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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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第二人生同人 約定 (4/29:同居30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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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9-22 21:45:14 來自手機 | 顯示全部樓層
Aishil 發表於 2021-9-22 09:41
作者大大我有點好奇一件事情,因為太陽和冰炎死掉的時候契約好像斷掉過?
所以他們在復活後契約會自動回來 ...

這個嘛,下一章會解釋的,你可以把這當作是神的刻意為之,然後繼續被我吊胃口吧(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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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10-4 20:10:52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0208 於 2021-10-4 20:17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為什麼?」時間彷彿定格了,過了幾秒冰炎才從牙縫擠出問句。

「你們要聽實際理由還是我個人理由?」我問道,努力的讓聲音聽上去滿不在乎。

「黎。」他的聲音壓低了,顯然對我的態度很不滿。

「實際理由是你們會拖累我,這次發生的事不能保證下一次不會再發生,我已經沒那個力氣去挨一刀外加控制住能夠毀滅整個世界的法陣,要是再發生一次大概就換我魂飛魄散了。而且就算我留下來,你們能在我生命中佔有多少比例。原本想說在送你們回來後就直接斷絕來往,但沒料到的是隨著你們的復活契約也跟著恢復,逼得我不得不站在這裡請求你們。」無視他們難看的臉色我逕自說道,「個人理由是我捨不得你們受傷,更不想看到你們因我而死。所以,和你們斷絕一切關係是我最好的抉擇。」

「可是……」

「從我副隊長出事後我就預料到你們的死亡,他們能帶走我的副隊長當然也能夠輕易帶走你們。所以我做出了賭注,賭他們會為了逼我屈服而讓你們死在我面前繪出了那個法陣。啟動法陣的條件是犧牲無辜的生命以換取完全殲滅的成果,也就是說,一開始我就把你們的命給算進計畫裡了,這樣無恥的我沒有資格繼續待在你們身邊。所以,」頓了一下,「為了你們,也為了我好,請和我解除契約吧。」

  眾人陷入一片死寂。半晌,「我支持你們解除契約。」卡汀茲率先表態。

  太陽不可思議的看了過去。「將軍?」

「小少主,我們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你。」他正色說道,還以不善的眼光瞪了我一眼。其他戰靈天使雖然沒有出聲,不過他們的眼神很清楚的說明他們心中的想法。

「可是……」太陽抿唇,無法提出任何反駁的論點。

「你們有你們的責任,我有我應盡的義務。即使不是現在,終有一天我們的路途會再度叉開。」淡淡的說,但內心卻無法像裝出來的外表一樣淡然,「所以,在還能放手時就放手,長痛不如短痛,沒必要再拖下去了。」

「黎……」

「我是米迦勒,這點請你們記住。」強硬的說道,用名字來劃清界線。

  和他們僵持不下時,「黎小朋友。」

「扇,我希望,妳能改掉那個稱呼。」轉過身,我加重了語氣,對著無視現場緊張氛圍搖著扇子的扇說道。鏡和傘沉默著,不做任何反應。

「這樣叫也沒什麼不好啊。」

「扇。」僅僅一個字,聲音中的警告意味卻十分濃厚,身旁也開始出現隱隱的壓迫感。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改口就是了。」她啪的一聲合起扇子,「這裡有點擠呢,我們去大一點的地方吧。」說完不等眾人回應直接開起了移送陣將所有人移到風之白園。

「妳來有什麼事?」我直奔主題,完全不拖泥帶水。

  扇見狀也跟著單刀直入的說,「米迦勒,你欠我們一份合約。」

「妳很清楚,就算我不履行我承諾過的事你們也沒有辦法拿我怎麼樣。」冷笑了聲,「不過我個人不喜歡欠人人情。乾脆這樣好了,一份合約換三個要求,夠值得了吧?」

「要是我不接受?而且別忘了你目前還是這裡的學生,沒讀完可是會被詛咒的。」扇似笑非笑的問。

「妳沒有拒絕的餘地。而且妳以為我會害怕無殿那點弱不禁風的詛咒嗎?也未免太天真。」收起虛假的冷笑,我面無表情的回道。

「這麼說也是。那你另一個約定?」她企圖讓我留下。

「我離開對他們而言就是安全。」而我毫不退讓。

「他們不是已經全數死亡?」

「他們哪一次不是全數死亡?只有世界上還有生物他們就會重生。」

「反正他們也不會那麼快重生。」

「即使如此,我還是必須為一定會發生的未來做準備。我的力量已經衰退不少,現狀不允許我再這麼安逸下去。」我皺眉,試圖集中精神,「我是米迦勒,是神的武器,是被神創造出來斬除一切阻礙的靈體。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我還有什麼生存價值?」

「只為戰鬥而生存?這未免太過無趣。」扇撇撇嘴,一臉不以為然。

「妳無權批評我的職責。」不動聲色的掐了自己一把,竄上來的痛楚讓我稍微提振精神。

「現在的你贏不過我。應該說,你贏不過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扇說出了讓所有人瞪大眼睛的話。「如果我硬是把你留下來,以現在的你,沒有逃脫的可能。」

「那又如何?」嗤了聲,「就算我不能不代表加百列他們不能。如果妳不在意他們會為了我發動聖戰的話,妳儘管把我囚禁與此。」

  無視眾人驚愕的目光,我無所謂的說。「到時候我們再來看看,加百列會站在誰那裡。」

「你……!」

「扇,不用浪費力氣來說服我,妳不會成功的。」無視她的反應,我毫不客氣的說道。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怒及反笑,扇拉開扇子遮住自己半張臉。

