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夜莫依 於 2011-7-16 22:13 編輯
◎B.D.系列一 空白情書(林則昱�白淺)
第一封,指定配樂:復刻回憶(薛凱琪/方大同)
【正文〃第一封】billet-doux 空白情書
情書正反面沒有任何痕跡,
就像當年的黑板一樣,
只有妳才看的出的其中藏滿豐沛滿溢的情感。
*
那年是個網誌大流行的時代。
國三畢業前被一群人提供的網址圍繞,班上甚至還有幾個癡迷的傢伙,依然天天更新日記,仰賴這度過二次基測的考前鬱悶期。
於是我也被拖去申請帳號,但顯然功效並沒有發揮。
對著並不是特別感興趣的網誌頁面的後續處理方式,並不是發表幾篇文章,而是直接甩手放著讓它生灰塵。
幾個好伙伴到現在都在挖苦我是想在網路上製造出適合讓蚊子生存的環境。
面對他們玩笑的質問,我也一如往常配合的點頭,說我生平大志就是想在網路上養出一群蚊子大軍……
*
「欸,你寫不寫網誌?」
突然甩來的問句,砸向我已經半現形的夢,散落一地都是我來不及拼湊完全的美好。
於是我被迫清醒了。
從回憶爬出的我還有點搞不清楚哪邊才是現世,對一個尚未清醒的人來說,或許眼前不熟悉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夢鄉。
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女孩卻又彷彿釘住似的轉頭看向黑板,好像剛剛開口的並不是她一樣的沉默。
瞧她一臉專注,我也好奇的瞥了一眼黑板,上面連點粉筆灰也沒有,倒是木頭書桌上精采萬分──美工刀刻上的字跡、立可白劃過的白線──雖然不少,但內容卻只是類似OOO到此一遊和髒話之類的無意義字句……
哪裡的學生都這麼無聊嗎?
不過仔細想想,在畢業前夕,我也是以如此幼稚的行為,留給未來學弟妹一些紀念。
當時也是想在這種鬱悶的學生時代裡,留下曾經存在過的証明。
她絲毫不為所動的視線,依然固定在教室前的黑板上。
妳在看什麼?我有種衝動想這麼問,卻還是沒說出口,三秒後我才覺醒到──自己似乎沒聽到任何人回答那個問句。
是問我嗎?
「我、呃……」
不想沒搞清楚問句的接受者而鬧笑話,我吞下衝往舌尖的答案,轉頭看看四周。
教室裡,還沒混熟的一群人亂糟糟的四散,有些交情的、曾經同校的自成一派,躲在角落嘰嘰喳喳。
那些被南風打碎的耳語碎片,偶爾會幫窗外蟲鳴合聲。
左邊數來第一行、第四列的靠窗座位,是我的新位置,這周圍只剩下這位文文靜靜的女孩子,難怪剛剛呈現完美的睡眠環境……
「妳在問我。」我再次確認,卻十分肯定的不放問號。
「嗯。」望向黑板的視線沒有偏移一分,她只是點點頭,語氣染上懶洋洋的夏天氣息。
「我對那個不是很有興趣。」我搖搖頭,也跟著這語氣的延續隨意回答。
「噢。」顯然她也是隨意的應著。
視線裡映出的,依然是她滿不在乎的看著黑板。
憋不住的好奇心,讓我再度望去一眼──當然我知道,上頭除了空白還是空白,我什麼也不會看到,除非我衝上去拿起粉筆,大肆塗鴉。
是看見了什麼嗎?奇怪的生物?不可思議的現象?不存在的靈魂?
想一想,我決定也來凝視這片被女孩莫名關愛的深色。
數分鐘過去了,氣氛一直很平和,我的世界並沒有因為看著黑板的動作,而發生任何化學變化。
又十分鐘。
眼角望見她支著下顎的左手突然放下(想想應該是累了。),女孩一臉疑惑的轉頭過來,幾秒的打量後,我也回以她一個困惑的表情。
我在她的眼底看見一個傻笑著的人影,人影眼中反射出女孩的偏頭思索的模樣。
「你在看什麼?」
……她竟然這樣問我。
「看黑板。」我尷尬的笑著。
「黑板上什麼都沒有啊。」
她湊過來,用我的視角認真的看了一秒,又退回位置上,回頭輕輕拋下這顆炸彈。
然後留我獨自爆炸。
*
人就是這樣,不熟?關在同一間教室裡,三天兩天的沉默只是醞釀,突破燃點溫度後,還不是一鍋子開始吵?
