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
(零)
原罪──驕傲(Pride)幾乎是大半罪惡形成前的一種心理和道德狀態。可以把所有的罪惡解讀成「不同型式的自私」,所謂的驕傲通常帶著過份的優越感,陶醉於自我,這種無意義的「自以為是」遭人厭惡,即使如此,人類的心裡依舊存在著這份原罪。
驕傲能是各式各樣的型態,但唯一不變的它都是從人類本身的狂妄自大衍生,不管變化成再怎麼正當的存在,它的本質依然是「原罪•驕傲」。
在這裡順便得提到「原罪之魔」,他們並非意旨七原罪中的代表人物,而是「原罪本身」,簡單來說他們是七情六欲的化身,而他們的性格展現了他們所擁有的原罪,譬如說:驕傲沒有理由的驕傲、貪欲沒有理由又無止盡的渴望、暴食不間斷的進食、怠惰連動腦都懶得動、色欲沒來由渴望強烈背德的肉體接觸、嫉妒動不動就想殺掉接近他所愛的人事物的傢伙。
他們所有行為的出發點都沒有一個明白的理由,僅僅是「憑本能」,因此他們除了「魔」這個稱號外,也被他人稱做為「遵從內心欲望的野獸」,若是他們無法抑制自己的本能,不就正好與沒有理性的獸類相同?
長久以來,他們也探索著自己內心的底線,看自己的「本能」有辦法壓抑制什麼程度─當然只是他們閒著沒事幹的時候─剩下的光陰還是拿來享受「魔」生。就在有一天他們真的閒得發慌之時候,原罪•驕傲提出一個曠世大賭博──看看有誰能破戒。
於是,一場嚴重迫害到人界安危的遊戲就此按下啟動鈕。
GAME ST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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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憤怒與暴食這兩個傢伙都PASS囉!接下來換你了,驕傲。」貪欲趴在水晶桌上慵懶的說道,手中的白金小叉子快狠準的搶走暴食盤子裡的蛋糕,笑呵呵的看著暴食炸毛撲過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驕傲倚著涼亭的柱子,斜睨了單手隻開暴食、一臉悠哉悠哉的貪欲。
「什麼時候要出發?」嫉妒從書堆裡抬頭,望向那個將自身模樣改變成人類男性的同夥,仔細看會發現嫉妒周圍的書刊全是「咒殺」、「蠱毒」之類怎麼看怎麼毛骨悚然的類別。
粘起幾縷幻化出來的黑色髮絲把玩,驕傲饒有興致的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模樣,「等一下。」。
「那麼祝你失敗∼」色欲躺在怠惰休憩的那棵樹下,揮了揮手順帶詛咒他輸掉賭約。
「哼,我會贏回來,等著你輸給我看。」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該說是他本來就躊躇滿志,驕傲瞪著一雙青綠的貓眼,不甘示弱的頂回去。
「我會好好期待你跪在我面前叫我『主人』的那一天。」色欲嘴角大幅上揚,扯開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帶著七分挑釁三分戲弄。
「你就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吧!賭約裡根本沒有要叫你『主人』的這一條,白日夢趁早做一做也好。」
「我說你們乾脆結婚算了。」貪欲咬下一口鬆糕,口齒不清的說:「泥們抹甜打情霸俏攢的眼睛混痛嘎(你們每天打情罵俏閃的眼睛很痛啊)!」
「對咩對咩。」暴食蹭了蹭貪欲,閃亮亮的眼神要求餵食,貪欲不負他所望的丟了一塊餅乾到他嘴裡,暴食滿足之後開始幫腔:「結婚結婚結婚結婚∼」
『要是我跟他結婚,我還不如去找獄神/光明神,打一架算了!』兩人很有默契的異口同聲,發現自己跟對方說了相同的話語,互瞪一眼後別過頭。
「哎呀∼感情果然很好。」嫉妒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微微一笑,似乎很高興同僚相處的如此「和樂融融」、「愉快」。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感情好了。」驕傲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擺了擺手嫌棄樣。
「啊?你以為我被拿來跟你相提並論就很樂意了嗎?自大鬼。」
「我一生最大的汙點就是被跟你的名字擺在一起!精蟲充腦的萬年開花笨蛋!」
「又怎樣了不爽來打啊!?」
「正合我意,在下界前暖暖筋骨也不錯!你可別哭啊!?」
「等等我就讓誰看到誰先哭!」
「就是你啊不然還會有誰!」
聽著他們愈罵形容層次愈低級,貪欲、暴食與嫉妒對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找到「哎呀呀他們又來了」的看戲心態,錯開目光繼續吃點心的吃點心、看書的看書,反正他們早就習慣驕傲與色欲大打出手、喪失理智的場景,不得不說動真格的兩魔智商瞬間開根號除以二,低到一個不能再低的極點。
簡單來說用兩個字形容:幼稚。
兩魔每次相處模式皆是一成不變的一秒互看不順眼、三秒吵嘴、五秒相嗆、七秒引發世紀大戰,他們不膩,旁邊的看戲的幾只魔都膩了咧!