「扇,妳再跟我囉嗦下去,」勉力召出長劍反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所有人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等一下我就讓妳連再度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經過那麼多年你都沒有自殺,現在有了羈絆的你,真的能夠劃下傷口嗎?」她擺明不相信我會動手。見狀我眉一挑。

「我沒有什麼不敢的。」聽到這句話,眾人的神經繃到極限,「死亡對我來說不過是沉眠而已,我並不畏懼。」

「你不會捨不得他們嗎?你這樣等於扼殺了全部的生命。」見我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扇的神色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在我手上喪失生命的人數遠遠超過這個世界,我不介意再增加一些人。」面不改色的說著違心之論,「我的殺戮是被神允許的,更何況,我會用我的命來贖罪。」

「你……!」

「妳想看看我嘗試這麼做的後果嗎?」強硬的打斷她的話,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我持劍的手往下一拉,直接在脖子上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血滴落在地,大地瞬間為之撼動,天空也暗了幾分,灰敗的令人感到不詳。

「我相信身為無殿三主之一的妳,應該沒有賭上所有性命的覺悟。」無視眾人驚懼不定的目光,我慢條斯理的說著,「因為我的舉動還沒有危急到性命的地步所以效果只有這樣而已。那麼,看到這副景象後,妳還想以所有人的性命為賭注嗎?」說著,手上的劍又壓的更深,成串的血珠沿著劍鋒滑落。

「好好好我不囉嗦,你把劍放下。」見到我連一絲開玩笑的成分都沒有,扇連忙說道。

  哼了聲,我收起劍,放下手,轉過身看向他們兩個,「你們怎麼說。」

「非得要這樣不可?」冰炎皺眉問道。

「是。」

「沒有轉圜的餘地?」太陽接著問道。

「你能提出其它的建議我就考慮。」

  他們瞬間噤聲,一時之間想不出任何能讓我考慮的提案。

「既然想不出來,我就當作你們已經接受我的提案。那麼,解除契約吧,放心不會浪費你們太多時間。」我催促著,在加百列他們殺過來前我最好趕快回去,不然就慘了。

「你就這麼輕易的放手?」冰炎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吐出。

「怎麼可能?如果可以,我當然也是想要繼續待在這裡。可是,我不能。」

「為什麼?」

「我們會成為彼此的負擔。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切斷與你們的任何關聯。這次就是因為我太感情用事才會導致我這副衰弱不堪的模樣,要是我沒有撐過來我的責任是誰要扛?」暈眩感再度襲來,我晃了晃,幾欲跌倒。

「黎!」他們瞬間衝上來,一左一右的扶著我。

「沒事。」使盡殘餘的力氣推開他們的攙扶,我無視身體各處的抽痛站直,「所以你們到底決定好了沒?」

「很抱歉,我無法接受這個結論。」冰炎冷聲說道。

「我也一樣。」太陽也是完全不肯接受。

「為什麼?人與人終有一天會別離,我不過是將時間提早了一些罷了。你們要知道,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離開你們的人。」深深的看著他們,他們的神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黎你……」「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遇見下一位對手,也不知道能不能贏過他,所以我才沒有情感。一旦產生連結就會影響我的判斷,在戰場上這是絕對致命的行為。所以,拜託你們放過我吧,我承受不起失責的痛苦。」

  打斷他的話,我強硬的說下去,但最後一句,我幾乎是哀求的說著,語氣卑微的不可思議。

「黎……」

「求求你們,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拜託你們,放過我吧。

「米迦勒。」在他們回答前,我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飽含怒氣的聲音。

  暗自深吸一口氣,我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大概只能用視死如歸來形容,「你們來了啊。」

「你不要命了嗎?你就這麼不珍惜你的生命嗎?」加百列氣到渾身顫抖。認識他這麼久以來我還沒有看過他這麼生氣。

「加百列,我……」

「你就不能為你自己多想一些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只會讓我們更擔心而已!」完全不聽我的解釋加百列直接開罵。

「對不起。」低下頭,我低聲說道。

「你好不容易回來了為什麼你要拼上性命去救他們?米迦勒,你告訴我啊!」他手握了又鬆,看上去像是想衝上來揍我一拳,不過最後還是沒有動手。

「對不起。」

「我不想聽到你這句話。除非你反省不然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的。」加百列說完就撇過頭,不肯正眼看著我。

「我……」

「米迦勒,不准哭!」眼尖的拉斐爾疾聲喝道。

「這是最後一次了。」硬是將眼淚壓在眼眶裡,我靜靜的說著。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烏列爾皺眉問道。

「這次過後,即使我沒死,我會選擇封印情感。擁有情感實在太過痛苦了。」在我應該做的事和我想做的事相悖時每次每次我都會覺得痛苦不堪,理智告訴我我必須要怎麼做,情感卻讓我無法冷靜下來狠下心執行。既然如此,只要抹去其中一個,我就能不再那麼痛苦了吧?

「米迦勒,你……!」

「我不會再任性了。和他們解除契約後我會斷絕與他們的關係,然後回到米迦勒應有的樣子。」這樣一來,我就不會迷惘了吧?

「米迦勒,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加百列卻看上去更生氣了,他轉過頭怒氣沖沖的朝我吼道,「我們希望你活得快樂,而不是看著你只會盡自己的本分。如果你執意要這樣做你乾脆不要回來好了!」

  說完他決然轉身,背對著我,壓抑過的聲音還是清楚傳進我的耳中,「我很後悔找到你。」

  加百列、很後悔?

  他討厭我了?

