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2748|回復: 4
打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小說] 【特傳】真實與虛構(單篇)(2025/12/24更新破碎篇完結)

[複製鏈接]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0-4-24 16:02:46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皇鶯 於 2025-12-24 22:34 編輯

【特傳】真實與虛構(褚冥漾篇)

本文詳情請至傳】真實與虛構(褚冥漾篇)

本文詳情請至鳥與魚的虐手段(http://pinkcorpse.org/thread-57328-1-1.html)

日常就是一成不變的生活,惱人的鬧鈴聲就是日常的一部份,至少我每天都是在鬧鐘的摧殘下起床的,吵到一個不行的鬧鐘有破破的聲音,伸出被窩的手在冬天的空氣裡立刻就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讓我恨不得能立刻將手縮回來。

但事實上,我不僅不能收回我的手,還必須從被窩裡出來,好不容易在不太溫暖的被窩裡儲存的溫暖,就這麼逸散出去,抓也抓不住。

我穿上制服,用扁平的梳子整理頭髮,鏡子裡的人很瘦,就算學校大衣裡穿了一件被壓扁的羽絨服,也沒有讓我看起來胖一點。

我叫褚冥漾,今年高中一年級,是個孤兒,不太受人待見的那種。

******

褚冥漾放下扁梳,因為瀏海過長所以就算頭髮梳得整整齊齊,還是給人一種凌亂的感覺,但對於褚冥漾自身而言,眼睛前面隔著一層瀏海,就像是隔著一層紗看世界一樣,令他格外安心。

「喂!出來吃飯!」

砰然巨響是拳頭砸在房門上的聲音,門外的人用相當不耐煩的語氣完成叫吃飯的任務,換一個人受到這樣的對待至少會嘟囔幾句,但是褚冥漾不會,沒有被刻意忽略就是最好的對待了。

背起書包,褚冥漾來到吵鬧的飯廳,年紀較小的孩子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時不時精神的向路過的人問好,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則是一臉沒睡飽的模樣,一個一個都在打著哈欠,卻停不下跟朋友聊天的嘴巴,還有負責照顧孩子的老師們,忙忙碌碌的向負責喊吃飯的孩子確認是不是所有人都起床了。

在這火熱且朝氣十足的氣氛下,溫度都上升了些許,但是褚冥漾卻坐到最角落的位置,硬生生將自己身邊的空氣獨立出來維持冷冷的溫度,彷彿自我保護般的自我隔離。

孤兒院特有的早晨景象,在褚冥漾的眼裡用幾年的時間從習慣轉為漠然,他從來就沒有覺得飯廳的場景能為自己帶來多少朝氣。

快速結束早餐,褚冥漾起身離開座位的時候,只有幾位孤兒院的老師親切的說著路上小心。

室內和室外的溫差 總是讓人忍不住哆嗦,褚冥漾一邊走著一邊朝著指尖哈氣,想要驅散凝結在指尖的寒意,但街道上的寒風總是先一步捲走那點溫度,像個總是搶別人點心的壞小孩。

「那邊那位小朋友,能不能請你停留一下呢?」

在每個人都趕著上學或上班的街上,挽留的話語特別突兀,褚冥漾也聽到了,雖然聲音很近他卻不覺得被叫住的人是自己,四周可不是只有一個人穿學生制服。

隨即就有人伸手勾住褚冥漾的肩膀。

「別碰我!」褚冥漾驚叫著,尖銳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神經質,更不用說他用力地揮動手臂想推開突然接近的人,那模樣引起他人側目和一些不好的目光。

試圖搭肩的人立刻鬆手,但是褚冥漾的神經拉至緊繃,許久沒有波動的情緒喧囂著警戒,細柔的頭髮起了靜電,試圖透過增加體積產生威嚇。

「噗。」

不過沒什麼作用。

「抱歉嚇到你,小朋友。」有著一頭長捲髮的男人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他笑嘻嘻的說:「我的名字叫做安地爾,是個醫生。」

距離的擴張讓繃緊的神經得到舒緩,褚冥漾深深吸氣,冷冷的溫度很適合冷靜。

「有什麼事?」很少說話聲音聽起有些乾澀,褚冥漾打量眼前人深邃的五官。

外國人但是中文很流利,但是腦子不好一來就自我介紹,褚冥漾結論。

「我想問路。」安地爾的笑容具有強烈的禮貌性,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睛閃過奇怪的顏色和⋯⋯

「小朋友你知道最近的孤兒院在哪裡對吧。」

一點點濃稠的惡意。

褚冥漾抓緊書包的袋子,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只是用發顫的牙齒咬著下唇。

「吶,告訴我,好嗎?」安地爾依然笑著,只是褚冥漾不覺得那張笑臉有任何的善意。

所以褚冥漾轉身就走,不想再理會這個耽誤時間的怪人。

安地爾退開給褚冥漾讓道,他負手而立,那雙不自然的黑色眼睛目送處褚冥漾離去。

「本來很期待⋯⋯真是令我失望。」

低低的呢喃,撒上名為厭惡的調味粉。

比平常晚個五分鐘到教室,褚冥漾放下書包後便坐在位置上發呆,他的呼吸有點急促、身體微微發抖,好似再隱忍著什麼,在頭髮的襯托之下,微微露出來的臉頰顯得特別蒼白。

「褚冥漾你交作業了沒?」拿著名條的同學走過來,明明喊了老半天的收作業可是褚冥漾從進教室就一動也不動,讓他多少有點惱火。

「啊⋯⋯我現在交。」褚冥漾猛然回神,慌慌張張的拉起書包,卻一不小心讓書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褚冥漾呆呆的看著地上的課本和考卷,耳邊傳來毫不掩飾地嗤笑聲。

「喂!」兇巴巴的往發出笑聲的地方喊了一聲,同學將名條收進口袋裡,蹲下身就開始幫褚冥漾收拾。

褚冥漾愣了一下,隨即也蹲下來撿。

書包裡東西不少,兩個人收拾的速度卻很快,同學將手中的書堆疊到褚冥漾的課桌上,順手抽走褚冥漾的作業。

「作業我就拿走了喔。」

「好……謝謝你。」

「沒事,不過褚冥漾,你是不是不舒服?」同學皺了下眉頭,伸出手想撥開褚冥漾的瀏海:「嘴唇跟臉色都很蒼白,你要不要去保健室?」

褚冥漾身體向後傾斜躲過同學的碰觸,在袖子裡的左手拇指指腹,摩挲食指的指尖,可能是因為太冷了,手指之間的觸覺並不敏感。

「不、不用,不要管我!」認不住提高音量,褚冥漾拒絕同學試圖傳達的善意。

同學收回手,褚冥漾過大的反應讓她嚇了一跳,同時也有點尷尬,只好說幾句場面話來給自己創造轉身離開的理由。

「嘖,真沒禮貌,人家也是好心啊。」在旁邊全程觀看的其他人,發出不悅的聲音,

「嘛,誰叫他『遭逢變故』所以『需要愛護』呢。」有人譏諷地接話。

「喂,你這樣說得太過分了。」也有人看不下去制止不恰當的言語。

「抱歉抱歉。」可是對不覺得自己錯的人,產生不了任何效果。

褚冥漾雙手抓著外套的衣擺,原本因為寒冷略顯蒼白的指尖受到力氣的壓迫,更是白得毫無血色。

無法接納別人的好意,不是褚冥漾的錯。

無法調適過激的反應,不是褚冥漾的錯。

無法放下心中的陰影,不是褚冥漾的錯。

但是多數人就是認為,是褚冥漾的錯。

好不容易將心裡的不舒服壓抑下去,褚冥漾拿出課本,默默地複習。

這就是褚冥漾在學校的生活,起衝突、被嘲諷、上課、再被嘲諷、再上課,最後⋯⋯以「被欺負」收尾。

身體被突如其來的撞擊撞得倒在地上,反射性以手撐地避免全身沾土的後果,粗礪的地面在手心留下辣熱的刺痛,褚冥漾一開始是覺得驚嚇,後來就是麻木了。

「帶衰漾,今天走得很快嘛。」施誌用奇怪的語調說著,他的行為明目張膽,但每個募集到的人都紛紛走避,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畢竟誰都不想多管閒事,惹禍上身。

