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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越嵐身邊充斥著紅黑色混濁的氣體,可以看到不明內臟與肉塊散落在四周,黏濁的腥味沾染在全身。
記得自己用最後的意識打掉了炸掉炸了電燈,然後呢?
半開著無神的雙眼,發現在幾正倒在血泊中,敵人的血、同伴的血、自己的血,不管是誰的都無所謂了。
全身無法動彈像是被重物壓住似的,連呼吸都非常困難,依稀聽見小女孩在附近亂跑嘻嘻的在笑。
會被小女孩吃了嗎?還是就這樣失血死去呢?越嵐無力思考自己現在的處境了,之所以會清醒可能是因為自己沒拿著那把刀。
啪嚓!原本黑暗的街道被一邊豪宅的燈照亮,豪宅裡有什麼人走出來了,穿著黑色西裝,皮鞋的敲擊著水泥地發出規律的聲響。
一個戴面具的男子走到越來身邊,傾下身望著越嵐,男子手中勾著幾條銀線,五指用力一扯,原本在嘻嘻笑的紅衣小女孩突然尖叫起來。
「你打算救他?」
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後方而來,可能是個男性,越嵐無法轉頭也看不見那個人的臉。
帶面的男子站直身子,捲了捲銀線把紅衣小女孩拖到自己手邊。
「你打算殺他?」戴面具男子看來沒打算跟對面走來的人友好交談。
「他的研究價值很高,活體自然是最好的,不然交給我吧。」
聽見研究之類的關鍵字,越嵐馬上聯想到一直製造麻煩的神秘組織,應該是叫做如嗜的樣子。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無意識的狀況下殺了剛剛的敵人,那幾個人也是如嗜的吧。
「手上一直拿著這個小女孩也不好辦事,反正這個人都要死了,我打算拿來當容器。」
戴面具的男子嘴裡說出來的話也不是很好聽,越嵐有一種被丟在獅子與禿鷹之間的感覺,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呀!
「紅衣小女還是我鎖在眷村裡的,你應該看到那條紅的麻繩了吧。」如嗜這方不但要帶走越嵐還想順便帶走小女孩。
「你在養鬼嗎?」戴面具的男子雖然是提問,但其實不用問他自己也知道答案,「如果不想讓我干涉就不要丟委託單。」
「好無情呀,我們很久不見了不是嗎?你我過了這麼多年都有一番成就了,是說你的幻覺治好了嗎?」
「我想永遠治不好了,所以我一直待在精神病院裡。」戴面具的男子向前跨了一步,像是在警告對方不要再靠近了。
感受到不友善的氣息,對方沒有強進,很給面子退到黑暗的巷子中,「好吧,地上那個人和紅衣小女孩就當作是見面禮,下次見面記得送我東西。」
如嗜離開了,剩下戴面具的男子站在越嵐身邊,越嵐最後只看見男子湊到他面前,問了一句:
「想活下去嗎?」
無法回答戴面具的男子,越嵐只能輕輕闔上眼,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想活下去嗎?
不知道……如果被抓去做什麼奇怪的實驗不如死了吧,但是……
--「真是弱爆了。」
又聽見那令人厭惡的聲音,為什麼要死之前還要聽見歲青嘲諷的聲音呢?
就是要我死不瞑目就對了?
--想活下去嗎?
雖然不知道自己醒來之後會在什麼地方,不過,如果真的活下去絕對要先拿刀砍了那隻狐狸再說。
我,想回去。
回去那個有臭狐狸,有一群怪人可是卻令人安心的地方,回去,回去自己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我想活下去。
嘻嘻嘻--
又聽見紅衣小女孩淘氣的笑聲,越嵐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某個列車上,對面就坐著紅衣小女孩,只是小女孩的衣服變成白色的。
小女孩坐在對面的長椅上晃著雙腳,身邊坐了一個提著青色燈的古裝男子,臉部被白紙遮著。
越嵐疑惑的看看自己的雙手,轉頭望著車窗外頭黑黑的什麼都看不見。
這裡是什麼地方?
「大哥哥你差不多要下車囉。」小女孩燦爛的笑著,白皙的臉蛋上擠出小酒窩。
提燈的男子摸摸小女孩的頭,「差不多要走了。」
小女孩抬起頭嗯了一聲,牽著男子的手從椅子上跳下來,半拉半拖的急著拉起提燈男子。
提燈男子慵懶地緩緩站起,臉被白布蓋著看不見提燈男子的面容。
「你們,要去哪?」越嵐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要這麼問,不過他覺得這部列車應該不是夢境或是幻覺這麼簡單。
提燈男子與小女孩站在車門口,列車停止了,車門打開時一陣刺骨的冷風吹進列車內,越嵐感覺到外面有一種危險噁心的氣息。
小女孩急著跑下車,而提燈男子側過臉回答越嵐剛剛問的問題。
「我們要去,死者的世界。」
唰!
