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良君!把我的肉排吐出來!」
「臭綿羊你吵死了,你不覺得你吃太多該減肥了嗎?」
午餐時間,在戶外吃飯的青梅竹馬四人組正上演著一成不變的戲碼,七海哉太和土萌羊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開始激烈爭吵,夜久月子在一旁看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兩人快要放下筷子從吵架演變為男人間的決鬥時,接收到夜久求救訊息的東月錫也總算帶著一貫的笑容開口了:
「你們兩個夠了吧,哉太,把你的菜分給羊吧。」
七海一聽「咦」了聲後立刻抗議:「為什麼?剛剛羊也吃了我一球丸子啊!」
「那是在你偷吃羊的肉排之後吧?」東月持續微笑,但只要不是遲鈍到感官神經全部壞死的人、都可以感覺得出周遭氣場和先前有所不同,他瞄了瞄在場唯一的女孩後繼續道:「再說,都已經當了別人的男朋友,肚量應該要大一點吧?」
「這、這跟那個一點關係也沒有吧?」逐漸感受到不明壓力的七海有點底氣不足的回應,「對待月子跟羊的方式怎麼可能一樣嘛!反正羊平常都吃那麼多了,少一片肉也沒什麼……」
「哉太,是你不對在先喔?」
「……我、我知道了啦!」七海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檢視餐盒,努力比較哪朵花椰菜最小,一邊低聲碎念:「錫也你嘴笑眼不笑超可怕的啊,難怪宇宙科那個學弟都叫你恐怖的大哥哥……」
「嗯?哉太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從我跟月子交往之後,錫也你好像越來越寵羊了啊。」
此話一出,除了搞不清楚狀況的夜久之外,連原本在催促七海快把食物交出來的土萌羊也跟著東月錫也一起沉默了。
開啟這個話題的七海哉太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自己是多麼愚蠢,他們三個原本就能算是「亦敵亦友」的關係,而他這個「勝利者」還在兩個「手下敗將」面前提到這點,簡直是白目啊啊啊……可是剛剛錫也自己不也承認了他是月子的男友嗎,現在是在沉默個什麼勁啊這兩個傢伙──
當然,七海是提到了關鍵字,可他不會知道的是,好友心中所想的絕非他冷汗直流在心底吶喊的一連串句子。
──不是跨出線後的世界,也非線內的對外隔絕,而是踩在線上、那條處於模糊地帶的線。
「我對羊太好了……嗎?」
東月錫也難得在課堂上分心看向窗外,講台前陽日老師口沫橫飛的講些什麼他完全聽不進去,以細若蚊蠅的低音自語著,腦海中不停想起七海哉太中午時說過的話。
當七海哉太對夜久月子的追求終於成功時,他既沒有大受打擊、也沒有失戀該有的撕心裂肺之感,有的只是對青梅竹馬終成眷屬的祝福──是的,夜久在東月看來只是個可愛又迷糊的妹妹罷了,雖然曾經把這種感情誤認成喜歡,但很快就釐清不是這麼一回事,而七海則一直誤以為他是競爭對手。
直到最近,某名法日混血兒轉學過來的最近,他才發覺自己的心漸漸有了變化……東月錫也皺眉,終於盯著課本的藍眼卻什麼也沒有讀進去。
唯一確定的是,他有自信一定能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
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就這樣吧。
他不是沒有察覺自己的行為,只不過是一直刻意忽略。
土萌羊一直以為,每個人的人生就該像少女漫畫及言情小說一樣,在某個特別的日子裡遇見自己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百般波折地排除像是突如其來的情敵、在背後挑撥離間的小人、心機重重的第三者、難以接受男方身世的女方父母等種種阻礙後,接著兩個人步上紅毯,共同展開幸福快樂的下半輩子。
直至進行到「解決情敵」這個項目時,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從小泡在少女漫畫釀成的蜜中長大的土萌羊,從未想過在愛情的舞台上,自己竟會有落敗的一天。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完全沒有心痛的感覺──?
照理來講,他不是應該難過得要死,就算晚上痛哭白天還要在夜久月子面前「強顏歡笑」,並且在跟七海哉太祝賀之餘不忘留下總有一天把夜久搶回來的宣言嗎?為什麼他現在卻毫不介意他們兩人的戀情,甚者露出真心到沒有一點苦澀的燦笑恭喜他們?