將書包當作盾牌擋在身前,褚冥漾不急著從地上爬起來,根據豐富的經驗褚冥漾早已知道躺在地上比較不會被拉扯到無人的角落。

果然施誌用力扯了幾下褚冥漾的領子後,發覺拖不動就狠狠踹了褚冥漾一腳,洋洋得意地離開。

拍掉身上的塵土,褚冥漾揉了揉被踢痛的小腿。

「如果姊姊在就好了。」自言自語的說著,褚冥漾繼續踏上回到孤兒院的路。

走進孤兒院、回房間、將房門上鎖直到隔天早上,不會有人來打繞也不會跟其他人接觸,這是褚冥漾每天的行為模式,但是今天褚冥漾的房門前卻圍繞了許多人,而且房門大開,裡面一定有人。

褚冥漾驚嚇的將書包擋在身前,就像遇到施誌的時候。

有個小孩發現了褚冥漾,他一臉奇怪的看著褚冥漾的姿勢,不明白當中存在自我防衛的意思,但小孩也不在意那些,大喊著告訴在房間內的孤兒院老師,被他們無視的房間主人已經回來了。

「你回來了啊。」孤兒院老師只有將腦袋探出房門:「趕快過來,安地爾先生指名送你一份禮物呢。」

吞了吞口水,褚冥漾維持著防禦的姿勢慢慢走進圍觀的人群,因為他的出現一瞬間圍觀人群的視線全都聚集在褚冥漾身上,有些是好奇有些是羨慕,還有許多是會刺痛皮膚的嫉妒,褚冥漾縮緊肩膀,不管這些是視線包含怎麼樣的情緒,一律讓他感到不適。

好不容易進到房間,除了孤兒院的老師外還有一個有點眼熟的人在,褚冥漾花了點時間才認出那是早上纏著他問路的怪人。

「嗨!還記得我吧?」安地爾面露微笑的打了聲招呼。

竄緊抓著書包的手,一個陌生人送來的禮物感覺很可怕。

尤其禮物很明顯是那面掛在牆上,十分巨大且精緻的鏡子的時候。

「快過來啊。」褚冥漾的腳步停在房門不遠的地方,孤兒院老師又再次呼喚出聲,語氣甚是親暱,明明褚冥漾住在孤兒院那麼久都不知道姓什麼名什麼。

「您好。」其實比起打招呼,褚冥漾更想將所有入侵他私人領域的人趕出去然後把門反鎖,但是這麼做帶來的麻煩會比現在更多。

「安地爾先生帶來這面鏡子特地指名要送給你個人的,好好謝謝人家。」孤兒院老師向褚冥漾叮囑著。

「謝謝您。」基本上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褚冥漾宛如電子播放器的道謝。

禮儀有餘誠意不足。

「不用客氣,早上遇見你的時候就覺得這面鏡子對你會有幫助,要好好使用喔。」安地爾笑瞇了雙眼,掩蓋戲謔和微微的厭惡,虛假的親切無人看破。

褚冥漾乖巧的點點頭,想著安地爾不過是暗示正衣冠等寓意罷了,他也很清楚的感受到面前人對自己的不喜,證據就是場面話說完後,安地爾很快就離開了,圍觀的人群也立即散去,還給褚冥漾一片孤單的清淨。

褚冥漾放下書包,那雙蒼白的手除了勒出來的紅痕外,還因脫力而顫抖,先前磨破的皮膚也出些許血絲。

他抬起頭面對牆上那面鏡子,乾淨的鏡面清楚的映照出這貧瘠且死板的房間,但撇除鏡像的畫面這面鏡子是很美的,銀白色的水波的圖騰散佈在巴掌寬的鏡框上,深藍色的金屬為鏡框鑲邊,光是配色就帶出寧靜之感,吸引褚冥漾走近鏡子。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墨黑色的雙眼雖然深邃卻是混濁,襯著蒼白的臉色就更加顯得陰森,用指尖滑過冰涼而光滑的鏡面貼上鏡中人影的臉頰,削去主詞的話語從褚明漾唇間無聲蹦出:「真難看。」
收回手掌,鏡面上留下方灰塵與髒汙,還有些許血跡。

看著鏡子上灰濛濛的一團,褚冥漾嘆了口氣心想等等得去找條抹布來,雖然並不喜歡這面鏡子,但孤兒院的老師們看見鏡子髒了一定會很不高興。

就在褚冥漾楞神之際,鏡中的影像突然泛起漣漪,一開始褚冥漾還以為是錯覺,但鏡中的影像愈來愈混亂與模糊,褚冥漾害怕得遠離鏡子躲到床鋪後面,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這奇怪的情景。

孤兒院房間的鏡像隨著水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貧瘠的與褚冥漾的房間有的一比,但卻有許多搶眼的畫作與畫架被堆放在各個角落,看著像個瘋狂畫家會有的房間。

確定,沒有其他變故之後,褚冥漾從藏身探出身體,不料卻在鏡子裡看見人影。

如果只是換個鏡像,褚冥漾可能會當作開啟異界將來可以發展可歌可泣的劍與魔法傳說,但如果鏡子裡出現額外的人影,氣氛就向恐怖片一去不復返了。

用最快的速度與離境子最遠的那面牆貼上去,褚冥漾嚇得嘴唇發白卻憋不出一聲尖叫,只能在腦內瘋狂刷屏。

「他是誰他是什麼他怎麼出現的為什麼鏡子裡有人全身都是白的嚇死人了他表情好可怕人常說紅衣的才是厲鬼白衣的不會害人但是他的眼睛是紅的頭髮也是白中一搓紅這樣算殺人一次到位的意思嗎……」

「你是什麼東西?」全身白白的「鬼」瞪著褚冥漾,凶神惡煞的表情和紅色的雙眼,手上還拿著油畫刀,活脫脫的厲鬼造型。

「你、你……」褚冥漾結結巴巴的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和他那讓作者打得很辛苦、讀者讀得很辛苦的內心話截然不同。

「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就拿刀刺你或是打碎這面鏡子。」全身白白的「鬼」晃了晃手上的油畫刀,威脅之意盡在言中。

被刺激出腎上腺素的褚冥漾,用顫抖聲音說:「但你也在鏡子裡啊……我叫褚冥漾。」

「我也在鏡子裡?」全身白白的「鬼」皺起眉頭但手上的油畫刀仍然直指褚冥漾的方向:「我不在鏡子裡,是你在我牆上的鏡子裡。」

「在我看來你也是在我牆上的鏡子裡啊,是一個叫安地爾的人送的。」褚冥漾向前湊近,恐懼過後就只剩下濃濃的好奇。

「靠過來幹什麼?離我遠一點!」不料全身白白的「鬼」一發現褚冥漾的靠近,立刻兇巴巴的吼叫,甚至向前揮舞油畫刀。

褚冥漾嚇了一跳,本以為油畫刀會在自己眼前劃出一條危險的軌跡,但沒想到那油畫刀就像是砸到什麼一樣,噹!的一聲被彈飛出去。

全身白白的「鬼」也愣住了,轉頭看向脫手而出的油畫刀,空虛的首長一抓一握似乎在確認其真實性。

「你……你過不來?」褚冥漾小心翼翼的確認著。

全身白白的「鬼」單手摸上眼前的鏡子,在褚冥漾看來就像玻璃窗對面的人將手貼在玻璃上的感覺。
「這樣看來你也過不來。」全身白白的「鬼」用指關節敲了敲看不見的鏡面:「這才正常,畢竟這是鏡子。」

