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那時的『他』還未拿回前世的記憶。
從有意識以來,『他』第一個看見的不是自己的父母,是簡陋的牢籠和族人厭惡的目光;學會的第一句話不是爸爸媽媽更不是自己的名字,是鬼子。
一出生『他』便被定了罪,其存在全然被否定。
為了得到族人的認同『他』拼了命學習,不到七歲就學會使用狩鬼一族的鎖鏈,但換來的卻是族人恐懼的眼神。
「我做錯了什麼?」
卷曲在暗無天日的牢籠裡,『他』僅僅祈求有人來告訴他該怎麼做哪怕一點點希望也罷,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沉默,最後連眼中的光芒也消失,任由自己墮入無邊的黑暗。
「……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
※※※
那是未被人所知,抹滅在時間裡的故事後續。
「熾鱗樹,你可知道戰爭什麼時候會結束,不存在白與黑之分的世界何時來臨……」
渾身傷痕累累的男子倒臥在昔日和友人約定的樹下,代表誓約的手環浸滿他的鮮血,想起當時的約定顯得相當諷刺。
身為敵對種族的他們成了朋友,約定好要讓兩族不再戰爭。
約定實現了,他們在成為族裡的掌事者後在約定的樹下立下停戰協議,幾年後已卸下防範之心時卻被反咬一口,就此滅族。
即使如此他也相信那人沒有背叛他。
數千年前的世界種族間的戰爭不斷,熾鱗樹因戰火波及而墜入時空夾縫,奇跡的是熾鱗樹未被空間撕成碎片,樹根反而朝四周生長擴展劃下他的領域。
被詛咒的白色孩子因緣際會下找到這片失落之地,失去歸屬的黑色人們在這裡建造屬於他們的世界,被世界遺棄之人聚集的地方,界外的人稱此地為「罪惡之城」。
——包容世上所有罪惡的都城。
醒來時他只感覺自己的四肢飄在空中找不到著力點,一陣掙扎後啪嚓一聲直接摔到地上。
「唔,痛……怎麼這麼倒霉……」捂著摔疼的地方,仰頭才發現原來自己剛才被樹藤纏住掛在樹上。
「啊!使者來了!」
不知道是誰出聲,轉眼間他便被一大群人包圍。
怎、怎麼回事?!從那些人身上沒感覺到惡意而且還相當歡迎他的樣子,但突然被一群人包圍還是把他嚇得不輕。
回過神時他已經被帶到一棟大屋子,整棟屋子由土石所製以樹為主體建成,細節的屋體設計、裝飾處處別出心裁,雖然稱不上富麗堂皇但給人返璞歸真的感覺。
「使者?」
「嗯?啊?!你叫我?」他疑惑的看向留下的一男一女,男性穿著白色袍子女性則是黑色獵裝,兩人外表不過十七、八歲相當年輕身上的力量完全沒隱藏,迴異的兩股力量一眼便可分出他們不是同族之人。
少女輕笑幾聲,「這次的使者怎麼傻裡傻氣的。」
「小狄。」少年低聲喝斥,朝位子上的人微微欠身,「瑟德艾爾大人……」
「什、什麼大人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那個瑟什麼的,我叫……」他急忙搖頭否認,正要說自己的名字時腦中竟是一片空白,他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見對方手足無措的樣子兩人不是很訝異,似乎早有心理準備,「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瑟德艾爾』是我們對母樹使者的稱呼。」
經少年的解釋他才知道,創造罪惡之城的母樹——熾鱗從不開花,枝椏上只會長出紅色的藤,宛如鱗片般的樹皮實為葉,熾鱗一年只落一葉,落下的葉會化成人代替母樹照看在此地生活的人們,但葉子的壽命唯有一年,冬季落葉歸根之時會將所知所聞轉給母樹,以決定罪惡之城未來的發展。
