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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k0875337713 於 2012-10-7 16:14 編輯
章三
那天之後，百無華到了月池林的外圍住下。婆婆告訴他（因為問小雪她總是說不知道），月池在亙古久遠的冥界形成之初就已經存在，它的池水永遠都是暗黑渾濁，映照不出任何身影。而靠近月池的一圈樹林被設了一張結界，裡頭沒有任何多餘的靈。
靈，如蝌蚪、似光點般的生物，那是一切靈體聚集的基礎，如人類的細胞。
紫苑婆婆說，結界內一直下著雪，與不停向前的時間不同，這裡彷彿被時間隔離了開來，脫離了時間的常規，在同一分秒間停留，反覆不斷的播出同一齣戲碼。
但詭異的是，在結界內的人卻依然受限於時間的規則，他們仍會年老死去。轉生侍者一任接著一任替換，這裡依舊飄著輕柔的雪，似在訴說著它的孤獨、它的寂寥。
與它的恆常不變。
而小雪（現在被婆婆稱作小靖），是她接下侍者工作三百二十二年後，在乾枯的樹下無意間發現的女孩……
「噗！」百無華非常沒有禮貌地把剛喝進嘴裡的茶給噴了出來，還來不及擦嘴，他便驚訝的問，「三百二十二年？！婆婆，您說您活了三百二十二年？」
「嘻嘻嘻……嘻嘻嘻……」紫苑婆婆直用長仗敲著地面，笑聲沙啞尖銳，「我沒和你說過嗎？嘻嘻……我沒和你說過對吧，嘻嘻嘻……」她自問自答了句，又繼續自顧自的笑著。
百無華用衣袖擦了擦嘴邊的茶漬。婆婆一頭花白的髮絲盤在腦後，一手揹在背脊彎曲的身後，另一手則握著粗糙、不甚筆直的長仗，仗上低沉鈴響不斷，合著她梟一般尖銳的笑聲，竟成了一首節奏快而詭異的曲子。
他坐在一塊大石上，將手上的茶杯放在一旁，這裡是月池林的結界外圍，卻也終年飄雪不斷。紫苑婆婆說是結界內的力量溢出，才會使結界外圍一圈也積雪不溶、寒冷不斷。
『喀啷啷……』
低沉清脆的鈴聲稍稍停歇，百無華看著婆婆，她的眼睛灰暗毫無聚焦，卻在她嚴肅地用仗尖敲著地面的時候閃現一絲光彩。滿是滄桑的臉上有著即使不甚好看卻溫和的笑容，如寒冬中的暖陽，帶給人們溫暖，也為心靈帶來撫慰。
他觀察了幾次後發現，這是瘋癲的紫苑婆婆難得不瘋癲的時候。
「小夥子，我告訴你件有趣的事兒，有興趣嗎？」看著他，咧了咧嘴笑笑，卻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的說下去，「轉生侍者的年限為一千年，除了早死，只要千年壽限一到，除了死之外沒有任何侍者能跨過這條刻畫在身體裡的時限。」
她勾起了嘴角，一抹笑容在蒼老醜陋的臉上綻放一絲瘋狂，「但是小靖不一樣，她的壽限是沒有限制，只要她的本體沒有太嚴重的損壞，都能夠靠修復本體而讓她的壽命持續下去，不過……」她的臉色沉了下去，眼裡的精光曇花一現，「最近似乎來到了極限，嗯……也是，都一千多年了，又給你這糊塗小子用了這麼多的靈……」
「都你這糊塗傢伙！」紫苑婆婆突然大叫一聲，拿著長仗便往他頭上敲，「你害小花用了這麼多靈救你，搞得她現在那副虛弱不堪的模樣，幾乎在死亡邊緣徘徊，你要怎麼補償啊，啊？你說，你要怎麼補償啊？」
『喀啷啷…啷啷……』
百無華一邊伸手擋著她揮來的長仗，一邊起身往後退了些距離，希望能退到她攻擊的範圍外。
看來又開始了呢……
「婆婆、婆婆……紫苑婆婆！」他叫了幾次婆婆，而她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揮舞著長仗就往他身上打。
「你這壞傢伙！害得小玲現在只能在月池邊休養，哪也不能去！」她一仗打在了百無華的背脊上，臉上橫眉豎目，涕淚縱橫，「都是你害得……害得她因為擔心與自責，只能整天在我身邊，無時無刻地擔心那賤人會來找我報復……」手上握著的長仗因陡然一鬆的雙手而跌落地面，發出一聲輕響。
長仗滾落，在雪地上轉了圈，鈴噹發出最後低沉虛弱的怒吼，在沾染不少雪的仗邊逐漸沉寂。紫苑婆婆跪坐於地，乾瘦的雙手抓刮著雪地，力道之強大使得一條條深刻的痕跡烙印在冰凍的土壤上。她搖著頭，淚水滑過那飽經風霜的臉龐，無聲滴落。
「婆婆……」百無華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一手搭在她肩上，一邊輕拍一邊想著該說些什麼來安撫已痛哭失聲的紫苑婆婆。