拖了吞口水,褚冥漾一邊觀察一邊靠近鏡子,全身白白的「鬼」可能因為確定褚冥漾碰不到自己,所以沒有再度喝止褚冥漾。

果不其然,原本是鏡面的地方觸感跟原本一樣,看來僅僅只是顯示的畫面跟另外一面鏡子調換了一樣。

「好像魔法鏡子。」褚冥漾不禁感嘆。

「你剛剛提到安地爾,是安地爾˙阿西斯嗎?」全身白白的「鬼」皺著眉頭確認,褚冥漾這時才發現對方長得很好看,就像精靈一樣。

「我不知道他全名是什麼,不過那個人有一頭長捲髮。」褚明漾如實回答道。

「那就是了,他是我的心理醫生。」全身白白的「鬼」不高興的拉下嘴角。

「心理醫生?不對,重點是你是誰啊?」

「颯彌亞。」

全身白白的「鬼」雙手交疊在胸前,用雖然沒有站的很高卻讓人覺得他很高大的態度宣告自己的名字。

「喔我叫……」

「你說過了褚冥漾,然後這塊髒兮兮的地方是你那邊的,趕快擦掉看得很礙眼。」

颯彌亞抬手敲了敲之前被褚冥漾弄髒的地方。

(待續……)
請勿催更、請勿敲碗,作者只是想證明自己還活著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2#
發表於 2020-4-28 16:18:13 | 只看該作者
原來你發在這邊,怪不得我想說我怎麼想說我找不到文章XDDD

妳的進度太快了,我都還沒動筆呀QAQQQQ

然後漾漾依舊不改天然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3#
 樓主| 發表於 2021-8-20 12:39:48 | 只看該作者
【特傳】真實與虛構(颯彌亞篇)

我沒有固定的作息也沒有任何需要做的事情,想起床的時候就起床、想睡覺的時候就睡覺,每天睜開眼睛也不知道真實的時間是幾點,在這個沒有窗的房間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分別,一切的運行以我想做什麼為中心。

每天都會有人將飯食從房門下的開口送進來,除了醫生和收走畫作的時候,沒有人喜歡打開那扇門,供養我的人不喜歡,當然我也不喜歡,但如果當我餓了卻沒有東西吃的時候,我會用盡一切方法讓外面的人把我要的東西送來。

吵鬧和吼叫的效果很好。

我叫颯彌亞,今年十七歲,是個精神病,不待見別人的那種。

**********************

「颯彌亞,你在畫畫嗎?」

大約一個月前開始,有個不屬於這個房間的聲音會從鏡子裡傳出來,但是颯彌亞並不意外也不覺得排斥,因為不管再怎麼接近,兩人之間永遠隔著一個鏡面,這個安全交流的距離讓颯彌亞相當滿意。

聲音的主人是褚冥漾,對颯彌亞來說是一個住在遙遠國度的男孩子,半年前意外發現只要在鏡子上塗上血液就能連通兩面鏡子,還很方便的具有語言翻譯的功能。

塗一次的效果大約是一個小時,並且要兩邊都塗上才能啟動,從那之後兩人常常用這個方法聯繫。

「嗯,你做完作業了?」颯彌亞擱置手上的油畫刀,從畫架後面走了出來。

一出來就看見褚冥漾傻傻的笑臉。

「你今天畫什麼啊?」褚冥漾盤腿坐在鏡子前的地板上,就像個乖乖等待餵食的小動物。

「你上次帶給我看的那片葉子,我把它畫在高樓大廈中間的小盒子裡。」颯彌亞也跟著席地而坐:「完成了再給你看。」

「雖然聽不懂,但是颯彌亞畫得畫一定很好看。」褚冥漾晃著自己的腦袋瓜煞有介事的說道,他就是颯彌亞忠實的小粉絲。

「那你就期待著吧。」微微勾起嘴角,小粉絲無條件的追捧讓颯彌亞很是受用。

然後就是聽褚冥漾叨叨絮絮地說他的生活瑣事,有時候是進步的成績、有時候是被讚賞的片刻,許許多多也頗為繁瑣,但這就是兩人每天最期待的時光,因這段時光而快樂也因這段時光而改變,逐漸依賴這段因不可思議的鏡子而聯繫起來的牽絆。

當鏡面漾起水波,這就是他們今日交流截止的訊號。

「晚安,褚。」

「晚安,颯彌亞。」

當鏡子再度只顯示自己的面容時,颯彌亞收回方才充滿溫暖的笑容,那一張漂亮的臉蛋彷彿結上冰霜一般冷漠,他重新回到畫架之後,重新開始描繪畫布上的色塊。

這裡的顏色是直的、另一邊的顏色是彎的,在這裡需要濃一點的顏料而上面的區域需要畫得淡一些……到這裡颯彌亞的手突然停下,明明沒有任何差錯,畫布上的每一個地方都跟他腦海裡的畫面一模一樣。

猛然站起的身影推倒了身後的椅子,巨大的聲響是椅子和地板相撞的產物,是那麼的刺耳與驚人。

但颯彌亞卻不為聲響所動,油畫刀被他緊緊篡在手心,接著他快步走向房間角落的水槽,彷彿兇手將凶器插進人體一般的將油畫刀插進水盆中。

然後緩慢的轉動、搖晃。

不一會兒油畫刀上的顏料就被洗得乾乾淨淨,但颯彌亞卻沒有停止,仍然以固定頻率將油畫刀刺入水盆的動作,使噗沙噗沙的水聲規律的回響著,無處可逃的回音在封閉的房間內橫衝直撞,像是某種危險的思想逐漸爆走。

突然,颯彌亞停下一切動作,如果不是仍在晃動的水面和延著袖子滴下的水珠,這個畫面就像是被快門捕捉的照片一樣安靜。

不知是用於沉澱還是緩和的時間過後,只是很輕微的,颯彌亞動了下脖子,拿著油畫刀的手也逐漸抬高、轉動,直到油畫刀的尖端直指咽喉處。

拿著油畫刀的手平穩,像殺傷過無數人的暴徒,但頸脖上方的雙眼卻是空洞,彷彿他們並不屬於同一個人。

最後當然什麼也沒發生,颯彌亞舉著油畫刀回到畫布之前,繼續完成這幅還未成形的畫作。

什麼時候躺在地上睡著了?颯彌亞自己也不知道,醒來的時候沾著顏料的油畫刀掉在離自己有些距離的地方,色彩斑斕的地毯也增添新的色彩……或許不是睡著而是暈過去的,但颯彌亞只是單手撐起身體讓自己坐起來,平靜的好像他本來就是這個狀態。

更重要的未經主人許可,擅自坐在床鋪上的那個人。

「不和我打聲招呼嗎?」雖然颯彌亞完全沒有轉身看向自己,但安地爾知道,這位對環境變化極其敏感的病患只是在對他視而不見而已。

「滾出去。」颯彌亞用缺少飲水的嗓音低吼著。

「這可不行,今天可是慣例的診察日。」安地爾不介意被粗魯的言語針對,他將散落在胸前的部分捲髮攏起放到背後去。

「是在確定我還是不是精神病吧?」濕潤後又風乾的布料摸起來質地略硬還帶著些皺褶,讓颯彌亞看了覺得很不舒服,伸手用力扯了扯想拉平那些皺褶。

「那還需要確認嗎?」安地爾笑了出來,覺得這個笑話很不錯:「放棄痊癒的人就不要說得好像自己是被害者了。」

「那你作為醫生就該滾了,沒醫德的人渣。」颯彌亞站起來,眼睛不悅的掃向安地爾,雖然對方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來是有任務的,你的『養父』很關心你新的畫作完成了沒有,這次你花的時間似乎比以前還久。」安地爾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帶有多大的資訊量,輕輕鬆鬆的說著。

