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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拾肆、終局
小小的手向天空伸出,嘗試抓住飛舞的蝴蝶。
綺麗繽紛的蝴蝶從指縫中溜走,
溜走的除了有美麗的蝴蝶之外,還有她天真的心靈。
聽見呼喊聲後回過頭,玉眸充滿欣喜,
女孩張開口──
回家吧!我們、回家。
***
她說,她的名子是歐陽扉。
她說,好久之前,爸爸突然帶了一個叔叔來家裡,那個叔叔身上有著甜甜的香味。
她說,有一段時間裡,家裡頭都是那種香甜的味道。
她說,後來爸爸做的生意失敗,那時候,叔叔每天都來家裡。
她說,可是有一天晚上,她睡不著所以起來偷偷看電視,經過爸爸媽媽房間前面時聽到好奇怪好奇怪的聲音。
她說,她看到叔叔趴在媽媽身上動來動去的。
她說,後來爸爸又找到工作,可是爸爸媽媽卻每天都在吵架。
她說,過了好多天,媽媽不見了,所以她去問爸爸卻反而換來一陣拳打腳踢。
她說,然後有一天晚上,爸爸一腳踢開她最喜歡的粉紅色房門,將她拉到家裡面的地窖裡面,一把撕開她身上的洋裝……
「好了,後面的不用再說也沒關係。」虞夏將手中錄音筆的開關關掉,像站在旁邊的人交換幾個眼神,因為後面發生過的事情他們大略猜測的出來。
接到眼神提示後,玖深拿了一個杯水遞過去,輕輕拍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女孩的肩膀,看見她變得黯淡無神的翠綠眼眸有些心疼。
將手邊的資料整理一下準備要另一個地方的虞夏看了一眼辦公室內的兩人,偏著頭盯著好一會兒,才又開口:「我先去另一個諮詢室,歐陽扉就麻煩你了。」,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走。
「好、好的。」
轉過頭回應自家老大的話,玖深再次回過頭來看著女孩,依舊是那樣嬌小可人的模樣,之前在她身上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已經全部都痊癒了,但是心靈的疤痕將會永遠的烙印,無法抹滅。
他無能為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能改變。
但是他卻可以安撫那些受創的人們,努力找出事實的真相並且給予傷害別人的惡人懲處,即使被傷害的人並不這麼希望,但他依然會持續下去。
自從踏入這個行業以來他就理解到這個非常殘酷的事實,有的人會秉持著感謝的心意、有的人會倚靠許多根本毫不在乎真實的民意單位,這是莫可奈何的事情,就和不久之前他們失去的兩名同僚一樣,他絕對不會成為像他們那樣的人。
絕對不會。
「小黑,會餓嗎?我帶妳去吃飯好不好,明天我放假再帶妳去吃大餐,有很好吃的蛋糕喔!阿因介紹的。」低下頭對上那雙無神的眼,聽見他的話時閃過一抹喜悅,即使只是一瞬間,但是她也慢慢地在改變的吧!