然後這時候都會有一個和事佬開口阻斷兩人的相愛相殺(!?)………
『匡!』、『叩!』伴隨著重物敲擊的沉悶聲響,兩方實心的大理石硯臺在半空描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正中紅心──扭打狀態下的驕傲與色欲兩個的額頭。
來,把上一段劃掉改成:都會有一個沒耐心的暴力狂動手阻斷兩人的相愛相殺(!?)………
「吵死了你們兩個白癡!」憤怒手掌大力重拍矮木桌,上頭的墨水瓶灑了一整張鋪好的宣紙,大楷中楷小楷叩隆叩隆滾了滿地,天知道他為了修身養性不讓自己那麼暴躁易怒因而學習書法,但是每次都是被這早個混帳吵到破功。
「憤怒又功虧一匱了。」貪欲揶揄的揚起眉,捻起糕點遮住嘴角不懷好意的笑容,免得待會掃到颱風尾、躺著也中槍。
「貪欲哥哥你又調皮了!」暴食塞了滿口的點心,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算是BOSS級別的和事佬呢!驕傲色欲好幸運呀∼」嫉妒平淡的翻過一頁,瞄了眼標題『扎小人的秘訣』,一副事不關己模樣說風涼話。
「好幸運好幸運。」暴食嬉皮笑臉的拍手幫腔。
『你們那邊吵死了給我閉嘴!』BY 驕傲色欲憤怒三重唱
(一) 初見
──人界
他換上一襲淺灰的法師袍,束起及背的青絲,滿意的打量穿衣鏡中的俊美男子,摩娑著戴在食指上的寶藍色鑲金邊戒指,袖口華麗的銀線交織描繪出高級防禦的法陣,衣擺同樣也有法陣及絳紅色龍鬚流蘇,胸前的圓扣是魔法晶石,在黑市裡一顆小小的晶石都可以賣到一間屋子的價錢;不只如此,髮冠是用龍骨製的高級品,上頭綴滿了奢華的珠寶,龍骨上刻畫著移動陣,必要的時候是逃命的良品。
無疑的,他這身行頭絕對是魔法師製品,價格不斐,並且百分之百是收藏者愛好者的寶貝,再不然也是神殿寶庫中的供品。
驕傲沒有什麼金錢觀念,正確來說在原罪之魔待的地方也不需要用到錢,需要什麼東西搶來就是,要不然頂多跟誰誰誰簽個契約叫他定時送東西來給他們,而回報是力量、運氣………之類的,身為原罪的他們透徹了解什麼東西對人類最具有吸引力。
換句話來說,這身行頭根本不是以正當手段取得。
男子微微側過頭,青綠色的貓眼閃爍著塋瑩綠光,上挑的眼角帶著高傲,單單從眼神來判斷可以確定他是一個桀傲不遜的『人』,就連順著黑髮的動作都有著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優雅,他動作流暢利落得抽出腰間刀鞘裡的匕首,瞄準頹倒在牆邊的青年的心臟,射出。
「感謝款待了,大好人。」耳尖的他捕捉到牆邊青年斷斷續續的呼吸停頓的剎那,瞇了瞇細長的眼睛,像隻饜足的貓兒般伸懶腰,悠悠晃晃的朝門口走去。
當他一腳準備踏出屋外時,最後一次回頭端詳他到人界的起點站──渾沌神殿分部,神殿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花圃裡的綠葉濺上緋紅的花斑,暗褐土壤浸著亡者的遺體,鋪著石磚的道路橫著一具具慘死的屍體,更別說是他取得這件衣服的偏墊,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人類真是一個比一個天真啊。」不屑地彎了彎嘴角,那抹冷淡諷刺的笑容看了叫人生厭不已,「媽媽沒有教過你們不可以隨便幫陌生人開門嗎嘛!」
轉身,灰色的衣袍被勁風吹德獵獵作響,在鮮紅與死白的背景中鼓動著,像極了來自地獄惡鬼那深沉巨爪,張揚肆意的奪去人們目光。
「呿,沒意思,玩膩了。」落下這一句話,男人離開了渾沌神殿,絲毫不打算掩飾他來過的行跡,也不打算為他親手手刃掉的無辜人們弔哀,冷血惡質無情至極。
只因為一句『玩膩了』。
渾沌神殿分殿遭人血洗的事不到兩三天就傳遍了整個大陸,鬧得人民皇室人心惶惶。那可是渾沌神殿啊!數量有限但專產攻擊力暴表的渾沌祭司,縱使分殿的人數較少,他們的武力值依然不容小覷,即使是盜賊團也不會沒事招惹渾沌神信徒──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信奉黑暗的人。
而造成此風波的當事人正一臉淡定自若的在葉芽城的街上散步,某種程度而言這真是宇宙級的不定時炸彈、SSS級危險人物,走在他身邊的人都有生命危險,天知道他老大一個不順心就可能隨手滅掉一座神殿。
『為期一百年,差不多是一個人類的平均壽命。』貪欲邪笑著豎起食指提點他注意事項:『因為神界已經盯上我們了所以要低調一點,免得他們搞出一個什麼討乏大隊我們就沒戲唱了。』
『還有還有∼』暴食舉起手發言:『很重要的一件事,不可以只待在一個國家,多去繞一繞才行。』
