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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回歸
獨自在屋頂一直待到早上的庫洛葳爾經過一夜晚風的洗禮,也冷靜了不少。
算算時間差不多後也決定讓自己回去寢室看看了。
從烏鴉型態恢復成原形的庫洛葳爾可以看見自己的床位似乎被收拾乾淨了。原本躺在上面的嫌犯已經不在了,只剩下倒躺在床上、毫不客氣踢著鴉的鼬,以及被鼬糟糕的睡姿擾得不得安寧的鴉。
鴉非常生氣的,一個烏鴉飛踢,把鼬給踹下床了。
被踹到床下的鼬似乎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只是在嘴中喃喃些什麼、翻過身後繼續在夢鄉裡遊走。
「啊!小庫洛──」
原本待在浴室裡的「月」在聽見外面的聲響後跑出來看。
只見赤裸著上半身的他從浴室衝到庫洛葳爾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然後很認著的扯著頸子上的項圈問著:「這個白色項圈是哪來的!?剛剛拆了好久都拆不下來、弄也弄不斷啊!到底是哪個混帳對小月做這種事啊!!!!」
「還有這個紋身──不對!小月應該不知道紋身是什麼──到底是誰教壞小月的!?在手上弄不夠還要在肚子上也弄一個!!」
「這麼多個咒痕,小月到底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啊!!!!」
「你給我去把衣服穿好啦──!」看見室友赤裸著上身,庫洛葳爾臉一紅,尖叫,一把推開目前還是隼的月。
「衣服什麼的不重要!先回答我的問題啦!!」
「我哪知道啦?」庫洛葳爾立刻摀住雙眼,說:「那個是月他自己搞的啦!我有試著阻止他,可是誰知道他的漿糊腦袋在想什麼?」
「肚子上的那個,不是羅賓漢弄得嗎?」
「對喔!!羅賓漢……之後還會在嗎?──啊!看著我啦!這樣超沒禮貌的!」說著,「月」就硬是把庫洛葳爾的手拉開。
「你到底想怎樣啦?!」庫洛葳爾立刻別過頭,就是不想看到隼……或是月的裸體……更正,赤裸的上半身。
「問問題啊!!項圈咧!?項圈!誰弄的!!」像是沒看到庫洛葳爾的反應,「月」繼續逼問著。
「……我怎麼會知道……」庫洛葳爾悶悶地說:「月他……又不告訴我……」
然後,她奮力掙脫手腕,惡狠狠地說:「你這個變態!你知不知道隨便抓女孩子的手腕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啊?」
「不禮貌?那如果小庫洛妳要被殺掉、我想拉妳一把的時候,不就要因為不禮貌這件事而眼睜睜看著妳去死嗎?誰要這樣做啊!!妳不要以為我和小月一樣!」
「那你可以先把衣服穿上嗎?」原本想繼續瞪著對方的庫洛葳爾又再次的別看視線,「我對你的身體一點興趣也沒有啦!」
「不要對小月的身體有興趣,我警告妳!」
「月」義正嚴詞的說著。
怒瞪庫洛葳爾幾眼後,「月」就摸摸鼻子走回浴室去了。
「……誰會有興趣啊?渾蛋……」庫洛葳爾小聲的抱怨著,然後推開房門,散步去了。
雖然剛剛才在外面待了很久……但是現在……剛整理好的心情全被那個該死的變態打亂了!
誰叫他沒事裸著上半身啦!不知道女孩子會害羞嗎?
“可惡!”
