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後由 q905175 於 2015-5-2 19:05 編輯
遠方燃燒著天空的緋紅是初春點燃的戰火,仿佛要將大片雲彩灼燒殆盡似地連灰炭一併融於凄烈的死亡。
*
烽火的消息傳來已經是數月了吧。
望著天空,黎淵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帶著苦澀的笑。
「黎淵,就算露出這種表情,戰爭也不會結束的。」邵泉一如往常地從書櫃後頭晃晃悠悠地走出來,瞇細的雙眼收攏了眼角的上揚弧度,讓他看起來比同齡人沉穩許多。
「你又不是不知道黎淵是和平主義者,要讓他開心只能結束戰爭。」懶洋洋地瞟過前方的兩人,冉鳳的視線落在遠方。
「不可能的,才剛開打不是嗎?」看著身後的冉鳳,黎淵笑了笑表示沒事,接著掛過陽台返回室內。
烽火點燃還未滿一個月,干戈的休止遠沒有如此迅速。
「唉呀呀——」困擾的撫扶額,邵泉冰空色冷寂的眼微張,色素淡薄的脣瓣逸出怨嘆:「誰知道王都的那些上位者在想什麼,這場仗不但沒勝算也沒必要啊。」
不過身為前任輔佐的他,只是對王的愚昧嗤之以鼻,並沒有復職的打算。
「那些上位者腦袋都有點壞掉了。」站起身,冉鳳整整衣服:「坐在那位置太久了,腦袋都會有點奇怪,總需要有人幫他們一把,不是嗎?」
勾起唇,那是一抹冷淡的微笑。
「我可不打算幫那個小鬼。」邵泉悠哉地說著絕情的話語,面色不動半分。
比起黎淵他們,邵泉這人可是一點幹勁也沒有的利己避世主義,戰爭死了多少人,他似乎從未留意。
「不,我覺得冉鳳的意思並非幫助,而是要去把他幹掉。」不知名的情緒閃爍在眼瞳深處,黎淵看著友人。
「啊呀,我可什麼都沒說哦。」冉鳳連連搖手,卻是指著天空,「黎淵你看看,你看得到星星嗎?」
彷彿是迷失一般,讓漸起的朦朧遮蓋了夜晚的璀璨。
「看不到對吧?因為有戰爭,都是那些白癡的錯呢!」
無奈的笑了笑,邵泉對兩名友人離經叛道的言行不予置評。
「被韓那傢伙聽到,你倆絕對會被他拖去再教育喔——啊對了、他前些日子不是有稍信說要從王都來訪嗎?」
幾乎是話聲落下的瞬間,彷彿是說人人到一般,接著的是順暢無比的句子。
「是啊,我到了。」輕推開門,陣陣涼風吹入,黑曜色的眸子佈滿笑意。
「是否缺乏再教育呢兩位?」牽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韓餘邪道。
冉鳳淡淡的掃過一眼,卻是在看清來人時馬上跑了。
「黎淵救命救命救命!我剛剛什麼都沒說!」
「再教育的話,你上哪去找像我如此憂國憂民的好青年啊?」氣氛被冉鳳一鬧似乎是輕鬆了點,黎淵拉住了身後的人毫不遲疑的推出。
「至於他,的確需要個良好的教師。」
「黎淵你個沒義氣的!」冉鳳立馬改溜到邵泉身後。
「得了吧你們。」邵泉依舊笑容滿面,纖長的手指從口袋拉出一張信紙,遞給韓餘邪。
「邊境的情報,給。」
「謝謝。」接下信紙,韓餘邪捏著眉心,長長地嘆了口氣。
「最近實在是不太寧靜,很多地方都出了問題。」他淡淡的說著,一方面把細心的折、收起。
