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二
卓思成就這樣在關外待了兩年。
這兩年中,他也在邊城感覺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稍微有些緊繃,但卻還不像是要開戰。
若真是打起來,那倒還好呢……沉悶得不像話了,這氣氛。他時常這樣想,帶著一點點忐忑,度過了兩個春秋。而就在某個尋常的冬夜,他被召回京。
他心裡多少有些不安,卻也只能不作它想地專心趕路,經過一個多月的快馬加鞭,他回到了京城,只聽到一個不幸的消息──皇帝準備與月朧國聯姻,月朧國嫁了一個公主過來,而鳳殷所要嫁出的公主,正是清顏。
「……父親、你說甚麼?」卓思成臉色都變了。
「清顏要嫁去月朧國了,不管你以前跟她拉拉扯扯,都該斷了想念。」
「怎麼……皇上他不是知情的嗎?我跟清顏之間,不也是皇上特意……」
「思成!」永定王嚴厲地喝斥他,「你這是在說甚麼話?聖意豈是我等能妄測的?仔細你的發言!」
「父親,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清顏……」
「……思成,為父也不瞞你,萬歲爺這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清顏是鐵定得嫁過去的。」
「為何?清顏不是第一才女,很得皇上寵愛嗎?」
「你果然還是孩子,思成。」永定王背過身,兩手置於身後,「就是因為太聰明啊……雖然為父也很捨不得這樣一個媳婦,但萬歲爺說定了就是定了,你也休得妄想。」
「父親……!」絲毫不再理會卓思成的呼喊,永定王走出了書房,又急又快,留得他一人癱坐在椅子上苦笑。
清顏啊清顏,聰慧如妳,果真說中了啊……這天,就要變了。
他疲倦地閉上眼。
時間過得很快,興許是永定王怕卓思成忘了他的警告,或是根本沒聽進去,卓思成過著形同軟禁的生活。
直到清顏出嫁那一日,他才得了空檔偷偷溜出來……他不奢求清顏的原諒,只抱持著「能夠再伴她一程也好」的心態送嫁。從大街上他便跟著那一列隊伍,嫁妝之豐厚使隊伍綿延三里長,他在最中間找到了清顏乘的轎子,大紅顏色且精緻萬分,映著即將西下的夕陽,看起來艷極,也多了幾分妖冶。
這跟清顏可一點都不般配,他想,就是大紅大艷,清顏也該是沉靜如水的,妖冶可是怎樣都配不上她。
他靜靜地策馬跟在旁邊,就像他原本就是送嫁隊伍中的一人,馬蹄聲噠噠,淹沒在人聲鼎沸中,那樣嘈雜卻又那樣靜。
他偶爾望向那一扇掛著布帘的小窗,除了因轎子上下搖晃而造成的晃動之外,沒有動過一次,面對外面的聲響,坐在轎裡的清顏甚至沒有想過要都看一眼。是垂淚,抑或是心死?卓思成猜測著,些微不安。
就這樣,緩慢地前進,直到出了城牆,卓思成緩緩地停了下來,停在城門口,遙望著那頂轎子漸行漸遠,襯著夕陽,有些許朦朧。
突然間,轎子停了下來,裡頭的人走了出來,不顧眾人的勸阻摘下了蓋頭,遠遠地與他對望。清顏一直都知道他在嗎?卓思成著實愣住了。再次回過神來,卻是一陣飄渺的歌聲,在風中隨著髮絲一同飛揚。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卓思成仰天閉上眼,喃喃地道,「清顏,妳是恨我呢,還是……?等我吧,總有一天,我會接妳回家。」
「總有一天。」
自從清顏嫁去月朧後,卓思成練兵練得勤,不管風吹日曬,沒有一天鬆懈,似乎在為些甚麼事情做準備。在這點上,卓思成倒是準確地猜中了皇帝的意思──兩年後,鳳殷藉著一次邊關的摩擦,對月朧正式宣戰。
鳳殷的強悍建立於他們才剛剛興建,比起千年大國月朧雖然少了一些資源,卻少了更多弊端。