盯著玖深看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眨了幾下眼,已經消去瘀血的小手揪住玖深的袖口,女孩站起身來整個身子往他那邊湊近,不著痕跡的彎起嘴角,露出很淡很淡的微笑。
「好。」
放在桌上的手機傳出一陣悅耳的鈴聲,是他的手機,玖深瞅著上頭未顯示名稱的來電愣了好一會,才接起,「喂、我是玖深,嗯?社福機構,我現在有時間,說吧!」聽見裡頭的內容之後,他錯愕的睜大了眼,然後皺起眉頭望著女孩。
他說,偶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和別的同學不一樣,他沒有父親。
他說,從小開始他就被拋棄,和母親相依為命。
他說,也因為他是單親家庭而受到不少的欺負,可是他都忍了下來。
他說,直到有一天,母親開心的指著報紙上的一個男人告訴他,那就是他的父親。
他說,從那天開始,他以為他擁有了父親,所以他更加倍努力用功念書。
他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進入父親的公司幫助他。
他說,等到了他有能力之後,他想去找父親並且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的兒子。
他說,站在屋子外頭聽見的是男人和女人的爭吵,然後女人氣憤的甩門而出,他看的很清楚,是個美麗的婦人。
他說,當他進去屋子裡時聞到非常香甜的味道,不等他開口男人的拳頭就如雨點般的落到他身上,他拼命的大喊著。
他說,男人不承認他是他的父親,他只有一個女兒。
他說,那之後,他就不再期盼根本不可能降臨在他身上的幸運,他沒有父親、只有母親。
他說,所以他決定要復仇,第一步,就是那個美麗的婦人。
他說,他沒料到男人居然死的那麼早,於是,他決定要讓婦人陪著他一起走,黃泉路上有個人相伴也不錯,這是他最後的憐憫。
他說,下一個,他的目標就是男人的女兒,他的妹妹。
他說,他的名子是、歐陽 俊哉。
「我檢測過兩個人DNA比對,結果證實的確是父子沒錯,順便說一下他和小黑妹妹是兄妹,同父異母的那種。」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諮詢室的法醫一臉正經的和虞夏這麼說著。
看到這人出現虞夏只覺得額際隱隱發痛,睞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黎子泓,對方冷冷的看了嚴司一眼,然後對上他的視線,無奈的搖頭。
「嘖嘖嘖、老實說我看到屍體時也嚇了一跳,诶诶、你到底是怎麼把屍體綁上去的我很好奇。」摸著下巴的嚴司湊近雙手被反銬在椅後的青年,雖然是一個體態保持相當好的女人,但是眼前的青年是屬於比較瘦弱的那種,身高大概也只有一米七左右,是怎麼把一個體重有五十幾公斤的女人到掛起來,而且還是在立足點不太大的浴室裡,更何況地板還溼漉漉的。
幾乎是將臉整個貼在青年前方的嚴司愣了一下,吸了幾下鼻子,有股熟悉的甜味撲鼻而來。
說完自己的名子後就不發一語地垂著頭的青年,厚重黑色劉海整個覆蓋住眼睛,只露出光潔的下顎,緊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猛地,青年突然往前猛力一撞,差點被撞的正著的嚴司因為那股甜味而有所防範,快速地往後一退,並沒有因此而受傷。
「放開我,還有一個……還有一個人必須、要死,阿阿阿阿――」整個人突然暴衝用力地掙扎著,手腕因為用力過猛摩擦著手銬而勒出紅痕,隱隱泛青,嘴裡不斷地叨念著要殺死她之類的話語。
「哦哦、差一點點就被撞到了。」迅速地退到黎子泓的身邊無視對方丟過來的眼刀,嚴司拍著胸口無比慶幸還好他有先防範,然後轉過頭,「夏老大你們銬他過來的時候真的沒有撞到頭嗎?他現在比較像是精神病院裡的頭號病犯。」
虞夏跨步向前壓制著突然抓狂的嫌疑人,室外的員警們也因為巨大的聲響而衝進裡頭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看到虞夏壓著人後紛紛上前幫忙,最後總共動用四名員警才把不知道為什麼力氣特別大的嫌疑人帶入看守所內。
轉動著有些泛疼的手腕,手臂和臉頰都有點擦傷的虞夏皺著眉頭,才繞到嚴司的旁邊停下,盯著他,安靜無聲。
「老大你這樣看我會害羞的。」嚴司看著虞夏過於熾熱的目光直勾勾的瞅著他,轉過頭去,貌似羞赧道。
「阿司,虞警官已經舉起拳頭了。」注意到某人面色不善,畢竟那個總是發言不正經的友人也認識已久,黎子泓還是開口勸道,雖然他認為友人完全是自作虐可以不用管也沒關係。