「就我所知,那昏庸的王還在為了妻妾的爭寵洋洋得意吧、嗯?」邵泉睜開細長的眼睛,銳利的鋒芒填滿淺色的瞳眸。
讓人不經意想起那曾經在宮廷裡叱吒風雲的王之右手。
「有時間受個女人家爭風吃醋的,還不如來理理王政。」韓餘邪蹙眉,「民心都不曉得失掉多少了。」
「滅亡,會是遲早的事。」
「不得不說你們好耐性。」不論對象是邵泉抑或是韓餘邪,黎淵勾出了讚賞的笑容。「對於輔佐智障這方面上。」
「一群智障可以全部去死了,」冉鳳呵呵的笑著。「不如來個人潛進王都充當男寵然後推翻他?」
「我輔佐的是前王,嘛、他老年痴呆時選了這個新王我就想一刀捅死篡位算了。」邵泉笑得一派和諧,內容卻是一陣腥風血雨。
「我突然覺得我真的超級善良的,」冉鳳摸摸下巴,反思著自己和好友的對話。「不覺得嘛?」
「就是什麼時候可以殺了那個智障就好了。」
「老實說我不太想插手。」韓餘邪手指捲著髮絲,一臉平淡,「見證這種改朝換代,可還是頭一次呢。」
「乾脆——」如玉蔥白的食指抵著下巴,邵泉恢復瞇瞇眼模式沈思半晌後續道:「我們真的來起兵謀反如何。」
是的,就算是沉穩深謀遠慮的輔佐大人也有犯天然的時候。
「無意見。」笑笑,黎淵不表示什麼。「現狀需要的是改革,讓那已經殘破的天空重回湛藍。」
「贊成,」冉鳳接著舉手,卻是在眼角掃到某人時馬上閉嘴。「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在多想想。」
「何而不樂呢?」噙著許些狡詰的流光閃過那如黑夜般的眸,韓餘邪微笑。
「就算是輔佐官,也會有情緒的。」無害的看著眾人,他攤攤手。
「……咦,你們認真的?」換邵泉啞然無語了,原以為只是紓解情緒自暴自棄的發言意外的得到同儕的認同。
他哭笑不得的說:「就我們四人?」
「這怎麼可能。」
「我以為餘邪會做掉我。」冉鳳面無表情。「可以找人?」
後者正愉快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與我們同樣想法的,也不在少數吧。」
「洛宇那渾小子還在邊線打得正爽快,再快也要五月初才能回京——畢竟是國慶嘛、那昏君鐵定會不顧民生,大肆熱鬧一番。」邵泉微微搖頭表示不贊同。
天知道那國君目光中是否還有這個國家。
「五月嘛......」韓餘邪搓著下巴,「也是個好的起兵之時。」
「但是現在太危險,這事得從長計議。」
「泉,我們手上的人脈有多少?」坐了下來,黎淵翻出紙筆,似乎是在思考一般。
「我的流水樓手下情報人員少說有百人,另外經營的『柳淺』也有五十名可馬上投入的殺手、嘛——說在多,國都那裡的禁衛隊也有千人啊。」
邵泉毫無猶豫地報出數字,臉上還是看不出什麼情緒。
「我認識兩個輔助智障的人,算不算?」跟著回應,冉鳳眨眼問道。
「我這也是僅數百名兵力。」韓餘邪有些頭疼,「能馬上加入戰局的著實不多。」
「這還不如要求冉鳳去臥底當男寵。」黑色的墨水塗塗寫寫,黎淵按著額角,「我們四人的勢力實在不大。」
當初也只是因為租房子的關係,三人才會同居,並沒有牽扯如此深遠。
「我拒絕跟那種智障朝夕相處,」冉鳳馬上抗議。「我認識青樓的老闆娘,認識前任輔佐。」
