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曉石 於 2021-8-16 04:20 編輯
第九十三章
希絲特莉亞楞然,她拿著針劑的手已經不再顫抖了,面對艾連巨大的悲傷,她無法做出任何的回應,這時她才知道,原來當一個人真正無能為力的時候,其實一點想法一點感覺都不會有,就只是一片空白,白的像高牆上的天空,遙遠而縹緲。
「怎麼了,希絲特莉亞?你怕了嗎?」父親的聲音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響起,但是希絲特莉亞沒有抬頭,她只是機械性地聽著父親說話,「只要把針筒裡的液體,打進身體裡就好了。」父親好像是在安慰她,但是她卻一點也沒有聽清楚,某個奇怪的念頭閃過腦海。
父親說,雷斯家代代傳承已經有了一百年的歷史,只有雷斯家才能真正的掌握力量,並且驅逐巨人,但…有件事情說不通啊…「爸爸…為什麼雷斯家整整一百年都不驅逐巨人?讓人類獲得自由呢?」如果以前有那麼多菁英人士,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辦到?「明明擁有可以支配所有巨人的力量。」
對啊,為什麼呢?雷斯家傳承了一百多年,卻沒有人要驅逐巨人,這有可能嗎?就算不提她早逝的姐姐,爸爸的弟弟呢?難道他們就沒有想要驅逐巨人嗎?如果想要,又為什麼沒有作為呢?到底…為什麼呀…
父親輕聲嘆了一口氣,表情似乎有些哀傷,「那是因為,創造這個城牆內世界的初代雷斯王,期望著一個被巨人支配的世界,」父親攤手,不得不認真會答這個問題,「初代王他…堅定相信那樣才有和平。」聽著這句話,就是剛才哭哭啼啼的艾連都驚愕地瞪大眼睛。
受巨人支配?和平?這是什麼想法?
這麼多年來巨人吃了他們多少人類,毀了他們多少家園,這樣的生活算的上什麼和平?不就是有一日沒一日地度過,還要擔心哪一天可能被巨人撞破城牆或是吞食嗎?
羅德.雷斯用力的握住希絲特莉亞的手,「我不知道箇中原因,只有看過世界記憶之人才會了解。」他回憶起過往,「過去我也曾經和弟弟一起,向父親多次要求,從巨人手中解放人類,讓人類重獲自由。」他的雙眼一暗,「但是,這個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
「後來到父親將那份責任託付繼承人之時,我看著弟弟的眼睛,終於理解了那個意義,」羅德.雷斯的記憶回到遙遠的那個夜晚,他看著他繼承巨人之力的弟弟睜開雙眼,「他成了創造世界、並且掌管世界的秩序、全知全能、君臨整個世界的,獨一無二的存在。」那樣的力量無法用言語形容,但只要一個眼神,就足以說明一切。
「你知道怎麼稱呼這樣的存在嗎?」父親輕聲詢問,希絲特莉亞卻沒有回答,「是神啊…」父親的語氣力滿是崇敬之意,「我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把神喚回世界,並且獻上最崇敬的祈禱,祈禱神會在一次引領人類。」父親似乎一點也不懷疑那樣的結局,人類終將獲得新生的結局。
他的手引領著希絲特莉亞的手放在針劑上頭,推管已經準備就緒,隨時都會刺入希絲特莉亞的皮膚之中,將那無上的巨人之力贈與給她,希絲特莉亞睜大眼睛看著,那一瞬間父親的動作好像變的緩慢了,她看的分外清楚,同一時間她的腦海中也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一個離她非常遙遠的人。
『克里斯塔,我沒有權力干涉你的生活方式,所以…這只是我個人的小小祈願,你就…抬頭挺胸的活下去吧!』
那人聲音是如此堅定,同樣定住了希絲特莉亞的心神,她突然不再迷茫了。
『啪啦!』藥劑被撞碎的聲音傳來,珍貴的針劑被希絲特莉亞劈手打飛,碎裂在了地面之上,這一舉動看的所有人都愣上了一秒,而一秒之後,羅德.雷斯再沒了好父親的溫和,直接猛力地爆起,雙手狠狠地掐向希絲特莉亞。
那一刻的猙獰表情希絲特莉亞看的清楚,而她的身體反應也讓她完全知道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她伸手抓上了那個男人的衣領,反手一個猛力的過肩摔,將人狠狠撞在地面之上,軍團的訓練從來不是空殼,就算柔弱如希絲特莉亞,也有基礎的自保能力與對敵能力。
這一刻,她要做她自己!
