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雨。
金黃色的雨。
美麗炫目的雨絲,魔界從未有過的,金黃色的雨絲。
「殿下。」我愣愣站在他身邊,手裡拿著傘。
「別管我......」始終低著頭。
每當魔界下雨時,他就會到大草原上淋雨,他說,這樣也許可以洗淨他的醜陋。但,外貌是天生的。
他,我親愛的殿下。
那張凹凸不平、灰暗醜陋的臉,被雨絲浸成一縷縷的髮絲,髮色如乾枯的稻草,乾巴巴的皮膚、沙啞難聽的嗓音,全都屬於這樣殘缺他。可是,只有我知道,如此不完美的他,寂寞得令人忍不住想擁抱著、永遠給他溫緩。
「為什麼?」他跌坐在泥濘不堪的草地上,「人人都說魔族無論男女皆有著致命的美貌,為何我......」
我只能看著、聽著。同樣的話、同樣的人。但是我,越聽越心痛。
殿下沒有任何魔力、身體羸弱、外表慘不忍睹,連親生的母親都不承認他。而我......
他開始惱怒地用力搓揉他那不堪的臉孔以及身體,搓紅了它們、搓疼了自己......然後......
「殿下!」我不敢相信!
金雨滲進了他通紅的臉頰、身體,醜陋的外表化做龜裂的泥塊般字殿下身上脫落下來。
露出......白皙、細緻的膚質。他的頭髮!他的頭髮!
「亞彌拉......我、我怎麼了?好痛!好痛......」他張口嘶吼著,美麗的黃金雨落入他的口中。
美麗的、美麗的黃金雨、魔界未曾有過的黃金雨!給了我親愛的阿雷爾殿下未曾想過的未來。
殿下,以後不會只有我看得見你了。有很多、很多人都會看見你。
褪去乾枯的稻色,那一縷縷一絲絲烏黑亮麗的柔髮......
那原本就端正的五官,落下了那些臉上的疙瘩,透著一點點邪魅、幾分帥氣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殿下......」
「咕唔......」劇大的改變帶給他莫大的痛苦,他蜷曲著的身子、不停打顫的牙齒,都讓我不知所措。
「變成一個花瓶而已。」殿下昏睡了幾天,馬上對自己的容貌作出批評。可是,我知道他,其實很開心。
即使改變的只有容貌。
很快的,我們就知道,那場雨,改變的不僅僅只有殿下的容顏。
「哈哈哈哈哈!」殿下的左邊,是他尚武的大哥;右邊,是他工於心計的二哥。台下,他的兄弟姐妹、後宮一干嬪妃及父王,都等著他再度被人打著玩。
可是,這次會不一樣。我堅信。
現任的魔王,殿下的父親,是個靠實力掛帥的人。每年每年,都會為將來有可能繼承自己皇位的子女們舉辦切磋實力的武會。
四年前,殿下都是被打得抱頭鼠竄的那個。是的,距那場雨,已經四年了。
殿下,用四年的時間,企圖跨過那段空白的歲月。而他,做到了,他是奇才。
是我的殿下。
他的笑聲散在全場,邪魅的笑容、自信的笑容在打敗長年以來的積怨的兄長們後流露無遺。就連魔王陛下都忍不住驚嘆殿下的改變。
我的殿下。
有好多好多的人看見了他,然後發現了一些事。
他是最強的、他有著他母親的美貌、他父親的帥氣,他,最強者,等於王位繼承者。
他覺得不夠。
「亞彌拉,我的摯友。我們去挑戰神界吧!」
他瞇著眼笑的樣子真是好看。
「聽說神界的新任神王有個美麗的未婚妻,我們去搶過來吧!」
......你要的,我都會支持......
然後、然後,我們遇見了她。新任神王的未婚妻,至少他堅持是。
她,清塵、脫俗,好驕傲的神情、好美的人,神女──希妃兒。
「亞彌拉,我的摯友.....你知道嗎?我好像......」
殿下沒有說完的話,我知道。他眼神裡的關心、愛慕,一分也不會是給我的,從來不給。
可是,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知道我的嗎?我的殿下。
但是,只要是你要的,我都會支持。
「亞彌拉,我知道你喜歡阿雷爾。」見到我時,她輕輕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妳......知道?
「我知道,所以要和你公平競爭。我,無法不愛他了。」她這樣說。
沒有所謂的公平競爭。你們兩情相悅,我們充其量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再者,妳是女子、我是男子,勝負......還需要說什麼勝負?
「我討厭不全力以赴的人!我知道你是男的,但自己要的東西,不伸手永遠也抓不住!」她怒氣沖沖的走了。
那就討厭我吧!
希妃兒小姐,妳是個好人。謝謝妳告訴我這些話。
但我要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要的,我都會支持,我都願意給。
無論他要的是什麼,無論我要付出什麼代價。
殿下繼任魔王的那天,他們決定永遠在一起。
希妃兒小姐真的好美,奶白金色的長髮如此飄逸,站在殿下身邊真的好相配。
我想我的決定是對的。就為了他們倆臉上此刻幸福的笑容。
但,我錯了。
大錯特錯!
希妃兒小姐不見了,在他們在一起後的半年不見了!這位魔界有史以來第一位神族魔后失蹤了!
