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阿里】輕若羽｜沈若縹夢

殘風夜影

＊卡西姆視角，描述生前對阿里巴巴的感覺。
＊《輕若羽》和《沈若縹夢》是姊妹篇，後者為前者的後續。






輕若羽





If you could save me…but I know for sure, it would be in dream.










其實，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很想問你了。

當我們還是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時，我們整天到處搗亂，不是跟貧民窟的孩子玩搶地盤遊戲，就是打架，每每都一身破爛，不累得雙雙倒地不起是不會想家。

這時，幾乎爬不起來的我們都會猜拳，決定誰揹誰回家。

你總是運氣背，往往要揹我走那段不長不短的歸途。踏在夕陽餘暉下的小腳丫看起來很細小，雖然你的腿在發抖，但我知道你的自尊心是不會容許你放我下來的。這時，我都會忍不住垂下搖著勝利小白旗的手，瞧向你那徘徊在虛脫和倔強間的滑稽神情，喉嚨裡昇起一股發問的衝動。

我……會很重嗎？

只是，我總是問不出口，因為，我害怕你給我的答案是肯定。

如果你回答我「你很重」呢？

如果你說你不想再揹著我，你已無法忍受我的重量……

……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只有沒有罪孽的人是輕盈的。凡是雙手骯髒，腳步朝黯的人，他們的身體都會萬般沉重，因為他們滿身鎖著罪孽的鐵鍊，裹纏著足，千斤的重量要他們更往絕望的深沼沉去。我跟你就是這種人了，兒子。』

一句植根在我心中的話，那個我這輩子最恨的男人所說的話，偏偏只有這一句，記得千真萬確。

就像一記結實重拳捶在臉上，我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但當痛意慢慢擴散，撕裂的神經漸漸被瘀血的陰霾蒙蔽，我發現我已完全被這句話網住了。

開甚麼玩笑？甚麼因為我是他的兒子，所以注定步他的後塵，成為人人唾之的惡人？

當時的我嗤之以鼻，但當我意識到自己開始在意你對我的想法，恐懼那個可能性成真……我知道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在乎。

會嗎？是不是真的沒有選擇？

出生在這個地方，承繼了那人的血統，背負那種深闇的眼神與髮色，是不是命中注定，會墮落、會失控、會化成惡魔？

「嗄……嗄……嗄……」

握著染得腥紅的刀子，沖昏頭腦的憤怒褪去之際，我瞬間瞪大眼睛。因為倒在我身前的是一具屍體，血淋淋、真實的屍體。那個被自己憎恨的人溫熱的鮮血噴灑得我渾身都是，由他心臟凹陷的裂口，把我的視線和臉孔都澆上洗不掉的惡咒。

我驚恐地鬆了手，鏗鏘，是金屬下墜撞地的聲音，彷彿有甚麼被整個擊碎了。

於是，那一刻，我清醒過來。

你是沒有選擇的。

我生於這污穢之地，就被灌予相隨的命運，不由得我們選擇，一切都由世界的洪流驅動。

很悲哀地，沒需多久，我便相信了那句話。

是詛咒吧？

說不定我的靈魂早已被污濁浸透，早在出生以前。

殘風夜影

沈若縹夢






Only for once… and I will be gone.








人真是很矛盾吧？

那段記憶明明是最幸福的憑證，卻同時是最痛苦的。

那個時候，沐浴在那片金色裡，你的眸子，你的柔髮，你的笑容，綻放在我眼前，全都是金燦燦的。是我無比珍惜的溫暖，每次瞥見都彷彿被黃金的銀杏葉朝自己鋪張灑拂而來，落了一心溫柔。

奈何，那句詛咒依然成了心中的芥蒂。

我恐懼著，哪一天你會發現我的顏色跟你不一樣，我跟你是異類，而且是不能相容的光與闇。可是，有時候，我覺得我更怕察覺這差異的人，會是自己。

絕不想承認。

大概太陽都是遙遠的。

只會把我的影子照得更濃更大更顯赫。




『卡西姆──！快點走！』

偶爾，你會為犯事被衛兵抓到的我出頭，衝來就是一拳敲在士兵的臉上。速度快得使我完全反應不及，氣力也大得能把高自己快一倍的士兵打到摔下，制服地上，還會扯開嗓門大吼叫我快點走。我從沒見過你如此勇猛的神情，就像將軍痛擊敵軍時威風凜凜的姿態。

有一件事總被你抱怨的，就是我事後都會狠狠揍你一頓。

『沒必要為我這樣的人出頭啊！』

成功逃跑後，我們在家前的空地打架起來。我一邊把你按在地上，一邊朝你揮拳，你當然反抗，使勁推開我，但我死纏不放，於是兩個細小的身體便在泥地上輾轉亂打，沾得一身憤怒又狼狽的泥巴。