列出突然激烈晃動起來,越嵐趕緊抓住旁邊的鐵桿,抬起頭再度看向門口時,提燈男子已經不見了。
啪滋!
後面列車的電燈一個一個炸裂,黑暗順勢吞噬沒有電燈的車廂,越嵐還沒站起身,頂上的燈炸裂之後又陷入一陣黑暗。
突然感覺到身體各處蔓延著刺痛,身體沉重的像是被幾千噸的鐵塊壓著,暈眩伴隨著呼吸困難,越嵐痛苦的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醒了?」
冷淡的聲音像是沒期待越嵐張開眼睛似的,那是帶著惡鬼面具的男子,就坐在越嵐病床邊。
越嵐皺起眉想起身,一動身體各處便傳來各種撕裂肌膚的刺痛,越嵐只好在有限的視野內觀察四周。
雖然說是躺在病床上,不過這張床跟醫院的床又有些不同,很有家的感覺,四周也沒有刺鼻的藥味,只有淡淡的藥草,聞起來挺放鬆的。
「主管!」妃暴力的踹開門,一進來就揪著主管的衣領對主管大吼,「你跟他見面了對不對?還亂用自己的能力,你知不知道這很危險嗎?小孩亂撿動物回家你還真的同意呀!」
主管撇過頭有點不想聽妃碎碎唸,嘆了口氣淡淡的對妃說了一句,「無所謂。」
妃抽著眼角,額頭都快爆青筋了,「所以你要怎麼處理這個傢伙?」
放開主管的衣領,妃瞪著在床上無法動彈的越嵐,雖然知道越嵐的身分就是緣律,不過總覺得牽扯太多會影響敲鬼門的運作。
主管調整一下領帶,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總之,先打電話給他們的負責人吧。」
緣律的聯絡方式很奇特,如果不是有緣人或是有能力的人基本上根本聯絡不上,雖然網路會流傳緣律的聯絡方式,但正連絡上的其實很少。
主管心裡想著要用什麼理由跟緣律的負責人交談,說不定對方還會以為敲鬼門跟如嗜是同一個團體,沒說好還會被誤認是綁架嘞索之類的。
想著想著,電話遲遲沒有打出去,妃按著眉心搖搖頭,直接搶過手機撥了網路上流傳的電話號碼。
嘟……嘟……
幾聲響之後有人接起了電話,「喂?」
接電話的人聲音慵懶粗糙,明顯就是個有年紀的大叔,妃跩著嘴口氣很不好的說道。
「你們家是不是有個叫做越嵐的傢伙?」
「欸?」對方顯露出吃驚的語氣,看來就是緣律的人了。
妃單手插腰語氣仍舊是煩躁與抱怨,「快點把這傢伙接回去,我不知道你們跟什麼鬼組織有啥牽扯,反正不干我們的事。」
簡略的報精神病院的地址,妃不等對方問話就直接掛掉手機,然後把手機丟回主管手中。
「嗚……你們……到底是……」越嵐硬撐起身子,痛苦的吐出幾個字。
主管直接把越嵐抱起來放在輪椅上,動作完全不輕柔讓越嵐痛的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直接帶去大廳等接你的人來。」主管原本想叫妃推下去,結果妃哼了一聲甩頭加快腳步離去。
意思是各人造業各人擔嗎?
主管垂下肩有點感覺自討苦吃感嘆的模樣,於是主管只好自己推著越嵐下樓。
「欸--居然還活著耶!」羊駝妹妹在一樓櫃台歪著頭看剛出電梯的主管和越嵐,「主管要帶他去哪?」
「在這裡等接他的人。」主管冷冷地說著,然後把輪椅推到一邊的交誼區。
越嵐雖然沒有反抗能力,也不知道主管和這間精神病院的人為什麼要救他,即使主管沒有惡意越嵐還是反射性的警戒著。
「為什麼救我?」嚴肅的口氣像是在質問主管,看見帶著惡鬼面具的主管,想必在豪宅外的面具男子就是主管吧。
主管悠哉的拉了椅子坐在越嵐對面,食指交扣放在腹部上,雙腳交疊就是一副高階主管的氣勢。
完全無視殺氣騰騰的越嵐,主管緩緩的說,「因為你說你想活下去。」
越嵐皺起眉,不管是昏倒前主管與奇怪男子對話也好,醒來後跟妃的對話也好,就算是現在主管跟自己的對話似乎一點意義都沒有。
主管像是不想解釋太多,反正跟越嵐解釋太多也沒意義吧。
「你們,知道如嗜是什麼組織嗎?」越嵐不死心的問著,在昏倒前的確有聽見主管跟疑似如嗜的成員對話。
「專門抓鬼和能力者的組織,是我討厭的人和討厭我的人在經營的。」主管完全不忌口的把曲清查出來的資料跟越嵐說。
「那敲鬼門又是什麼?」挺意外主管這麼直白,越嵐稍微覺得主管是可以信任的人。
主管把身子向前傾,靠在桌子邊一手拖著下顎,「緣律又是什麼?」
越嵐瞇起眼,總覺得主管是明知故問,都上網查出緣律的聯絡方法了,難道會不瞭解緣律的事情嗎?
