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
鏘噹、啪唰——…
戰火並沒有越演越烈,反而漸漸的平息了下來。
「呼、哈、呼…」
兩方人馬早已疲憊不堪,尤其是刺客這一組。因為她們只有兩個人,卻得要對付七、八個騎士,光阻擋傷害就已經很吃力了。
天氣越來越冷,體力也流失許多。
此時所有人是多麼的想回去好好休息就寢,但他們的緊張情勢只是誰都不肯投降屈服。
「西索亞!艾哈力德!夾擊!!」
唰唰唰唰、咻咻——…鏘~~~!
喝!
東北、西南以及西邊的三名聖騎士看見連續幾個同伴受傷敗下陣來,立即大喝一聲,
同步舉劍衝向雪薔薇,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想要以圍攻殺她個措手不及。
雪薔薇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眼神一緊,雙膝微蹲,上半身後仰,兩劍相交,
「噹瑯~~!」,
以下腰的姿勢使騎士的三把劍停頓在肚皮之上,然後再把自己的劍從三劍交叉中央露出的空洞劈上去,以鬥氣輔佐劍刃剝削那幾把武器。
雪薔薇使左手的劍橫切前面以及左後方的劍柄上頭,迅速甩開兩把劍,
右腳往右邊移動半步成橫型,左手舞劍右手也不能鬆懈,以劍刃順著敵方的劍氣卡住握柄,由下往上斜劈,化解另一名騎士的招式。
只是這次她用錯了力道,劍有些不聽使喚的搖晃著,配合殘餘的鬥氣往騎士直接劈下。
被鬥氣正面衝撞的後果就是:雖然聖騎士有及時的偏了偏肩,但還是被尖銳而加快速度的劍尖刺中左肩,
大量的鮮血瞬間噴灑了出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鐵鏽味。
「!?…嗚…」啪沙—…
聖騎士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他閉上眼,雖然沒有面露痛苦之色,額角的汗珠卻已洩漏了他此時的感受。
聖騎士顫抖著手捂住傷口,但鮮艷的血液還是順著他的指縫汩汩流出,整件潔白的衣服俄頃間染成了一大片艷紅的罌粟。
「呼、呼…」
雪薔薇一看,反射性的蹲下,手掌貼在騎士的額頭,慢慢聚集聖光,再緩緩注入他的身體。
「妳…」「閉嘴!不准給我說話也不准動!」
雪薔薇不耐煩的壓低聲音喝斥騎士。
受傷的聖騎士兄乖乖的閉上嘴,看著她的眼神卻流露出擔憂。
因為這次的傷口實在有點大,再加上她已消耗掉了許多體力,因此她現在是在咬牙硬撐著將騎士的傷口平復。
「…好…了…」呼~~
雪薔薇艱難的一字一句說道,臉皺的死緊,騎士很清楚的看到幾顆斗大的汗珠滑落她的雙頰。
『眼前…好模糊…糟…糕…』
沒有力氣了…
她掙扎的想起身,撐著膝,伸手撫著額,想要讓腦子冷靜一會兒;但身子卻無力的晃了幾晃,還沒站穩便直直的往前面倒了下去。
「誒誒誒,小心!!」
騎士——那思特剛起身,面具女子便倒了下來,他趕緊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呼…呼…
雪薔薇緊抓著他的肩,勉強站了起來;但眼前還是模糊不清的,甚至還有一點的…黑暗。
唔!
不行了!
「…Jasmine!快走!!」
她忽然猛吸了口氣,推倒了那思特,搖搖晃晃的向鬈髮女子走去,右手猛力一揮——
一道亮光閃爍,Jasmine的腳下浮出了一個轉動的魔法陣。
「薔、薔薇姊…?」
Jasmine的眼裡出現了淡淡的驚恐以及慌亂無措。
…難道,她是想把她移動出去?!