『這個有做沒做都沒差吧?』驕傲不甚在意的聳肩,規定裡的確沒有這一項,也就是他想待在哪裡都是他的自由。
『欸,不好玩!反正你記得帶土產回來就對了!』暴食小嘴翹得老高,看來真的不太滿意驕傲給的答案。
『喔呀,幫我帶稻草人回來就好了,我想研究研究……』嫉妒亮出書本裡的圖片給他看。
『那我要……』其他人開始進入點菜模式,沒注意到驕傲額頭上的青筋很有精神的跳動著,那是要炸毛的節奏。
『等等、我也要……』
驕傲不用照鏡子也猜想的到自己的臉色一定難看到可以把鬼嚇得魂飛魄散,但那群智商短路的同類還是沒有大難臨頭的預感,不要命的寫了一張長到拖地的「購物清單」給他。
啪吱!他聽到自己大腦裡那條名為理智的神經繃緊後直接斷裂,他非常乾脆的翻臉不認人。
──你們這群混帳全部去吃屎吧!!他忍無可忍、不能再忍,乾脆別忍的暴粗口。
回憶就此打住。
「喂你!沒錯就是你,不用左看右看!」一個男性人類叫住了他,驕傲有點愣怔,他活了那麼久倒還沒有人如此無禮的對他說話。
「有什麼是嗎?」口氣很不好的回答,驕傲肅著一張俊容,上挑的眼尾染上怒氣,青綠的明眸晶亮晶亮,顯得有些懾人。喚住他的人剛要開口驕傲便先截住話頭:
「我跟你很熟嗎?難道你不知道用『喂』來叫人是一件非常不遵守禮節的輕率舉動嘛!?」
來人顯然被驕傲的直言直語震住,一時想不出有什麼能夠反駁的話語,窘迫的搔了搔一頭紅豔如火的髮絲。
看到那投標誌性的紅髮與一身聖騎士的鎧甲,周遭圍觀的民眾對於來人的身分一目了然,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欸欸你看是烈火騎士!!」
「那個人真有膽竟然敢這樣頂撞性個最火爆的聖騎士,不要命了吧!?」
「看那個樣子應該是外地人,不認識是正常的啦!」
「全天下有誰沒聽過偉大的十二聖騎士啊!?你傻了是唄!」
「姑且看看鄉巴佬會怎樣囉∼」
被眾人的咬耳朵激到的驕傲狠戾的一個眼神瞪過去,吵鬧的民眾立馬沒了聲息,嘖嘖嘖你看看,那眼神多殺啊我說!
與此當下,驕傲絞盡腦汁回想「十二聖騎士」、「烈火騎士」這兩個關鍵字的含意,突然靈光一閃──對了,十二聖騎士不就是光明神那老不死的傢伙幾百年前搞出來的死忠粉嗎?
他上下以審視的眼神打量眼前的男人,看他被自己的言語堵的不好開口、滿臉通紅的模樣,心中莫名有種不知所云的挫敗感。
──沒想到這個制度流傳下來了啊!可是怎麼跟傳聞中有些不符呢?照理來說他的動作應該是破口大罵、嚷嚷著那又怎樣而不是不知所措吧?
「烈火騎士長,你不是說看到可疑人物,怎麼在這裡逗留?」清冷的聲線如同涼水般傾洩而下,被這綺麗動聽的聲音吸引,驕傲不由自主的循著聲源抬頭………
一名深色衣物、腰間繫著長鞭,銀月色長髮的美麗青年傲然而立,下巴微微揚起,就如同他的稱號一樣高掛在天邊的月亮,搆不著、讓人只能仰望。
──孤月騎士。
(二) 囚禁
全大陸都知道,孤月騎士是出名的自戀、孤芳自賞,高傲無比,服膺於光明神、隸屬殘酷冰塊組的十二聖騎士之一。
「真是討厭的人類!」
梳理一頭如墨的錙黑髮絲,青綠的杏仁狀貓眼惡狠狠的瞪著鏡中的自己,一身華麗的法袍襯托出青年與生俱來的狂妄優雅,白皙得不像人類的皮膚彷彿上等的玉石,滑膩無暇。
「一副清高的樣子看了就厭煩……而且竟然敢把我軟禁起來!?」驕傲手下的力到一個沒控制好,梳子傳來劈哩啪啦的聲音,收緊五指,捏斷了梳子握柄。
他身上穿的「聖袍」畢竟是世上罕見的珍品,外加是渾沌神殿的所有物,大喇喇穿著繞了大半個大陸的他一來到葉芽城立馬就被當成嫌疑人物,但是他們也死無對證,不能確定這件法炮就是渾沌神殿的那一件,權宜之計只好先把他「請」進聖殿做客,順帶在他周圍佈上魔法禁制。
「那個該死卑鄙的孤月騎士………」
「該死的是誰你我都心知肚明。」曾經聽聞過後就不曾忘懷…不,想忘也忘不掉的好聽嗓音響起,擁有月色般銀亮柔順長髮的聖騎士手環在胸前,斜看他了一眼,依舊是那副冷豔高貴的姿態。
這令原罪•驕傲感到極度不爽,原本就是自我中心的他被一個更加自我中心的人如此相待,他不火才有鬼。
「啊啊?所以呢?討厭的人類,就算是我殺了他們好了那又怎樣?多虧你們的大恩大得讓我的心情糟到了極點,現在我可是想要滅掉整個忘響國喔。」驕傲連冷笑都吝惜施捨,僅是鬆開手,將碎成塊狀的梳子渣傾倒到地板。
「有教皇的禁制在我想你應該沒有那麼好行動。」微微揚起下巴,孤月騎士用琥珀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的挪開視線。
「是這樣子沒錯吶……」驕傲動用自身的魔力勉強再幻化出一把梳子,不厭其煩的整裡他烏黑的髮。
