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習慣。
工業區的空氣不管晴天陰天雨天,都是霧茫茫的,太陽從未有書本裡該有的黃澄澄,天空也不曾湛藍過。
你問我從哪裡來。
也是同為喜好寫作的契機讓我們變成筆友,蒐集各種明信片從各地屬名沈嶼寄給我。
「為什麼是嶼這個字呢?」某一次信中這樣問。
「因為我是海島的兒女。」夾帶著花蓮的水氣,那封蓋有花蓮郵局郵戳的信風塵僕僕來到了這個空氣汙染數一數二的城市。落到了某個銀色信箱裡。
「那麼你呢?」末尾同樣的問題如迴力鏢旋轉回落到我手中,「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名字,為什麼不固定下來。」
「因為我想忘記自己是誰。」終究沒有寫出去。
你問我即將動身何方。
我們聊天氣,聊永遠寫不完的試卷,聊巷口新開幕的麵店。你字句中總是會有專屬於湛藍海岸的氣候,而我也似沾染上塵埃漫天地文辭中總是覆蓋著一層一層的薄紗。「你從不明白寫。」不知道哪一次的哪一個話題來往你這樣說。「因為那並不是必須。」說謊。什麼事物是必須的什麼不是。開啟這樣的話題。
「你對任何人說謊而現在卻表現得像個受委屈者,你不能把自己的軟弱歸責於他人。」怵目驚心的鉛筆字一字一句刻印在脆弱不堪的自我上面。
「我不知道,或許你在委屈的時候總是有人讓你去討拍,讓你發洩自己的可憐,但你必須明白,可憐之人必有可憎之處,我說得重了,但你知道的,現況已不是你重複過往自以為能夠恢復原有面貌的方式就能夠解決,假如你繼續縮躲在自以為是後面,你周圍的人就都是毒酒而不是良藥。」
像是在電擊各種關於自尊關於逃避關於沈嶼自己的連結。
他告訴我即將離開湛藍島嶼之後,是無從再得知他落腳何方。像是在我的生命裡彈奏即興曲那樣,寄去的信已被查無此人地退回,曲終人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