正大步走進樹叢撿拾被擊落的劍,聽見女子的吼聲,珍萼一愣,急忙轉過身,對著騎士大吼:
「快阻止她!把那女的拉出魔法陣!!」
「是!!」
幾個還能跑的騎士一聽,立刻敏捷快速的起身,跑向魔法陣。
…呵。
看著他們,雪薔薇卻淡淡的一笑,手一揮,再施了一個魔法加諸在移動魔法陣上。
「妳!?」珍萼為之氣結。
那思特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扭到身後,制住她的行動。
嗚…「快,走…離開……」
啪答!
雪薔薇完全不理會珍萼,甚至連回頭看那思特都沒有,只是輕輕的呻吟一聲,搖晃著說完這句話,終於支撐不住整個人癱倒在地,瞬間陷入了黑暗——…
「妳、妳…唉…」
那思特嚇了一跳,趕過來的珍萼趕緊順勢蹲下身扶著昏迷的女子。
……好輕。
珍萼驚詫的撐扶住女子。
真輕,好像風一般。難道她都沒吃飯嗎?
…不對,現在重要的應該不是這個。
珍萼怔了一怔,轉過頭,聖騎士們正圍著魔法陣試圖闖入。他們一個接著一個,有條理的排列著。
看來攻破魔法陣是遲早的事。
珍萼放下心來,回頭望向女子臉上單純的面具。
『就讓我看清妳的真面目吧!』
看著那只有周圍稍稍刻了些花紋的面具,珍萼舉起了手,想揭下它。
但只是舉著,手停在半空遲遲都沒有行動。
會是她嗎…
該把面具…揭開麼?
「…唉~~」
他深深嘆了口氣,放下手。身後的那思特疑惑的看著他,怎麼忽然停手了?
最終,他還是沒有揭下她的假面具。
是不敢吧?深怕面具隱藏著的面容,真的是,
溫柔的,堅強的,
深愛著他的,
她。
珍萼很害怕。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害怕真的是她,怕她與他的關係從此變調,
怕她死亡,怕她受傷,
怕親手審判她,怕責任與自我的糾結。
——怕她會永遠的離開他。
珍萼低著頭,細碎的頭髮鬆散的垂下遮住他的眼眸,令人看不出他的表情,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看著懷裡的少女,依然是被面具遮掩著。珍萼忽然感到有些緊張的情緒,拳頭不自覺的握緊。
夜色深了,原本冷清的屋子點亮了蠟燭(煤油燈?),許多被聚集到中庭的男女僕人通通禁不住好奇心,跑了出來,將騎士們包圍在樹林中央。
「那是審判騎士嗎?怎麼是女孩子啊?」「看來…是啊!還是個可愛的女孩呢!」
「呀∼她好可愛喔!」「瞧!她懷裡還揣著個黑衣女子呢!」「喔,是刺客啊!」…
靠!我是男的!
珍萼不耐煩的翻了翻白眼,站著,抱著雪薔薇離開骯髒的地面。
眾人們繼續咬耳朵,竊竊私語。只是目標轉移了另一個人。
「誒,對了,主人怎麼不見了?」「他都消失半天了你才發覺,會不會太後知後覺了點?」某個執事嘲笑道。
樹林後,一個手裡拿著鍋鏟的老廚師緩慢的走出,遲疑的問道:「主人他…是被逮捕了嗎?」
一個可愛的女僕一聽,立即大聲的說著:
「我剛剛在走廊上有看到有個聖騎士大人馱著主人喔!」
「難道真的…」「他被逮捕了?」「看來似乎是的。」「咦誒誒咦??」
眾人驚呼。
有個面容疲憊的女僕不敢置信的抓著衣角,瞳孔裡充滿了不明的情緒。
她顫抖著,輕輕的說著:「那我們…是不是…自由了?」
群眾一愣。
「是啊!我們自由啦!!」「哇!萬歲!!太好了!」
呀呼!唷呵~~
此時,群眾忽然高興的大叫了起來,甚至還有人激動的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正苦思該如何打破結界的眾騎士被嚇了一跳,紛紛詫異的回頭觀望這群人。