──他沒說出口的是那也不過是暫時,即使人類用了古老的法陣重重封印住他的魔力,本來實力就不在同一個水平上的力量會一點點、一點點削弱盡致的引響,到了禁制接近崩毀的那一天便是他殺了送所有人下地獄的那一天。
「你是自己一個人殺掉…整座神殿的人嗎?」沒有確切證明因而不能把他送進審判所,所以孤月打算再等待渾沌神殿捎來調查消息的空閒之間看能問出什麼,前提是對方得配合。
「是啊。然後呢?我這樣說你又有什麼證據說我曾經說過?耳聞?假使我否認你又要怎樣。」放下梳子,驕傲從軟椅上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站到孤月騎士的面前,扯開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有點意外這個看似驕矜自我的青年會這麼簡單的承認,他不禁沉默下來思考他說的話裡頭的真偽。
「你們人類真的很麻煩…明明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卻還要再三懷疑。」驕傲定定凝視孤月半刻,了然似的點了點頭:「不過你不是普通人類…」
「我是半精靈。」孤月騎士自曝身份,反正沒有人規定半精靈不能當聖騎士,其他人也知道自己的血統,總而言之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可以不要一直人類來人類去的嘛?難道你不是人類?」語尾稍稍上挑,精靈族的聲音就是悅耳,即使是略帶挑釁的語氣也是優美的讓人不住讚嘆,當然讚嘆的人絕對不包括驕傲。
「這個嘛…你猜呢?半精靈。」瞄了一眼對方裸露在銀髮間,上緣稍尖的耳朵,他毫不在意得繞過他栗離開這個讓他煩悶的房間。
「我的名字是朔羅•孤月,下次請不要用那種失禮的方式叫我。」銀髮的聖騎士並沒有阻攔他的行動,精神敏銳的他隱隱感知道這青年身體力有股深沉晦暗的龐大力量,恐怕禁制鎖不了他太久……
舉起手腕望著上頭那圈半透明帶金色的雕花手環,驕傲頭也不回地道:「看我的心情再說,半精靈。」哼,以為讓他隨身攜帶效果會更好嗎?人類果然天真的愚蠢。
說罷,兩人朝著反方向分別。
「驕─傲─先生,沒想到你會有落入人類手中的一天啊?」一走到聖殿長廊外的庭園樹叢間,他就聽到熟悉的欠扁聲音。
「……色欲,不好好待在上頭下界做什麼?」他不耐煩的抬頭,視線與另一雙天空藍的眼睛相撞,做在樹枝上巧妙的利用枝葉擋住自己的身影,消除氣息的色欲挑著眉,擺明了就是打算看他出盡洋相。
「啊咧?沒有人規定不能下來觀戰嘛!」色欲選擇不正面答覆,嘴角輕佻的上揚,這樣的表情總會出現在兩個人臉上──貪欲跟色欲,不同的是貪欲的輕佻是一種掩飾,色欲的輕佻是靈魂的特質。
「給我滾回去,看了就礙眼,你會害我失常的。」
「失常才好對我有利呀!再說期限也快到了,時間一晃眼就過了三十年……嘖嘖,人界的時間流逝快到我都跟不上了說。」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裡,色欲完全自說自話。
「另外,我來的途中不小心順手解決掉渾沌那邊的使者,好好感謝我吧!」色欲笑瞇瞇的說道,在驕傲的眼裡看起來煞是找打。
「呿,多管閒事。」別過頭,他毫不領情。
反手折下一朵嫩黃的花朵,色欲端詳著在日夜沐浴光明氣息成長的黃花,用著嘆息的語調說:「罷了罷了,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就當我多此一舉也好,閒著也是閒著很無聊嘛!」
倏然,一陣狂風襲來,吹得樹葉摩擦颯颯作響,偌大庭院裡的花草樹木瞬間宛若復活過來一般騷亂舞動,細嫩的花莖搖曳款擺,不規則的左右前後晃蕩,風止息的剎那一切又恢復寧靜,那陣做亂的風也似乎未曾抵達。
待驕傲撥開他那頭被風吹亂的黑髮,仰頭一望,枝頭上已不見藍眼邪美男子的蹤跡。
(三) 無名
時間飛速地溜過,轉眼間已經過了大半個月,驕傲也無所事事的在神殿待了半月。渾沌神殿離望響國路途遙遙,互相通訊也極為不便,而數度出使光明神殿的使者不是下落不明就是意外死亡,簡直就像有人在妨礙他們前往望響國,甚至使用傳送陣也無法到達目的地,多半掉到空間與時間的狹縫裡,再也無法歸來。
由於這些現象過於詭異奇玄,渾沌神殿與光明神殿對於驕傲的懷疑亦愈來愈甚,但為了不再損失多於的人馬,遠方的渾沌神殿只好暫時按兵不動,而由光明神殿來監視調查嫌疑犯。
身為這場風暴製造者的驕傲位於颱風眼──自然無風無雨,一無所覺悠哉悠哉過著被軟禁監視的日子,剛開始雖然會覺的屈辱羞憤,習慣了之後其實也沒什麼,況且在光明神殿裡還有十一位有趣的人類─指的當然是聖騎士長們─至於第十二位?他才對那個討人厭的孤月騎士不感興趣!