「不管我畫完了沒,只要他覺得畫完了就會進來拿走不是嗎?」颯彌亞發出嘲諷的笑聲:「我畫沒畫完一點都不重要。」

「當然重要啊,同樣的話術用多了就會被人起疑,他上次為了圓畫布上未完成的部分,可是掉了許多頭髮呢。」想起委託人頭上不管少沒少都不太多的頭髮,安地爾就覺得十分有趣:「大器晚成的天才畫家,他非常努力的經營這個人設。」

「所以他關心最重要的幽靈畫手有沒有好好畫畫,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那他就繼續努力吧,反正這幅畫還沒完成。」

就算完成了也不想被拿走,颯彌亞抿著嘴唇心想,他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突然對畫作有所執著,以從來就沒有的事情。

這麼說也不太對,在變成現在的狀態之前,颯彌亞還是很在乎自己的作品的,只是現在繪畫對他而言不過是發洩情緒的方法,所以就算作品被拿去冒用也無所謂。

「那我就如你所言的轉告了。」安地爾看著陷入自己情緒中的颯彌亞,比當事人更快看懂對方的心情以及原因,面具般的微笑突然變得真誠起來,真誠的惡意:「要是你的父親,當初有你現在一半灑脫就好了。」

颯彌亞愣住,安地爾的話就像指令一般,令他停止呼吸,紅色的雙眸也逐漸睜大卻再也看不清真實的景物。

幻境佔據了颯彌亞的思緒,陌生人的吼聲與叫聲由遠而近的到來,提著由父母的慘叫製成的顏料,撬開颯彌亞的耳膜後,粗魯的將顏料潑灑在意識的牆面上,形成一幅又一幅連續又生動的連環畫作,講述著由利益和仇恨執筆的殘殺戲碼。

蒼白的嘴唇微微張開,已經失神的颯彌亞似乎想喊出些什麼,卻什麼也沒從他的嘴中被說出。

操作別人的精神狀態向來是安地爾的娛樂,他開心地站起來準備離開,瞇著狹長的眼睛像是閒聊般提到自己送來的禮物,同時將颯彌亞腦中的幻象驅散。

「鏡子沒有壞掉,看來你很喜歡他。」

「它不妨礙我。」颯彌亞眨了眨眼似乎已經忘記方才的事情,他反射性望向鏡子,但心裡想的卻是會出現在鏡子裡的人,無意識的露出放鬆的笑容,但面對安地爾時這一定要是個秘密,至於送鏡子的人會不會知道鏡子匪夷所思的功能,颯彌亞覺得機會不大。

它和他,鏡子和褚冥漾。

「祝你們相處愉快。」說完,安地爾就離開房間,從落鎖的聲音和關門聲幾乎同時出現。

颯彌亞眉頭維蹙,直覺告訴他安地爾謀畫了什麼卻無從理解,所以很快就將這個念頭擱置。

舉起手指用牙齒啃咬出一個小小的傷口,然後將血抹在鏡子的一隅,如果褚冥漾下課很快就能透過鏡子見面。

紅色的眼睛望著鏡子裡的倒影,遲鈍的颯彌亞無法解讀自己眼中,被鏡子完整呈現的期待和依賴。

(待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4#
 樓主| 發表於 5 天前 | 只看該作者
【特傳】真實與虛構(破碎篇)



「……或許這是經由有心人所引導的結果,但卻也是必然會走向的結果。」怯弱的聲音唸完課文被指定的段落後,留下微弱卻又延長的尾音。



「很好,那剛剛這一段落,是作者以自己的角度對故事的感慨……」講台上的國文老師滿意的點點頭,開始對課文進行講解。



褚冥漾專心聽講,這一次的現代文課文他一直覺得很有興趣,也對故事中的兩位主角有相當的共鳴,老師的講解讓褚明漾就像在看別人對自己喜的歡文章寫評論般開心。



但是文章很長,整篇課文上完應該也要一週的時間。



下課的鐘聲響,褚冥漾仔細檢查作業是不是都收進書包裡,但腦袋裡的另一伴思緒則是想要將故事和鏡子另一邊的朋友分享,臉上也逐漸揚起弧度。



「呦!帶衰漾今天心情很好嘛,脫離心理陰影都會笑了。」施誌掛在褚冥漾面前的矮窗上,明明跟褚冥漾不同班,前往校門也不會經過褚冥漾的班級,但他就是喜歡在放學的時候過來對褚冥漾說些難聽的話。



「施誌把你的手從玻璃上放下來!」大部分的同學都紛紛走避,但總是負責收作業的同學倒是一點也不怕,還直接對施誌發出不滿的聲音。



「我就愛把手放這裡,怎樣?」被當面嗆聲,施誌故意在乾淨的玻璃上留下深刻的手印,也不知道他之前摸過什麼,手印看起來十分油膩,一看就不好清理。



「你!」施誌的行為讓這位同學瞬間冒出強烈的怒氣,但這怒起很快就被理智控制住,讓他能好好的說出有效的話語:「沒怎樣,只是你很惹人厭而已。」



「啥?」施誌不可置信的嚷聲道:「腦袋壞掉了吧?惹人厭的是你後面的褚冥漾!」



「他又沒給我造成麻煩。」同學覺得有些頭疼,說真的他很看不過施誌沒理由的厭惡跟欺負別人,但是他也沒辦法時時幫助躲避眾人的褚冥漾,頂多看得見的時候多講幾句沒什麼作用的話譴責施誌:「故意到別人的班級叫囂,怎麼想都是你比較討厭。」



「嘖!嘴巴這麼厲害,有本事來跟我打啊!」講不過就想打架,施誌對同學比出很值很顯眼的中指。



「有沒有本事我不知道,倒是你有沒有這個膽子才是問題。」同學冷淡的語調聽得出來他完全沒被施誌的行為影響到。



根本不需要怕,因為施誌就是個只會欺負默不吭聲的人的鼠輩。



「走著瞧!」施誌凶狠的喊聲還是嚇到一些教室裡的其他學生,不過他也就喊喊而已,看那逃跑的步伐多有落荒而逃的氛圍啊。



「你今天繞點路回去吧。」其實也抓不太到和褚冥漾相處的方式,但擔心施誌會在路上堵人的同學,還是硬著頭皮提醒褚冥漾。



因為完全沒有預計同學會和自己講話,褚冥漾就像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一樣,睜著藏在瀏海後的雙眼,全身僵硬的呆愣著。



也沒期望褚冥漾會回應自己,同學轉頭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



「謝……謝謝。」



同學呆愣住,這句謝謝其實並不大聲,還因為緊張而結結巴巴的,但因為是出自褚冥漾之口,這聲道謝就顯得珍貴幾分。



但還沒等同學有所反應,褚冥漾就抱著書包飛也似的跑離教室。



「褚冥漾最近是不是比較好講話了?」一直旁觀的人中有人發問。



「或許吧,最近好像沒那麼陰沉了。」



「那是好事吧。」



成功避開潛在的糾纏,褚冥漾進房間後立刻熟練的用美工刀割開指腹,並將血珠塗抹在鏡面上。



鏡子的畫面立刻產生變化,顯現出褚冥漾現在急著想見到的人。



「颯彌亞!我跟你說,我今天……咳咳咳!」褚冥漾興奮的想跟颯彌亞分享今天向同學道謝的事情,礙事的劉海已經被他隨手撩至頭頂,亮晶晶的眼睛讓颯彌亞感染了他的情緒,但過快的語速讓他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慢點說,快去喝點水。」颯彌亞一臉無奈的催促。