  那我還能是誰?

「加百列,你這話說的太狠了。」烏列爾皺眉,語氣有些責備。

「米迦勒,加百列只是氣上頭而已,你……」拉斐爾看向我,然後露出驚恐的表情。

「加百列不要我了……」揪緊長袍,壓制不住的眼淚滑過臉頰、滴落在地。他們瞬間慌了。

「米迦勒,加百列沒那個意思。」

「是啊是啊,加百列沒有不要你啦。」

「加百列你說句話啊。」

「如果他不懂得珍惜自己,不要他也罷。」加百列的態度還是很強硬,完全沒有退讓的可能。

「加百列,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種話。」

「米迦勒你別哭啊。」

  我張嘴,吐出幾個泣音。

「米迦勒,你剛剛說什麼?」

「……我好累,我想休息了。」顫抖著聲音,我重複了剛剛的內容。

「好好好,你休息,不要哭了。」

「我覺得米迦勒的意思不是這個。」耶利米爾皺眉說道。

「他的意思應該是,他想要放棄這一世的生命了。」烏列爾一說完所有人瞬間驚慌了。

「米迦勒,不准這麼想!」

「你給我打消這個念頭!」

「加百列你趕快說句話啊!」

「我好累,我真的真的好累,我想好好休息了。」呢喃著。連加百列都否定我,那麼我還能依靠什麼活下去?

「我不記得我認識的米迦勒有這麼懦弱。」加百列冷冷的說著。

「加百列!」

「喂!米迦勒!米迦勒你清醒一點!」再也撐不住往後倒在拉斐爾的身上,拉斐爾慌忙接住我,臉色一變,立刻強行破除了效果拙劣的幻術,「米迦勒!」

「這是……!」

「加百列,米迦勒快掛了!」拉斐爾焦急的喊道。

「你說什麼!?」加百列倏地轉過身,看到我的樣子狠狠倒抽一口氣,衝了過來,「米迦勒!」

「那些圖騰是什麼?」一旁完全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的太陽等人問道。

「那是代表能量的消耗,顏色越深代表米迦勒的身體和靈魂就越接近崩解。這種情況看來如果不採取任何行動他能不能撐過半小時都是個問題。」沙利葉的語氣聽上去十分嚴肅。

「黎!」

「活著很累,真的很累。我想放棄了。」能量消耗過度,我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聲音小到連我自己都幾乎聽不到。

「不准放棄!」加百列厲聲喝道。

「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了什麼而活下去。」喃喃說著,「他們全數除去、你不要我了、而我想離開他們。那麼,已經失去所有生存理由的我,憑什麼活下去?」

「那路西法呢?你連路西法都不管了嗎?」沙利葉連忙說道。

「神告訴我,路西法會跟我一起活下來,所以死亡對我們只是休息罷了。」閉上眼,再睜開時,詛咒的折磨、不該出現的情感、對漫長生命的厭倦,這些我們就都不會記得了吧?

  空白的開始,聽上去還真不錯。

「你忘記你身上還有詛咒嗎?你死的話這個世界要怎麼辦?」

「那是指肉體上的死亡。」悶咳了幾聲,我艱難的說著,「如果死亡的是靈魂應該不至於會觸動詛咒。」

「你就這麼想死嗎?」沙利葉逼近暴怒邊緣。

「即使不想死,那又如何?」心死到最後我反而平靜了,「也許下一世的我會更好也說不定。」

「不准你說這種話!」

「加百列,拜託你了,這傢伙只聽你的。」眼見不管怎麼勸說都沒效拉斐爾果斷的把我推給加百列。

「米迦勒,」伸手把我攬進懷裡,加百列輕輕的環住我,嘆了口氣,恢復成以往的樣子,柔聲說道,「我沒有不要你。對不起,我剛剛太兇了。」

「騙人。你剛剛說你不要我。」逞強想要推開他,明明加百列沒施多少力氣,偏偏我就是推不開他。挫敗的靠在他肩上,我悶悶的說著。

「我說的是真的。」加百列再度嘆了一口氣,手像是想輕拍我的背如之前那般安撫我,又顧慮到我滿身的傷口只好改為摸頭,「我只是希望你能為自己著想一點。你不必把你自己逼得那麼緊,你有任性的權利,你不一定要為了別人好而斷絕自己的退路。米迦勒,朋友不是一昧的為對方付出,這樣反而會傷了他們的心。」

「加百列,我不明白。」無力的靠在他身上,我茫然的說著,意識又有些抽離,「我只是不想要讓他們難過……」

「米迦勒,朋友是雙向的。你會為他們著想、為他們擔心,他們也一樣。他們同樣不希望你難過、不希望你受傷。別把他們當成孩子看待,他們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不用替他們設想好一切。你要相信你的朋友,他們有能力去解決問題的。」加百列耐心的開導我。

「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懵懂的說。

「可以。米迦勒,你可以嘗試著為自己活下去。」

「為自己而活?真的可以嗎?」喃喃說著。我真的能隨心所欲的活著嗎?