「什麼神啊!自私的替自己找後路!自私的煽動別人!」希絲特莉亞深吸一口氣,「我再也不會忍受你繼續抹殺我了!」她要的是自己想要的樣子,她要的是自己的人生,她可以叫做希絲特莉亞,但是她絕對不會任人擺布,她已經答應過尤米爾了,不論姓名怎麼改變,她都要活出她自己的道路!
她一把奪過被那男人放在地上的皮包,一邊飛奔著跑上台階,包包裡有著至關重要的鑰匙,她現在就要放跑艾連,她現在就要做她想做的事情!『鏗啷!』金屬鑰匙的撞擊聲響起,揭示著下一步的命運。
「你在做什麼?希絲特莉亞?」艾連驚慌地大喊,這好像跟他原本想的不一樣啊!
「艾連!我們逃吧!」希絲特莉亞語氣堅定,手中忙碌地想要解鎖艾連身上的鐐銬,艾連的雙手雙腳都被不同的鎖鏈固定著,彼此相對應的鑰匙也都不同,這麼一大串長得一模一樣的鑰匙混在一起,竟是增加了希絲特莉亞分辨的難度,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反正一個一個嘗試總會找對的!
「快點住手!」艾連想要勸退希絲特莉亞,「我繼續活下去只會讓大家困擾而已,拜託你快點吃掉我吧!我就算活著,也只會痛苦而已!」就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驕傲地認為自己能拯救世界,才會有雷斯家的悲劇,他怎麼還能渴求著活下去呢?!
「吵死了!笨蛋!」希絲特莉亞直接一個拳頭打在艾連的腦袋上,「愛哭鬼,給我閉嘴,誰要做驅逐巨人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希絲特莉亞憤怒地拉開鎖鏈,「不如說我最討厭人類了!被巨人毀滅再好不過,也就是說我就是人類的敵人!」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我就是最惡劣最低級的超級壞孩子!」
她不要成為神,她不要成為雷斯家的傀儡,她就是要放了艾連然後一起逃出去,她要作為她自己活著!她才不要被什麼偉大的任務、責任、義務給綑綁,她是克里斯塔,也是希絲特莉亞,她是她自己!
那邊高台上雙方互相爭執著,而下方沒人注意到的羅德.雷斯卻有了下一步動作,他強撐著被希絲特莉亞摔疼的腰,努力爬向地上那攤摔碎的藥劑瓶,事到如今既然只剩下這一步,他也要完成他的願望與使命,帶著強烈的願望,羅德.雷斯伸出舌頭,舔去地上的藥劑。
金光迸射,強烈的風壓吹的人幾乎要站不住腳,巨大的能量波動不斷向外擴張,動搖著整片地下空間的基礎,這裡很快就要崩塌了。
「已經可以了!希絲特莉亞!」承受著風壓的吹襲,艾連努力提高音量朝著身後還在努力的人大吼著,「既然雷斯家的人成為了巨人!只要我被吃掉,一且就結束了!你快點逃吧!」反正他就是竊取力量的人,現在也只是歸還回去而已!他已經願意放棄生命了。
「我不要!」可希絲特莉亞一點也沒有被勸退。
「到底為什麼啊!」艾連崩潰地大喊,都這種時候了,怎麼還那麼固執!
「我雖然是人類的敵人,卻是艾連的夥伴啊!」希絲特莉亞的語氣認真,「我當不了好孩子,也不想變成神,只是…如果有人哭著對我說,自己是不被需要的,我就想告訴他才沒有那種事!」沒有一個人天生就該死亡,沒有一個人天生就該被遺棄,「不管那個人是誰,不管那個人在哪裡,我都一定會去幫忙他!」
這才是她希絲特莉亞能夠做到事情!