「對了、我是不是沒有說禁衛兵的將軍幾天前向我投誠了?」邵泉後知後覺似地迸出一句驚天雷。
「此話當真?」韓餘邪驚訝的望著邵泉,隨後又緩緩的平復了語氣。
「看來不只民心、連兵營都不願為這位淫亂無道的王所貢獻了。」
「跟著邵泉不怕沒飯吃,」冉鳳笑著。
「我還認識嗯美麗的皇后,莊嚴的太后?」
很可惜,似乎沒有人對冉鳳的話有反應。
「似乎是因為之前我的名聲一度功高震主,他們才把我想像成什麼三頭六臂的大人物吧。」聳了聳肩,邵泉以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說道。
微睜的眼睛頓時流轉過無數精光,那個朝上修羅,似乎又復活了。
「還真當你是哪吒啊。」噗嗤一笑,韓餘邪轉轉手腕,「這不妨以訛傳訛吧。」
「不然在我眼前的,大概就不會是如此正常的邵泉了——除非你可是隱藏了起來。」
「隱藏嗎?我所認識的邵泉,是個謀略家吧。」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黎淵撐著臉頰,「算盡一切的謀略家。」
「這樣如何,我派跟細作先去防火燒糧吧!」一開口就是偏激的做法,掛著溫柔微笑的男人無所覺似地闡述個人意見,分不清他此言的真實度。
所以說謀略家不等於王嘛。
「我呢。」勾起唇角,「先讓手下去鬧個小亂好了。」韓餘邪柔柔的說著,但誰知他這個小亂裡蘊含多少危險。
「你不是當朝的輔佐官嗎,你做這手腳被查到可是當朝斬首示眾的啊?」黎淵掃了韓餘邪一眼,微微皺眉。「出師未捷身先死可不是我樂見的。」
不是不信任對方,而是擔憂。
「放心,只不過是個小鬧罷了。」淺色的衣物在空氣中劃開痕,「例如說,君王與大臣的一點小誤會?」
燦。
「本國國力不濟,聯合四方諸侯方能得天下。」指尖沾了冷掉至於一旁乏人問津的茶水,輕描淡寫地畫過桌案四角,最末於桌面中央用力一敲。
男人嘴角上揚的弧度終是帶上幾分真切,不再縹緲如霧般難以捉摸。
「我能力不好,就讓你們煩心吧。」冉鳳開口。
「冉鳳別這麼說。」跟著搖頭,黎淵微微沉吟。「我們只擁有情報方面的優勢吧。」
索性全盤脫出,黎淵翻出了一枚鐵色的令牌放在桌上。
乃當世知名青樓的令牌。
「這是我跟冉鳳經營的情報網,多多少少希望有些助益。」
「明明都是我出面處理各種事物你還敢說?」冉鳳拿起扇子指著他。
「喔,是嗎?」面對冉鳳的指控,黎淵倒是淡定。「上次有酒客闖禍是誰連夜駕馬趕回京城處理啊?」
「你。」他放下扇子。
「左派人馬貌似跟韓你鬧得很僵吧?正巧,左苒——就是我的得力下屬莫芍,他在左家也有一定的地位,應該能幫上忙。」邵泉抓住了韓餘邪話裡隱藏著的情緒,掀開了一張自己隱藏多年的底牌。
說是遠離國都,卻依然無法適應權力不在手的不安感啊。
「就不客氣了。」韓餘邪聳肩,「那群腦袋機伶的糟老頭現在可樂著呢,是有必要讓他們憂愁憂愁了。」
「我要求這項任務!」指的是送信,冉鳳把玩著令牌。
「你確定?」邵泉瞇眼笑問,「可不要玩過頭啊。」
「你可不要將它給丟了啊。」看著隨時可能飛出去的牌子,黎淵為自家夥伴的脫線搖頭。
「我的還我,你用你自己的。」語罷,向對方伸出了手。