「是的,神對我們所有人說,祂希望你能做自己、不要總是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的。他希望你能過的很好,這樣就可以了。所以,你不要死,活下去,好嗎?」加百列把頭埋在我的肩膀,聲音難得流露出一絲脆弱。

  沉默了幾秒,「……我盡量。」只是我不一定做得到。

  聽到我這麼說,其他人紛紛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加百列才治的了米迦勒。」

「不愧是加百列。」

「現在是讚嘆的時候嗎?拉斐爾你再不治療米迦勒就真的死定了。」

「可以借一個治療的地方嗎?」拉斐爾轉為通用語說道。加百列則是先讓斐烈扶著我的肩膀,自己轉過身將我背了起來。

「可以。」傘說道,張開移送陣,轉眼間我們來到保健室。

「喔喔好多美人!」一看到我們,提爾馬上雙眼放光的撲了過來,然後被冰炎一腳往門口踹去,站在門邊的夏碎十分配合的拉開門,在提爾飛出去後瞬間關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我們先離開好了。」接收到加百列的眼神夏佐很有自覺的說道,隨後神使們都往外走去。

「那我們也先離開了。」跟我沒什麼交集的戰靈天使們也跟著往外走。

「既然沒事了那我們也先走了!黎小朋友,記得遵守承諾啊!」扇說完就被其他兩人架進移送陣裡離開了。

「如果不介意看到狼狽不堪的我,你們留下沒關係。」趴在加百列的背上,我微瞇著眼,對著猶豫著該不該離開的冰炎他們說道。他們對看一眼,最後還是選擇了留下。其他人則聯手下了結界避免有人闖入。

  加百列小心翼翼的將我放在一旁的病床上,然後坐在我旁邊撐住我避免我往後倒去。「隊長,失禮了。」斐烈很快的解開我的袍子,纏滿繃帶的上半身露了出來。

「傷口又裂開了。」拉斐爾神色凝重的碰觸我身上被血微微浸濕的繃帶,然後一圈又一圈將繃帶解開。在最後一圈繃帶被拆下時我微微皺了眉頭,隱藏在繃帶之下的暗金色圖騰以及一道道猙獰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真虧你能撐著這種破爛身體這麼久。」皺著眉檢查我的身體,拉斐爾不知是褒是貶的說了一句。

「忍耐一向是我的強項。」在戰場上即使身受重傷也絕對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就真的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你這叫逞強。會痛要說。」

「我可沒在你面前喊過痛吧。」

「這麼說也是。那你忍耐一下,我下手很快的。」他抓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來一排排尖銳的縫合針在日光燈的照耀下反射著冷光。

「這應該不會全部用上吧。」

「這可難說,畢竟你的傷口挺多的。」他仔細挑選了番,抽出其中一根。「你要自己選擇從哪裡開始嗎。」

「我居然有選擇權嗎。」

「我只是問好玩的,在治療方面你可從沒有話語權。」即是這種時刻拉斐爾還是不忘損我幾句。「那我開始了。你千萬不要亂動。」

「嗯。」輕應了聲,我讓加百列幫我把頭髮倌起來以便拉斐爾動作。「來吧。」

  得到回應後拉斐爾迅速的從幾個比較大的傷口縫合起,每一次下針都是新的折磨。雖然跟被砍一刀比起來不算什麼,可是密集的細小疼痛更讓人發狂,像是有數百隻螞蟻在身上囓咬著、蠶食著我殘餘的神智。

「你要麻藥嗎?」大概是以前被無意識的我給揍怕了,他示意加百列按住我的手,還不忘吩咐要抓緊一點、千萬不要讓我有動彈的餘地。

「不了,那東西對我沒什麼效。還有我並不會在清醒時送你一劍的。」但如果我失去意識就不好說了。

「在我這裡你已經沒有信用了。斐烈,幫我把他的袍子撩到大腿上。」此話原本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冰炎等人視線立刻往其它地方飄移,看天看地看牆壁就是不敢看我。

「真虧你能站立這麼久。」看著我也是十分精彩的雙腳,拉斐爾一邊動手縫合大腿內側的傷口,一邊說著,「正常情況下應該已經截肢了。」

「我們又不適用於正常情況。」垂眼看著傷口逐步被縫合成一條線,我動了下腳,立刻收到拉斐爾的瞪視。「別動。」

「別強人所難了。唔……」縫合到膝蓋附近的傷口時錐心刺骨的疼痛竄了上來,加百列輕拍著我的手安慰著我。

「很痛?」雖是這樣說但拉斐爾動作也沒有停下來,迅速的縫合好後轉移陣地到另一邊的膝蓋上。

「有點、嘶!」頭抵在加百列肩上,他騰出手拍拍我的頭,安撫意味濃厚。

「會讓你嗚咽出聲應該不是有點痛而已。你忍一下,剩下的傷口問題不大,我很快就弄好。」拉斐爾加快動作把那邊的傷口搞定,接著快速把剩下的傷口搞定。

「好了,搞定。接下來麻煩你好好靜養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剪短縫線,拉斐爾拿出繃帶包紮起來,「這上面有咒術,多少可以緩解疼痛,這可是我特意為你這種幾乎對什麼藥都有抗性的鬼體質研究出來的,有沒有很感動。」

「你也就這種時候有用點……」放開已經咬出血的嘴唇,沒有細微的疼痛轉移注意力我又開始暈眩起來。

「說那什麼話,你以為你的命都是誰幫你撿回來的。」包紮完後拉斐爾站起身幫我把衣擺拉好。「感覺如何?」

「還好,就是累⋯⋯」

「我想也是,所以你接下來千萬別再給我作死了,救你很麻煩的。」

「那你就沒作用了⋯⋯」

「⋯⋯我就不該相信你這張嘴能說出什麼好話。」

「既然治療結束了,米迦勒,我希望你告訴我一件事。」加百列突然插話進來,握著我的手收緊了一些。

「⋯⋯什麼事?」不知為何,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沒有立即回答,加百列先是施了一道讓我感到非常不妙的術法,然後看了過來,說出讓我臉色微變的話。「可以請你告訴我,你付出了什麼代價嗎。」


原本想說放個番外繼續吊大家胃口,但估計我這麼做我會被寄刀片,為了保命我只好放後續了,雖然我覺得這內容我還是會被寄刀片就是(被揍)請大家和平理性關愛作者,作者弱小可憐又無助需要大家好好的呵護才能繼續給大家發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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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
 樓主| 發表於 2021-10-7 23:05:34 來自手機 | 顯示全部樓層
Aishil 發表於 2021-10-7 09:29
诶!?我竟然是頭香?
不得不說雖然場景很嚴肅,但是我看到像是被拋棄的狗狗一樣的黎黎掉眼淚的時候我覺得 ...

