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生存捷徑

月兔縭魑

1、藍色星球


　　窗外下起了雨，滴答作響地敲打在屋頂上。
　　突然感覺有點冷，冷的令人心煩。伸手關上窗，接著持續著發呆的動作。
　　忘了是為甚麼開始發呆，思緒的起源已經找不到頭，只有冷冷的、靜靜的雨在下。

　　記得課堂上你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開懷大笑的話，我卻想不起來內容是甚麼。只記得被隔絕在笑聲之外的我，突然離你好遠。
　　煩躁地撥弄著書頁，最後卻在你開啟的音樂中驚醒。
　　「怎麼了？」你坐到我身旁詢問。
　　避開了你關心的視線：「沒甚麼。」
　　這話說的心虛，我想你聽的出來，只是我除了否認之外，似乎很難說出個甚麼明確的原因。

　　臉頰貼在冰冷的桌面上，明明覺得冷，卻沒有力氣去做任何改變。
　　「你知道嗎？在太空之中，要找到像地球一樣的藍色星球，要到遙遠的其他星系去呢。」耳邊響起小孩子的聲音。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望著甚麼都沒有的桌面，只是突然想起，果然，還是好冷。

　　「妳跟一個獨立於世界之外的藍色星球一樣，明明有很豐沛的感情，卻不知道要怎麼接近。」想起你在我耳邊親吻時說的話，其實我不知道，你是在吻我還是不小心碰到，但是那瞬間，我的確漏算了一拍心跳。

　　你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隨即換上溫柔無比的表情，然後輕輕靠著我的頭。
　　「妳懂寂寞的感覺嗎？」你這樣小聲的問。
　　──寂寞？
　　接著，你又輕輕在我耳邊細語：「妳知道嗎？愛著妳，我感覺好寂寞。」
　　分開彼此的距離，你消失的體溫，讓我又感覺到冷，冷的……好難受。

　　手指輕輕敲打著節奏，你靠在我身後，突然想起甚麼般地開口：「寂寞，會冷嗎？」
　　你愣了一下，說：「會喔。」
　　「你不在身邊，我也好寂寞。」

《END》

月兔縭魑

2、結局之前



　　翻著朋友介紹的小說，漫無目的的看著那些沒有連貫性的文字。想不起來上一回扣人心弦的劇情是什麼了，最近的文字，似乎的平淡無味。
　　你說你找到了愛的人，興高采烈的向我尋求祝福，有點苦澀的笑了，並說了一句違心之論。或許這樣比較好，你適合那樣的生活，而我，只活在文字之中。

　　關上門，把所有聲音隔絕在外，開起了音樂一直轉，你說我很淡，連聽的音樂都淡，同一首歌沒什麼太強烈的情緒，能聽上一整個晚上卻渾然不知。只是你忘了，太強烈的音樂聽不久，調味料加多了，味覺會麻痺。
　　聽著那首歌接近單節旋律的節拍輕打著，我回頭去寫我的文字，卻發現自己忘了文字的面貌，只是一直空白、空白、空白……

　　聽他們說，你跟她很幸福，大家都開始存錢準備為你包紅包。
　　問起我是否會去婚禮，我都含糊帶過，或許會吧、或許不會吧、唉……有國外的工作要出差一趟……
　　閃爍的言詞連自己都覺得傻，最後想說的只是我不想面對，或許，我真的該出國一趟。

　　拿了取材當藉口，提著行李在機場等候，或許這次真的、真的結束了，只是沒由來的覺得自己傻，忘了為什麼變成一個很淡的人，或許只是因為追求刺激追求的太過頭了，本身就不再有那些刺激感。
　　突然，一股衝動想回頭看，卻發現你遠遠奔來，氣喘噓噓地拉住我的行李箱。
　　「去哪？」你喘完氣後開口問。
　　我想，我並沒有告訴任何朋友我要走，為什麼你會來？
　　「別的地方。」避開了你的眼神，想拉回自己的行李。
　　「走。」你牽起我的手，一起向櫃檯走去。
　　「去哪？」我傻了。
　　「去妳想去的地方。」勾起燦爛的笑容，那瞬間，你好耀眼。
　　「你未婚妻……」說不下去了。
　　「妳別擅自把我們兩個的故事結局啦，大笨蛋。」你笑的好開心。
　　看著你那抹別有意涵的笑容，我突然懂了……誰是笨蛋啊……你這個笨蛋……
　　我笑了，然後哭了。

《END》

月兔縭魑

3、反覆記號



　　從末梢神經開始放鬆，溫柔地、輕柔地把所有感官拋棄。在音符之中開始放空思緒，把時間、空間、自我、社會給予的沉重通通放開。
　　在淡柔的旋律中漸慢的步調，和緩和的記憶，整個世界陷入了一股幽柔的氣氛中。