「殿下......」不要露出受傷的表情......
「也許,她只是到人界去逛逛了。」笑了笑,「我會一直等的。」
硬擠出來的笑容好心寒,你也知道她不可能只是去逛逛,是不是?
希妃兒,我恨妳!妳說妳愛他的!妳說妳不能不愛他的!卻又讓他露出被人拋棄的表情!卻又讓他陷入絕望的深淵!卻又像現在這樣不告而別!
早知道我不該讓出他的!早知道我該......可惜,沒有所謂的早知道。
專情的,我的魔王,我的殿下,忠於他說過等待。
一年、兩年、三年。
四年、五年、十年。
歲月的痕跡,不曾出現在殿下俊美的臉龐上。
魔族,如此俊美、長壽的種族。多久的等待,才能夠讓他對一個人死心?
再次看見希妃兒的名字,是署名在一封名為戰書的左下角,是一個神族的使者送來的。
署名「神王 希妃兒」,那是一封,揚言對魔界開戰的戰書。
殿下手中握著這封戰帖,幾年來緊抿的唇,漾出一抹蠱惑人心的笑容。走向前,他扭斷了使者的脖子。
殺了宣戰使者,等於接受宣戰。
「亞彌拉,」他將撕碎的戰書灑進那名使者的血泊中,「去神界向希妃兒問聲好吧!」
殺了宣戰的使者,等於......開戰!
希妃兒一定會殺了我。
當我來到希妃兒面前時,不意外地,她什麼沒說,直接讓一個叫斐勒的傢伙將我押走。我猜她是要他殺了我。
可是他沒有。
這個叫斐勒的傢伙,是希妃兒現任的丈夫,聽說他們還有個孩子。
在神界,我的黑魔法施展不開,等於成了什麼自保能力都沒有廢物。斐勒很輕易地將我綁了起來。
「為什麼,沒殺我?希妃兒接受開戰了吧!」人盡可夫的背叛者!
「我只是不希望她做後悔的事。」斐勒的笑容很淺,「她也許真的想要對魔界開戰,可是她不會傷害朋友。這點,身為她朋友的我,最清楚不過!」
「我跟她才不是什麼朋友!再說,有哪個朋友會嫁給自己的朋友?」
我忍不住諷刺。
突然,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孩子衝進斐勒的懷裡,「叔叔!」
「喔!不對,在別人面前要叫爸爸!」
黑色的頭髮,那個孩子是黑髮!
我驚訝地看著斐勒,他是......金髮......
「特爾!我不是說頭髮的顏色要......」
後來斐勒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有個念頭閃過,很不真切......
「幾年前,希妃兒的行事作風變得很像她哥哥。」斐勒在遣開特爾之前替他的頭髮施上法術,使它看起來像奶白金色的。
「雖然一開始就是阿爾涅斯(希妃兒的哥哥)要求她回來暫代神王一職,可是──」斐勒拿了酒在我旁邊坐下。
「你說什麼?」
神界這時已是烽火連天。殿下親自迎戰,可見他有多怒。
我和斐勒在神王寢宮裡,看著外頭的殺戮。
「你為什麼不去幫忙戰事?」他剛剛說的話和那個孩子的頭髮,讓我覺得很害怕。
忽然,斐勒轉頭望著我。
「我不相信。」金色的瞳孔裡有一點驕傲,「我不相信希妃兒真的不愛阿雷爾了。因為我了解她,而且我們是無話不說的朋友。」
我說,你真的有搞清楚你現在的身分嗎?
「那你們怎麼會成為夫妻?」
「因為......」
一陣悽厲的哭喊打斷了斐勒的話,讓他臉色一變。
「希妃兒!」斐勒奔了出去。
「喂!放開我!」我對著他的背影喊,旁邊卻有一雙小小的手的我解開了繩子。
「你......」我看著金髮的特爾,好像在他臉上,看到一些那個人的影子。
「銀髮的大哥哥!」他扯著我的頭髮,「媽媽說她在魔界有個很堅強的銀髮朋友,是不是你?」
我......
撇下特爾,我跟著斐勒來到神王殿上。
奶白金色的頭髮劈散在肩上,美麗的希妃兒狼狽不已,她跪坐在血泊中,懷裡有一個人。
「殿、殿下!」推開呆在原地的斐勒,我衝上前想把那個人拉回我身邊。
他胸口上有一把刀,致命的一刀。
「亞彌拉!我沒有!」希妃兒茫然的眼中溢滿淚水,緊緊地抱住那個人,「我回神時就變成這樣了!我......」
妳什麼?妳身上,是被他的血染紅的,妳要說妳是無心的嗎?
「放手!」第一次,我不顧形象的對女孩子大吼。
「唔......!」從希妃兒的身後,穿出一柄鋒利的矛頭,將她和阿雷爾殿下的屍體串在一起。
一抹淡色的人影出現在她身後,是上一任的神王、希妃兒的胞兄──阿爾涅斯。
「希妃兒,開心嗎?殺了妳最愛的阿雷爾,然後跟他一起死!」阿爾涅斯愛憐地撫著希妃兒逐漸失去溫度的臉頰。
後來怎樣,似乎不重要了。
我的世界,早已全盤崩毀。
── THE END ──
聽我同學說看不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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