打到最後，你總是以迷惑、受傷的眼神注視我，而我總會以聲若蚊蠅、細不可聞的聲線，彷彿嗚咽著低喃。

為甚麼……？

為甚麼你永遠都是這麼正直，我卻只能逃？

我知道以你的個性，是不會拋棄任何人的。

你沒有嫌棄我，從來也不，然而，首先嫌棄我的，居然是我自己。

那句話刺成的傷口依然持續腐爛著，連靈魂也侵蝕進去，久而久之，喜歡、疼愛你的心情，都扭曲成憎恨了。

不知不覺讓憤恨覆蓋全身，成為失去常性的怪獸。

我很累了。

我已找不到理由去相信自己能得到幸福了。

我痛狠利用你的自己，痛恨那想讓光芒也參一腳，讓自己這黑暗生物得到冠冕堂皇的藉口執行自認為的「正義」的自己，更恨詛咒這個世界的自己。

有些夜，我會找個無人的角落，獨自跪在地上啜泣，猶若向冰冷的月亮懺悔。

很沉重、很沉重……

很想很想逃出去，可是我做不到……

求求你……阿里巴巴……

要是你能殺了我……要是能死在你手上，那就好了……






……

「卡西姆？」

迴光返照般，我睜開眼睛，一片柔金映入眼簾，我認出那是你的背影，是剛剛持劍貫穿我的胸口的，那個王。

輝煌璀璨，把人吸引，情不自禁嚮往而追隨，拯救人民的王……不知何故，心中湧來一陣安慰。

「你終於把危機制止了，我就知道你辦得到，不負我所望啊。」

你揹著我一直走著，我想開口叫你放我下來，只是我實在太累了，沒氣力上路，只得讓你帶我到那無名彼岸的入口。

前方有一所門正敞開著，從裡面散發出來的光實在太耀眼，令人看不清門內的狀況，不過，單憑長在門外兩旁，茂盛地伸展枝條，舒然搖下一片片飄飛金箔的銀杏樹，也能想像門內亦是同一片美麗光景吧。

顏色，跟你真像呢。

不過，快到達那個目的地了，得趕緊把未說的話說出來。

「這次暴動真可惜，我居然手滑了，沒能把你抓緊在霧之團裡，你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喔……我收回之前的話，其實你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你在，說不定我們會成功呢。」

說著自己也覺得愚蠢的話，事情已結束了，再怎麼說都不能改變甚麼，不過，想深一點，這，說不定不是自己想說的話……

「敗給你真令我不爽，阿里巴巴，不過……我倒是很慶幸，到最後你沒有跟我們站在一起，將巴爾巴德美好的未來摧毀掉。」

我假裝若無其事，掏著耳朵來掩飾心中那股窘亂，按在你肩上的手卻感受到來自接觸處的顫抖，毫無頻率，凌亂失措的抖動。

「卡西姆……對不起……我……我沒能制止你……」

「笨蛋，這種話就收起來吧。」

踏在由金蝶鋪席成的路，沿途都彷彿有一陣若有似無的風，你一邊訴說著過去，一邊為往昔的蠢事嬉笑咋舌，我都是噙著微笑，當個沈默的聽眾。

「喂，卡西姆，你還記得嗎？每次回家的猜拳賭局輸的人都是我，但你總是到半路就會下來，不用我揹你，反而換過來，由你揹我回家。」

你的話點起回憶的漣漪，片段在腦海中擴散開來，我想起那段在被夕陽映得澄黃迷蒙的泥路，你為輸掉而抿著嘴的相臉，斷斷續續，沒甚麼營養的打鬧，還有……你輕得像羽毛的重量。

我有沒有說過？其實我很羨慕你的輕盈的。

輕若羽……不帶任何雜質的靈魂……

「卡西姆，我不想說再見。」

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半個身體已跨進門內，不知名的扯力正把自己拖進去，而你則拚命抓住我的手，似乎想把我挽留下來。

留戀的心情早在內心久久醞釀，不知為何，當看見你淚盈兩眶的臉龐時，卻全然不見了。我伸出手，朝你流得兇猛的淚痕抹去，唇角勾起的是歉意的笑容。

接著，我鬆開了你的手。

呼蕭──

風，捲席著，把我整個拉進門內，但心中沒有空虛，也不存半點遺憾的感覺。
自己實在有點壞呢，能在終點看見你為我哭泣的表情，不自禁地……感到有點高興。

「謝謝你。」

不知道，這句話，你能否聽見，又有否被傳達。

縱使，也許，我的靈魂注定是沈重無比，自生來就注定跟罪孽相擁相隨。

然而，當我再一次認真注視你後，我便發現，你的光芒確是不可能跟我的黑影有所交雜，就像窺視著月亮的黑貓，永遠都只能駐足地面上，仰望。

卻是你，使我不自覺……有了朝那遙不可及的光芒伸出手的渴望。

是不是與身俱來的輕盈，是誰，來自何方根本不重要了。

曾經有你在身邊真好。

就這樣，曾經站在你的光芒裡，共享著那片盎然醉人的金色，就已足夠了。









You let me realize how beautiful the world is.
Thank you, Ali Ba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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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前篇已在這裡發過了，不過好像被刪了，只好重發。（跪？）

這個是描述卡西姆一生以來，注視著阿里巴巴的心情。

好像很少寫卡西姆作第一視角呢，還是寫過也不記得了。（本人有金魚記憶，唔）由出生到死亡都是注視著阿里巴巴的卡西姆，一直很好奇他會有何感覺，於是便落筆了，但好奇心果然會殺死一隻貓，原來……真的很疼。唔。

遙遠的太陽與地面上被照出濃烈黑影的凡人，月亮與仰望的黑貓，這兩個比喻我都很喜歡，也很適合他們兩人。

雖然我很想卡西姆得到幸福，但總覺得卡西姆不會跨越自己的屏障，到最後仍會認為自己是下等髒亂的人……因此，只能給『希望』再為救贖，能夠曾經注視『希望』，注視阿里巴巴這光芒，即使沒真的活在光芒中，但曾經渴望過就足夠了。

這就是「曾經有你在身邊真好」的原因了。

嗯，大概就是這樣，感謝看到這裡的各位，也感謝喜歡卡西阿里的各位。（？）

差點忘了補上，標題的意思是輕盈若羽的阿里巴巴，就是卡西姆想追求的東西，但沈若縹夢，因夢是不可能實現，因此只淪為沈重。

希望你們會喜歡這篇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