「任務給我給我給我。」他立馬撒潑起來,「還有我要你的你的你的令牌!」
前者是對著邵泉,而後者點名的是黎淵。
輕輕巧巧的抽走冉鳳手上的牌子,黎淵借著對方的推力後退了兩步。「你不會弄丟你的了吧?」
「兩位。」韓餘邪輕咳了聲,「現在不是玩的時候吧?」
「總而言之,我會先處裡好我這裡,讓你們能順利些。」
「沒想到……我也有當亂臣賊子的一天。」完全睜開的眼睛終於掃去慵懶溫和,邵泉的嘴角不再掛著虛無的笑容。
抬頭望向窗櫺外的天空,依舊佈滿不祥的緋紅,靠近戰場的此處,也將要大軍壓境。
「今日先這樣吧。」放下筆墨,黎淵將謄出的企劃收入懷中。「各位也各自早休了。」
卻是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侍士焦躁叫喚打破了幾人之間的和諧。
「邵大人、冉大人,異軍再半個時辰便會破城門,請幾位大人盡快離開!!」
訝異的神情停留在韓餘邪的臉上,「這是怎麼回事?我來的時候,分明沒有見著。」
「這是?」冉鳳站起身,「你先離開比較好吧?」他看著韓餘邪問。
身為國都第一輔佐官,韓餘邪絕對是第一俘虜目標。
「我猜想,或許是被逼急了吧!」斂起過於鋒利的眸光,邵泉低低說道,洛宇雖然被調置邊境,但他不愧為一名猛將,能將異族的強士打得節節敗退。
「應該打算繞到洛小子的後方,來個奇襲之計才會採取快攻。」
兵不厭詐,或許異族早安排了奸細,若是讓他們知曉現任輔佐來到戰場周邊,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韓餘邪的臉色有點不是很好看,「逼急了......是嗎?」
嘆口氣,韓餘邪淡淡的朝著外面的士兵喊了句:「來人,備馬。」
「所以現在,是走呢?還是不走?」冉鳳看看他們,一臉的疑惑。
「這也還是請韓大人先離去了,送客。」看著邵泉身後的侍士,黎淵點頭。
外人在場,稱呼還是要行正式些。
「韓得走,冉鳳你也跟著回京,我這就寫封卷軸讓你順到帶給莫芍。」為了以防安插人馬的事曝光,他特意改了稱呼。
然後,他目光不再搖曳。
「我留下。」
這是他的城,他必須作為一名守將,留下。
「我也留下。」黎淵接口。
名義上,黎淵和冉鳳兩人算是邵泉的輔佐官,沒有道理放邵泉一人臨敵。
不過實質上,所謂的輔佐官只是當初租房子而意外遇上的同道而已。
「黎淵……」邵泉蹙眉,遲疑的語尾流瀉出拒絕的意味。
「我沒事。」一如既往的笑著,黎淵搖搖手。「叫走冉鳳就好。」
冉鳳閉起了眼。
「我走。」再次睜開時,雙瞳多了幾分訣別的情緒,「卷軸呢?」
他拾起扇子和牌子。
「稍待。」旋身,從一旁的公文隨手拿了一張,也不用筆,隨手沾了點墨就快速書寫起來,利索地按上獨有的暗章後捲起交給冉鳳。
「切莫打開,莫芍疑心重,讓他發現有打開閱覽的痕跡怕是會不信於你。」
冉鳳伸手接過,將東西一起收好,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後轉身離開。
「泉。」像是想說什麼,卻又是止於咽喉前,韓餘邪長嘆了口氣。
「我會想辦法的。」語音飄散在空氣中,屬韓餘邪的氣味消失,就如同那來去一陣風,不帶走任何東西。