卓思成在軍帳內,看著桌上一張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字的地圖,沉思著。這兩年間,他的笑容少了,眉間也多了幾分陰鬱,使他看起來又成熟了幾分。這次是他領的兵,在地圖上畫了又畫、寫了又寫,他的側臉始終沉靜如一,不顯焦急。
「將軍,我們……會贏吧?」還記得有個副將這麼問過他,卻被他狠狠地喝斥一頓。連副將都問出這種話,軍心怎麼安?軍心不定又有怎麼可能打勝仗?就算原本能贏,最後也只有兵敗如山倒的份。
「哼……那當然是會贏的,畢竟月朧已經安逸太久了啊。」
他如此喃喃著。
清顏,她過的還好嗎?就快了,至多兩年……不,一年,他便會打下月朧京城,接她回家。
他依然會謹守他的承諾,娶她為妻,無論她是否曾經嫁予他人。
這也,不僅僅只是因為承諾而已。不過更多的情意,還是等到見著清顏再慢慢訴說吧,這兩年來的思念,與悔恨。
正如卓思成所說,月朧的確是已經安逸過了頭,一路上鳳殷的軍隊勢如破竹,僅僅八個月,鳳殷的十萬大軍就攻陷了月朧都城外最後的一道關卡,勢不可擋地圍了月朧的都城。
這倒是比卓思成想的還快上一些。
「他們抵禦不了多久的,糧草太少了。」卓思成冷靜地分析情勢,越是接近這近三年來朝思暮想的人兒,他便愈是喜悅,心臟彷彿要跳出胸膛般劇烈的顫動著,夢想近在眼前。然,軍旅生活將他打磨得更加鋒利,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是文雅的書生了,他得學會克制及冷靜,才能活下來。
「快了,真的就快了啊……」他微微地勾了勾唇角,走入軍帳。
又一個月後,月朧的城門失守,鳳殷的軍隊沖入都城。士兵們遵照著將軍的指示不殃及布衣百姓,只是跟著將軍往月朧的皇宮衝去,最後一關要過的,便是月朧遠近馳名的禁衛軍,可即使是月朧國唯一尚未腐敗的一支強大軍隊,卻也拖不住鳳殷統一的腳步,花費兩個時辰與眾多弟兄的犧牲,禁衛軍依舊逃不過全滅的命運。
等到他們進入了皇宮的大殿時,月朧的皇帝已經持刀自刎於王座上。霎時間,一片歡呼聲響起,從皇宮大殿,一路蔓延至整個都城。
而他們的將軍,卓思成卻是深入後宮,尋著那個他一直在找、一直在等的女人,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美麗的容顏及笑靨,還有那首她最愛的上邪。
他找到了。
只是,再也不會笑了。
那只是,不會哭不會笑,沒有生氣的一具冰冷遺體。
「……清顏?」他輕聲地換著她的名字,指尖顫抖著,觸到她冰冷的臉頰。三尺白綾……這樣一個聰慧近乎妖的女子,居然只是敗在了這樣的三尺白綾!
他顫著手,解下她的身軀,冰冷的觸感時時刻刻提醒他,在他懷裡的清顏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但他仍不死心地喊著,「清顏?清顏妳醒醒,我是思成啊,我依約來娶妳了……可妳醒醒啊!」
一聲聲發瘋似的、至情至深的呼喊,卻怎麼都換不回清顏那一聲「思成哥哥」。
漸漸地,他停了下來,任著沉默瀰漫在空蕩蕩的房間,一旁的白色的絹帛上留有血色的痕跡,他攤開一看,是字,是用指尖寫下的、斷斷續續的血書。
是上邪,清顏最喜歡的詩句。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如今……」
「卻是、願與君絕嗎……啊……清顏───────!」
那一聲,喊得撕心裂肺,響徹整個都城。
大概、再一篇就完結了((爬走
然後小R我爸剛剛衝進來了所以我先下了喔w
等等去弄完一些有的沒有的就下線((抹臉
小R也早點睡吧ˊˇ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