驕傲在暗地裡得知了渾沌神殿的情況,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做的,可是為什麼那個混帳要幫自己,他想不透也不想多想。反正,他們這些原罪之魔,做事的依據不就是本身的罪根。
他是pride,七原罪中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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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羅•孤月昂著脖子,優雅高傲的走在聖殿通往圖書室的長廊上,目中無人的態度放在一般人身上必然會使人厭惡,但是在這位俊美的半精靈身上反而變得如此理所當然,那種自靈魂深處散發的高貴倔傲、與生俱來的氣勢,無一不讓人打從心底的欣羨崇拜。
隨著規律的步伐,高束的銀色馬尾在身後有節奏地跳躍,大片明媚的陽光自長廊上的窗戶蔓延進室內,照得那頭銀髮幾近透明,隱隱約約發著星辰般微弱柔和的光暈;琥珀色的眼眸在光線的籠罩下成了奪目的金色,但最為耀眼的是裡頭那抹強悍不撓的意志。
他順著路線拐了個彎,來到了圖書室。此刻正是執勤時間,留在圖書視查閱書籍的聖騎士也三三兩兩,他們抬頭見到孤月騎士紛紛點頭示意,沒有起身敬禮──畢竟這裡是圖書室,禁止大聲喧鬧。因此,周遭的氣氛時在寧謐的美好,安靜得彷彿可以聽到風流過書架,翻動書頁的聲音。
「孤月騎士長,請問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管理員見朔囉•孤月站在靠近門的書架前良久,不知到底在想什麼,出於職業習慣,他微笑著湊上前詢問。
「我想找兩百年前的《野火之禍》和一百年前的《枯竭之亂》的史料。」
「啊,真是抱歉。這兩本已經有人先借閱了。」管理員看孤月騎士微微皺起眉頭,連忙附加道:「那個人現在還留在這裡,要不您去跟他商量看看?」
平常的他可能會因為不想與人相爭而直接離去,但這次情形有些不同,他異常的在意最近發生的事,他覺得這次事件與大陸上兩次重大損傷的災禍有異曲同工之處,他非得弄個明白才行。
「好吧,請問那人在哪裡?」
「沿著書櫃直走到底右轉第三排桌子,沒意外的話他就在那兒。」
簡單的道過謝後他照著管理員的指示來到了閱讀區。閱讀區考慮到採光,右側是一整片的透明落地窗,在灌滿視野的金色光線中,他模糊地看見了一個單薄的人形。
他想,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錯把那人看成天使。細緻宛若被巧匠精雕細琢的五官在柔和的光芒下磨去了稜角,低垂的眉目以及搭伏在頰側、肩上的漆黑髮絲讓他看起來有幾分乖巧沉靜,青綠的貓眼藏在蝶翼似的睫毛下,緊抿的唇瓣適當彰顯了主人的性格──倔強。
是他,那個嫌疑犯。
「有什麼事嗎?半精靈。」對方緩緩的抬起頭來,扎眼的陽光迷眩了他的視網膜,那人臉孔只剩下不明顯的陰影斑駁,唯獨青色眼眸顯現著夏日湖面的清澈蔥蘢,淌著滿溢的翡翠光澤。
朔羅用力得閉上雙眼,晃了晃腦袋,最近壓力是不是太大了?不然他怎麼產生了這種幻覺──腦海中剎那閃過「神聖」這個不該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
強迫自己回歸理性,他淡漠地道:「是你借走《野火之禍》、《枯竭之亂》的嗎?」邊說,他又走近了幾步,越入可以清楚看到對方臉龐的範圍內,這才平復了方才那種莫名的心悸。
「恩。」難得不想跟他多說什麼,驕傲困倦的揉了揉眼,「你要看的話就在我對面看完。」語畢,他挑起眉梢略為挑釁地睨了銀髮青年一眼,像是說著不能接受就不借了。
「也不是不行。」回以驕傲一個冷眼,朔囉•孤月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若無其事地抬手拿過置於一旁的《野火之禍》,優雅的翹起腳,手肘抵著膝蓋,就著這個姿勢讀起書來。
不悅地冷哼了一聲,驕傲始終對於這個半精靈的作態感到極為不滿,硬要說個指數的話鐵定是位於臨界點邊緣。咬著牙,他惡狠狠的瞪著皓白纖細的手腕上一只半透明雕花手鐲,如若沒有這個封印,他早就將眼前令他煩躁的傢伙轟成塵埃渣渣。
「你叫什麼名字?」冷不防,一直很沉默的青年突如其來的拋過一個問句,著實驚嚇到驕傲。朔羅話一出口也皺起眉頭,後悔自己一時好奇衝動。
「………」
「總不能都叫你『喂』吧。你如果想被這麼稱呼,我也沒意見就是了。」淡淡地開口化解稍稍僵硬的局面,他重新將一半得注意力放回書上。
「……我沒有名字。」過了半晌,驕傲輕輕地說道。他們不需要名字,他們是魔、是罪孽的衍生物,他們的稱謂僅僅是個定位罷了,意謂著他們所代表的罪,就算有了名字,也不會有人呼喚,所以,他們不會給自己一個名字。
每個名字都有意義,或許是命名者的期許、抑或是為了擺脫什麼、為了創造什麼……他們的本身就不具有意義,名字之於他們也不過是個綴飾。
「你想要有名字嗎?」朔羅•孤月見著他眉宇間隱隱透露的凝重,忽然這麼說出連自己都詫異不已的話語,只是想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驕傲猛然抬起頭,一雙青綠色的貓眼閃爍不定,裡頭蘊含著不解、疑惑還有少許得期待。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要的話我幫你取一個。」話都說出口了,他不會出爾反爾,那是違反自己原則的舉動。
「我、我才不希罕你取的名字!誰想要你取的名字啊!?」懊惱的撇過頭,眼珠卻偷偷地瞄著朔羅依舊一臉淡然高傲的神情,惱怒的低噥:「區區一個半精靈也想為我命名………如、如果你很堅持的話、那個、也不是不行啦、喂!你可不要誤會了!我才沒有期待、一點也沒有!」好似要強調自己沒有心虛,驕傲一加重了語氣,目光直直地瞪視對面的青年。
望著驕傲自說自話的樣子,朔羅不自覺得浮起了一絲笑意,這人,倒也不是那樣討厭冥頑不靈,明明臉上只差沒寫著「我好想要」四個字,卻一再說著違心之論。
「是的我很堅持。」懶的在這方面跟他多耗,順著對方的毛摸一次也沒什麼,難得可以看到這驕矜自我的人如此失態的一面,也算值得了。
朔羅•孤月必須坦承自己偶爾也會有一些壞心眼。
(四)
──路西法,就叫做路西法。