「……嘻……嘻嘻嘻……」她突然笑了，依然是那沙亞尖銳的笑聲，「沒關係，至少小寧還在我身邊，她還活著……還活著……」她一邊不斷重複著相同的話語，一邊緩緩地起身撿起一旁的長仗。
花白散亂的髮絲在空中飄蕩，她的兩眼比平常更加無神，卻像是渴望什麼般望著遠處。她喃喃自語著，腳步蹣跚地朝著月池林的方向走去。
是要去找小雪麼？
＊＊
蒼白如紙的膚色，蒙著一層薄光，似那灑落一地的朦朧月色；皙白的膚上襯著如瀑青絲，在肩與手臂上漫流；細眉微蹙，薄唇輕抿，一滴冷汗滑過額角，迅速地溜過頰側，在曲線完美的下顎處滴落。
再為裙擺添了抹暗色圓點。
小雪坐於月邊石上，冷汗涔涔，「……唔！」體內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勁使得她不得不抱緊雙臂，弓著背，兩手力道大得指甲幾乎要刺進肉裡；緊抿著唇，死也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痛苦的哀號。
「……不……可以，我怎麼可以……就此消散……」兩手在雙臂上緩慢地刻畫出一條條紅痕，指節泛著蒼白的色澤，「給我……安分點……」
強烈的求生意志壓抑著體內躁動的靈體，膚上的瑩光在強烈的求生意志之下漸趨示弱。光輝漸弱，緊繃的神經與身體一個放鬆，她失了氣力般癱軟地倒向一旁。
『啪……』
一聲輕響，一手撐在石上，緊皺著眉，她強迫自己不能倒下。接著他抬首，一綹青絲滑下了她的肩。眼神凌厲掃視四周的雪地與一棵棵乾枯腐朽的樹木，搜索著不速之客的藏身之處。
「堂堂一個無界之王的寵兒，以為是多高尚的存在，原來也搞這種藏匿偷襲的卑鄙事麼？」小雪的聲不顫、唇不抖，語調透著睥睨與不屑，臉上卻是一點兒表情也沒有，甚至看不出剛才那副虛弱的模樣。
話音方落，只見一絲青紫在無邊銀白中飄出，異常突兀。
那一絲青紫延伸、延伸……再延伸，原本的一絲在幾個瞬間便成了一綹，再過幾個剎那，一副有著惡意笑容的嘴臉伴隨著飛揚的青紫色髮絲於空現形。
「做出偷竊這種事的賤人沒資格對我做批評。」細長的眼微彎，嘴角的弧度帶著極度的憎惡與怨恨，扭曲了他俊逸的臉，「怎麼？妳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喔，還是說……紫苑終於厭煩妳，打算把妳毀了、丟了，然後讓我代替妳的位置？」話語中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小雪只是看著他，沒有一絲因為受到謾罵而顯現的羞憤與憎恨。她只是看著，看著一個因為愛憎而讓醜陋的怨恨赤裸裸地展現在臉上的可憐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汝貴為無界之王的寵兒，特來找一介小小的轉生侍者，是有何貴事？」小雪語氣恭敬、平淡，不帶起伏，彷彿她的心也不會有一絲漣漪。
他眉一蹙，猙獰的臉面展露無疑，「妳這是什麼意思？」他握起了拳頭，臉上卻綻放了一抹輕蔑的笑容，「妳現在是想打發我嗎？我告訴妳，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讓妳好過！」
衣擺隨著迅疾的移動，飛揚而起；一抹銀光閃過，利爪倏地抓向目標。
『喀……喀喀……』
「汝就別白費力氣了吧。」她低垂著頭，半閉著眼看也不看他，「狐神……吾等如此爭鬥近六百年，始終沒有結果。而這樣的爭鬥持續，又能得個好結果麼？反正再過不久，吾將消散，到時，汝望如何便是如何。」
這是什麼態度？瞧這一介低下的轉生侍者是什麼態度！
他的指爪只差個幾公分便可次穿她的頭顱，給她一個痛快！卻因侍者獨有的、月池林外圍結界的部分力量所妨礙，在他兩相隔的幾公分之間，是一道看不見且堅固的結界，它阻擋了狐神的銳利攻擊。
如果她消失了，紫苑就會回到他身邊了吧？
就會回來了吧。
『喀……喀茲……』
小雪瞠目看著頂上鋒利的爪在虛空中刺出透明裂痕，「汝可知汝此刻是在做什麼？」裂痕伴隨著碎裂聲如蛛網般向四周輻射，「汝在和月池作對，和月池的力量相對抗啊！汝到底知不知道！」
『喀喀……啪啦！』
清脆的碎裂聲響，帶著迅速閃過的鋒利銀光。
「唔！」
