幹!我是男人!」
看似輕鬆的旅程再度啟動。
×××
一天後,基辛格王都。
「來看啊!新到成員已在馬戲團了!大家抓緊時間去看看啊!新畸形寵物也在出售哦!」
戴著可笑面具的小丑拿著汽球到處灑著糖果和彩紙,身後還跟著一群好奇的小孩子。
「來看啊,來看啊——啊呀?」
突然瞥見一旁緩步走著、穿著華服的黑髮男子,小丑面具下的臉泛起厭惡的神色,但還是快速地走上前:「這不是威爾斯子爵嗎?又在散步?我們新進了“寵物”唷。」
小丑緊皺著眉,但語氣還是十分歡快——雖然對方很討厭,但是畢竟還是個子爵,自己這種小人物不能虧待他。
——寵物?威爾斯子爵淡淡地微笑著,問:「什麼樣子的?乖嗎?」
「乖!感覺是個半不死生物呢!明明手腳的骨頭肌肉什麼的都露出來了,卻還能動!而且臉也很漂亮,眼睛是子爵最喜歡的紫色喔!」
「是嗎……我買了,待會送來我宅邸。」
對於對方意外的豪爽,小丑不予置評,只是用做作的聲音道:「是!」
………
「辛苦了。」
給了小丑一袋金幣,威爾斯子爵讓他離開並關上門,一轉身,看著擺放在大廳的鐵籠,他笑了。
「沒想到你真的來找我。」
籠內,一個渾身浴血的男子赤裸著坐在那,平淡的表情,紫色的瞳孔閃爍不定。
「……好久沒見了,帝摩斯!」
×××
六小時前,基辛格王都。
馬戲團的帳篷內,一個身影瞬間閃過。
「喂,那邊的繩索還沒弄好!」
「小丑你在幹嘛!怎麼不出去宣傳?」
「團長!道具壞了!」
聽著吵鬧的聲音,帝摩斯利用雜物擋住自己,再加上一點雲蹤步讓自己「消失」,然後稍稍地探出頭看著不遠處一個戴面具的小丑被肥胖的男人大聲斥責。
這時一位馴獸師急忙跑來,快速地向胖男人說了什麼,然後帶著他離開——現場只剩下面具小丑。
——是時候了!
帝摩斯迅速衝出,按著小丑的肩膀,低聲地說:「請不要尖叫和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請你幫一下忙。」
小丑明顯愣住了,大約十秒後回過神來,驚慌地問:「你是誰?幫什麼忙?」
「我是光明神殿的白雲騎士,請你幫忙將我賣給一位叫“愛爾德·威爾斯”的子爵。」帝摩斯一字不漏地回答道。
……
同時同地,離馬戲團不遠的旅館內。
「格里西亞,來這裡沒關係嗎?」萊卡等人擔心地緊盯著格里西亞。
「沒事啦!進入基辛格王國內後你們總共問了六十四次了!」格里西亞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心裡卻是明白他們是擔心自己像上次那樣差點回不來了。
「話說回來,隊長他……」貝爾德說到一半,低頭不語。
看著貝爾德,格里西亞笑了,道:「白雲會沒事的——畢竟接下來就靠他了。
對嗎,路齊?」
一直坐在角落的路齊冷哼一聲,轉頭不理他們。
「對了,剛才貝爾德你走王都的路走得順啊,你是基辛格人嗎?」艾維斯冷不防冒出這句話,令所有人都不禁訝異地盯著貝爾德看,連一直不知爲何臭着臉的路齊都用眼尾瞥了貝爾德一眼。
貝爾德被幾位騎士長這樣盯著看,只好低頭硬著頭皮回答:「嗯、是啊。」
「那你不回家看看?」
聽見格里西亞這句話貝爾德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呆滯,有一點像在放空——
「怎麼了?」
貝爾德趕緊回過神來,慌張地笑說:「不、沒什麼,只是回去只有哥哥在,而且我和哥哥感情不怎麼好,不回去也不要緊的。」
「……真虧你能夠用這麽天然的表情來說這種話。如果我是你哥我絕對會將你打到半死、治療後再打多次。」
「……格里西亞,求求你讓我對太陽騎士還有點期望可以嗎…」
×××
「隊長,我不想再戴面具了。」
×××
現在,愛爾德·威爾斯的宅邸。
「話說,帝摩斯你還是喜歡吃莓果嗎,我的花園種了很多,而廚房可以作料理哦。」
——不知爲何,被優待起來了。
帝摩斯看著自己身上的襯衫,和已經被重新包紮過的四肢,有點疑惑地拿著個籃子跟著愛爾德到他的花園裡。
「……」
「嗯?」
「……愛爾德,這應該是森林吧?」
帝摩斯放眼看去,全部都是樹木,樹枝葉子間隱約看見色彩鮮艷的果實。
「帝摩斯你太誇張了,我的宅邸佔地比較大,花園自然比較小,走幾步就碰到圍牆的了……」
——咦?