那個人,用他璀璨澄澈的琥珀金色眼瞳望著他,陽光凝結在他身上淌下一縷又一縷純金的絲綢,銀髮同樣化做了光芒的一部分,燦爛得讓他不禁瞇起眼抵擋射入視野中過份明亮的一切。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的吐出悅耳的音色,靈魂彷彿脫離了身體,精神恍恍惚惚、腦袋裡的事物全攪成一塊,三個字,聽得明明白白,卻又覺得好像不是那麼清楚。
──名字?是嘛?你給我的名字,是路西法。
心裡一直被封鎖的什麼似乎鬆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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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沒有的東西該怎麼拿出來?譬如說感情、譬如說憐憫、譬如說……愛情?】
驕傲、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路西法(Lucifer)捧著紅皮書,愣愣地看著朔羅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倒不是說看呆了什麼,原罪的審美觀與人類不同,他們本身就沒有確切的型態,因此人類的美醜之分對他們而言只是五官的大小排列而已,他們判斷一個人的美醜,是直接看人類的靈魂。而他,原罪pride不得不承認,這個半精靈有著純淨到耀眼的靈魂,那魂魄無時無刻都散發著自信、高傲的光輝。
「嗯…咳、咳…」清了清喉嚨來掩飾自己的出神,名為路西法的驕傲放下手中的書,正襟危坐起來,眉眼間收斂了那股輕蔑,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你給的名字我很中意,我就勉勉強強收下了。為了獎勵你,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朔羅挑起形狀優美的眉,銀白色睫羽下的琥珀石閃著靈動的流光,「問題?你不會說謊吧?」
「不會。」垂下眼,路西法還是有點不習慣跟人類世界的生物平等對話,他動作不太自然的將錙黑的髮絲攏到背後,手背抵著下巴:「以我pride之名宣誓,絕無虛假。」
不知為何,他竟然以驕傲之名下了重誓。話一說完,他本人也愣了好大一會兒。原罪本名可不是能夠隨意拿來發誓的,一不小心就會把意識搞到毀滅。雖然意識毀滅了但是原罪本身不會消失,因此還是會再誕生一個原罪之魔,不過那個pride就不是現下的pride。
朔羅•孤月蹙眉不語,他想知道的事情多得像座山──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殲滅渾沌神教分部?近日的失蹤案跟你有關嗎?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沒把最想問的說出口,而是換成:「你知道《野火之禍》和《枯竭之亂》的內幕嗎?」朔羅憑著他一向準確的第六感,直覺性認為眼前的青年跟這歷史上的兩大災禍有關連,畢竟他出現的時間點和近日發生的事件過於湊巧。
而這兩大災難,起初也是由不起眼的小事件演變成難以收場的大災禍,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要是放著不管,不久或許就有可能化為焚燒世界的大火。
「《野火》、《枯竭》…再來應該是《滅世》…吧。」說著語焉不詳的話,驕傲瞇起了細長的貓眼,慵懶的伸了個懶腰,然後繼續說道:
「我的確是知道…反正說了也沒有什麼損害,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好好感激我啊!」
朔囉•孤月輕哼了一聲,標準的不予置評,他的淡定自若很快地就被下一句話打散,露出前所未有的表情。
「──一切的一切,僅僅是場遊戲。」如此說著,路西法眼角微微上揚,青綠得瞳眸綠得宛若吸收了森林的蒼翠的碧玉,嘴角大幅度的揚起,這樣的青年給人一種妖嬈邪氣的感覺。幾分不羈、幾分傲氣…但佔據了他大多的是──漠然。
就像在彰顯著,他對於這些好比鬧劇的遊戲、犧牲了無數人命的遊戲,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只是取悅他漫長生命的一個小得微不足道的插曲。
「你不相信沒關係,我單純是告知你一個事實罷了。沒錯,這兩件災難之於我『們』,僅是遊戲的一部份,邁向勝利的必然結果。」
「很快地,你們也會成為遊戲的犧牲品。」帶著嘲諷又像是憐憫的神情,名喚路西法的原罪拉開椅子,留下滿桌子的書籍和臉色難看的孤月騎士,頭也不回得離開。
原本拉近的距離,似乎因為這一席話,再度被冰冷劃開了一道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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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不是強取豪奪就被給予了什麼。
第一次,他的驕傲被他人不屑一顧。
第一次,他突然意識到身為原罪的悲哀。
第一次,他認為人間生物不是那麼的不可取。
第一次,他不單單只是pride。
好多好多的第一次,簡直就像是手心塞滿了幾千年前都未曾掌握的事物,他望著空無一物的手掌,在空中虛握了下,不安與迷惑交錯綻放於那張精緻的臉龐上,黑如玄墨的髮絲隨著腳步移動而在半空晃蕩出優美的線條。路西法半垂著青綠的貓眼,他對於如今的變化感到不知所措,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流失,那應該是無比重要的……
「真是的……我在胡思亂想什麼,一點都不像自己了。」自嘲得扯動嘴角,他驀然發現,自從遇見那個半精靈,他的世界觀不停得被迫刷新,一見到他腦海裡裝的只有如何諷刺他,這樣真的很不對勁…太過於怪異了,什麼時候目中無人、驕傲得不可一世的pride會將他人放在心上。
撫著微微發熱的胸腔,那裡頭沒有跳動著任何東西,這具軀體僅僅是虛構出來的「表面」,然而他卻覺得那裡漸漸產生了脈動,產生了前所未見的強烈生命力。
──這是因為那個半精靈嗎?還是長期待在人間的緣故呢?