想也沒想的,庫洛葳爾直接往宿舍外頭走去。
「天使──早安!!」
遠遠的亞暗就看到自己鍾愛的庫洛葳爾從寢室出來。
不顧剛剛一直和他一起走的羅賓漢,亞暗直直在宿舍走廊上跑了起來:
「剛好要找妳欸!!月咧??」
「……月他……在睡覺……」
庫洛葳爾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亞暗解釋月目前的狀況。
「那我去叫他!!」
才剛跑到庫洛葳爾身邊的亞暗馬上就又往她寢室衝了。
「等一下!」庫洛葳爾想阻止亞暗,但是……
……好像來不及了。
「誒誒──!!?」
寢室內沒多久就傳出了亞暗的大嗓門:
「哪有人洗澡不鎖門的!!月你鎖一下啦──!」
「……唔……」
庫洛葳爾想了想……她還是別管了吧……
羅賓漢拍了拍庫洛葳爾的肩膀,說:「我幫妳看看。」
「洗澡哪裡需要關門了?」
剛進去的羅賓漢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要啊!當然要!!被別人看光光的感覺很糟欸!尤其是有女生的時候──啊啊!!月!我都不知道你是這麼豪放的人!當初被別人摸的時候不是還挺害羞的嗎!?」
「啥!!哪個混帳摸了小月!!?」
「蛤?月你在說什麼我怎麼突然聽不懂??」
羅賓漢輕咳了一聲,然後綻放燦爛到危險的笑容問:「你們兩個現在在幹嘛啊?」
一聽到羅賓漢的聲音,亞暗馬上衝出浴室、把「月」關在裡面。
「啊啊!!老師沒看到吧!?」
「關門幹嘛!?誰啦!!!」
「哼!」羅賓漢不屑的笑了一聲,雙手插腰的說:「你當你老師我是誰?小朋友的肉體我可沒興趣。」
「我說,紅色閃電,你可不可以先讓裡面的陌生人洗個澡啊?」
「我、我讓他待在裡面,他可以洗的……等等?妳怎麼叫月陌生人??」
「……他不是月,至少現在不是……」庫洛葳爾在門外猶豫了許久,決定還是進來了。
「就因為不知道他是誰,只好叫他陌生人了。」羅賓漢挖了挖耳朵,說道。
「喔……好吧我還是不懂到底什麼意思,反正月就是月,不是陌生人,嗯嗯。」
“……但是對我來說就是不一樣……"庫洛葳爾眼神黯了黯,同時也羨慕著亞暗的單純。
「對了,老師你們怎麼會來?」她坐到床上問道。
「啊!老師是來接我們的喔!!」
「接我們?」
「對啊,老師說……忘記了,總之以後老師都要幫我們上課!!」
亞暗繼續說著懂的人恆懂、不懂的人恆不懂的話。
「嘛──也先等裡面的那位出來吧?」羅賓漢也坐到床上說:「畢竟這件事月也得知道才行。」
「記得衣服穿好再出來,除非你認為月的身體被看光也無所謂。」
羅賓漢這句話分明是說給隼聽的。
「我好了啦!」
「月」從浴室慢慢走了出來──這次真的有把衣服穿好了──途中還一直在拉著衣服,似乎仍舊無法習慣穿這麼緊的衣服,連圍巾都不想戴了。
「真的不懂為什麼小月要戴圍巾……不要和我說是為了遮住這條來路不明的項圈。」
「啊啊!到底是哪個渾蛋在小月手上弄了符文!?還有項圈怎麼拆下來啊啊!!」
不等其他人開口,亞暗就一臉擔心的接話了:「月……你的話怎麼變多了?是不是頭被什麼東西撞到了??」
庫洛葳爾扶額。
羅賓漢嘆氣。
「不管了,手伸出來。」羅賓漢對他們勾了勾手指,說:「你們兩個都要。」
「……妳要對小月幹嘛?」
「月」不把手伸出去、反倒還把自己的手抓的緊緊的。
「老師!!月失憶了!!!!」亞暗馬上對羅賓漢哭訴。
「之前月接受了我的委託,學校有規定正式委託必須下委託印記。」羅賓漢翻了白眼,沒好氣的說:「現在月已經完成委託,我要把印記消掉,否則會被當作沒完成委託而處罰,現在你滿意了嗎?」
「你可以讓我把印記消掉了沒有?」她向他們伸出手。
「……處罰是什麼?」
想了一下,「月」非但沒有把手交出去,反而還丟了個問題回去。
「我哪知道?」羅賓漢皺眉,說:「其實不一定呢?我記得嚴重一點,就是被剝奪力量一個月。」
「你到底要不要讓我消除印記?」她非常、非常想念平常安靜一點的惡魔小子……雖然這個陌生人也跟那個小子一樣愛問問題……算了,反正都是問題學生,安靜一點或是吵一點的都一樣。
「不──要──有點想在地獄看小月被剝奪力量的樣子。」
「老師!!月壞掉了!!!!」
「嘛……如果你想也無所謂啦。」羅賓漢聳肩,對著亞暗說:「來,我先幫你消除印記。」
「羅賓漢妳認真的嗎?」庫洛葳爾驚了,她不惜闖進校長的酒窖就是為了幫那個漿糊腦袋消除印記啊!