???大大你被萌到的點真的是我意想不到的,這段不該是讓人心如刀絞難以自抑的嗎,怎麼被你一說我差點以為我寫成喜劇了,還反省了一下最後發現應該不是我的問題(什麼鬼

是的沒錯,就是復活他們的代價,尼奧他們的刑責減輕也是其中一個,大概就是等價交換的概念,畢竟人命還是挺珍貴的,不能隨隨便便的就被交易了嘛(?)至於最後那道術法是什麼就請下集待續啦,照這個趨勢來看只要我夠惡劣、搞不好有機會能讓大家胃痛到年底,這樣想想好像也不錯,我會列入未來規劃內的(危險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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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10-18 20:32:2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加百列你在說什麼。」無視因為加百列的關係而聽懂我們的對話的冰炎等人探究的目光,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望著他。

  可惜,對面的人是除了路西法外對我最熟悉的人,加百列看上去完全沒有想要被我矇混過去的樣子,「米迦勒,即使是你,跟神打交道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跟神打交道?」眼角瞄到太陽等人不知道是想起什麼,臉色隱隱發白。

「你們的命是米迦勒求神把你們救回來的。為了救你們這傢伙在禮堂跪到剛剛,以他這傷勢要是神不救你們那他大概已經掛了。」忽略靠在加百列身上動彈不得的我投去的懇求目光拉斐爾很沒良心的爆料,他們瞬間炸了鍋。

「米迦勒,告訴我,神收取了什麼當代價。」完全不打算放過我的,加百列繼續逼問。

  哀怨的瞪了拉斐爾一眼,頂著眾人逼問的目光,我不抱希望的開口。「……可以請你不要問嗎?」

「拉斐爾。」直接點名,加百列鐵了心不放過我。

「米迦勒的身體除了那些傷痕和圖騰外沒有任何異狀,他現在精神力不夠無法用以代替視力所以視力沒有問題。行動方面沒有大礙,聽力和聲音也都沒有問題。就外在而言他除了極度虛弱外沒有異樣。」

「也就是說內在不保證?」

「是。」

「會不會是收取力量?」雷米勒猜測著。

「如果是收取力量那米迦勒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裡而是直接消散了。」沙利葉立刻白了他一眼。

「也是。」

「該不會……」像是想到什麼加百列臉色忽然變得很恐怖,然後一把把我拉過去,一手牢牢的禁錮我的腰,一手摸上了我的背脊。

「放開我!放手!」臉色一變,我努力掙扎著,但虛弱不堪的我怎麼可能掙脫的了。加百列輕易的把我壓制住,手在我的脊椎摸索著,然後用力一壓。

「唔!」從脊椎竄上來像是觸電的感覺讓我顫了下,翅膀也因此不受控制的竄了出來,全數顯型的那剎那眾人瞬間倒抽一口氣。

「你的翅膀……!」

「被收走一對了。」眼見瞞不下去,我嘆了口氣,老實招了。前兩對翅膀完好無缺,只是最後一對翅膀變得焦黑,軟綿綿的垂在身側。

「很痛嗎?」輕撫著那對癱軟的翅膀,加百列的神色看上去非常心疼,可是對於他的觸摸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只有當下很痛而已,現在完全沒有感覺,祂說這可以慢慢修回來。一對翅膀換兩條人命,值得。」緩慢的收起了另外兩對翅膀,連這樣簡單的動作我都做得十分艱困,而且一牽扯到傷口總讓我痛的暗自咬牙。

「拉斐爾,你怎麼看?」

  拉斐爾臉色凝重的拉起那對翅膀,仔細查看一番後像是絕望般搖了搖頭,「這只能切了。」

「要切斷翅膀?」雷米勒臉色發白。

「一定得切。」

「現在的米迦勒撐的住嗎?」他們同時看向幾乎只靠意志力在撐的我。

「可是這不切除只會越來越嚴重而已。」拉斐爾眉頭緊皺,「如果置之不理還是會影響到米迦勒的身體。萬一又出意外,到時候一次爆發米迦勒一定會死。」

  他們瞬間神色一凜,看向了我。「米迦勒,你怎麼說?」

嘆了口氣,果然還是逃不過這劫。「只能祈禱我撐的過去了。斐烈,扶我過去那邊的椅子。」

「好的隊長。」

  坐到椅子上後拉斐爾拆開剛包好的繃帶,「米迦勒,等下隨便你怎樣都無所謂,不要動就好。」

「嗯。」輕應了聲,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加百列。」

「有什麼事嗎?」

「抱我。」抬起頭,我勉強舉起手伸向加百列。

「米迦勒?」

「我很害怕。」伸向他的手隱隱顫抖著,我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助,「所以加百列,抱我,好嗎?」

「好。」加百列走了過來,一手環上我的肩,替我把頭髮攏到一邊肩上避免妨礙等一下的動作,一手放在我的後腦勺,輕輕的把我的頭按在他的胸口。環住他的腰部,我不安的揪住加百列的長袍。