啊啊,又再想些不適合我的東西了。pride唾棄了下自己的大腦,決定拋開那些無意義的想法,依舊按照著自己的原則行事吧!
赤色的血花在眼前描摹出一幅美麗的圖畫,記憶中那溫暖的褐色短髮被鮮血塗抹成暗紅色,總是隱含著爽朗笑意得眼眸失去了本來的神采,叩嘍一聲,頭顱落到了他的手上。
修長的指尖纏繞著黏膩的髮絲,手掌上沾滿了血液,奇怪的是那液體一點溫度也沒有,就像是水──清涼而虛假。
他沒有流淚,明明兩人關係那麼得要好,他仍然流不出半滴淚水,僅是漠然的望著失去頭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然後癱在地上,無聲無息。
眼前,一頭瀑布般長直光亮的黑髮垂落腳踝,妖豔得不可方物的臉蛋異常冰冷,深紅色的眼眸好比他掬著的一手鮮血,殭屍般冷硬的臉部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皺起眉頭。他甩了甩長刀上的血脂,冷然的開口。
「無禮之徒,汝何德何能侵犯吾的領地。」像是宣告著死刑的審判,殭屍臉的他平靜得可怕。
「獄神嗎?」驕傲冷冷地勾起嘴角:「今天這事的確是暴食的錯,但你又何必殺了他?」不過就跑到獄神殿晃了一圈罷了。
「汝的意思是吾的威嚴可容人任意踐踏?」獄神殷紅陰鬱的雙眼盯著驕傲,光只是看著,他身上的威壓就鎮的他喘不過氣來。
「況且,汝等不過是依照本能行事的野獸,身為pride的你何時有同情這項機能了。」聲線毫無起伏,他就像是個被賦予說話功能的玩偶,連感情都沒有,單單是按著程序說著台詞似。
「呵。」他沒有多說什麼,獄神說的是事實,可他為何偏偏不想承認?
把一切歸咎於自尊心不甘作祟,他鬆開五指,望著那面帶微笑的頭顱隨著地心引力撞到地面,濺起一陣小血花,一波又一波的漣漪擴散開來,那帶有苦澀味道的血滴好像蔓延到心裡的每一個角落。
──將原罪的夢境鋪上了霞紅。
(五) 夜魅
他在凌晨被血紅的夢境逼迫下清醒。
伸手撥開床邊的窗簾,玻璃窗外的天空還帶著灰濛濛的夜色,模糊的淡黃色彎月藏匿於輕紗般的雲朵後,若隱若現的微笑著,細微的星點宛如碎鑽灑滿了漆黑的布幕,不夠濃郁的夜色無法襯托出星鑽的閃爍,今夜,有些沉悶。
他望著到映在透明玻璃上那張蒼白得可怕的臉蛋,一雙螢綠的貓眼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格外明亮,細如針狀的瞳孔與窗外同樣纖細的月形相輝映。他撩起額前的碎髮,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此時的pride毫無睡意,或許是因為夢到那個他曾經當做是『朋友』的原罪之魔吧!但那也只是往事。
他視線挪移到床邊的矮櫃上,裡面收著的是那件珍貴的法袍,由於穿的方式很麻煩加上配飾太多被他嫌重,於是在穿了兩天後就收了起來,現在他的換洗衣物都是來自神殿─姑且可以算是滯留人間期的飯票─反正他們也不敢放他這個嫌疑犯到處亂跑。
拍撲了下身上的睡袍,他打開房間的門,決定去散個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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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殿依舊沉睡在夜的朦朧之中,昏昏沉沉的氛圍反而讓他神智異常清晰,走過一扇又一扇的門扉時,對於情緒波動非常敏感得他總能感受到房門內的人類的情感,進而判斷他們是否做著噩夢或良夢。
很無聊。他走了一會兒後下了這個結論,光明神殿里寧靜美好的祥和使他莫名的感道煩躁無趣,他下意識的渴望著紛亂與痛苦,誕生於人類最為醜惡情感的他,便是仰賴著這些情感而生存,因此總是不自覺的期盼著黑暗。
──這樣是不行的。他也有這個自覺,真奇怪,分明以前都不會有如此的想法。
漫無目的的走著,他在不加以思考的情況下晃到了聖殿。
穿過與神殿相倚的長廊,他放輕腳步、消除自己的氣息,他相信即使在睡夢中那群偶爾過於神經質的騎士們也有一定的警覺性,雖然被逮到了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他還是不想遭受無妄的惡意揣測。
微弱月光輕撫下,眼前的事物似乎都籠上一層淺淺的光暈,彎鉤狀的月亮從雲紗探出頭,灑落長廊的月輝拉長了雕花柱子的影,投射在門板上,他像隻貓兒無聲無息的散著步,腳尖落下的細微輕響在下一瞬間消弭於無,輕巧而安靜地溜過一條條的走廊。
「唰!」地,耳朵捕獲到一陣比夜風還要凜冽的聲音,接連的兩三下都彷彿要撕裂寧謐的子夜刮搔著耳際。他循著那不仔細去聽的聲響來到了外庭,周遭的草木微微地顫動著,夜神的魔掌攫住了它們旺盛的生命力,那平日的翠綠在此刻呈現的是黯淡無光的色彩。
身子越過灌木叢時衣物與葉片摩擦窸窸窣窣作響,如瀑黑髮輕柔的捲過一片夜的氣息,晃晃悠悠的隨著清風起舞。