「嘿嘿。」因嗆咳所以這聲傻笑帶著一些沙啞,但褚冥漾仍然很開心。



「對了,我把畫畫好了。」褚冥漾喝水的空檔讓颯彌亞想起自己本來想第一時間說的話題。



「真……噗咳咳咳!」又是一個讓褚冥漾激動的好消息,結果這個傻孩子一時之間忘記自己還在喝水,結果又華華麗麗的嗆水了。



颯彌亞閉上嘴巴,他決定等不聰明的朋友喝完水再說話,面得對方今天把自己的肺給嗆出來。



「颯彌亞,我要看畫!」終於緩和過來,褚冥漾快步走到鏡子前。



「在那。」颯彌亞側過身,讓身後的畫布展現在褚冥漾面前。



那是一幅以灰暗為主體的畫,深深淺淺的灰和黑勾勒出迷幻的環境,像是高樓大廈也像是重重人影,包圍著唯一明亮的色彩,一片翠綠中帶著淡黃點綴的葉子。



那片葉子被描繪得相當精細,細微的葉脈和葉子的邊緣線條都被勾勒得清晰,在畫中那虛幻模糊的世界中,是唯一具有清楚形體的存在,是黑暗中唯一的色彩,也是執筆者在世間唯一投注目光與感情的事物。



「颯彌亞,你畫得真棒。」褚冥漾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畫中的那片葉子,像顆被點亮的星子:「比我撿回來做書籤的葉子漂亮多了。」



「在我看來,你撿的那片葉子就是這麼漂亮。」颯彌亞哼了一聲將臉撇到褚冥漾看不見的那側,驕傲地如同一隻白色的貓。



「在我看來,是你畫得更好。」褚冥漾笑嘻嘻地繼續誇獎,因為發現颯彌亞的害羞而帶了點惡作劇的意味,只是為了不要讓颯彌亞惱羞成怒應該見好就收、轉移話題:「我後來查了下,那是夜來香的葉子,花語有獨立、溫和安詳的幸福,因為沒看到花的顏色,所以也不知道他確切的花語是哪個。」



「顏色?」



「對啊,不一樣顏色的夜來香有不一樣的花語,有白色、米黃色和……我剛剛說的是白色和米黃色的夜來香的花語。」褚冥漾熟練的將中斷的話語自然地帶到下一句話上,隱藏起不美好的部分。



紅色夜來香,危險的快樂與愛。



「白色和米黃色的話,以後帶來給我看吧,我再把花加到畫上。」颯彌亞端詳著畫的構圖,做出決定。



「唉?可是畫不是已經完成了嗎?」褚冥漾詫異地問,他記得颯彌亞很不喜歡對畫作進行修改。



「我改變主意了,葉子上應該放些夜來香的花。」颯彌亞篤定的說:「所以畫還沒完成。」



「你說的對,等花開了之後我再把花帶來給你看。」褚冥漾同意颯彌亞的話,腦中想像著颯彌亞所說的畫面,白色或淡黃色的花朵被葉片盛放在一片灰暗的世界中,就像冰冷的世界放置了一葉的幸福。



「可別忘了喔。」褚冥漾雀躍得像是要立刻將花朵帶來給自己的樣子,讓颯彌亞覺得溫暖又開心。



「才不會。」褚冥漾反駁道,暗自決定等等去查詢夜來香什麼時候會開花。



「畫也看完了,上次那篇文章繼續念吧。」颯彌亞盤腿坐在鏡子前的地板上,催促著褚冥漾。



「好啊,我去拿課本。」褚冥漾將書包拉開拿出國文課本,開始為颯彌亞讀著最近他很喜歡的課文:「我看看昨天我們讀到……有了。」



「有溫度的文字聯繫著兩人的友情,失去家人的兩位少年相信著信件為他們帶來的幸福……」



兩個男孩各自坐在鏡子的兩側,他們碰觸不到彼此也不曾感受過對方的存在,鏡面隔絕了他們的肢體,卻無法阻斷兩人透過眼神所傳遞的陪伴與依賴。



「就算對對方的感情逐漸加深,他們仍安於現狀也滿足於這份有距離的關心,卻忽略這份聯繫既脆弱又縹緲,如同一面隨時會被打碎的水中鏡像。」



********



鏡子重新映出颯彌亞的身影,讓這位年輕的畫家知道,他所珍惜的這段時間已經悄悄的成為回憶,這讓他感到暴躁,忍不住將身體撞向鏡子旁的牆面。



「冥漾……」呼喚著剛剛才道別的少年,颯彌亞一次一次的用身體撞擊著牆壁,經過處理的牆壁沒給他帶來多少傷害,這樣的保護反而加重了他的暴躁。



白皙的手掌急切地遞到唇邊,颯彌亞毫不猶豫地將牙齒刺進脆弱的皮膚中,比顏料還要鮮紅的血液沁入皮膚的紋路中,像是畫上微小的刺青。



但是這樣的傷口仍然沒讓颯彌亞停下自殘的行為,相反的他覺得不夠,牙齒更為粗暴的撕裂著傷口,血液逐漸染遍颯彌亞的整個手掌,直到颯彌亞覺得手掌足夠濕潤,他才鬆開口。



嘴角不可避免的也沾上許多血液,讓颯彌亞看起來就像電影中的吸血鬼般,由瘋狂串起蒼白與英俊兩種特質。



沾滿血液的手掌拍在鏡子的角落,為了讓鏡子沾到更多血液,颯彌亞反覆進行塗抹的動作,卻也擔心會嚇到褚冥漾而克制自己不要在擴大塗抹的面積。



終於,颯彌亞呼出一口長長的氣,受傷的手放在膝蓋上,已經凝固的血液顏色變得深沉而且令人很不舒服,但颯彌亞現在並不想處理自己那狼狽的手掌,他只是無神的享受煩躁過後的安寧。



但是這片寧靜一下就被打破了,輕易不會被打開的房門被粗魯的踢開,數位穿西裝的彪形大漢湧入房間,其中兩人一左一右的抓著颯彌亞的肩膀,直接將他清瘦的身軀架在空中,限制住他的行動能力。



「他的左手受傷了,去處理。」低沉的成年男聲出自走在後面的中年人,他的頭髮班白,眼角和嘴角也佈滿了皺紋,雖然說出的話乍聽之下是在關心颯彌亞,但事實上卻只是對待損壞的工具讓人修理而已。



也不對,畢竟用久了的工具還會有點感情呢。



穿西裝的人點頭後拿出醫藥箱幫颯彌亞包紮和清理傷口,雖然沒有被粗魯的對待,但也動作也沒有多溫柔,傷口雖然傳來陣陣的刺痛,颯彌亞卻像沒有上發條的玩偶一樣,一動也不動。



在颯彌亞接受包紮的時候,中年人走向一旁的畫架端詳著:「看樣子是畫好了。」



在中年人指揮穿西裝的人要把畫搬走的時候,颯彌亞這才有所反應,但僅僅只是一個抬頭,架在他左右兩邊的西裝男就立刻加大壓制他的力道。



「還沒畫好,把畫放下,不准碰。」幾組簡短的語句從颯彌亞的嘴裡像子彈般一個一個迸射出來,好似要將中年人用子彈射穿一般。



將手伸向畫架的人們反射性停下動作。



「搬走。」中年人揮揮手讓穿西裝的人繼續動作,並沒有理會颯彌亞說了什麼,他就是颯彌亞名義上的養父。



「不准碰!我說不准碰!還沒畫好不准碰!」颯彌亞尖叫出聲,他的雙腳在空中奮力掙扎著,長長的頭髮因為劇烈的動作鋪散開來,覆蓋漂亮的五官卻遮掩不了嘴角的血跡,這讓他看起來就像索命的冤魂。