「那麼,我開始了。」「嗯!……呃!」像是有人拿著鐵鎚狠狠敲碎骨頭的劇痛急速竄入我的腦中、深入我的骨髓、侵入我的靈魂,將意識擊的潰不成軍。身體每一處都痛到不像是我的,即使想出言阻止,從嘴裡發出的只有斷斷續續、微弱的痛呼和大口呼吸的風聲。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收緊臂膀,如同溺水的人抱住浮木般抓住我眼前的人。

「嗚……加百列……加百列……」痛呼中夾帶著泣音,明知道到這狼狽脆弱的呼喊是我發出的我卻無力控制,只能任由這軟弱不堪的音調從喉嚨深處竄出。

「米迦勒,我在。」把我壓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抱住,加百列聲音裡滿是心疼。

「痛……好痛……」

  大口的喘著氣,失去力量的身體擠不出半滴眼淚。被刀劃過的敵方熱辣辣的,可是我的身體卻像是墜入極地的深海中冷的打顫。眼前發黑,沒有了視覺痛覺更顯得令人難以忍受,好幾次我都覺得我快要昏厥過去。

「不要碰我!」無法忍受的掙扎著,綿軟的力道無法造成任何傷害,只是讓加百列國更加用力的把我抱住。傷口被壓迫著逼得我哀嚎出聲,不斷地扭動著身體。「離我遠點!」

「米迦勒,沒事的。是我,我是加百列。」溫言安撫著,加百列的聲音隱隱透出一絲顫抖。理智上我有聽到他的聲音,可是我無法控制我自己,只能不斷的掙扎、拼命地想要逃離劇烈的痛楚。

「加百列,抓好他!」拉斐爾嚴厲的聲音穿透我的耳膜,同時被撕扯的感覺在背後炸開。聲音哽在喉嚨裡,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能擠出半點力氣,周圍的聲音像是雜訊般震的我腦袋裡嗡嗡作響,一片雜色光影中我只感覺到抱著我的溫暖臂膀收的更緊,我幾乎有種會死在這懷裡的感覺。

「米迦勒。」恍然間,有人呼喚了我的名,「痛的話,就咬著吧。」

  麻木的照做,牙關死死的咬著物體,慘叫聲被堵在喉嚨裡,只餘一絲細微的聲音流露出來。

  我撐不過去的。

  我要死了嗎。

「行了。」又是物體落地的聲音,錐心刺骨的疼痛稍微舒緩了點。無力的鬆開口,意識隨即歸為虛無。
  
  
「米迦勒暈過去了。」扶著黎鳶瞬間癱軟的身子,加百列看著他身上隱隱有些泛黑的圖騰,憂心的說道。

「昏過去也好,他非常需要好好休養。大概要等到他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時才會醒來。」重新包紮完後拉斐爾拎起那對翅膀,翅膀在他手中化為光點消散,「倒是你的手沒事吧?米迦勒剛剛咬得挺用力的。」

「沒事。只是小傷而已。」加百列舉起左手,上頭多出了一排深刻的牙印,正滲出血。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老師慘叫。」雷米勒看上去心有餘悸。

「翅膀是靈魂中屬於核心的部分,所以切掉翅膀鐵定很痛,要是他剛剛在過程中失去意識那他十之八九醒不過來了。真虧他那種破爛身體還能撐的過來。」收拾完了相當慘烈的場地以確保沒有任何不該遺落的東西留下,拉斐爾有些感嘆的說道。

「米迦勒的意志力一向強的可怕。」烏列爾看上去倒是不怎麼意外。

「這倒也是。」

  沉默的幫失去意識的人更換被冷汗浸溼的衣物,在斐烈的幫忙下加百列小心翼翼的幫黎鳶穿好袍子,接著轉過身,小心翼翼地將幾乎與大氣同重的人背起,「你們知道米迦勒住哪裡嗎?得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讓他休息。」

「知道。」

「那可以帶我們過去嗎?不過我們得用步行的,畢竟現在即使是再微小的消耗也會要了米迦勒的命。」

「知道了。這邊走。」

  幸虧是假日,學院裡並沒有太多學生,這群引人注目的人才沒有受到太多側目。

「這一間。」走上黑館四樓,冰炎停在黎鳶的房門前,說道。

「上面下了法陣呢,雖然不是最高級的不過等級也不低就是。」看著十分精彩的禁制拉斐爾嘖嘖說道。雖然比不上米迦勒在禮堂時拼上性命佈下的隔絕陣,不過這個對付一般人也是綽綽有餘了。

「我來吧。」加百列騰出一隻手,輕輕的按在門板上,門竟然就這樣輕易的開啟。

「法陣被解除了?」烈火疑惑的問道。

「不、不對,法陣還在運行著。」夏碎凝神細看,搖頭說道。

「米迦勒果然是偏心於加百列的。」在他們疑惑不解時,烏列爾已經得出答案了。

「就是。禁制對象竟然排除加百列,真是有夠偏心。」沙利葉無比贊同。

「我們怎麼就沒有這種待遇?」拉斐爾不滿的碎碎唸著。

「誰叫米迦勒最喜歡加百列了。」耶利米爾倒是不怎麼在意。

「你們是主人的朋友嗎?」在他們說話時,淵跑了出來,眨著大眼看著這一群人。

「是。可以讓我們進去嗎?」加百列微笑著說道。

「當然可以。」毫不遲疑的答應下來,淵甚至將門拉的更開了些好讓他們進房。

「你不怕我們對米迦勒怎麼樣嗎?」雷米勒疑惑的問道。

「主人說過,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夠在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下進的了這間房間,那麼那個人一定不會對主人怎麼樣。」淵說出了讓眾人瞪大眼睛的話。