『喀啦!』一隻腳上的鐵鎖被解開,同時一陣大風也颳了過來,直接將猝不及防的希絲特莉亞掀飛出去。
「希絲特莉亞!」艾連努力地回頭想要確認狀況。
『唰!』地一到人影趕了上來,掐準了時機恰恰好接住希絲特莉亞,那人看起來行有餘力,接到人之後還抬頭給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啊,艾連同學,見到你還活著真高興!」格里西亞語調愉快地說著,好像一點也不介意眼前正在轉化的巨人。
而後越來越多夥伴跟著跳下來,他們所有人,全都義無反顧地衝到了最前線,他們沒有人拋棄艾連,也沒有人臨陣脫逃,所有的一舉一動都顯示一個再清楚不過的道理,他們相信艾連,也要艾連活下去。
「把鑰匙給我!」里維兵長從天而降,對著後面的希絲特莉亞伸手。
同時約翰跳上前握住了艾連被綁住的右手,兵長則在接到鑰匙之後牢牢抓住艾連的左手,而另外一邊努力抵擋著風壓的柯尼一步步爬到艾連的腳邊,同樣身體力行什麼叫做橡皮糖,緊緊地抓著艾連。
里維兵長很快地挑出正確的鑰匙,迅速地解開地艾連左手上的鎖鍊,「柯尼!快點!」兵長將鑰匙扔給正下方的柯尼,幾個人七手八腳,搶著時間要給艾連鬆綁,「解開了!」柯尼大聲喊著,同時將鑰匙扔給約翰。
「那個…比超大型巨人還要巨大吧!」莎夏驚恐地看著仍然在不斷抬高身姿的巨人,那個巨人的力量無與倫比,幾乎要將整個空間給撐開。
「通通後退!」冰炎猛地喝斥一聲,紅眼警惕的盯著上方,我抬頭一看,天花板都要被撞碎了,遲早這個地方會被毀掉,嘖,這種時候要想出一個能夠安全逃出去的方法可不是那麼簡單,媽的,誰會去學怎麼在坍塌的地穴中逃生啊!
雖然如果有術力在的話,要想逃出去實在再簡單不過,可老子現在不比普通人強多少啊!這是存心要整死人嗎!
『喀啦!』那邊幫忙艾連解鎖的三人終於成功解開束縛,立即一把拖著艾連向後退,這下子所有人都群聚到了後方,緊緊貼著牆壁看著不斷崩落的空間,我在腦中閃過各種方法想要脫離目前的危機,卻又一個個被否決,嘖,真是難辦。
艾連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唯一能夠想到的方法就是巨人化,但依照現在的情況,就算他巨人化,也只會被這些碎石砸死然後掩埋,根本就沒有辦法拯救大家,難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嗎?他是不是…又脫累了別人?
「各位…對不起…」艾連哭著滑做在地,他崩潰地看著這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再次泣不成聲,「我這個人根本一無是處,說起來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是什麼人類的希望。」他就只是個沒用的膽小鬼,一點事情也辦不到。眼角餘光猛地掃過某種發亮的東西,艾連定睛一看,某個奇怪的藥瓶倒在地上,瓶身還寫著「盔甲」兩個大字。
那是什麼?疑惑佔據了艾連的大腦。
「怎麼?想自己一個人當悲劇英雄嗎?」某人嘲諷的聲音傳來,艾連抬起頭,就對上約翰那張臉色難看的長馬臉,「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你有哪一次,是只靠自己做成什麼事的?」還不都有他們這些同伴在旁邊。
「居然哭成這樣,這種狀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啦!」柯尼跟著幫腔,試圖讓語氣聽起來輕鬆一點。
「可以的話我一點也不想習慣!」莎夏也跟著大聲表達自己的想法。
「你以為我們還留在這邊做什麼?等死嗎?」我瞇起眼睛,有些冷峻的看著艾連,我格里西亞可從來不會直接放棄,就算存活機率低又怎麼樣,我可是答應過很多人要活得好好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盡全力找出生路!