「我是無所謂啊?」羅賓漢懶洋洋地說。
「但是我有所謂!」
「啊,月……這樣不好吧?不要虐待自己啦……」亞暗邊說邊把自己的手交給羅賓漢。
「沒關係,我想這麼做。」
「──月,原來你是被虐狂??我不知道!對不起!!」
「你!」庫洛葳爾揪住「月」的衣領,說:「你這傢伙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其實,又不是永久失去能力,用不著這麼緊張。」羅賓漢唸了個咒,把亞暗的印記消除掉後,說:「回歸正題吧?我來是要告訴你們一些事情……」
「洗耳恭聽。」
無視掉亞暗以及庫洛葳爾的話,「月」說著。
「就是你們三個……」羅賓漢頓了一下,指著「月」說:「那三個之中不包括你喔,陌生人。」
「死神小妹、紅色閃電還有惡魔小子,你們三個之後的課程都是由我來負責了。」
「這是校長的意思,了解嗎?」她補充著:「所以之後就是來我這裡報到,不用去上那些沒見過所謂戰場的小廢物們的課了。」
「當然,只限於戰鬥、魔法以及防禦課程,其他的不歸我管。」
「所以今天我可以到處找給小月戴上項圈的混帳了?」
「什麼項圈……啊!月!!你──喔喔,我忘記你有被虐傾向了,沒事。」
「如果你沒有課的話……」羅賓漢說:「不過,就憑你是打不過夜明的。」
「夜明??夜明是哪根蔥!敢動我家小月!!管小月有沒有課,我要去找那個混帳算帳!那個混帳在哪!?」
「你自己去問月啊?」羅賓漢相當不負責任的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在臨走前,她回頭提醒道:「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去上課吧!要是翹課的話,手臂上的咒文是會啟動的。」
「……蛤?」
望著羅賓漢離開的方向,「月」顯然沒有聽懂,只不過八點十分的鐘聲馬上就清楚告訴他羅賓漢的意思了。
「!!!」
「月」很努力的假裝自己沒事,一邊勉強牽動嘴角的笑意、一邊冒著冷汗向庫洛葳爾問著:「第、第一節課在哪裡上?」
「我馬上帶你去!」
就像是反射動作的,庫洛葳爾立刻開啟鐵門,抓住「月」的手立刻跳進去。
「鴉!幫我定位!」她下令道。
鴉一聽到命令,就像風一樣的飛出窗外,找到體育課的上課地點並且定位。
庫洛葳爾快速唸咒,利用鴉的位置定位完成,鐵門在一瞬間將他們帶往月的上課地點。
呆呆望著這一幕的亞暗喃喃:「好方便的任意門……」
「……謝謝妳。」
到了操場以後,「月」蒼白的臉色終於得以改善。
「小庫洛也快去上課吧?」
「……」她沉默一陣,說:「我讓鴉跟著你,你有什麼事就跟牠說,我就會趕來。」
鴉聽見了,非常、極度不願意的,停在「月」的肩上,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哼哼,有必要監視我嗎?小庫洛。就算是想幫我,妳的使魔似乎也不怎麼願意喔?」
「……」庫洛葳爾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鴉,顧好他。」說完,便離開了。
「嘖嘖,鴉,記得叫小庫洛不要對小月太好,小月很容易就被收買了。」
說著意寓不明的話,「月」再次感覺到左手傳來一陣椎心刺骨的疼痛,並在操場遙遠的另一邊聽見高亢的女音。
「──我要記你遲到!!再聊啊!!!」
「……」
「月」只好忍著這份煎熬、哭笑不得的往同學們的方向前進了。
“選什麼體育課啊!!小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超討厭動的!!!!”