「竟然信任到這種程度。」

「這根本超過朋友和同袍之間的情誼了吧?」

「加百列,你要不要考慮跟米迦勒結為連理啊,你們兩個還挺合適的。」

  面對同袍們的調侃,加百列只是微笑著。「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騙人。」他們擺明了不相信。

「先讓米迦勒好好休息吧。」搶在同僚們再度開口前,加百列溫和的說道。

「主人的臥房在這裡。」在全部人都進來後淵關上門,然後小跑步到臥房替加百列開了門。

「謝謝。」

「不客氣。」

  在斐烈的幫忙下讓黎鳶側躺在床上避免壓迫到傷口,加百列輕輕的替他蓋好被子。黎鳶表情已無前幾分鐘的痛苦,神色平靜的沉睡著。身上的深色圖騰並未減損他俊美的容貌。大片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看上去聖潔的不可思議。

  將窗簾拉上讓房間被黑暗佔領,加百列比了個手勢讓大家先出去,然後一個人站在床頭,俯下身,將瀏海撥至耳後,在黎鳶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祝好夢,晚安。」

  輕聲說著。即使知道躺在床上的人聽不見任何聲音加百列離開房間時還是不自覺的放輕動作,像是怕把他吵醒一樣輕掩門扉。

  回到客廳裡,看著大眼瞪小眼的眾人加百列咳了聲引來眾人的注意力。「好了,我們來談談米迦勒他吧。都先坐下來。」眾人對看一眼,加百列那方除了斐列是站著的之外其餘都落坐於唯一一組沙發上,其他人則是席地而坐。

「該從哪邊開始講起呢……」加百列支著下巴,思索了會才做出決定,「從這件事開始說好了,剛被創造出來時米迦勒的身體很差、非常差,差到一沒注意就會喪命的程度。」

「為什麼?」

「你們知道他和路西法是雙生吧?」

「知道。」

「他們是由一個靈魂分裂出來的。也就是說,他們的靈魂天生就不完全。」拉斐爾繼續說著,冰炎他們的眼睛瞪的越來越大,「米迦勒他,是半魂。」

「他的靈魂……只有一半?」當時安因被安地爾抓住時也被抽了快一半的靈魂,那時候他的臉上看上去蒼白到逼近死白的程度。連數百歲的黑袍天使都無法承受這樣的情況,這個人當初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是的。即使被賦予戰鬥職責,但最一開始時他連拿出武器都有困難,更別說是上戰場殺敵了。」加百列的表情露出了一絲哀傷,「為了勝任自己的職責米迦勒比誰都還要努力,就算把自己逼到極限他也不會喊累。他身上的限制就是怕他丟了命才設下來的,這樣我們才能在他消亡前即時制止他。」

「當時他非常反對,要不是加百列在一旁我大概會被他瞪穿。」拉斐爾抖了一下,「那時候的米迦勒可沒現在這麼好說話。」

「因為是半魂的關係米迦勒活得比誰都還辛苦,不過他倒沒有因此灰心喪志,雖然我覺得那是因為他腦中大概只有執行使命而已。你們也知道他天生沒有情感這件事吧。」烏列爾說完冰炎他們點了點頭。「所以說,這傢伙的腦中只有工作工作還是工作,簡直就是工作狂一刻也不得閒。要不是我們每次都想辦法拉他去休息我看他遲早會過勞死。」

「說到這個,米迦勒為什麼沒有情緒除了是他職務所需外,其實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身體不好,情緒起伏會輕易的影響到他的身體狀況,所以他才會被剝奪情緒,但他本人不知道這點就是了。」拉斐爾聳肩。

「但我覺得他搞不好想回到以前那種狀態。他曾跟我說他對他擁有情感這件事很困擾,他不知道他這樣的轉變對他而言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加百列嘆了口氣,「他一向把人性想得太過複雜,其實不過是跟隨本心而已。」

「就像是交朋友這件事,我在想他根本不明白朋友這個詞的意思。他會為其他人無條件的付出,卻很少拜託別人幫忙。他怕自己會成為負擔,所以他總是一個人解決問題。」沙利葉哼了聲,擺明了就是對米迦勒的行為感到很不滿。

「不過也沒有人教他就是了。說真的他沒有長歪我還挺驚訝的。」耶利米爾說道。

「以老師那種死板板固執到極點的個性要長歪大概比拉斐爾不再不正經還要不可能吧。」對此雷米勒對自家老師表示有信心,老師好歹是擇善固執,雖然偶爾會過了頭不過基本上與人相處是沒有問題的。

「這麼一說還真有些道理。」

「是吧是吧。」

「你們兩個不要太過份了!我的形象沒那麼糟吧!」被當成不良範例的人出聲抗議了。好歹他也是神親手創造出來的天使之一,實際上地位還比他們這些後輩高一點,直接在他面前這樣說也太不禮貌吧!