「收好。」縱使知道對方早已離去,黎淵仍舊是淡淡地讓囈語滑出唇邊。「保重。」
「黎淵,你……罷了,我也說不動你。」按了按眉心,一向勝券在握模樣的他首次表現出挫敗的神情。
論理性或感性,他皆不願黎淵待著與他冒險。
這一不小心,便是一條青春大好生命。
「我沒事。」這卻是他一如既往的回答。
那是戰鼓的聲音。
「報告將軍,朔城已被我軍佔領,城下人民的反抗鎮壓完畢,另外俘虜兩名高級將領,分別為城守邵泉以及其輔佐黎淵!」
聽聞下兵的捷報,位於上座的男人躊躇滿志地笑了。
「就算是鼎鼎大名的前王輔官,也逃不了我的五指山啊!把他們帶上,以上賓之禮款待,切莫怠慢才是!」男人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盤算著該怎麼把這名名震四方的人才收羅入袋。
話聲落下沒多久,帳影中很快的帶出了兩道身影,卻是步履從容,絲毫不介意反縛的雙手被侍衛按在身後。
「因切律。」
微微抬眸,黎淵看了眼身旁沒有出聲的邵泉,聲音倒是相當淡然。
「放……」侍衛的威嚇正要衝出口,卻是坐上的人打斷了他。
「我說了,按上賓之禮待之,你們是這樣對待賓客的嗎?」狹長的眸子危險的瞇起,其中流轉的情緒中似乎帶上了些野性。「你們……」
「倒是無妨。」是邵泉的聲音。
因切律打量著傳說中被神化的男人,即使目前邵泉的姿態可以算是狼狽,但眼中卻還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他的嘴角勾起。
邵泉和藹地報以禮數周到的欠身,「我是朔城現任城守,邵泉,不知將軍找下官何事?」
薄涼的眸光宛如剔透的玻璃珠反射著冰冷無機質的光芒。
處變不驚,臨危不亂。
「當然是請城守好好喝一杯了。」因切律看著邵泉,微微勾起唇角,「從我軍攻下朔城起,就是我軍的所有物了,當然,這也包含了裡面的人。」
「想找個城守喝一杯,不過分吧?」
「 很可惜…我主似乎是沒有什麼興趣吶?」黎淵抬頭,搶下一句空檔。「請問將軍您是想談什麼呢?」
「投誠。」他說道,細細打量著對方,彷彿在思考怎麼說。
「我想要你們歸順我軍。」放蕩不羈的言論代表因切律豪爽的個性。
「當然,不會虧待你們的。」
微微皺起眉頭,邵泉擺出苦惱的神情,在旁人眼裡他儼然是個氣節高尚、光風霽月的正直青年,只有身邊的黎淵聽得到他抱怨的喃喃低語。
「啊——好麻煩,這種直來直往的人我最不會應付了。」
縱然無心對應,他還是一臉正氣地答道:「我生做華國的人,死是華國的鬼……嘖這台詞好老套。」當然最後的聲音也只有黎淵能捕捉著。
「你……」只差沒一口噴出來,黎淵馬上低下了頭掩蓋嘴角的笑意。
如果不是時間點不對,他一定要狠狠的吐嘈對方。
「你確定?前王輔官。」因切律問道,但語氣卻沒有一絲疑惑與驚訝,因為他已知道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你好好想想,來人,帶邵大人去宴席,我們今天就來慶功攻下朔城!」豪放的話語響徹整個營地。
簡直是恥辱。
這是邵泉第一個念頭,卻沒什麼不滿,或者說,他為此反而提起些興致了。
呵,因切律嗎?