不管隼在心中怎麼吶喊也傳不到月那裡,更何況……就算要他替自己考慮好了,月再怎麼樣也不會知道隼會有占用自己身體的一天吧?
──*──*──*──*──
庫洛葳爾透過鐵門從操場回到寢室時,看見亞暗正玩著她的新使魔──鼬,感到十分傻眼以及無奈……
「亞暗,你在幹嘛?」
「啊?玩妳的新寵物啊!牠好兇喔!!」
在亞暗手裡的鼬正無聲且賣力的掙扎、不,針扎著亞暗的手。
「好了,別玩牠了。」庫洛葳爾將鼬從亞暗手中抱走,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問:「亞暗你沒有課嗎?」
亞暗一臉「覺得可惜」的樣子看著庫洛葳爾肩上對著自己齜牙裂嘴的鼬。
「沒有啊,課選那麼多幹嘛?」
「很好,幫我一個忙,好嗎?」
眼瞳跑過一串符文,庫洛葳爾說道:「幫我找一個能夠欣賞夕陽的地點,好嗎?」
「嗯好……啊!學生廣場的夕陽很漂亮喔!」
「……是嗎?」庫洛葳爾輕輕撫摸著鼬的頭,說:「那麼,就決定是那裡了。」
「那裡會有很多人嗎?」她問。
「看是什麼時候吧?天使什麼時候要去?」
「今天。」她說著,「有個人必須在今天接走,否則……他會無法進入輪迴。」
「這麼嚴重!!……好吧,其實我聽得不是很懂,但是對天使來說應該很重要吧?」亞暗認真地思考著:
「如果要找沒人、又可以看夕陽的時間,那大概要等晚上九點以後了。」
「這樣會來不及的……」她沉吟著,突然靈機一動,問:「……頂樓,頂樓應該也可以看到夕陽吧?」
「呃……宿舍屋頂是沒人沒錯,不過妳要怎麼上去啊?」
庫洛葳爾指了指身後的鐵門。
然後說道:「亞暗,幫我一個忙。」
「我要在宿舍頂樓畫下大型的魔法陣,請你幫我。」
一聽到庫洛葳爾有求於自己,亞暗的雙眼瞬間發光:
「好!!只要是天使說的我都照辦!!!」
「嗯。」她點了點頭,開啟鐵門說:「先到頂樓吧。」
庫洛葳爾和亞暗抵達宿舍的頂樓後,便開始了畫下巨大魔法陣的動作。
庫洛葳爾主要是請亞暗看這個法陣有沒有偏移…雖然說一般接走死者是不用這麼麻煩的,但是,庫洛葳爾覺得──隼不能只用一般的方法接走。
──我也想看看在那個實驗室以外的地方是怎麼樣……
「就算是我……送給你的餞別禮吧……」
──*──*──*──*──
好死不死,今天月的課都是體育相關的科目──早上的體育以及下午高強度的劍術課程。這讓隼把這十六年來從來沒有用到的體力通通一次性的消耗完了。
累了一整天,「月」在聽見下午五點的下課鐘後就頭也不回的往寢室的落地窗拚命振翅。
“這就是自由的風啊!!小月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這麼喜歡風了!!!”