幾天後,連我視為清淨地的座位四周也開始有了雜音,早上的自習也開始不得安寧,傳紙條的動作,不斷闖入,擾亂我想保持一片空白的腦海。
於是我乾脆醒來面對現實。
是的,現在在考試,週遭上演的就是所謂作弊……
我秉持想維持幼稚園以來的潔白身心,無視四週勾引著自己伸手攔截的答案,自顧自看向考卷。
清心寡欲,清心寡欲,阿彌佗佛。
……
「靠,什麼東西看都看不懂。」
三分鐘的停滯以後,我終於忍不住小聲罵道,這才知道為何會有那麼多人傳來的求助紙條……
我又瞄向右手邊,那位打從開學,就與教室內的狀況完全隔絕的女孩。
她有如完美的雕像,定格在一個優雅的坐姿,右手輕輕搖晃筆桿,偶爾輕吐幾個呢喃的音階,下筆之迅速俐落,嘖嘖……
種種行為,真讓人覺得桌上輕飄飄的試卷,只是充滿著一加一等於二的「難題」似的。
早自習時間依然是我的昏睡時段,眼前的測驗卷就算是幼稚園也會的簡單,腦子糊成一團漿糊時,能寫出一題正解也是運氣正好。
何況這絕對不止幼稚園難度……
半模糊的景象裡突然闖進的右手輕敲我的桌子,手腕上隨著動作搖晃的手鍊,帶出膚色的白皙。
「我的立可帶用完了,可以借我嗎?」柔軟慵懶的語調,是女孩特有的。
離我們開口對話的第一天,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這段時間我們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唯一的互動只有點頭,我卻對她特有頻率有種已經聽過數千遍一樣熟悉。
拿起根本沒打開過的鉛筆盒,掏出立可帶只是一瞬間的反射。
女孩子轉過頭感激的笑著,那瞬間,總覺得我好像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謝謝。」然後又轉頭回去繼續輕鬆寫意的應答。
那一瞬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昏了頭……
「真的要謝,不如把妳的考卷借我……」
下一秒,我看見她一臉愕然。
看著她蹙起的眉,我突然想,唸清心寡欲並不會淨化我的身心,讓我成為聖人,但是她的一個表情卻能讓我放棄投機,乖乖的面對現實的悲慘。
好像在怎麼糟糕的情況,也比不上她一臉困擾。
*
上禮拜,各科老師玩不膩的自我介紹並沒有提供任何幫助,頂多讓還陶醉在放假氛圍的學生們,比如我,爭取到一節課逃避令人煩躁的課業生活。
現在想想,我至今連右手邊這位女鄰居的名字,都得打上問號。
「阿昱,你不知道她是誰?」木熙然問道。
當我想打聽看看她的來歷時,木熙然立刻接話。
木熙然算是這幾天難得和我能聊上幾句的同學,位置正巧坐落在我的正前方。
為什麼會比較熟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的考卷得仰賴我的手下留情,才能不陷入紅字的詛咒中。
上了高中,就會知道跟後座鄰居保持友好關係的重要……
「她是白淺。」
「我其實也滿好奇她是個什麼人的,她看起來每天都在發呆,也不和女生圈打交道……我注意過好幾次了,空閒時間,她總是看著黑板,你說她是不是看到什麼神奇的東西?」
當下,我只想對著木熙然說,你是不是腦子被燒了?白痴。
但一想起第一天的對話,我立刻打消這個自打嘴巴的念頭。
《第一封〃寫在我們不熟悉的夏天 林則昱》
告訴我這個故事的人,請原諒我手殘的篡改。
2011.7.9 莫洵,在聽見一個故事的午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