帝摩斯看著愛爾德的背影,長至背脊的黑髮用與眼睛同樣顔色的金色絲帶綁住,還穿著貼身的黑色正裝……明明外表十分正經,語氣卻很輕浮。
——愛爾德……好像變了?而且怎麼感覺很像……
帝摩斯静静地跟在愛爾德身後,對方一直在花園的草木間走來走去,不時停下來向他介紹這是什麼花朵或果實。
「……這種果實的種子是我偷偷在皇宮花園弄回來的喔!雖然之後被泰迪爾罵了,哈哈。」
——咦?不可能……這個人不是愛爾德!
帝摩斯聽到某個關鍵詞,心裡被重重地打擊了一下,但表面上還是努力保持平静地問:「……你故意跑到皇宮花園偷種子?還認識泰迪爾王子?」
愛爾德撓了撓頭,笑道:「常常進出皇宮,而且年紀相近,不知不覺成為朋友了。花園也是泰迪爾聽說我喜歡植物才帶我去的。」
帝摩斯完全肯定這個人不是「愛爾德·威爾斯」了。
——那,這個人是誰?我費別人那麼多時間,害路齊做他不想做的事,害太陽他們跑來這麽多黑暗屬性的地方,還有拖了貝爾德下水,結果……
——……
——咦?
帝摩斯眨了眨眼,錯愕地瞪著愛爾德的背影。
——一模一樣。
——真的一模一樣……!怪不得總覺得不對!
帝摩斯稍微後退,因為刀藏在那個籠子裡了,所以只能警惕地瞪著對方,對方卻渾然不知地繼續走來走去。
——這個人的樣子……和貝爾德一模一樣!
×××
同一時間,王都某處。
「……熱死了…貝爾德你的頭髮好刺眼!」
在猛烈的陽光下,大地不耐煩地扯開領口搧風,又引來附近幾個經過的女性驚呼。
「……要我去剪掉嗎?」貝爾德苦笑著戴上斗篷的帽子,掩蓋起自己因為是金色而反射著陽光的頭髮。
「不用吧,喬葛也只是說說而已。」萊卡笑說:「而且,格里西亞平常比你還要閃很多啊,閃到不想直視。」
格里西亞揚起燦爛的微笑,說:「萊卡,回去後我會請審判把私人審問室鎖上、孤月不和你用鞭子交流。」
「不!對不起,格里西亞,我錯了……」
「哈哈……」艾維斯看著他們,不禁笑起來。
×××
「……真是無聊。」
×××
二十多年前。
「帝摩斯,姐姐在忙,你先自己去玩好嗎?」
華麗絲摸摸年幼的帝摩斯的頭髮,這樣說了。
「好吧……」帝摩斯低下頭走出屋外,坐在近街的花園裡看書。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草的味道也很香。
華麗絲原以為葉芽城的治安很好,帝摩斯自己一個人也不要緊的。
……
華麗絲偶然抬頭,往窗外一看,卻碰巧看見——帝摩斯被一個男人抱起了。
——咦?
——誰?
——不認識。
——鄰居?不,裝扮太奇怪了。
——冒險者?旅客?聖騎士?
——……最近很猖狂的盜賊團?
一向有看報章的華麗絲腦內立刻得出結論。
陌生的粗暴男人褲管用繩子綁著,腰間掛著刀具——和報章上描寫的盜賊團一模一樣。而且,審判所目前公開的這個盜賊團的罪行中,其中一項就是人口販賣。
「帝摩斯!」華麗絲驚慌地衝出屋外,男人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華麗絲抓住手臂:「你是誰?!請放下我的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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