沒有心思更沒有餘裕讓自己看看這周圍的風景,隼現在只想好好的休息。
急速前進直到到達目標的落地窗後,「月」才感覺到一陣虛脫以及嚴重的不適感。
鴉一個振翅,操縱著風,幫助「月」穩住身體。
「謝……咳、咳咳!!」
「月」痛苦的扭曲著身子、倚靠在牆邊蜷縮著。
“時間快到了嗎?”
「小月……不要現在醒過來,好嗎?」隼喃喃著。
“不要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對不起,我還是沒能把你的身體顧好、我還是沒有把這些符文弄掉……”
“對不起……”
『……隼……』一個溫柔的聲音自他的耳邊響起,『……我來接你了……』
寢室之間漫起點點螢光,四周的景色逐漸轉換。
屏風、落地窗、床位,逐漸化為光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從未見過的茂密森林。樹葉交織,光線都無法透進來。雖然光線無法透入,但是身旁的螢光卻照亮了幽暗的林徑,四周的植物也散發著他們自身的螢光。
就像是仙境一般的地方。
『……隼……』聲音又再次響起,『……我陪你走完這段路吧……』
螢光聚集,彷彿是在為他指引一般,形成一條銀河。
「……小庫洛嗎……」
「我還不想──唔呃!!」
這時,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伸出,接住根本站不住腳的「月」。
「……雖然在別人面前幻化成人形是禁止的……」幻化成人形的鴉說著:「但是,主人有交代要顧好你。」
「請你相信主人吧!」他懇求著:「就像那年,祈求著救贖的孩子們一樣,相信她吧!」
「我才不期待什麼救贖!到地獄也好、進不了輪迴也罷,我只要知道小月他過的好就行了!」隼臉色蒼白的說著:
「不過現在這樣……我沒有辦法給小月交待啊!!」
「請你相信她……」鴉說著:「其他的死神我不清楚,但是……」
「主人她……會為了讓靈魂有更好的歸屬而做出任何事……請你相信她。」
「這個景色,是月大人曾經所到過的地方。」鴉露出哀傷的神情,說:「這個術法,只會減少主人的生命……因為你曾經說過『想看看實驗室以外的世界』,所以她才這麼做。」
「求你了,請你相信她,並且接受她的安排吧!」
「小月來過……嗎……」看著周圍的景色,隼喃喃的說著。
只可惜自己現在的時間以及狀況都無法讓他好好欣賞景色。
隼用像是要擰斷般的力道抓著鴉的手:「呼──那、幫我傳個話給小月好嗎?拜託你們了……」
鴉點了點頭。
然後,攙扶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真是狼狽啊……」
隼感慨的笑著。
「麻煩這樣告訴小月:『隼用你的身體親了庫洛葳爾,還讓老師看見你裸體的樣子。』」
「大概就是這樣,哈、哈,麻煩你們了。他肯定會更討厭我了吧,呵呵……」
“討厭我、然後不要來找我好嗎,小月。”
“我已經沒辦法繼續陪你了……”
「……老兄……」鴉的額頭青筋直跳,說:「……要不是因為『你』現在在月大人體內,而我現在是使魔……否則我早就扭斷你的頭了……」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非禮我的主人!」
嘴上雖然唸著,但鴉還是以他現在的任務為重──他必須將他帶到主人那裡。
像是沒有聽見鴉的話,隼繼續說了下去:「我還要坦白一件事。」
「我小部分修改過小月的記憶,我不知道我不在以後他會不會想起來。」
「如果小月想起來,請不要讓他來找我……」
「……如果他想起來的話……」鴉允諾。
他們來到一座巨大的湖泊,鏡面平靜如鏡,在螢火的點綴之下顯得有種如夢一般的美麗。
『……我等你很久了……隼……』
庫洛葳爾佇立於湖心,臉上出現一抹微笑。
『……來吧……』她向他伸出手。
隼無語的把月的手交了出去。