是誰這個時間還在練劍?他喃喃自語的詢問,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解答。
月光、劍舞、精靈。
空曠的草地上只有一抹銀白色的人影飛速的舞動,舉手抬足都有如童話中的精靈,銀色的馬尾在空中須晃出一道轉瞬即逝的殘銀,雪白的劍在他手中似乎化為他身體的一部份,靈活而自然。遠遠的看去,半精靈一襲簡單的黑色便服,但自身雪銀將四周的空氣都染上了屬於他的乾淨清冽。劍舞得猶如扇舞,在那優雅繁複的動作下又好似藏了一把薄如蟬一的匕首,那讓皮膚泛起小顆粒的殺氣有些微弱,可確實地存在。
連驕傲如他都不得否認此刻的半精靈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舞劍的精靈動作倏地停了下來,側著身望向誤入這一小片天地的不速之客,乍看之下好像放下了武器,但pride很清楚,眼前的他隨時都能將那把劍抵在自己的喉頭上。
看著那端夜的化身的青年,半身溶於寂寂的黑暗,青綠的貓眼閃著名滅不定的冷光,比起午後看似溫暖乖巧的他,現在的他更接近他的本質──高傲。杏仁狀的眼瞳和細長的瞳孔讓人情不自禁聯想到貓科動物,雪白的頸項纖細得不堪盈握,帶有幾分野性、傲氣的沒有一點打擾人家的自覺,像極了一隻驕傲暹羅貓。
──朔羅在他幾乎毫無破綻的面部表情中找到一絲不對勁。一種接近凡人,平常不會出現的情感,人們將其稱之為:孤寂。
「睡不著?」
這具狀似關心話語讓路西法做了一個挑眉的動作,他還以為經過下午的談話這個人應該不會用平淡的態度和語氣與他對話了。
「嗯……大概吧。」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他不由得想起兩人的對談中,他似乎一直是如此不給予確定的回答,因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人界的生物不該知道太多──包括他們原罪之魔的事情。
「會劍術嗎?」
「一點,大概。」又是模糊的答案,不過朔羅•孤月沒有在意那麼多,他架起了劍,擺出起手式,淡淡地開口:
「那就陪我練一場吧!不要說你不敢。」
面對孤月騎士整個就是挑釁的舉動,路西法回答他的方式是冷嗤了一聲,隨即凝聚魔力,幻化出一把漆黑的長劍,將長劍橫於胸前,雙腳叉開、壓低身姿,黑髮被一陣狂風吹到身後,成了夜的一體。
「輸了可不要哭啊!」
然後,伴隨著夜鶯一聲淒厲的啼哭,雙劍擦撞出激烈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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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身影在樹影下、月下、星空下,時而交錯、時而分離,劍刃撞擊的剎那好像也聽到了兩人靈魂的撞擊聲響,銀髮與黑髮在身側虛纏了一瞬又擦開,兩人目光交接的時候,都在彼此眼中尋覓到不服輸的倔傲。
朔囉•孤月的劍術在聖殿裡僅次於太陽騎士,在大陸上的排名也擠得進前十,然而,跟前的青年讓他陷入久違的苦戰,可以從路西法的動作看出他有幾分底子,但他的劍法卻是前所未見……與其說不曾瞧見,更不如說似是失傳已久的古老劍法,持劍的姿勢也不太相同。
朔羅•孤月還是能在對方細密的進攻與低水不漏防禦中找到一絲生疏感,他推測路西法大有可能久疏於練劍,因此實力是有,身體的鈍感卻跟不上思考的速度,抓到了這點,他製造了一個小破綻誘使他進攻。
在路西法傾身將劍間往前推送的瞬間,朔羅騰出一只腳,向他下盤掃去。
「!?」被這招殺得措手不及,路西法平衡一個不穩,在跌倒的前一刻咬著牙扯了一把朔羅長長的銀髮,還不小心用力過猛扯了幾縷下來,朔囉•孤月也完全沒想到會被扯頭髮,平衡同樣遭到破壞,一個傾身與路西法跌成一塊。
激烈的碰撞掀起了草屑的飛揚,被壓在下方的路西法瞪大清亮的青綠貓眼瞪著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鑲嵌於上頭的琥珀色眼眸還處於震驚瞠圓當中,兩人就著麼四目相對。
幸好朔羅一手撐著草地才沒有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路西法身上,但也促成了兩人目前更曖昧的姿勢──雙唇近的差不到五公分,路西法被禁錮在眼前騎士得陰影下,冰涼的銀髮落到臉頰清搔著他的感觸,兩人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彼此的臉上,兩人之間的薄冰似乎被這近距離接觸給融化了。
不知怎麼鬼使神差的,朔囉•孤月啃上了眼前兩片吐露著灼熱氣息、水潤的淺色唇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