「可以用立體機動裝置,就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冰炎也跟著表態,目前最危險但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就是啟動立體機動裝置,巨人化的高溫也許會阻礙他們,但他們每個人都經過軍團的訓練才能站在這邊,多加留意一下,還是有可能突破巨人,回到安全地的。
「我來負責揹艾連!」米卡沙自告奮勇地上前,同時蹲低身姿,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我大概沒有多餘心思照顧你,抱著必死決心抓住我吧!」約翰認真地對旁邊的希絲特莉亞說道,言下之意就是要負責帶她出去的意思,不過在這充滿落石的空間中,誰也無法百分之百保證自己能力夠好不會被砸到,能多放一個新眼就多放一個,自然也就無暇顧及揹在身上的人了。
「恩,我知道。」希絲特莉亞認同地點頭,她也很清楚情況有多危急。
艾連不敢置信地看著身旁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是那麼堅定地要闖進危險之中,似乎真的覺得能夠成功,明明那個機率小的可憐,「不可能的,已經逃不了了。」他們所有人都會葬身在這地底的。
「那要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大家手牽手,一起等著被壓死或者燒死嗎!」希絲特莉亞反問,一句話賭的艾連說不出話來,完全被她的氣焰壓了下去。
里維兵長難得的也跟著加入了話題,「每次…都這樣逼你,我也有點過意不去,艾連,」兵長轉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大男孩,那人還可笑地掛著兩行淚,似乎一點骨氣也不剩,但是里維卻沒有給他軟弱的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吧。」然後,無論如何,都不要後悔。
艾連看著每一個支持他的同伴們,心中越發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放棄,沒有一個人氣餒,從頭到尾,都只有自己萬念俱灰,完全丟棄了生存的念頭,他還真是,一個超級無敵大笨蛋!
豁出去吧!如果有一線生機就要嘗試,那他也不能輕言放棄!
艾連一把撈起剛剛在地上看到的瓶子,同時大步向前,衝向風爆的方向,『啪啷!』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只見艾連一把咬碎了瓶子,而後他也開始巨人化,但這一次,卻有完全不同的情況發生,如同硬質化皮膚一樣的晶藍色石柱以艾連為中心不斷地向外擴散出去,完全沒有美感可言的柱子一步步壟罩這片狹小的空間。
「怎麼回事?」柯尼看著眼前令人震驚的一幕,喃喃問著,但沒有人能夠確實回答。
「這些柱子可以撐起崩塌的空間!」我同樣對於艾連這超常的表現感到震驚,不過現在還是保命要緊,而艾連現在就是在替我們所有人搭起救命傘。
「所有人,立刻躲到艾連後面!」里維兵長跟著下達命令,艾連的鎧甲化能力以他自身為中心拓展,而作為中心點的艾連,自然是最穩固的根基點。
無數晶藍色的柱子撐起不斷碎裂的天花板,錯綜複雜的梁柱穩穩地接住了向下掉落的碎石,同時也保證了我們這一群人的安危,搖動與崩壞仍在繼續,那巨大的巨人終於衝破了束縛住他的牢籠,將地面撞開了一個大洞,他以他遲緩而笨重的身體爬出了地穴,匍匐著繼續向前爬動。
阿爾敏和莫布利特及時在教堂坍塌前將漢吉拖到了安全地點,三人脫力地倒在教堂不遠處的草皮上,後頭無數的石塊不斷落下,曾經被重見過一次的教堂在次崩塌,而且被毀的更加徹底,碎成了一地的石塊。
「分隊長!您還好嗎!」莫布利特勉力抬起頭,率先確認漢吉的狀況。
「還好。」漢吉的回答有些有氣無力,不過基本上還活著,狀況並沒有到很差,至少還能張口喘氣,在多撐個幾小時都不是問題。
阿爾敏這時也是累的直喘氣,他轉過身看向身後,這才目擊到了驚人的一幕,「到底怎麼回事…」他立馬禁住了聲音,眼前是一隻超級大之的巨人,巨人的脊骨高的就像一座小山,而那如山一樣的怪物此刻正匍匐著往前方爬去,每一次移動手臂做為爬行的支撐點,就會引起一次小型地震,連帶地將地面敲擊出巨大的裂痕。
「那是什麼東西…」這巨大的動靜當然也引起了調查軍團的注意,夜間趕路的艾爾文一行人遠遠地看著這橫空出世的大怪物,震懾的無法動彈,「從這裡看就這麼巨大了,光憑目測也有超大型巨人的兩倍。」其中一名士兵喃喃著,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的景象。
「團長?」另一名士兵有些顫抖地詢問著,等待艾爾文的指示。
「前進!」艾爾文一聲高喝,於是調查軍團繼續向前,前往那片已經被粉碎的雷斯領地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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