『在離開之前,請你誠實的告訴我,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的嗎?』她牽住他的手,說:『請你誠實的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事,讓你遲遲不願離開?』
「小月日子過的很糟。」
隼臉色不太好的說著。
『那麼,為了月……』庫洛葳爾將右手覆上他的心口,問:『……你願意付出多少?』
湖面逐漸浮現魔法陣,鴉抓起還是鼬鼠的鼬,以及腦袋出現短暫停擺的亞暗退到岸邊,看著魔法陣的兩個人。
「我的一切。」隼瞇眼、燦爛的笑著。
「不過我很慶幸小月有你們這群珍惜他的新夥伴們……」
『是嗎?』庫洛葳爾笑著,手沒入他的心口,牽引出隼的靈魂,說:『……那麼,我會取走「隼」的一切。』
她手指輕觸隼的靈魂,拉出一條絲線,與月的靈魂連結。
『因為月的靈魂有你的碎片存在,所以更能進行連結。』
她也將月的靈魂牽出一條絲線纏繞在隼身上。
『從此,「隼」將不再存在。』
『你將成為月全新的使魔,是從他的靈魂分離出來的存在。』
『當月的生命到了盡頭時,你會和他一起進入輪迴;鴉以及鼬與你不同,他們在我的生命結束之時,便會被消滅。』
她將隼的靈魂放回月的體內,然後,取下頭上的彼岸花遞給他,問道:
『……你願意捨棄「隼」的一切,與月定下同生共死的誓約嗎?』
對於庫洛葳爾給予自己和月同生共死的機會這件事,隼著實愣了好一會。
「……使魔嗎?捨棄一切包含我對小月的記憶嗎?」
『是的,你會忘記一切。』她說:『此生的記憶將不復存在,不過,靈魂的記憶會烙印在靈魂深處。』
「謝謝妳,小庫洛。」隼由衷的說著:「我願意接受這一切。」
庫洛葳爾笑了笑,接著鬆開手中的彼岸花。
彼岸花落入湖水後,泛起點點漣漪。
魔法陣運轉著,就像是退潮一般,隼的記憶被作為重生的代價取走。
隼最後的記憶,便是這個以月的記憶為基礎而構築而成的幻境,以及如同回音般的一句話:『……願神紀念你所犧牲的一切。』
隼閉上眼、任憑自己在魔法陣重新構築自己,然後──
「天使!我跟妳說喔:昨天我夢到一個超──逼真的夢欸!裡面有妳、月、還有妳的寵物、和一個陌生人。風景超美的!最後還有一堆五顏六色的光線什麼的……雖然沒有很懂大家在說些什麼,不過感覺是一個好夢欸!」
一大早,亞暗就自己跑到庫洛葳爾他們的寢室裡找「天使」聊天,完全不在意五點的現在是不是大家都起床了這件事。
在另一個床位上是這學期第一次好好躺在自己的床上的月,從昨天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在月的脖子附近則縮著一隻黑色的獵隼。獵隼正舒服的縮在一旁熟睡著。
但是,在靠窗的床位上,同樣也沒有人在上面……只有一隻雪白的鼬鼠窩在枕頭上。
而一旁的窗簾隨著風輕輕的飄揚著……
「哇咧,天使又不見啦!!老師──」
才衝進寢室沒多久的亞暗在發現庫洛葳爾不在寢室後,又再次往醫務室的方向衝了出去。
這個時候的庫洛葳爾是在宿舍的頂樓,望著朝陽升起。
「嘎!」一聲鳴叫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鴉……是你嗎?」庫洛葳爾伸出手臂,烏鴉立刻停在上面。
「……主人……妳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鴉開口,說:「妳這樣……只會讓人覺得痛心而已。」
「……理由嗎?」庫洛葳爾沉吟著,說:「因為他們的靈魂在哭泣……我不能視若無睹。」
「但是妳卻……」鴉還想反駁卻被她打斷。
「沒事的……」庫洛葳爾微笑著,說:「只不過是幾年的生命,死神是很長壽的。不過……」她輕輕撫著右臉,說:「……這個真的是在我意料之外了。」
「……我果然……不適合當死神呢。」