「暴君終於接受制裁了,感謝聖騎士們!感謝國王!感謝光明神!」
「感謝光明神——…」
眾人異口同聲的喊道,隨即全體一制的雙膝跪地,雙手合上,緩緩閉上眼,開始虔誠的向神明禱告著。
「……」「…」「~~…」
黑暗中,眾人很清楚的看到一個騎士很不合群的站立在俯跪的人群裡,神色有些尷尬。
他起先是不知所措的站著,後來慢慢的邁出腳步,小心翼翼的擠出人群中,
背上還馱了那名昏倒(還被『雨珍』踩到吐血)的男主人。
「呼…終於出來了…」
騎士拍了拍胸,一副驚魂未甫的樣子。他頓了頓,大步走向三十九代的審判騎士,
嚴謹的立正站在珍萼面前,恭敬的舉起手行禮:
「珍萼騎士,人犯已抓獲了,而證據及人證也都找到了。」
「嗯。」珍萼淡淡的回答。
「…呃…那女子要逃跑了。我們要追上去嗎?」
「算了。」
珍萼無奈的抬頭,望向逐漸消失的Jasmine,「她會移動到哪你又不知道,要怎麼追?」
思考了一會兒,珍萼揮揮手,對身旁的騎士下令:
「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名少女帶回去,既然已經有抓到一名嫌犯了,那個女子就放她走吧!
別再徒増事端了。反正依我看,那女的是絕對不敢追來的,就算追來了我們也足夠應付她。收隊!回去了!」
「是!」
接旨的騎士答道,趕緊大步走向騎士聚集的地方,朝他們揮手示意。
「回去了!珍萼騎士說別管那女子了!收隊——」
「這…行嗎?」有人疑惑的問道。
回去會不會被審判騎士責罵?
「別管啦!反正已經有抓到一名刺客了。」
聖騎士小隊員擺擺手,像第三十八代太陽騎士般隨意的回答。
「那好吧!反正我們也闖不進魔法陣…」「下次出任務時記得帶上個魔法師,不然來是這樣放過人也不是辦法!」「嗯嗯…」
沙沙…啪韃、啪韃、啪韃——…
騎士們雖有遲疑,但仍乖乖的收起兵器,快速移動到珍萼周圍,形成一個半圓。
「收隊,報數!」一、二、三、四、…
珍萼仔細的清點人數,等所有騎士都歸隊後,將昏迷的住宅少爺交給身材高大的那思特背負。
「……」
離開的腳步頓了頓,珍萼斜著頭,意味深長的瞥了Jasmine一眼,抱起面具女子,轉身,回聖殿去了。
「帶好兩名人犯,別讓那男的跑了。」
「走,回聖殿!」
「是!!———…」
聖騎們中氣十足的回答,邁開大步,跟隨著即將為下屆審判騎士的少年的腳步,收戰回去。
沙沙—…
看著騎士們散了,住宅的傭僕陸續禱告完畢,站了起來,有些人還興奮的雙腿顫抖而站不穩。
他們個個興高采烈的走回屋裡,一路上還不停的討論著主人的「豐功偉績」。
很快的,人群也散了。
四周又歸於寧靜。
「……」
魔法陣高速的旋轉著。
Jasmine站在魔法陣中央,無助的站著,身體逐漸淡化。
其實這移動魔法因為使施者使用了少許的法力組成,因此在結構上有些瑕疵,才會使得她過了許久,尚未消失。
她看著被結界擋住而觸碰不到她的聖騎們漸漸走散,雪薔薇的身影也在騎士們交錯重疊的身影間越行越遠,
晶瑩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一滴滴的流了下來。
薔薇,那堅強而疲憊的軀體越來越遠…離她越來越遠了…
以後,還能再見到她麼…
「我怎麼…這麼無用…」
Jasmine捂著嘴,任憑止不住擔憂的淚如水泉流,雙腿一軟,跪倒下來。
『我要變強,變的很強很強,
『強的能夠保護好雪薔薇!