在未確定勝負前先鬆懈可是兵家要不得的驕傲啊。
*
觥籌交錯,酒香四溢,異族的宴會與華國倒沒甚麼多大地差異。
同樣是美酒,美人,歌舞糜爛,聲聲婉轉的音律傾訴著異域風情,女子們放浪搔首弄姿的大膽勾引身邊的客人,而身為戰俘的黎邵兩人周身卻是冷清不已。
這也難怪,即使勾搭上敗將,對她們往後的日子亦無助益,巧笑倩嘻、灼熱情慾燃燒著一胭脂香粉,比較起來真真切切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但兩人這倒也樂得輕鬆,不用一面應付因切律的話語還要分神照應舞孃。
「你想想如何脫身吧?」用指尖沾了點酒水,黎淵隨意地在桌上勾出了了數筆書墨,「那將軍倒是相當執著的『想要』你啊。」
接續著歌舞的節奏,話聲非常完美的掩蓋在了奏起的絲竹之下。
或許是兩人身為文官的輕忽,或許是那溫文儒雅的氣質,衛士索性是將兩人放了。
而看著前方載歌載舞的因切律卻是忽視了衛士的動作。
反正只是文官,放了也跑不遠,還能以這個動作讓對方承了這恩情,一舉兩得。
「因切律打什麼鬼主意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邵泉哂然。
這一收,當了智囊或者是後宮可真不好說。
「……可黎淵啊,我是正派人士嗎?你倒是說說看。」微語輕輕落在黎淵耳畔,邵泉眯著眼,招牌的笑容格外陰險。
「來來,美女們,給兩位大人伺候伺候,不要怠慢人了。」此時因切律想起身旁的兩位還未與眾人同樂,連忙招呼。
雖然說是敗將,也可與他們一起歡飲,反正未來就是他的人了,勢在必行。
「他不就是要我們承他的情嗎,你難道要跟他說綁回去?」嗤了聲,黎淵瞟了主位上的人一眼。
這話,是說給座上的人聽。
眼尾注意著座上之人因為他的發言而笑開的神色,黎淵悄悄在對方手上書下一句。
『你想臥底搗蛋?』
舞孃已近,再小的聲音都很有可能被聽出,難保對方歌妓中沒有對聲音敏感的奇人。
邵泉卻是以肘輕碰黎淵,引起對方注意力時刻意裝作不勝酒力地往前傾倒,滿面緋紅,淺淡的眸色濛上一層迷茫水霧。
「抱歉……將軍、下官是否能先告退……」手指卻在黎淵的掌心書下四字。
『趁機 燒糧』
順帶將一個小錦囊塞入黎淵掌心,一切行動都巧妙地用身子擋住因切律的視線,同時再書。
『危急時,方解錦囊』
看著對方因酒染紅的臉部,因切律有些呆滯失神,半刻,回身喚衛士將人帶離開。
邵泉向因切律投以感激的微笑,眼角濕漉漉的仿佛剛從一汪春水打撈起的冰魄水晶,那真誠的笑容,讓人一時目眩神迷,晃了眼。
「好好看照他們,如有閃失為你是問。」
走出盛宴舉行的廳堂,步入陰影籠罩之處,邵泉以眼角確認四周的動靜,論起朔城,他的瞭解之甚鐵定優於因切律,這也是那名男人失算之處。
藉由月色,他找到倚於長廊支柱的竿子,那竿子本是做曬衣用,料想是丫鬟忘了收拾罷。
真是天助我也。
虛浮的步伐飄移毫無軌跡可言,身後監視的兵卒也放下警戒之心,他搖搖晃晃地作勢倒下,一手支著柱子說了一些胡話,什麼蒼天啊、注定亡國之類的。
「你說什麼?」兵卒好奇心使然,沒多想邊欺身壓近邵泉,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男子。
未料,他便是等待這個時機。
單手操起長竿,想也沒想就是劈頭就打,兵卒被這突襲殺得措手不及,整個人都懵了。
趁著良機,他三兩下繞到對方身後,一個鎖喉掐斷了他的氣息。
「呼——這麼久沒有運動過了,果然生疏不少呀。」接著,他毫不猶豫動身前往糧倉。
目前糧倉不僅僅是放置朔城的糧食,更是堆積了異軍的糧草,這麼一燒,必定兩敗俱傷。
可他又能如何?