但是搬運畫作的人並沒有再度停下動作,他們迅速的將畫搬離。



「啊啊啊!還來!還來!」畫作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颯彌亞更用力的掙扎與尖叫,除了身體和雙腳,雙手也越發用力的胡亂抓撓,刺耳的尖叫聲引起房內大部分人的反感。



「嘖!」架著颯彌亞的其中一個人被銳利的指甲抓傷了,發出不悅的聲音,他示意另一個同伴同時將颯彌亞的身軀砸在地上。



這聲音可比之前颯彌亞自己撞得還要大聲。



就在颯彌亞因為撞擊而無法掙扎的瞬間,剛剛被抓傷的人就將他狠狠壓制住,經過專業訓練的成年人讓瘦弱的颯彌亞連脖子都無法再動彈。



「咳……」被壓住咽喉,颯彌亞根本無法再發聲。



「別弄傷他的手,出去吧。」颯彌亞無法再尖叫讓耳膜好受了點,但中年人並不想再繼續待在這個房間,他率先離開並帶走了全部的人。



壓制颯彌亞的人看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就將颯彌亞拉起並重重摔向房間最深處的角落。



是在報復。



撞擊的暈眩讓颯彌亞躺倒在地,無法反撲回擊,而將他摔出的人也快速的離開房間。



落鎖的聲音清晰且沉重,銀白的髮絲流水般地在颯彌亞身邊交錯散佈,地板令他覺得身體冰冷,身體捲縮起來想從自己的體溫得到些許慰藉,不知道出於何種考慮,他藉著眼淚緩慢的擦拭自己的面容,將血跡轉為袖子上的點點髒汙。



反覆的擦拭,確認臉上沒有什麼嚇人的血跡,直到褚冥漾的聲音再次從鏡子傳出,颯彌亞都沒有離開那個角落。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5#
 樓主| 發表於 5 天前 | 只看該作者
「各位同學,我們晚點就要到展覽館去參觀這次的巡迴展覽,在那之前會撥放畫家的展前訪談,裡面會大致介紹這次展覽的作品,請各位同學認真的看。」美術老師站在講台上,向台下難得來到多媒體教室的學生們講解著:「這次展出的畫家是最近幾年崛起的,年至中年在一次比賽中被發掘,其故事中帶著大眾喜歡的傳奇色彩,從那之後就聲名大噪,舉辦了全球的巡迴展覽。」



褚冥漾將扶手裡的小桌子拉出來放上比和筆記本,昨天他有和颯彌亞提今天參觀的事情,也約好了要跟對方說說今天的所見所聞。



只是畫家是個外國人,名字太長太難記,昨天晚上說不出畫家的名字,讓褚冥漾被颯彌亞嘲笑了一翻。



暗自決定要扳回一成,所以褚冥漾還拿著筆記本,準備記下重點。



影片裡的畫家是位頭髮花白的中年人,雖然有字幕的幫忙,但畫家的名字太過複雜,就算出現許多次,褚冥漾還是只記下姓氏中的幾個字。



「康……德爾……菲特,我好像把名字記得很沒禮貌……」褚冥漾在腦中念著筆記上的字,希望能補齊這個名字,但念著念著越來越像英文的counterfeit(仿冒品),頓時有股深深的挫敗感:「我好像把名字記得很沒禮貌……」



『接下來我們要介紹這次巡迴畫展中的幾幅畫,能請到畫家本人為我們解說真是太難得了。』螢幕中的主持人宣布影片進入下一個環節,幾位工作人員搬上三幅被遮起來的畫。



『這三幅畫都是這次巡迴畫展中首次亮相的新作,首先第一幅……』



褚冥漾放下筆記,注意力也因為集中太久而換散開來,也有一部份是褚冥漾對這個畫家並沒有什麼興趣,從事先查過的資料裡看到,這個畫家的畫風陰暗並不是褚冥漾喜歡的風格。



他喜歡的是那種……



「像颯彌亞的畫那樣,在陰暗中有……」



『陰暗中有著亮眼的希望。』



腦中所想的話突然和影片的聲音重和,讓褚冥漾嚇了很大一跳,他重新看向投影幕,畫家已經在介紹第三幅畫了。



然而,那幅應該是第一次看到的畫,卻相當的熟悉。



『一直以來我描繪的都是極為黑暗的世界。』畫家閉上眼睛說著,像是沉浸在感慨之中:『但我覺得,黑暗並非無盡的,受名著最後一片葉子的啟發,我在畫作中加入象徵希望的葉子。』



影片中的畫家說得聲情並茂,但褚冥漾卻覺得腦袋裡某個處理情緒的零部件發出故障的火光,連帶手腳都有些不停使喚,筆記本從手中掉落引起隔壁同學的注意。



「褚冥漾,你的筆記本掉了。」因為褚冥漾沒有立刻將筆記本撿起來,一直待他友善的同學以為褚明漾並沒有發現,低聲的提醒。



「啊……謝謝。」褚冥漾彎腰撿起寫滿了影片重點的筆記本,這簡單的動作在此時卻帶來巨大的疼痛,就像每一條肌肉被神經滿滿的填充,一經拉扯就向大腦傳遞著疼痛的訊息。



就算痛,也不知道痛在哪裡,可能是全身,也可能是某個很重要卻沒有實體的器官。



無窮無盡的「痛覺」讓褚冥漾覺得,自己離瘋掉可能差不到一點,也因此大腦極度冷靜地想出消除疼痛來源的方法。



「對、對了……那幅畫……是這次新公開的畫吧,怎麼好像在哪裡看過。」褚冥漾結結巴巴的跟同學搭話,左手不自覺的按壓右手的虎口。



「那幅中間有葉子的畫嗎?」第一次被褚冥漾會主動搭話,同學愣了一下。



「拜託……一定要說沒看過。」褚冥漾在心中用力的祈禱能聽見自己想聽的答案。



「看過應該很正常吧。」只是事與願違。



有隻看不見的手猛然拉扯褚冥漾所有的神經,發狠的將那些傳導痛覺的細線從褚冥漾的體內一把扯掉。



痛覺消失了,所有的知覺都消失了,褚冥漾感受到似曾相識的空虛感,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什麼時候有過同樣的感受。



啊對了,是在接到爸爸、媽媽和姊姊的死訊的時候。



「正……常?」褚冥漾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能力說話,也不知道竟然還有二度確認的勇氣。



「是啊,最近學校裡貼了很多海報,上面就有印那幅畫。」同學如實回答,褚冥漾發顫的雙手讓他語氣一轉關心道:「你還好嗎?」



「我……有點不舒服。」褚冥漾將雙手壓在大腿上,下意識地想隱藏自己的異狀。



「感覺很嚴重,我幫你報告老師吧,不然晚點要出學校了。」影片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了,多媒體教室重新亮起大燈,同學也沒等褚冥漾回應就舉手報告老師,並在老師的委託下將褚冥漾送去保健室。



褚冥漾的臉色比油畫顏料還要白,沒有人覺得褚冥漾是假的不舒服。



獨自躺在保健室的床舖上,褚冥漾覺得腦袋裡面亂糟糟的,和颯彌亞相處的記憶被他翻來覆去的研究,想證明些什麼又害怕真的證明出什麼。



「那幅畫……」想著想著褚冥漾用手臂著住雙眼,微溫的淚水從眼角湧出立刻被袖子吸收:「是颯彌亞畫的……對嗎?」



現實與認知開始錯位,若只有一方是真實的,錯誤的那方無疑是存於大腦中的事件,就像愛麗絲醒來後,仙境的經歷只是一場荒誕又不合邏輯的夢,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仙境是真實存在,也沒有方法能夠證明......嗎?