『等我,
『我一定會去救妳的!!』
「薔薇姊姊———…」
轟——!!!
※ ※ ※
夜已深。
回到聖殿,四周一片漆黑。
眾人已經睡了,珍萼遣散聖騎們後,原本打算去找老師,但仔細想了想,審判騎士應該已經睡了。
他可沒那個膽量敢去驚擾師長(同輩除外),就這樣抱著雪薔薇站在寒冷的走廊上思考了會兒,最後決定去找露狄亞。
她一定不會睡的。
「叩、叩!」
「誰?」
門裡傳出一聲甜甜的嗓音。
「是我,珍萼。」珍萼淡淡的回答。
喀答!
門緩緩的打開,一身輕便服飾的露狄亞笑吟吟的走了出來。
「哎呀,這麼晚了,我們的小珍萼怎麼還沒睡呢?是什麼風把你吹來啦?」
她的笑容有種讓人安定的溫暖。珍萼放鬆了僵硬的肩膀。
「…」
我還想問妳怎麼這麼晚還在練習神術咧…
他納悶的想,將懷裡的人往前推了推,嘴裡淡淡的說了一聲:
「我…我有事情要拜託妳。」
仔細看了看他懷裡小心翼翼揣著的女孩,聰明的露狄亞馬上知道珍萼要拜託她什麼事了。
雖然不知道這面具女子是誰,不過看珍萼的樣子肯定是他重要的人吧!
露狄亞神秘的一笑,打開門要珍萼趕緊進去。
「呵呵,我會盡力治癒她的。」
珍萼有些羞赧的低著頭。
「那就拜託了。」
出乎意料的,女子的傷勢比露狄亞想像的還嚴重。
她幾乎是花了體力的三分之二才約略治好女子的內外傷口。
「這是怎麼回事呢?」
露狄亞輕輕揩拭額頭的汗珠,疑惑的說道:
「她的外傷不是很嚴重,嚴重的是內傷。她有將近五分之三的內臟有裂痕或出血、凝塊,
若再延遲個三天恐怕就會開始劇痛,並且從裡面開始腐爛,直至死亡。
到時候就算是叔或者教皇都束手無策了…這些傷是經年累月累積下來的,難道她都沒有在治療傷口的嗎?」
什、什麼…?!
珍萼驚愕的望向緊閉著眼的雪薔薇…不,應該說是「霏緹亞」。
她臉上的面具已被揭開,是露狄亞堅持要拿下來的。
他早已料到是她,心裡卻難免有些落寞。
珍萼無語,心中五味雜陳。
「小珍萼?」
看著眼神忽然黯淡下來的弟弟,露狄亞擔心的問道。
然而,他卻只是默默地抱起霏緹亞,向她道謝後準備離開。
「謝謝妳。」
說完,珍萼慢慢的打開門,準備回房。
……
「等等!」
露狄亞忽然叫住他。
她走上前拿起珍萼的手,將一小罐晶瑩剔透的東西交給他。
那是個小小的玻璃瓶,裡頭裝著幾顆如水晶的紫色球體。
珍萼疑惑的看向她。
露狄亞依然是報以神秘的微笑,伸手將他推出門外:
「那是對她身體有恢復正常幫助的藥。等到她醒了之後餵她吃一顆,隔三天再吃一顆,身體就會慢慢回復了。」
她燦爛的微笑:
「好啦!千萬不要忘記我的話唷!快回去吧,大約只剩兩小時就天亮了,再不回去就沒辦法睡了。呵∼∼」
露狄亞輕輕打了個呵欠,不理會珍萼愣愣的表情,腳步慢慢退到房內,然後關上門。
「我也要休息了。就這樣囉!晚安∼」
啪答!
「……」
站在冷風直吹的門外,珍萼盯著手中的玻璃瓶,緊咬著牙。
怔了一會兒,隨即收起這罐藥,他緊緊抱著霏緹亞,儘量背著風不讓她冷到,然後邁開大步快速的跑向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