而這兩名少年少女則是負責協助瑟德艾爾了解罪惡之城的人,由白色種族與黑色種族各推派一人,為公正起見協助者都是觀念尚未定型的青少年,以避免誤導使者的判斷導致災厄。
做完固定的巡視工作他習慣性爬上鐘樓眺望整座城鎮,都城裡的人雖然來自不同甚至敵對種族,但彼此間都互相尊重對方的習性是個和諧的世界,只是他心裡總有種不協調的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
夕陽西下,將整個罪惡之城染上火一般鮮紅的顏色,記憶裡好像誰也是這樣的顏色……
「瑟德艾爾!」
「怎麼了?狄蜜特。」他從未看過少女如此慌張的樣子 。
「重柳族跑來說要封印夕影,馬爾斯和其他人阻攔不住了!」
聞言他趕緊跑去阻止,夕影是前陣子收留的兇影,因為是在夕陽的影子裡發現的故取名為夕影。瑟德艾爾趕到現場時雙方已經打起來,站在後方的一名孩童身邊彌漫著黑色霧氣似乎是要動手的樣子。
「夕影!不可以!」
黑色霧氣頓時消失無蹤,金色眼睛求助般的看向他,「艾爾,他們是壞人!」
他揉揉夕影的頭髮,「沒事。」往前站到前頭面對時間種族,「請問各位到此有什麼事?」
「將兇影交出來,我們就離開。」為首的重柳男性冷冷道。
「不可能,在這裡即便是歷史兵器也有生存的權利,你們不能干涉。」
「那只能動手了。」
轉眼雙方兵刃交接,但身經百戰的重柳族不是能輕易擊倒的對手,罪惡之城的居民開始出現死者。
「住手!快住手!」
他試圖阻止不讓傷亡增加,但瑟德艾爾只是母樹的眼睛本身不具有任何力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對自己笑的人一個接著倒下。
赤色眼淚滑落臉龐,連眼前的風景也印上相同的色彩,任由黑暗吞噬他的心靈——
殺了他們。
「陷在別人的記憶裡了嗎?」
一個聲音猛然在背後響起,回頭看見那一頭白髮時腦海裡浮現一個模糊的人影,對上那雙海藍色的眼瞳時腦中的人影又消失無蹤。
那個人是誰?……
「你是誰?」他疑惑的看向站在陰影裡的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好像看過眼前的人。
「嘖,看來影響還不小……換個地方講!」那人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像是要把人拉進自己所在的黑暗裡,周圍突然一片大亮,原本落下的太陽又升上天空照耀著。
他恍惚的望著湛藍的天空,原本憤恨的情緒瞬間被隔離在外頭,連同之前的念頭也不這麼確定那真是自己的嗎?
「那些不是你的記憶,褚冥漾。」
「……葉修……前輩……」說出口的當下思緒頓時明朗起來,褚冥漾恍然大悟,「對啊,我叫褚冥漾不是什麼瑟德什麼的,哇啊啊,又被拖進記憶裡了……等等,葉修前輩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被陰影操控而且你頭髮怎麼變白了?!」
「都不知道話嘮會傳染……別一次問這麼多,都不知道該從哪裡說了。」葉修抓了抓頭髮,「你也知道我是混血的,就跟冰炎的精靈和獸王靈魂一樣,在陰影佔據身體時我讓時族靈魂先一步避難了。」
「靈魂還能說分就分啊……」褚冥漾真覺得眼前的人越來越深不可測,「請問這裡是哪裡?看起來好像還在罪惡之城裡……」
「是我的記憶,一時間也沒什麼地方好去就把你拉來這。」說著,葉修拿出一塊黑色水晶,不平整的表面讓褚冥漾一眼認出那是重柳青年給他的封印碎片,「你把這交給熾鱗母樹,我把陰影的意識和剩下的一點力量抓出來安置在裡頭,我沒有封印,陰影的力量還是可以把人扭曲成鬼族,所以除了你以外別給其他人碰,特別是一帆。」
「一帆?他不也是妖師嗎?」褚冥漾問。
「是沒錯,不過他現在的狀況不能接觸沾有黑暗氣息的事物,這會讓詛咒造成的傷口延遲愈合。」葉修說。