聽聞前室友的建議,又看到某個已經扳起手指關節的員警,知道現在再廢話下去只會討皮肉痛,只好乖乖說出他會在這裡的原因。
「咳嗯,該說正事了。」嚴司忽視兩個翻白眼目光赤裸顯露出讓他們偏離正事的人就是自己,「地窖事件的死者歐陽絢銘確認是因為同時服用三種以上的毒品而導致的心臟衰竭致死,至於脖子上頭的掐痕經過檢測的確是小黑妹妹的指紋沒錯,但掐痕行成的時間是在死者死亡過後,所以和妹妹完全沒有關係。」
「另外,我當時在場時聞到的甜味就是不久前被毆打的同學揪出的那種,順便說一下剛才那個突然抓狂的弟弟身上也有,看來小黑妹妹說的叔叔應該和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只是不曉得是哪個人。」
「至於歐陽絢銘的前妻-陳美華的死因是溺死,由玖深採證出來的結果可以得知,那時候是歐陽俊哉直接拉著陳美華的頭髮浸入裝滿水的浴缸內,地上才會有一大片水漬,頭皮的確有拉扯過的跡象,至於死者為什麼沒有掙扎是因為我在她體內檢測出有安眠藥的成份在。」
「最後就是我剛才問那個弟弟的問題,他是怎麼在死者死亡後將人的手反綁整個倒吊起來的,原因很簡單,剛才他不是有暴衝抓狂嗎?那應該是毒品成癮後的跡象,只是他比較不明顯,現在才一次爆發出來。」
另外兩人點點頭,嚴司說的大致上就是這兩起事件的後幕,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兩起案件就可以一起結案。
只是之前他們搜查出來的毒品居然還有人在使用,而且從十年前開始就有使用,可是他們在歐陽絢銘的房子內並沒有找到任何香的存在,那麼歐陽絢銘到底是從哪裡使用毒品的,這又是他們下一步應該尋找的方向。
發覺嚴司說的地方漏掉很重要的部分,黎子泓抬起頭,「等等、不對,這樣說來歐陽絢銘的確是有使用毒品沒錯,那麼歐陽扉呢?她是不是也有可能上癮,歐陽絢銘在家裡的活動範圍就只有客廳和地窖、廚房,但是這三個地方都沒有毒物反應。」
嚴司聳聳肩膀,「誰知道,或許他是在外面吸食的也說不一定,小黑妹妹的身上並沒有那種甜膩的味道,而且血液檢測也沒有毒品反應。」
「我記得,那女孩當初是給你學長包紮傷口的吧!」雙手交叉擺在胸前的虞夏低頭沉思了好一會,過了幾秒才又抬頭,「那時候為什麼沒有說出來女孩曾經受過那種傷害?」
「關於這個問題,當時我學長只告訴我他們局裡面的人帶了一個遍體麟傷的女孩子到他們那裡包紮……只不過那通電話他沒講完。」
「什麼意思?」虞夏皺起眉頭。
「半夜裡的急診室裡頭充滿了危機啊!」嚴司不禁感嘆了一下,才又接下去,「嘛嗯~那天凌晨剛好有兩批互看不順眼的飆車族鬥毆,然後被送進醫院,偏偏又不知道是哪來的二百五員警竟然把他們送到同一家醫院,本來火氣就很大的中二少年仔盧小又很白,一見面又抓狂打了起來。」
「所以湊巧站在旁邊接手機的我學長很倒楣的當了夾心餅,重傷。」
「我還過去幫忙急救喔!還好沒有傷到重要的地方,只要休養就可以了。」順便把火氣還很大喜歡放血放氣的少年仔們的關節通通卸了下來,「昨天才醒的,他本來想告訴我再轉告給警局,卻來不及講。」
「嗯,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地檢署了。」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拿起公事包的黎子泓將桌上的資料整理了一下,急忙的離開了。
一次說了太多話的嚴司灌了幾口水,目光才剛對到他家老大的視線後,就被惡狠狠的瞪了。
「屍體的報告結果晚上我就要,你最好動作快一點。」虞夏丟下一句話之後也跟著離開。
聞言,喝著水的某人很不客氣得被嗆到了。
晚上!?他昨天才拿到那個屍體,這會不會操勞過度。
虞因盯著眼前的一高一矮的二人組,雖然是吃著美味的甜點,但是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對勁的地方,瞇起眼,挑起眉頭咬下一口蛋糕上的草莓,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他們選擇的位置是靠窗邊的街道,四人座位裡他和小聿坐了一邊,而玖深和女孩-好像是名為扉的樣子,坐在另外一頭,桌上已經擺置了不少精緻甜點和沁涼的飲料。
「玖深哥,那個明天你要和小黑去吃飯的吧!」印象中之前坐在對面的人曾經和他提過這件事情,還特地問他有沒有推薦的地方。
「嗯。」對方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繼續用叉子擺弄盤子裡的蛋糕。
這現在到底事發生了什麼事?