怎麼可能呢……這和漫畫的劇情一點都不符合……
因為父親的關係、愛情知識完全來自少女漫畫的土萌羊為此苦惱不已,紅瞳空洞地盯著黑板,手機械式地抄寫筆記,卻連寫了什麼以及字符統統黏在一起也渾然不知。
難道──難道他喜歡的人不是月子?不可能呀!月子不是他初戀的情人、第一個救贖他的人嗎?
土萌羊一邊用筆尾敲擊桌面一邊煩躁地試著回想當初的情景,卻發現年幼的模糊記憶似乎遺漏了一個環節。
想不起來……那晚到底是……
於是感到茫然和無措,他的世界觀被徹底顛覆了。
「咦?這是……錫也你做的?」
土萌羊有些訝異地看向東月錫也放到自己面前的法式奶油酥,後者笑了笑回應:
「嗯,因為最近羊你似乎一直被什麼困擾著,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不過希望你吃了之後心情會好一點。」
「Merci。」
土萌羊接過後,原本就在注意兩人間對話的七海哉太湊到一旁,「只有吃東西才能恢復精神,羊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超級愛吃鬼啊。」遭前者瞪了一眼,後者把談話對象轉為將食品完美呈現的童年玩伴,「錫也,我現在為了少年週刊被陽日老師沒收快要傷心死了,你也做點什麼給我吧?」
「是嗎?」東月錫也非常刻意地說道:「那應該叫月子來安慰你吧?」反正當事者不在場,也不用顧慮她。
七海哉太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如果要我吃月子的做的……那……」那種東西,要是稱得上食物的話,全世界的食材會因此哭泣的。
「哉太真是沒品,女朋友做的料理要心懷感激地吃下去才行。」土萌羊咬下第一口奶油酥,紅眸不屑地斜睨身旁的朋友一眼,「這個Kouing-Amann在法國有著吃了可以驅魔避邪的傳說,為什麼我身旁還是有你這種人?」
「臭綿羊,你這是在說我是魔嗎!」
「成魔的話還太高估你了呢,不良少年頂多算是小雜魚吧?」
「可惡,什麼意思嘛你!那照你剛剛的說法,難道綿羊你把錫也當作女朋友來看待嗎!」
被點名的兩人皆是一愣,呆了零點幾秒後東月錫也才冷靜地快速回應:
「那是不可能的,羊只是和你們一樣,把我當成媽媽而已。」
十分清澈卻讓人摸不清在想些什麼的藍瞳,帶著淡笑看向另一名當事者,自己卻也不知道希望得到什麼回答──應該是希望他附和自己的、吧?
除此之外也完全不可能有其他答案了。
沒等到土萌羊的回答,反而是七海哉太先一步開口認罪:「我知道啦,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嘛。」
──於不知不覺中愈來愈接近那條曖昧的線,在此打住吧,已經不能往前了。
打從一開始就明瞭沒有結果的事,卻還是自虐似地停不下來。
將糖加入到正在攪拌奶油的打蛋器中,東月錫也一邊想著自己現在該做的是去溫習功課或者上床睡覺或者鎖定旅遊頻道的食譜教學──而不是窩在廚房一面胡思亂想一面做點心。
……可是明天早上有戶外課,要是不準備點什麼的話,某個超容易餓的大胃王絕對撐不到中午的。
每每欲把爐火熄滅時總是憶起這件事,於是放在開關上的手又縮了回來,繼續操刀料理。
於是某種情緒就像此刻沒撲滅掉的火焰那樣在心底緩緩升起,好比他扭不下瓦斯開關、同樣也無法制止情感的蔓延,那種東西是關也關不住的。
明明他不需要這麼在意的吧?
東月錫也將完成品從烤箱取出,冷卻食材的空檔也試著調整自己混亂的思緒。
沒可能就沒可能吧……當作他是被虐狂好了。
畢竟愛情不是有付出就有回報的,很多時候就算做得再多,得到的也只有對方遺留的酸和澀。
啃著一包餅乾的土萌羊細細咀嚼的不只是口中的食物,還有腦中的思想。
細膩得被某不良少年諷為少女心的情感和魔羯座特有的冷酷理性在昨晚天人交戰,要是不解決眼前的煩惱幾乎什麼事也做不了,迫使土萌羊像對自己心口開刀一樣開始分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七海哉太說的話令他很在意,這個遲鈍的傢伙似乎總是意外切中核心。
首先,他是為了夜久月子特地從法國飛來日本,這點可以肯定。雖然有另一層原因是想在星月學園進行天文研究。
而土萌羊也一直喜歡著夜久,把她青梅竹馬的七海哉太和東月錫也當作競爭對手──不對,這裡有什麼地方出了錯。
東月錫也對夜久月子的喜歡是兄長疼愛妹妹的那種,這點他倒沒像七海那樣蠢到看不出來。
所以他的敵人始終只有七海哉太──慢著,這裡也不大對。
土萌羊根本沒把七海哉太當作一回事,對待那傢伙的態度不是情敵,只是個愛跟自己鬥嘴的朋友。
是他太有自信能追到月子呢?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所致?
