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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上次來的時候我應該有跟你說過你的體重不能再增加了吧,如果再增加,除了生產的時候有風險,還會併發許多併發症,導致早產等問題吧?!」看著手上的報告,我實在無奈
「呃,醫生不好意思啦,就……唉呀,就實在忍不住,每次看到吃的就忍不住想吃……我下次會克制。」
「我希望你下次來的時候可以將體重減到我給你的範圍內,不然,我無法保證你可以平安無事的到生產完。」
「好,我會的!我下次一定會將體重減到你要求的範圍。」
「這是你說的喔,希望下次來我的報告中,體重這格數字好看多了。」送走這位準媽媽,準備下一位媽媽
當初會選擇婦產科是因為看到一個一個奇妙、天真無邪、世上最純淨的小生命經過自己的雙手來到這世上,每天都在迎接新生命,那種喜悅……真的很好
但相對的,有來就有走……
「下一位媽媽,請進。」護士習慣性的請媽媽躺上診療台,準備和肚子中的小寶貝見見面
「媽媽最近感覺怎麼樣啊?我們先做個超音波好嗎?」帶著微笑熟練的問候中動作不曾停下來,產檢項目中的超音波是很多爸爸媽媽期待的過程
認真的看著螢幕,問診也在繼續,而爸爸媽媽的問題也必回答
但臉色卻漸漸嚴肅起來,不是要故弄玄虛,而是讓爸爸媽媽有時間反應和心理準備
「醫生怎麼了嗎?寶寶發生什麼事了嗎?」
「爸爸媽媽你們先坐下來。」翻閱手中的病例…五個月大而已…這個孩子,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醫生…是不是孩子怎麼了?畸形兒?唐氏症?還是什麼?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怎樣都沒關係!」我想這就是我的工作中,唯一的壞處………
「媽媽,我想先請問你,在懷孕期間,您有服用什麼藥物或是照X光之類的嗎?」將例行性的問題先丟出來,除了讓我做評估,也還是要讓爸爸媽媽有心理準備
「沒有……」其實問到這裡,大概都能之一二
「媽媽、爸爸,我很抱歉,寶寶的心跳已經停止了。」認真不假的看著爸爸和媽媽的眼睛,讓他們接受這個事實
「不可能!!!怎麼會!醫生你不要騙我!他…他還在我肚子裡!他不可能沒有心跳了!」
「早上我都還有感覺到他在動!不可能說停就停!」看著媽媽激動的心情,我卻無從幫助,我能幫的只有將那孩子抽離媽媽的身體
「媽咪,你先冷靜一下,醫生,你可以再做一次檢察嗎?搞不好是你搞錯了!寶寶都已經五個月了,不是應該已經漸漸進入安定期了嗎?」爸爸還算鎮靜,還能先安撫媽媽
「我真得很抱歉,我也不願意,但這是事實。」我將剛才的超音波畫面調了出來,這是醫院最新設備,檢查的同時,畫面也會自動儲存到電腦
「這是心跳監測畫面,還有胎音監測,兩項檢查都無反應,初估判斷應該不是臍帶繞頸,因為畫面中頸部附近是空的。」將畫面指出讓爸爸媽媽看
「不可能……這孩子我早上都還能感覺到他在動…」
「導致孩子心跳停止的原因有很多,天生心臟方面的問題,胎兒在子宮內的情況有很多是無法掌控的,甚至有很多死亡原因到現在我們都無從解釋。」
「我要其他醫生來檢查……大家都說你是權威……權威也會有錯的時候…」媽媽一臉茫然,面對這種時候,我一向都不推辭的想幫自己留點面子而拒絕其他醫師的會診,權威這東西,我不在乎,我在乎的事媽媽和爸爸的心情,還有接受事實
「好,廷玉,請你幫我找陳醫師進來支援,但不管怎樣,我希望您早點接受手術,以免危害到你的身體。」
三十分鐘過後,婦產科所有醫生都來過了,爸爸媽媽也終於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當我們再見面,已經是半天之後了,而場所也轉移到單人病房,為的是不讓其他人影響媽媽的情緒
「媽媽,我現在為您說明等等的流程,由於寶寶已經五個月了,不適用一般三個月以內的手術,所以等會我會打催產劑,它和一般生產過程一樣,也會有陣痛,但是媽媽請你保留力氣,因為寶寶無法配合子宮收縮旋轉,必須全靠媽媽你自己用力,才能將寶寶娩出,那您先休息吧!你們都還年輕,我相信一定很快可以再懷孕的。」正準備離開時……
「醫生,等等……您會親自為我接生吧?」
「當然,我會陪您倒最後的。」戴上溫柔的笑容,給予爸爸媽媽支持的力量
「謝謝你…謝謝你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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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啦,你也別難過啦,生老病死人生常態,只是早晚問題,你要慶幸你是在婦產科,不是其他科,不用天天上演生離死別。」
「知道啦!難過是一定的……我今天的門診結束了,我要先去巡房,密切關注303床。」
「知道了,一有狀況我會馬上通知你,快去忙吧!記得喔!要好好 " 教教 " 那群實習生喔!最近他們好像有點鬆散了∼」臨走前,兔寶還不忘叮嚀我,不過我想應該是那群實習醫生惹到她
我雖然每天都和新生命在一起,但當碰到今天這種情況時,我也無能為力,每個孩子來到這世上的方式都一樣,但是卻不同的心情
每個孩子來到這世上,都是哭著來,但是她的孩子卻是安安靜靜的來
每個人都花許多力氣幫助孩子來到這世上,但她卻要比她們多花好幾倍的時間、好幾倍的力量……
而最後,那位寶寶心跳停止的原因是因為臍帶打結
臍帶與胎盤相連,臍帶中的臍靜脈會將來自母體的充氧血送進胎兒體內,代謝後的缺氧血由臍動脈經絨毛釋入胎盤,所有的營養物質或胎兒代謝的廢物都必須經過臍帶釋入母體血液
更簡單一點就是,母體中的胎兒肺臟、腎臟、消化道不具功能,須經由臍帶在胎盤與母體血液中交換氧氣和營養物質,如果臍帶打結了,就像有人掐住你的脖子無法呼吸,不給你食物維持最基本的生理需求,說難聽一點
這個孩子不是餓死,就是缺氧而死
所以世事難料,上一秒好好的人,不見得下一秒還能與你說話
這也是這些孩子為我上的寶貴一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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