「咳、玖深哥,你的蛋糕快要被戳爛了。」忍了很久,加上旁邊小聿的眼神看到栗子蛋糕變成稀巴爛時閃過一絲心痛,然後在桌底下用腳用力踩了他的腳。
總算從遙遠天際回過神來的玖深愣了一下,低下頭看著自己盤子裡面的慘不忍睹的蛋糕,忍不住發出哀嚎:「嗚阿阿阿、我的蛋糕。」那一個不便宜啊!
聽見某人的哀嚎聲後,綠色眼瞳的女孩終於將視線從自己盤中的紅粉繽紛的覆盆子慕斯移轉開來,如同上等翡翠石那樣耀眼的眸瞅著將臉整個皺起的人,帶著不明顯的笑意。
「玖深,吃。」
聽見有些沙啞的聲音後轉過頭,還來不及思考嘴裡就被塞進一塊酸甜香濃的甜點,果醬的味道恰到好處,加上冰涼的溫度,無不讓人感到滿足。
「嗯嗯好吃,謝謝妳。」心滿意足的瞇起眼睛,順便拍了拍女孩的頭表示獎勵,看起來就像事相處非常和睦的兄妹。
「不過要叫玖深哥,來、再叫一次。」
「……」一秒別過頭。
「別人在說話的時候不可以這樣,很沒禮貌喔!」扶著頭轉回來。
「…玖深…」
「哥呢?哥呢?要叫玖深哥阿!」有人暴跳如雷。
「……」
只是坐在前方咬著草莓的虞因不知怎麼的覺得眼睛有點痛,心底某處默默的有些傷心。
好閃、超閃、無敵閃,玖深哥你怎麼可以帶小蘿莉出來閃給他看,這樣對嗎?對他這個單身的人來說對嗎?
不過說到小蘿莉好像也不怎麼對的樣子,「玖深哥,那個小黑妹妹到底幾歲啊?」如果她是幾年前失蹤的話,那外表年齡根本就不准吧!
「小黑喔!十年前是小學六年級,那就是十二三歲左右……」低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對方丟過來的問題,「…現在應該是二十二或二十三歲。」說完後連自己都愣了一下。
提到那個與外表年齡完全不符的年紀,虞因和玖深幾乎是帶著驚恐的瞅著因為得到獎勵摸摸頭一枚而開心的女孩身上,錯愕的看著那個外表包裝與實際年齡完全不相符的人。
「所、所以說她年紀比我還要大。」虞因整個人愣住了。
「好、好像是的樣子。」跟著愣住的玖深吞了口口水。
一道不屬於在場四人的聲音傳來,玖深回過頭只看見某個工作同僚大大的笑臉。
「唉唷~那不就和玖深小弟配在一起正好啊!」只不過內心年齡之類的大概還維持在國小階段吧!嘖嘖、某米人要多加辛苦了。
「出現了!!」食指毫不客氣的指著來人。
「真沒禮貌,那個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的表情好過份。」
「總覺得最近阿司都陰魂不散,轉個頭都可以看到你。」
「喂、我只是奉命過來好嗎?」毫不客氣得一屁股坐在小聿旁邊,順便翻開桌邊的menu滿心歡喜的看著上頭的甜點。
蹙眉像是知道嚴司說的奉命是什麼後,玖深的臉色沉了下來,剛才歡喜的模樣眨眼間便不復見,垂下眼,身旁的女孩似乎也感覺氣氛不對勁,抬起頭來疑惑的望著突然噤聲的人。
虞因感覺到現在的氣氛好像有那麼一點微妙的詭異,不過看著玖深哥一臉若有所思卻顯得有些失望的表情,本來想問出口的問題又吞了回去。
不過他不問不代表旁邊那個人的嘴巴會停下來。
「對了,社福機構的人已經來了喔!要你馬上帶小黑妹妹回去。」嘖嘖、看著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就不知道是不是郎有情妹有意囉!他等著看好戲。
「嗯、嗯嗯。」遲疑了幾秒才回答,剛才的那通電話就是通知他這個消息的,不知怎麼的,心裡默名有種失落感,很不是舒坦、更有種壓抑的反抗意志。
「那我、我就先帶小黑回去了喔。」笑得有些勉強的站起身來,女孩緊緊挨在他的身旁揪著白色襯衫的袖口,半垂下漂亮的翠綠眼瞳,似乎有些落寂。
「路上小心。」虞因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原來這就是玖深哥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的主因嗎?