「主管,外面有奇怪的生物。」一臉清秀黑髮頭頂蜘蛛的少女提了提眼鏡,指著門外希望主管過去看看。
「黑谷,推輪椅。」主管站起身調整一下西裝袖口。
被稱為黑谷的少女身穿護士服裝,臉上帶著無鏡片黑框眼鏡,跟主管不同,黑谷對待越嵐相當溫柔,會注意越嵐的身體狀況慢慢推輪椅。
三人站在精神病院大門,看見外面的結界把一隻半狐半人的生物纏在正門前。
「歲青?」越嵐有點想大罵白癡什麼的,不過現在動氣會讓身體很不舒服,所以決定用睥睨的眼神看著歲青。
歲青抖動毛茸茸的耳朵,抬頭看見越嵐更是激烈的掙扎,「放開越嵐!」
口氣帶著濃濃殺意,困住歲青的結界裂出像蜘蛛網般密密麻麻的裂痕,黑谷放開推輪椅的雙手,在主管的意示下先回櫃台裡了。
歲青太過激烈的掙扎,束縛的繩子在他身上磨出幾條血痕,不過歲青沒有很在意的樣子,原本只有一條尾巴不知何時散出三條。
看見歲青增加尾巴數量,越嵐真的很想衝過去他巴頭,難道就不會看一下現在的狀況嗎?
就算主管放了越嵐,越嵐也沒有能力自己走出去呀!
「白癡!他們不是如嗜好嗎?」越嵐還是按捺不住火氣直接對歲青大吼,隨後因為太過激動感覺到傷口好像裂開了,讓他痛得沒辦法再開口。
聽見越嵐這麼說,歲青才停止掙扎,不過還是被束縛在結界裡面。
主管嘆了口氣,走過去解開束縛跟結界,然後望著後面姍姍來遲的酒僧,「把你家的人接回去。」
酒僧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後腦杓,「哎呀,不好意思我家小孩給你添麻煩了。」
「何止麻煩?醫藥費在這裡。」主管很順手的把一張紙從胸前的口袋抽出來遞給酒僧。
歲青挑起眉,覺得主管這根本是趁火打劫,很不滿的跳起來想要說些什麼,不過被酒僧攔住了。
酒僧收下了那張收據,然後探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越嵐,雖然越嵐身上纏滿的繃帶臉色也不是很好,但確實是活著的。
「為了表達感謝,不如我請你們吃飯吧。」酒僧總算鬆了一口氣,提起酒壺在主管面前晃了晃。
主管不太喜歡酒的味道,後退了一步,拿出手機把曲清叫來。
「如果有什麼疑問,曲清會為你們解答。」又從胸前的口袋拿出曲清的名片,主管總覺得跟別人說話是很麻煩的事情。
這種事情應該要交給手腕交際很高的妃和曲清來做,反正把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自己就走回精神病院也不目送越嵐等人離去。
酒僧有點困擾的望著主管離去的背影,覺得這麼機械化的官腔回答,好像主管原本沒救越嵐的意思。
「越嵐!」歲青跑到越嵐身邊,眼神中原本透露出擔憂,但知道越嵐沒事回後,就變成嘲諷的眼神,「真狼狽呀!哈。」
不想因為歲青的挑釁讓傷口裂開,越嵐選擇性忽略歲青的嘲諷。
「眷村事件後來怎麼樣了?」越嵐正經的問著酒僧。
酒僧嘆口氣走道越嵐身後推著輪椅,「我們先回去再說。」
離開前,越嵐下意識地回頭觀望精神病院的大門,有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鬼,脖子上纏著一條麻繩。
那個女鬼輕輕揮著手像是在他們道別似的。
越嵐不太自在的回過頭心想,敲鬼門果然是個詭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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