最後一點也是最讓他恐懼去探究的一點──「現在的」土萌羊到底喜不喜歡夜久月子?
夜久是他的初戀,這點可以肯定,只是有沒有迷戀至今、他突然不敢確定了。
因為漫畫和小說的影響,對初戀對象訴說甜言蜜語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他自然也就照做了,就像是道數學公式那樣本該如此,沒有第二個答案。
或許也像計算公式那樣制式地沒有感情,就是把這件事屢行而已,只因這好像就是他該做的。
問題在於他和那三個人相處時確實感受過怦然心跳,不是月子的話,還可能是誰?
「喂──錫也你、你在幹什麼啊!」
七海哉太大驚小怪地指著另外兩人大叫,原因無他,只不過是吃午餐時、東月錫也剛剛伸手擦掉了土萌羊沾在嘴邊的飯粒罷了。
「這種事我以前也常常對月子做吧,哉太你有什麼好……咦?」
既然身體都自動作出反應,正打算找理由開脫的東月錫也在講到一半時也跟著七海哉太一同傻住,土萌羊居然、居然這麼順口的就把還在他手上的米粒舔掉了?
「所以,」紅髮少年闔上吃得碗底朝天的便當蓋,語調平靜地說道:「錫也你一直都是……嗯,把我當作月子來對待?」這句話由他自己問出口似乎有點怪異,一旁的兩人也呆了呆。
「當然不是……」東月錫也反射性地回答,卻不知道被紅瞳瞅著的此刻該怎麼接話了。
七海哉太就是再笨也感覺得到氣氛有點尷尬,偏偏夜久月子跑去練弓不在場,他想找個人幫忙緩和氣氛也不成,只得裝作沒事似的插話:「就是嘛,羊你該不會以為,錫也真的喜……」
「吶,如果不是把我當作弟弟或妹妹的話,那我就放心了。」
土萌羊從容地說道,東月錫也心底一驚。七海哉太聽了則是一呆,弟弟?妹妹?錫也不是暗戀月子嗎?
「其實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哉太說過的話──」
「啊?我說了什麼?」
土萌羊不悅地白了打斷他的七海哉太一眼,繼續下去:「就是錫也對我的態度好像真的怪怪的。」
東月錫也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所有的話語都鯁住在喉頭,因為那不是他真正想說的嗎?什麼沒有這回事、只不過是朋友之類的……心底有個聲音要他阻止這種曖昧不明的場面發展下去,他想動作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僅能握緊掌心等待土萌羊接下來的結論。
「觀察了幾天之後,」這裡指的觀察不只是對方,也包含他自己,「我就發現我猜得沒錯,既然這樣的話──」
接著土萌羊做出了讓東月錫也和七海哉太徹底呆若木雞的事,一個覺得這該不是夢吧一個覺得他大概看到幻象或者某人腦袋接錯線了。
──於是在他對面的那人前進一步,沒有遲疑地跨過那條線,雙唇相貼。
【後記☆錫羊本命萬萬歲】
之前被打擊過大+雷得很徹底,想自我療癒才動筆結果……錫也我對不起你--(掩面奔)
寫到一半就覺得,什麼啊這CP逆了吧?逆了吧?!
所以開頭也不敢很明確的說是錫羊(抹臉)我之前的CP都是可拆不可逆,現在居然出現可逆不可拆的例外了嗎?!
其實原本真的想讓錫也就這樣單戀下去的,那種"明明喜歡可是別人一開玩笑還要說才沒有"的心情我超懂OTL
不過不知道是太理解他的心情還是同月同日效應……反正,就是讓他們在一起了(摀臉)
羊想不起來的部分可至新刊Starry☆Food裡尋找謝謝(被輾爆)文超渣感謝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