看著兩人走遠後,虞因忍不住地對著那個不請自來正津津有味地吃的冰淇淋的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一臉無奈。
「嚴大哥你是故意的吧。」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若是要叫人回警局的話只要打個電話就行了,現在人到這裡根本就是用著單純看好戲的心態來的。
「誰知道呢~」眨著隔在鏡片後的褐眸,滿臉趣意盎然,勾起唇含著鐵製湯匙後指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就看他有沒有把握這次機會,人家雖然看起來像妹妹但起碼也已經成年了唷~」
因為從小開始接觸這些,所以也或多或少都知道這一類資訊,社會上頭如果有這類的孩童,通常是由社福機構來接收,但若是已經成年的有另外一種選擇。
「那你怎麼沒有提醒玖深哥?」他發現了某人的壞心眼。
「唉唷~不覺得不說會更加有趣嗎?」愉悅的瞇起雙眸享受著在大熱天裡面的沁涼冰品。
「……」算了,他早知道對方的個性就是如此,再談下去只會讓自己火氣上生而已。
整輛車內只剩下冷氣運作的聲音而已,除此之外,就只有平穩的呼吸聲了吧!
一片寂靜尷尬蔓延,名為懼怕的情緒緩慢地爬滿他的全身,甚至在這六月天裡隱隱發著冷。
他和女孩相處的時候多數都是他在說話,女孩偶爾會陪著他笑個幾聲,好不容易到了現在、女孩的情緒越來越外放,甚至有時候會說幾句話。
對於這些改變,他很開心,就像是多了個妹妹一樣……只不過是個很愛黏人的妹妹。
這一刻,終究是到來了。
就算早就知道最後會是別離,這中間相互陪伴的過程裡,他忍不住生出了情感,明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放她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心底卻自私的想要將她挽留在身邊。
「小黑妳仔細聽我說。」操縱方向盤停靠到路邊,玖深盯著前方的某一處許久,直到坐在副駕駛座的女孩疑惑的扯著他的袖子才略為艱困的開口。
「大哥哥不能一直陪在小黑身邊。」果斷的直接切中紅心,不意外的看見綠瞳帶著些微水霧,「之前讓妳住在哥哥那邊是因為本來要安排妳往後去處的機構太忙碌了,所以才會讓妳住我那裡。」
又來了嗎?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社福機構剛才通知我,他們現在可以安排你的去處,所以我現在要帶妳去局裡。對不起、之前說的大餐可能要取消了,不過我們以後有機會的話,還是可以去的。」
她又再一次被拋棄了嗎?
「妳到了新的地方,要乖乖的知道嗎?那裡的人都是很關心、很愛護小黑的人喔!」
不要。
「所以、所以,要說再見了呢!」說到後頭連自己都有些哽咽,玖深努力擠出笑容。
媽媽不要她、爸爸也不要她,只有這個人、只有這個人不一樣。
可是現在連他都不要自己了嗎?