棄城,無非是棄民。
戰場上甘願送死的蠢貨他才不會施予憐憫,而城內無辜只想安居樂業的黎民百姓他卻有責任保護。
如今,陷入騎虎難下之境。
然而時機錯過就未必有第二次,什麼後續,只得等做了再議。
*
而另一邊,此時的宴會依舊繼續。
唯一不同的,是黎淵身旁都席上缺了一人。
「這位是輔佐官吧?真是好酒量。」
「是的,我名黎淵。」對試探性問句報以微笑,黎淵似乎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早些邵泉離去的方向。「邵泉大人的輔佐官。」
到手的錦囊乘著邵泉離去的亂時已收入懷中,黎淵並不急著打開。
「是嗎,替我辦點事,倒也是個不錯的差你說是不?」洋溢在臉上的是狂傲的笑,因切律相信對方沒有拒絕的理由。
沒有必要重複宣示著那可笑的忠誠,尤其是邵泉不在場的此刻。
「是個美差。」微微點頭,黎淵的眼底彷彿投入了一顆小石般,泛起了一絲淺淺的波瀾。
「那麼閣下現下是打算如何呢?」接著追問,因切律仍是笑著。
「是沒有什麼打算。」眼神飄忽著凝視窗外深邃的夜,黎淵依舊淡然。
「那麼,當個我手下的差吧。」因切律盤算著的是透過黎淵來說服邵泉的投誠,他相信對方自身相當清楚,他留下他的價值。
「將軍覺得我只有那麼點能耐嗎?」似乎是有些不滿,黎淵將視線收了回來,定定的望著因切律那異色的瞳,眼裡隱藏的情緒彷彿是控制不住的傾瀉而出。
那是被輕視的不滿。
「喔?」倒是有些意思的勾起唇,因切律舉起了酒杯。「那這裡陪個不是了。」
「呵。」笑了聲,黎淵的聲音似乎有些遙遠,眼神不知何時又移回了窗外。「你又了解我會什麼?」
那深邃的夜色上,帶上了一點緋紅。
「你先投誠,接著告訴我吧。」因切律展現在臉上的依舊是狂傲,賭著這個人必定會擁有他要的才能。
「沒問題啊。」稍微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黎淵站了起來。
隨著踏出的腳步,那雙褐色的瞳微微瞇起,帶上一分慵懶。
四周的樂聲彷彿在那秒按下了靜止,這是一個風雨欲來的前奏。
「我願在此宣示我的忠心。」拉起的衣擺是行華國大禮的姿勢。
座上的蠻王咧開了嘴,笑得十分燦爛。
終於啊,終於。
卻是在黎淵單膝觸地的那剎那,他猛地向後翻出。
「你幹什……」
措手不及的侍衛被向後撞倒,黎淵反手拔出了對方腰際的長劍,銳利的劍鋒在空氣中劃下一道弧度,隱隱地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我想你會錯意了,我有一半是武官。」長劍的尖端挑向了身旁欲起身護主的衛士,黎淵挽出了劍花。「當然…邵泉他不知道。」
「你這樣直呼你輔佐之主?」只是對突起的變異感到一絲驚慌,因切律很快的鎮定了下來,眸裡帶上了狠戾。「你剛剛的誓詞難道是謊言嗎?」
「我想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忠誠可言。」話聲落下的同時,黎淵一甩一帶,冰冷的劍鋒劃過一人的頸中,當場將他格殺。
「將邵泉帶上來。」冷笑拔劍相對,因切律命令著身後的侍衛。「我倒要看他對他輔佐官的忠誠是否心死。」
是否對華國心死。
這是他唇邊微笑訴諸的意思。
「我想,你還是會錯意了。」執著劍柄向後撞去,黎淵一個跨步拉進了與因切律的距離,劍身毫不猶豫的向前直挑。「這只是相當單純的是非題。」
「過去,他信我。」
疾挑不中的劍尖一個微抬再度攻上,這次,削下了對方額前的半寸短髮。
「而現在,我信他。」
帶過對方急速後仰的身形,竄高的黎淵順勢揮下劍身,淺淺的在對方頸上帶出一條血痕。
接著在下一秒,回劍後撤。
「只是很可惜,沒能殺你。」
話聲的語尾流落在風中,原本殿中的人影一眨眼晃到了窗邊,而拆開的錦囊遺落在地下。
「所以送你們一個訣別禮吧,來自邵泉。」
黎淵點燃了手上的炸藥。
接著,拋出。
夜色下,殿上響起的轟鳴彷彿是伴奏,和早些染上緋紅的夜空相交輝映。
--
就合個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