『……我的主人,實……夜狼闇月起來了。』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庫洛葳爾起身,鴉振翅,停在肩上。
主僕兩人一路上沒有對話的,回到寢室。
月坐在床上、茫然的看著自己手裡打從那時消失以後,就不打算再讓牠出現的獵隼。只因為……
「庫洛葳爾?」
注意到窗邊有動靜,月馬上就回神了。
「歡迎回來,月。」庫洛葳爾坐在窗邊,露出微笑。
「回來?我……去哪了嗎?」
「你睡了整整一天。」她依然靠在窗口,反問:「你覺得,你去哪了呢?」
「不知道……」
月認真的回想著:
「我只知道剛剛做了個很長的夢……」
“一個和以前有關的夢。”
「是嗎?」庫洛葳爾抱起鼬,搔著牠的頭。
「……要聽嗎?」
猶豫了很久,月好不容易把話擠出口。
「好啊!」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月的附近,一副就是等著聽故事的樣子。
「在我小的時候,隼常常說一些那時的我還不是很懂的東西給我聽。」
「他說『人的一生很短暫,一下子就過去了,所以我們要好好把握住現在我們相處的每一刻。』」
「『也因為短暫,所以一個人沒有辦法永遠的陪著另一個人。』」
說到這裡,月頓了頓。
「那個時候我問他,『為什麼?我們又不是人類?』」
「我想我說的沒錯,因為隼第一次沒有馬上回答我的問題。」
「就在我打算放棄繼續問下去的時候,他突然說──」
「『所以以後要找到很棒很棒的夥伴,因為只有夥伴才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之後他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是我沒有在聽。我只知道在那個時候的我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希望他成為自己的『夥伴』吧。」
講到這裡,月嘴巴開合了好幾次,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在你心中,隼是你的夥伴嗎?」庫洛葳爾問道。
聽見這句話,月不解的眨了下眼。
「妳是說現在嗎?」
庫洛葳爾笑而不答。
「見一次殺一次。」月平靜的說著。
手中的獵隼像是受到這句話的影響而突然開始不安的振翅,弄得月不知所措了起來。像是希望這麼做能夠讓牠平靜下來一般,只好讓自己用手生疏的幫獵隼梳理羽毛。而他手中的獵隼也確實因為月的動作而有所平靜。
「是嗎?」
庫洛葳爾依然是笑著看著他們。
“……我想,應該不會想起來吧。”
「我,會一直守護你的背後……」她承諾:「直到我生命的終止。」
月的身體在庫洛葳爾說完後僵了一陣。
隨後就拋下手中由於被拋開而受到驚嚇的獵隼、用力握住庫洛葳爾的雙手:
「我也──」
「月!!我來找你了……!?」
跑到醫務室被轟出來的亞暗重新帶了個袋子闖了進來,並再次打斷月的話。
「月!!你在幹嘛!!?」
亞暗馬上丟下袋子衝到他們身旁,並快速的把他們兩個分開。
「天使是我的!就算是月也不可以和我搶!!!」
這時,一旁的鴉一個俯衝,先頭槌了亞暗,又給月一個飛踢。
不等鴉踢到自己,月眼明手快的把鴉從腳的地方倒吊起來以後就把牠交還給庫洛葳爾。隨後像是剛剛講的話都只是幻覺一般,繼續坐在床上瞪視著庫洛葳爾。
「啊……鳥類就不要這樣橫衝直撞,小心我把你變成烤小鳥!!」摸著自己的頭,亞暗抱怨著。
鴉充滿怒火的目光瞪著亞暗。
「主人是我一個人的!你們誰也別想跟我搶!」
牠炙熱的眼神清楚的透露著這個訊息。
「嗶耶!!」
悄悄繞到鴉背後的獵隼發出聲響後朝著烏鴉的頸部用力啄去,似乎是要報復鴉攻擊自己的主人。
見到這樣的情形,鼬只是繼續安靜的重新依偎在庫洛葳爾的手中,好像這些都不干自己的事情一樣。