只要再從夢境到達仙境一次,愛麗絲至少能夠向自己證明仙境是真實存在的。



褚冥漾猛然將身上的棉被往旁掀開,雙腳在轉身時準確的踩進鞋子中,奔跑的要素已經組成,只差狂奔回孤兒院的房間內,並在鏡面上抹上紅色的血液。



褚冥漾此時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自己證明颯彌亞存在的方法是無比具體,而不是難以控制的入眠。



但打開保健室的門時,卻跟保健是老師來個面對面親密接處。



「那個......褚冥漾對吧?老師第一次不是在路上而是在保健室出車禍呢......雖然撞我的是你自己,但這跟撞到車一樣痛啊。」保健室老師指揮,褚冥漾幫自己的後腰塗上舒緩的藥膏,剛剛那下撞擊讓他整個人往後倒飛,還狠狠撞到門口走廊的圍牆上,有一點使用年代的腰受創頗重。



「真的非常對不起。」褚冥漾哭喪著臉,用手心仔細地在受傷的腰部上按摩,方才彭湃的、不顧一切的情緒也在剛才的人體車禍中散得差不多了,就連懷疑颯彌亞是真是假時產生的負面情緒也跟著消減,進而想起來現在並不是他可以擅自跑出學校的時間。



孤兒院的孩子要是被發現逃學,褚冥漾要面對的事情可就比在鏡面上抹血要複雜得多。



「老師收到你的道歉了,不過你來得時候臉色那麼差,現在又是想跑到哪裡去呢? 已經不會不舒服了嗎?」



「我...... 」



褚冥漾回答不出任何聽起來有說服力的話,不擅長訴說也不擅長說謊,更何況這整件事情用任何方法表述都難以不被懷疑精神狀態。



保健室老師趴在枕頭上遲遲等不到回答,忍著腰痛轉頭又看見滿臉為難的面龐,只好撐著手臂改趴為站:「不是要跑出去做什麼違法的事情吧?」



「當然不是。」用力搖頭否定,不長的頭髮來回給蒼白的臉頰呼巴掌以表褚冥漾的誠意。



「也不是要跑去玩? 」



「不......不是玩。 」



「也不是翹課談戀愛。」



「也不是。」



保健室老師滿意的點點頭,把自己像易碎物品搬輕輕地放在辦公椅上: 「那就開假單讓你回家休息吧?」



褚冥漾錯愕的看著開始寫假單的保健室老師,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能夠得到天上掉下來的假單。



「我呢,不是你的課堂老師,平常也不太會跟你有什麼交集,但多多少少知道你的事情,也在學校裡觀察過你。」保健室老師一邊填寫著表格一邊說: 「所以老師有看到,你之前想放棄全世界的表情。」



「但是最近不一樣了,你開始有期待也有盼望,好像有什麼出現在你身邊,成為你生活的動力,剛剛看你急著跑出去,應該跟讓你開心起來的人或事有關。」在最下方的格子裡簽完名,保健室老師抬頭向褚冥漾露出鼓勵的笑容: 「所以老師決定幫你請個假,學校的課程是為了讓學生積攢面對未來的能力,而不是在關鍵時候成為絆腳石。」



「加油啊,真的發生什麼自己沒辦法解決的事情,就跑回學校求助吧,班導師也很擔心你。」



嘴巴不安地動了動,被保健室老師煽情的鼓勵感染,褚冥漾覺得很感動也很抱歉,雖然有施誌那樣的人在蓋住了褚冥漾大部分觀看世界的窗戶,卻也有像保健室老師這樣默默守望的人在,但之前的自己卻沒辦法坦然接受善意,這讓褚冥漾覺得相當愧疚。



「老師,謝謝你。」



但是回到孤兒院後,褚冥漾沒能馬上回到房間,因為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來到孤兒院。



「好久不見,小朋友還記得我嗎?」安地爾坐在孤兒院裡唯一的功用是待客的沙發上,笑瞇瞇的看著一進孤兒院大門就立刻被跩到自己面前的褚冥漾。



「您、您好。」褚冥漾嚥下乾巴巴的嘴裡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唾沫,這樣才能緩解面對安地爾的緊張,雖然這個動作讓他口更渴了。



「今天來到這裡,其實是我決定了一件事。」安地爾說著,一邊從身邊的公事包裡拿出一個扁扁的盒子放到茶几上: 「那天見到你之後我就有個想法,但一直沒有下定決心,畢竟這是很重要的決定,必須好好思考。」



就像故意讓人不安一樣,多講了兩句話安地爾也沒說出重點,反而用為妙的目光看著褚冥漾,看得人渾身發毛。



「是跟這個盒子有關嗎?」不安的希望可以趕快結束會面,褚冥漾以提問推進對話。



「是啊,這個盒子是一份禮物,一份我專門準備給你的禮物。」



「禮物?給我的?」距今與安地爾見面的次數嚴格點算的話是三次,但卻已經收到第二份禮物,這讓褚冥漾覺得很不安。



但是還沒等安地爾接著說,會客室的門就被很失禮的踹開。



「帶衰漾!」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想法被植入腦中,從窗戶看見褚冥漾出校門後,施誌就偷偷離開課堂追著褚冥漾回孤兒院,一路上還很神奇的沒被莫名分心的警衛發現。



「施誌,你在做什麼?現在可是有客人在!」孤兒院老師聽到聲音從隔壁的辦公室出來,表情相當生氣。

.

「帶衰漾能有什麼重要的客人?我是來......ㄟ?」施誌像是突然失去目標一樣,話說到一瓣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夠了,這位小朋友你實在太沒禮貌了,你都是這樣對待褚冥漾小朋友的嗎?」安地爾從沙發上站起來,比當地人都高的身高讓他看起來很有壓迫感,更不用說他現在滿臉怒容。



「我怎麼對他都跟你無關吧!」雖然查覺到自己的異常,但天生嘴巴硬到多餘的施誌還是先說出令人討厭的話語。



「當然有關係,因為我決定領養他!」



這句話宛如炸彈般將褚冥漾嚇得楞神,施誌卻是立刻接收這個資訊,然後臉色因為猛然脹紅。



「憑什......」



「夠了施誌,立刻回你的房間去。」在施誌爆出更不體面的話之前,孤兒院老師厲聲打斷了他,並強硬的關上會客室的防門,讓褚冥漾與安地爾再次獨處。



「真想用更慎重的方法告訴你這個消息呢。」安地爾用婉惜的語調總結了方才的插曲,注意到褚冥漾根本沒有回神,他將剛剛擺在桌上的盒子推到褚冥漾的面前: 「就像剛剛說的,我想領養你,所以今天帶著禮物來是想問問你的意願。」



「領養......我?但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喜歡的長相。」



「您是......變態?」



「不是,請不要用你的臉這樣問我,剛剛說錯了是你跟我喜歡的人長得很像。」



不知道有沒有人信,反正褚冥漾是不信,他用警戒的眼神看著安地爾,決定如果對方又說出或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他就立刻奪門而出。



蠻不在乎的聳肩,安地爾指向盒子說道: 「我知道這樣的理由很難說服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你應該看得出來我能夠給你穩定且優渥的生活,而且我不是變態,被我領養會比你留在孤兒院直到成年更有未來,而且我不是變態,這個禮物是給你的,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我真的不是變態。」