褚冥漾點頭表示了解,之前因耗盡力量造成詛咒加速反噬的莉可因為葉修即時封印才保住靈魂,前陣子聽說凡斯找到方法能讓莉可回來,是什麼方法褚冥漾也不清楚說了他也聽不懂。
「差不多該回去了,你們那邊的戰況有點危險。」
「欸?!是跟誰打起來了?」雖然他們那一隊有兩大魔王在,不過一半以上的人都被換魂這戰鬥能力實在讓人擔憂。
跟著葉修邁開腳步卻一腳踏進水窪裡,低頭一看發現他腳踩在一灘紅色液體裡,若有似無的腥味令人反胃,褚冥漾反射性往後跳開結果踩到軟軟的東西,不管怎麼閃避都會踩到。
「什麼東……哇啊啊啊啊!」
滿地的屍體血流成河,同樣的場景在學校保健室也看過,因此褚冥漾除了尖叫倒也沒吐出來,從服裝來看那些屍首都是狩鬼一族的人。
再看過去罪惡之城的鐘樓就屹立在不遠處,樓牆上有個被鎖鏈釘住四肢全身傷痕累累的孩童,低垂的頭顱看不到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死人?……對了,這是葉修前輩的記憶所以這是前輩看到的?
「瞧我碰上什麼好戲……」舔去手上的鮮血,灰髮鬼族富有興趣的欣賞孩童的樣子,「同族相殘?比我還行啊!」
同族相殘?!那個小孩是狩鬼一族殺的?
「……禍害……」貌似還剩最後一口氣的狩鬼男子睜大眼睛瞪視被釘在牆上的孩子,眼中赤裸裸的惡意讓褚冥漾不禁膽怯的撇過頭,「鬼子……你果然不該活在這世上!」
用最後的生命否定一個年幼孩子的存在,那樣的憎惡是褚冥漾從未見過的。
灰髮鬼族——耶呂鬼王的第二高手沙特提克,以狩鬼的鮮血破壞了陰影的封印,黑色霧氣從破碎的封印水晶傾瀉而出,凝聚成他在瑟德艾爾的記憶裡看過的那名孩童——夕影。
「奪走我的歸屬,這次又想做什麼。」對於解除封印的鬼族夕影完全不給好臉色看,於他而言除了接納自己的瑟德艾爾,所有人都是為了各自的私心接近他,沒有人會理會他的想法擅自利用或是封印。
沙特提克勾起嘴角,「我要你成為吾王奪下守世界的力量。」雖然這兇影的力量比預料中的弱了點,不過對於那些白色種族這已經是無法抵抗的力量。
如他所想的,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夕影瞇起眼睛打算殺了這打算利用他的鬼族。
「咳咳!」原以為沒了氣息的孩童緩緩抬起頭,黑色長髮下一雙海藍色的眼瞳深不見底,光是對上那雙眼睛褚冥漾感覺像是墜入陰暗深海般渾身冰冷、無法呼吸,稍嫌稚嫩的臉龐不難找出與那人的相似之處,只是那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如此陌生。
那個小孩真的是……葉修前輩嗎?
「來做個交易吧,兇影。」毫無溫度的笑容遮掩不住眼底的瘋狂,「這個身體給你,做為交換我要你……」
「別看了。」一隻手覆上褚冥漾的雙眼,沉穩的聲音與稚嫩的嗓音交疊在一起,但抹滅不了那詛咒般的願望,他說:
『毀滅這無理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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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了快一個月總算是產出新篇(跪
最重要的伏筆還沒爆就棄坑某語會死不瞑目啊!
這陣子真的餓到快發瘋了,缺糧啊!
沒書看又沒合胃口的糧,就像葉修沒菸沒榮耀,根本是折磨!
阿,如果文有看不懂的地方盡管提問
某語恨懶,有時候會偷懶一筆帶過結果寫得不清不楚
感謝各位大大不嫌棄的追文催更,能有人記得某語的文真的很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