鴉一個凶狠的眼神掃向獵隼,彷彿是在說:「敢動老子我就掀你老底!」
庫洛葳爾只是笑著移動位子,讓獵隼撲了空。
「看到牠這麼有活力真是太好了呢。」
「嗶嗶!!」獵隼不死心的硬是要報復。
獵隼這樣的行動讓月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只好親手把正要俯衝而下的獵隼從半空中曳了下來、拉近,然後瞪視著。看得獵隼十分的不舒服。
「對了。」庫洛葳爾說:「之前就想問了。月,你為什麼有時候一直在瞪我?」
「……因為隼說保持銳利的視線有助於交朋友?」
「噗!哈哈哈哈!!那個隼超笨的欸!!」亞暗瞬間笑場。
「……」庫洛葳爾頓時無語。
獵鷹不解的歪了歪頭。
月拍了拍手中獵鷹的頭,說著:「隼,沒事,不是在說你。」
聽到月這樣稱呼獵隼時,庫洛葳爾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說出來!」
一直安靜待在一旁的鴉突然開口說話。
「喔喔喔喔!!!會說話的烏鴉!天使!妳在哪裡撿到的!?」
一聽見鴉開口,亞暗興奮的喊著。似乎還主觀認定了烏鴉是撿來的。
相較於亞暗誇張的反應,對於已經見過各式各樣實驗體的月來說這似乎並不怎麼奇怪,只是默默等著鴉繼續說完他要講的話。
「……我是受人之託的,請主人以及亞暗大人迴避一下。」鴉說著:「我要單獨對月大人說。」
「……喔,好吧!天使我們先出去吧?」
看來相較於「會說話的烏鴉」,「和庫洛葳爾單獨相處」這件事更吸引亞暗。
庫洛葳爾似乎知道鴉要說什麼,馬上臉一紅,立刻就像風一樣的衝出寢室。
「啊!天使等我!!」看見庫洛葳爾衝出去,亞暗也立馬追了出去。
最後寢室內留下的是月、月手上的隼、準備說話的鴉、……和被遺留下來的不明的袋子。
「有位先生要我轉達兩件事,一件很糟糕,另一個更糟糕。」鴉看著月,問:「你想先聽那一個?」
「……先聽糟糕的那件事好了……」月無奈的說著。
「羅賓漢大人看見你的裸體了。」鴉相當淡定的說。
「……」月不知道該怎麼做反應,只知道自己的臉色現在一定很糟。
而罪魁禍首依舊在月的手上用喙整理自己的羽毛,畢竟對他來說這些話似乎和他無關──至少現在他是這麼認為的。
「另一件事情呢……」鴉一個短暫停頓後,冷冷的說:「那個渾蛋用你的身體強吻我親愛的主人。」
月的眼睛在這一句話結束後快速經過了兩次放大。
第一次是因為「強吻自己室友」這件事,第二次則是因為──
「用我的身體?!我被什麼附身了!!我記得……」
月開始回想自己在昏睡前看見的最後一幕。
庫洛葳爾喃喃的重複了自己最後說的話。而自己說的則是……
「!!」
月自己找到了答案。
「隼──!!為什麼隼會出現!為什麼他會用我的身體去──對不起庫洛葳爾……──」
“──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不是會預知嗎?”
“隼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隼不是已經……”
月慌亂的將臉埋到自己的雙掌之中。
原本在他手中的獵隼對於主人這樣的反應頓時不知所措了起來。
「那個變態似乎也沒料到自己會跑到你的身體裡的樣子。」鴉冷冷的說:「而且,主人已經帶走那個變態了。」
「想找主人的話,她在羅賓漢大人那裡。」說完,便跳到窗口,振翅離去。
對於鴉的話語,月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任憑自己陷入無止境的思緒中。
隼歪了歪頭,決定去尋找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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