「......我知道了,謝謝您,我會考慮的。」不知道是回應安地爾的領養說明還是那在一句話重複出現的話,褚冥漾將盒子拿起表示自己會收下這份禮物,畢竟不這樣的話,這位纏人的紳士應該不會立刻離開。



雖然完全不考慮被領養就是。



安地爾滿意的點點頭,褚冥漾的社交話術他聽出來了卻不是很在意,反而提出了一個突兀的要求: 「離開之前,我可以去看看上次送給你的鏡子嗎?」



「當、當然可以。」雖然並不想讓安地爾這種全身透露著危險的人靠近重要的鏡子,但名義上安地爾是贈送鏡子的人,也是提出想領養他的人,褚冥漾不好拒絕。



但幸好,在褚冥漾的房間裡摸了下鏡子後,安地爾就像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一樣,很快就離開了孤兒院。



但有人掐著安地爾離開的時間點,闖進了褚冥漾的房間。



「憑什麼!」又是踹開房門,施誌把剛剛沒有說完的、質疑的話再說一遍,這次沒有孤兒院老師制止了。



褚冥漾驚恐地站起來,雖然施誌常常在學校或外面欺負自己,但從沒有闖進房間過,畢竟施誌雖然喜歡欺負褚冥漾,但如果在孤兒院內被孤兒院老師記上一筆,損失一定比欺負人的快樂大。



但是施誌此時就像是被忌妒蒙蔽了理智一樣,一闖進房間就狠狠地推了一把褚冥漾,害得褚冥漾書桌上的禮物以及課本文具都散落到地上。



安地爾的禮物摔出盒子,是一把嶄新的油畫刀,看起來莫名的鋒利就像一把真正的小刀。



「憑什麼你有人領養!憑什麼你出生的時候有家!」施誌不滿地喊叫著,他單方面發洩自己的不滿與嫉妒,全然不管這些情緒究竟合不合理。



「你......你不要......」



「不要什麼?不要欺負你嗎?」施誌冷笑了一聲,蹲下身撿起安地爾送的油畫刀: 「我一直都看你不爽,從你來孤兒院的時候就不爽了,憑什麼我從小時候就是被拋棄到孤兒院,而這裡卻是你不得不的選擇?」



「還總是一副不願意待在這裡的樣子,看得就火大,如果那麼不願意你怎麼不回自己家?如果你那麼不喜歡怎麼不跟你的家人一起死在車禍?」



「施誌你冷靜些。」查覺到施誌此時的狀態真的很不正常,褚冥漾害怕的想盡量遠離施誌,但被死死盯著的褚冥漾根本找不到逃脫的機會。



「我很冷靜啊,是你這帶衰的傢伙不知道又在妄想什麼精神不正常吧。」混沌的眼睛在褚冥漾身上上下掃視了一圈,好像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施誌笑出了聲。



「帶衰漾我們打賭吧,我聽說生來就有家庭的小孩是幸運的存在,像你這樣全家死光自己活下來的衰小一定更幸運吧。」



「賭什麼?」決定先拖延時間,明顯狀態不正常的施誌並不是能溝通的對象。



雖然施誌平常也不是能溝通的,這樣一想,褚冥漾不禁在內心冷笑。



「就賭......你今天會不會得救!」



安地爾的禮物是一把嶄新的油畫刀,看起來莫名的鋒利就像一把真正的小刀。



褚冥漾趴在地板上,血液從腹部和胸口的傷口中流出,鋪出一層鮮紅的地毯,無論心臟再怎麼用力的鼓動,都無法讓破敗的身體生出任何能用來求救的力氣,況且剛剛施誌離開的時候,鎖上了房門,就算有人來敲門,褚冥漾也沒辦法呼喊出聲。



他只能睜著雙眼,認知自己的即將,然後用為數不多的清醒想起今天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



手臂緩緩舉起,用希望與期待驅動手臂。



然後,染血的指尖,接觸到冰涼的鏡面。



然後......



「沒有......沒有,沒有颯彌亞,都是......假的。」



攤開在地課本上,新鮮血液遮蓋了褚冥漾做了記號、準備今天讀給颯彌亞聽的段落上。



『或許是嫉妒,又或許是惡意,沒有人知道,那位神秘紳士是怎麼看待少年們水中月般的友情,擁有權力的成人將指尖點向湖泊,水面上月亮的倒影就再也不復完整。』



『最終,兩個少年的故事,敗在虛構所維持的真實。』



颯彌亞等得很不耐煩,雖然待在這暗無天日的房間裡他並沒有能夠確認時間的方法,但多虧於褚冥漾都定時開啟鏡子的魔法,所以颯彌亞多少有些時間體感,他也就更清楚的感受到,現在已經離平常褚冥漾會出現的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焦躁地等待讓他忍不住用油畫刀在手心裡畫出傷痕,看見新鮮的血液後,他看向鏡子的角落乾枯的血跡,猜想著是不是之前抹上的血液已經沒有用了。



所以,颯彌亞又在鏡子上塗上新鮮的血液。



一直沒有反應的鏡子漾起水波,颯彌亞高興地笑了出來,這是鏡子魔法正常運作的象徵。



然後,鏡子另一邊,卻不是笑著迎接他的褚冥漾。



「啊......啊......啊啊啊啊啊!」



門外的看守被尖叫聲驚動,闖進颯彌亞的畫室,打開門正看到颯彌亞趴在鏡子上,嘴裡喊著沒聽過的人名。



「吵什麼吵!」本來就不喜歡這瘋瘋癲癲的幽靈畫手,看守凶狠的喊了一聲,注意到鏡子上沾滿鮮血後,不耐煩地拿起常備的醫藥箱走向颯彌亞,畢竟雇主有要求颯彌亞必須維持在能夠拿起畫筆的狀態。



「冥漾......冥......你怎麼......冥漾......」



不斷呼喚著鏡子另一側少年的名字,但被呼喚的少年早已失去回應他的能力,以往讓兩位少年都感到放鬆的距離,此時更加上一條名為生死的線。



粗暴地抓起颯彌亞的手查看傷口,瘦弱的少年只能任人擺布,視線也因為身體的轉動不得不從鏡面上移開。



「冥漾......冥漾被殺了,要報警。」空白的腦袋中撈出對颯彌亞來說,久遠之前的常識,他的低喃被看守聽見。



「什麼被殺了要報警,你產生幻覺吧。」看守嘲笑著,他粗魯的處理著颯彌亞的傷口,還惡聲惡氣的說: 「對著鏡子喊叫,真是瘋得徹底。」



「對著鏡子......你沒看到嗎?你沒看到冥漾倒在那裏嗎?」颯彌亞不可置信地看著看守,雖然他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中只要還能畫畫其他什麼都無所謂,但他沒想到就連眼前這副慘狀這些人也無動於衷。



「真是瘋了。」看守掃了一眼鏡子不悅的開口:「我只看到鏡子該照出來的東西,瘋得這麼徹底的話下次讓安地爾醫生幫你多開點藥吧。」



看守離開了,房門重新被關上,畫室內重新變回一片灰暗,只留下呆愣的颯彌亞用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盯著鏡子另一邊的褚冥漾。

「看不見......所以都是假的嗎?」



手指搭上鏡面,颯彌亞無意識的用指尖摳著鏡子上的血跡,然後過沒多久才發現那條血跡應是褚冥漾那一邊抹上的。



再次看向趴倒在地的褚冥漾,颯彌亞發現那雙睜大的眼睛周邊,還有些透明的水痕。



「死掉之前哭的嗎?跟爸爸媽媽一樣。」



自言自語著,颯彌亞伸手將剛才丟到一旁的油畫刀握回手心,然後向之前無數次一樣,將尖銳的異端抵在頸脖上。



「不管真實還是虛構,現在都沒有意義了。」



(全文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快速回复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