她不要、不要。
看著副駕駛座低著頭不發一語的女孩,穿著一件雪白可愛小洋裝,印象中,是上次他帶她出門時買的,小黑很喜歡、很喜歡這一件洋裝,那個時候她第一次對他展露出笑容,雖然很微小,但是他卻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沒事嗎?」本來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的,卻縮了回來,他怕若是給她太多關心,離別的時刻已到,再多的關心到最後只會成為阻礙。
她不要。
「玖深、不要我了嗎?」
抬起頭,澄澈透亮的淚珠順著精緻白皙的臉側滑下,如同翡翠般美艷又純暇的雙眸直直的望進他的眼底,單純無暇美麗純真,即使曾經墜落至地獄深淵,但那天真無邪始終不曾改變。
「扉會乖,做家事、學寫字、洗衣服,不會給玖深添麻煩……」乾澀的嗓努力的點出她所能作的所有事情,「所以、所以……」
「不要把我丟掉。」
她是經歷過多少事情才會說出這樣的話,這麼惹人憐愛的孩子、這麼乖巧無辜的孩子,不應該經歷過那些痛苦可怕的事情啊!
如果他們能夠早一點發覺到那一絲不對勁,是不是,就能多拯救一些像小黑這樣的孩子們。
猛地一把將女孩摟進懷裡,這麼讓人心疼的孩子啊!哭著跟他說不要丟掉她的孩子,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手讓她離開。
「不會丟掉,大哥哥不會丟掉妳的。」將她的頭按在胸前,忍不住眼眶泛淚,「我不會把你丟掉的,所以、不要哭了。」
「一直住我那邊也沒關係,不要哭了。」
虞夏看著眼前眼眶泛紅的一大一小,雖然他不是很想這麼說,不過……
「玖深你是笨蛋嗎?」順手還送著個巴掌過去呼在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腦袋上頭,一臉鄙夷。
莫名其妙被巴頭的玖深開始哇哇大叫,「老大你為什麼要打我的頭?好痛喔!」剛才他只不過問了一句小黑能不能不要和社福機構的人走就被呼巴掌,現在都沒有人權了嗎?問題都不給問好小氣。
「我問你,歐陽扉成年了嗎?」一臉嗤之以鼻標準嘲諷自家下屬的虞夏將手交叉在胸前。
「當然成年了阿。」老大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呢?資料上面不是有寫。
「成年的話可以自主選擇是否要接受社福機構的幫助,若是未成年才需要強制接受,這一點你不是應該比我還要了解嗎?」
瞬間想到某個眼鏡壞心眼法醫那副標準看戲的表情,「……阿司那個渾蛋早就知道了還不告訴我!!!!」玖深忍不住崩潰的大吼,引來警局裡其他同僚的注目。
那他和小黑說的那些不就是說好玩的,害人家小朋友的眼淚白流了啊!!
不對、認真說起來好像是他的錯,因為是他沒有想起來,所以真的是他的錯嗎?
「所以小黑妹妹要住哪?」在旁邊看戲看很久的阿柳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整個人頓了一下後,才緩緩回過頭來的玖深擺出了一種有點微妙的表情。
「……住我那。」那時候情急之下才這麼說,現在想想,小黑要是在住他那裡好像有點怪怪的哦。
挑起眉頭,同樣也知道女孩年齡的阿柳笑得頗開心,「那恭喜你,記住、小黑妹妹可是已經成年了唷~」
後知後覺的想到兩人的年紀其實差不了多少,而且還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嘴角一抽,玖深整個人都驚恐了。
「嗚阿阿啊!!阿柳你不要提醒我啊!」
歡樂的景象落入一旁女孩的眼裡,看著被眾人打鬧的中心處的那人,總是溫暖的笑著又有些粗神經,有著許多人圍繞在他身邊,對任何人都是完全的包容,雖然對某些事物非常懼怕,但她還是很喜歡很喜歡這個人。
「玖深,回家。」走向前去揪住那人的衣襬緊緊拉住,小聲地說著。
「嗯?你累了嗎?那就回家吧!」
點著頭,悄悄彎起嘴角,她也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她曾經最期盼、最單純的願望一直都沒有變過,一直一直。
我想要的就只有溫暖的家,關心她的家人。
就只是這樣而已。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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