「妳這賤人……」狐神瞇起逐漸轉為赤紅的雙眼，低低地嘶吼。他扣著對方的脖子，在她耳邊低語，「我知道毀了這副身體妳不會死，你用什麼方法活過千年，我早就已經知道了……妳的本體在哪？」
小雪的臉上沒有痛苦的神色，也沒有揮舞著雙手掙扎，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狐神，不帶感情地看著。
「汝會後悔的。」她冷冷地回道，竟有種無法言喻的威嚴，「汝若是將吾毀滅，她依然不會回汝身邊。」她閉起了眼，「更何況，吾之本體汝早已知道在何處。」
「……」
沒聽見他回話，她睜眼，狐神因怨恨與憤怒而轉紅的雙眼閃著猶豫的光芒，還有被看透心思的恐懼和羞愧。
「汝在害怕，是嗎？」語氣帶著了然的批判，「汝害怕吾消散以後，婆婆會怨恨汝；汝害怕現在的偶爾見上一面，會在吾消失後便成永遠不見；汝害怕吾被毀滅後，沒了競爭對手的汝，反而會離開無人陪伴且瘋癲的婆婆……」她說得平淡，彷彿她都了解、都經歷過一樣。
她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人了，每每為轉世前的人拔除記憶，她就會看見一次轉世者的人生。她看見了人類的愛恨情仇，看見了他們為自己的幸福努力；看見了他們為愛情而掙扎；看見了他們因未來而感到徬徨；看見了他們……洋溢幸福笑容的臉龐。
她花了百年的時間，了解到何為厭惡與憎恨。
她又花了百年的時間，才知道何為嘲諷與譏笑。
她花了幾百年的時間，只了解到何為惡與恨，那洋溢幸福笑容的臉龐，她從來都沒在婆婆臉上看過。
狐神的手微微地顫抖著，陡然一鬆，小雪便脫離了他的束縛，「暫且不殺妳，不代表我仁慈。」語畢，他一揮衣袖，青紫細髮於空飛揚，在漫天飄落的雪花之中，他如四散的碎紙，在風中消散。
「吾可不知爾有仁人之心。」
或許當年，紫苑婆婆不該發現她，若她不在，也不會造成幾百年前的那場爭鬥。
當年婆婆當著狐神的面說要將轉生侍者的位子傳給小雪，狐神錯愕，他以為紫苑知道他自貶地位每天來找她是因為他喜歡紫苑。而聽見紫苑淡淡的說她早已知道他的心意時，他震驚了。在震驚之餘，是因遭受背叛而感到的痛心與悲傷。他告訴紫苑他有著無界之王寵兒的身分，卻要來做地位與之大相逕庭的轉生侍者，是為了陪在她身邊，僅是如此渺小的願望她卻不答應。
『我的壽命比起神族，簡直是曇花一現。』紫苑只是對著一臉呆愣的狐神笑笑，『不過我不會孤單的，還有她會陪著我度過餘下的六百年。』
但這種不想讓狐神因為自己的死而遭受思念之苦的溫柔，對他來說是一種殘忍。在無法接受與悲傷的情緒下，他瞥見了小雪在一旁，那帶著冷漠與些許傲然的表情。
忌妒與憎恨的心自此萌芽。
一天，他終於抓到了單獨與小雪相處的機會，當他一爪便將小雪毀了個半殘，躺在雪地上瀕臨死亡時，紫苑衝了過來，護著她死也不讓他再靠近半分。
自此之後，紫苑因為小雪的傷勢和自責而受到太大的衝擊，發瘋了。而狐神與小雪也就因此而互相角力了近六百年。
狐神不知道，在與她爭鬥的過程中，不知不覺間紫苑的壽命已與消散的那天，相距不遠。
「出來吧，吾知道汝在這。」小雪兩眼定定地看著池面，端坐在月邊石上，語氣透著些許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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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不好笑 也沒有ＢＬ情結
所以沒人看我知道...（嘆
想先把冥幻寫完再繼續寫操靈師
因為總覺得如果我這寫到一半去寫操靈師
再回來寫這邊 感覺就不見了...（？
還有 我放棄短篇完結它了（默
請回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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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樓主
發表於 2012-10-2 09: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