　　不想問這個世界是否愛我，只想短暫的品嘗你嘴角的笑容。
　　或許我太膽小，但我卻寧可每一天都是一個反覆記號，能夠不斷重溫你的笑容。

　　在你的手邊放著我的素描像，看著你總是塗塗抹抹的，卻看不出整幅畫的改變，或許是潛移默化，過了很久我才能看出那一點點的變化。
　　你習慣凝視著我的臉然後發呆，你說那是種幸福的感覺。殊不知我喜歡聽著你的心跳跟呼吸聲清醒在早晨中。

　　很害怕你會離我而去，但是卻再也不在乎整個世界是否屬於我。
　　沒有舞台無所謂，我只是想從你的指尖感受我活著的力量。
　　不需要誇張的禮物，一個吻就足夠。
　　比起生日快樂，我更愛你每天晚上的晚安吻跟我愛你。

　　我知道你不愛我把每天都當成世界末日在過，但我想告訴你，就算世界末日了，我還是愛你。
　　你說我像一個綿延不斷的樂曲，淡淡地，但是不斷的進行。
　　我說你才是真正的反覆記號，每天都重複著同樣的行為。
　　你笑了笑，沒反駁。
　　你懂，那是我的安心枕。

《END》

月兔縭魑

4、 玫瑰樂色


　　鋼琴聲在空氣中微微震盪，共鳴起整個空間溫柔的環抱。像是一個訴說深情的旅人，講述著整個旅途中的愛與恨。
　　突然在途中，樂曲轉了調，走入一仙境般，進入了新的境界。
　　看著你忘我的身影，不得不承認自己多麼希望能在台上與你一同享受這一刻。
　　那瞬間，總覺得彼此的距離好遠，遠的令人嘆息，卻無可奈何。

　　獨自歌唱的大提琴，聲音有些孤單，有些冷清。
　　空蕩的房間中，我一個人用樂音去掩飾想念，說不出口，面對你，有些話總是說不出口。
　　我知道你會擔心我，但你什麼都不說，因為你知道我可以，所以我什麼也說不出口，無法告訴你，我的無助與徬徨。

　　拉開窗簾，晨光映著你的身影，在光芒中形成了一道夢幻的剪影。
　　輕聲將我喚醒，你心疼地為梳理睡亂而糾結的髮絲。
　　沉默中心跳空響，苦澀反湧上喉頭，險些連淚都撞出眼眶。
　　「……我們分手吧。」我啞著嗓子說。
　　你手上的動作停擺了兩拍，然後繼續。

　　空氣冷卻著，你沒有說話，只是讓空白填滿我們之間的空氣。
　　突然，你哼起了歌，哼起了我們一同寫的歌。
　　你只輕輕地哼著，哼著。
　　我的淚水也就緩緩地流著。
　　「吶、我們……結婚吧。」你在我耳邊低語。

《END》

月兔縭魑

5、黑色月亮


　　停電了。
　　在浴缸中泡澡的我，閉著眼，突然驚覺光線的逝去。我慌張地睜開眼，卻看見一片墨色在眼前暈染開。
　　我沒有叫出聲，只是愣愣地望著無光的空間。
　　水是溫熱的，然而黑暗卻令整個空間彷彿瞬間降了溫。
　　茫然地泡在水裡，停了電彷彿連時間都停擺。

　　你從外面點了蠟燭走進來。
　　「我還以為妳睡著了呢。」在蠟燭的映照下，你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停電也沒尖叫，不像別的女人，準是慌張得半死。」
　　你說的愜意，似乎對此了解不已。
　　我沒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你。你在浴缸旁蹲下，臉靠著浴缸邊，回望著我。
　　我伸手用手指順開你額前的髮絲，然後細細地撫摸著你的輪廓，在昏暗的燭光下，我用指尖描繪那張我熟悉的臉。
　　
　　還記得你第一次開口對我說的話。
　　「妳好像黑色月亮喔。」你用一雙真誠的大眼睛望著我。「沉靜地隱藏著自己的光芒。」
　　我沉默地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也不催促我回應，只是牽起我的手，走在前頭。

　　「妳還是很不愛說話呢。」你沒推開我的手，只是任由我的手指滑過。「有時候，連我都不知道妳到底在想什麼。」
　　喀！
　　彷彿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接著周遭亮了起來。
　　光芒刺得我睜不開眼，只得把眼睛給瞇了起來。一恍神，竟看見你那落寞的表情。
　　我慌了。
　　突如其來地伸手遮住了你的眼。「這是什麼新遊戲嗎？」你爽朗地笑道。
　　我遲疑了一下，輕輕用嘴唇貼著你的耳邊說：「你是我的光。」
　　你笑了，然後哭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