「「還真的有。」」對於他的控訴另外兩人誠實以告。這人不正經的時間遠遠大於正經的時間,要平日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尊敬念頭的他們一下子對他必恭必敬他們可以很直接的坦言他們做不到。

「你們……!」

「好了好了,言歸正傳吧。」無奈地阻止同僚們起內鬨,面對年紀最長的加百列他們也只好閉嘴了。與拉斐爾不同,他們對加百列可是無比的敬重,因為在那邊最不可以冒犯的人有三:神、米迦勒以及加百列。前兩個暫且不說,當時加百列得知米迦勒墜落時那邊差點沒陷入極地風暴,不是實質意義上的冷,而是你一看到他就會覺得寒毛直豎、雞皮疙瘩全數竄出、身體不住發抖、眼前一片漆黑像是快暈倒時的冷。那時候所有人能離他多遠就多遠,想說大概一陣子就會比較好了,誰知道平日越是溫和的人生起氣來越是恐怖,這場風暴竟颳了數百年才稍微有所收斂。

  注意,不是結束,而是「稍微」收斂。所以脾氣最好的加百列是他們死都不想惹到的對象。

「對了,忘記提到為什麼米迦勒是雙生了。」加百列一個擊掌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回來,「其實最一開始只有米迦勒而已,路西法是不該出生的。不過因為米迦勒這個名字導致他有著幾乎與神一樣的能力,但這樣他的靈魂會撐不住所以才會被拆開再以過多的能量來補足空缺的部分,這才勉強保住他的命。」

  拉斐爾接著補充,「相較之下雖然路西法也是半魂,不過因為名字沒有言靈的束縛所以他的身體只比我們稍微差一點,不至於到米迦勒那種慘況。可是這件事千萬不能在米迦勒面前說,他會面無表情的讓那個人過的很淒慘。他的逆鱗大概就是侮辱神、有人批評路西法和同伴被傷害這樣。」

「這些我們知道。」因為之前就有人白目對黎喊說路西法是惡魔、要早日除去,那個人的下場不用他們多說,總之非常淒慘就是了。

「說的那個人還活著嗎?」從他們的回答猜出大概發生過什麼事,事到如今拉斐爾只能祈禱同僚沒對普通人下重手。

「還活著。被攻擊後在醫療班住了半年,現在依舊不定期要去回診。」那個傷勢已經不能用慘烈兩字來形容,配上精神攻擊及暗示那個人差點就被弄成白痴。

「幸好米迦勒有手下留情。」鬆了口氣。幸好他還有一點理智沒有把人搞到連靈魂都撈不回來,不然這下就麻煩了。

  這叫有手下留情……

「沒有手下留情的話米迦勒他多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畢竟他主司戰爭和審判。不過他人還是很好的啦真的。」看著他們一言難盡的神情拉斐爾連忙補了句,對於自家同僚的人品他還是能做出保證的。

「我們知道。」黎他除了發飆或沒睡飽時惹到他他會失控外其他時間都是很溫和的,偶爾開他玩笑他也只會無奈的聳聳肩,跟人相處也不會擺架子,總而言之他們對他的評語就是「只要沒惹火就是個好人」這樣。

「不好意思,我可以請問一下嗎?」太陽半舉起手的問。

「當然可以。你想問什麼。」溫和笑著,加百列點了點頭示意他問。

「請問您們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事呢?」

「你們希望米迦勒留下來,是吧。」

「當然。」

「既然你們想繼續當他的朋友,總要讓你們更認識他一些,不然對他一無所知還算得上是朋友嗎?」

「可是他說他想回去了。」夏碎說完眾人面色沉重的點頭。

「那是因為他怕因為自己的關係而讓你們受到傷害。他總是這樣,寧願自己遍體鱗傷也要把別人照顧的好好的。」耶利米爾說道。

「所以我們希望你們能讓他了解到底什麼是朋友,而不是無厘頭的一直為他人付出。在這裡他才能沒有壓力的做自己,這樣一來他才能學到更多。」烏列爾接下去說道。

「比起之前的米迦勒,我們更希望他能夠更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會哭會笑,就算偶爾耍點任性也沒關係,他值得擁有這些情感。」拉斐爾難得正經了起來。

「我們希望他能過得更好。所以,米迦勒就拜託你們了。」加百列對他們一個頷首,簡單的舉動包含了更深層的意思。

  鄭重的回了一禮,「我們知道了。」

「謝謝。這段時間他就麻煩你們了,我們會時常過來看他的。」

  有些訝異。「您們不把他帶回去照顧嗎?」

「不會。」加百列回的乾脆。

「能請問一下原因嗎?」

「現在有關他的情報都是封鎖的,我們不能讓人發現他現在是處於一種極度脆弱的狀態,如果被知道那接下來就等著仇家上門了。」沙利葉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而且他會害怕,萬一之後他醒來了帶他回去反而對他更不好。」

「害怕?什麼意思?」

「他在那裡一直都無法好好休息,他會被過往的夢魘所困住,無論我們如何安撫都沒用。每次入睡他總會夢到,然後就會驚醒。」加百列露出有些頭疼的表情,「與其這樣倒不如就讓他在這裡好好休息、等他克服心理障礙時再回來就好。這點時間我們等的起。」

「如果黎沒有撐過去……」夏碎遲疑的開口,說出了他們最擔心的一點。

「那也沒辦法,他已經很努力了。」拉斐爾聳肩,看上去竟有些淡漠。其他人、包括加百列,聽到這話表情連變都沒變,彷彿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他們瞬間露出驚愕的表情,像是在說怎麼反應可能這麼平淡,加百列立刻明白他們在想什麼,「米迦勒沒有跟你們說過嗎?他會重生的。」

「他從來沒有告訴我們這件事。」冰炎皺眉。

「他到底還瞞了我們多少事啊?」大地忍不住碎唸。

「這不能怪他不告訴你們。他是會重生沒錯,只不過重生的時間很長,你們等不起。而且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就只是米迦勒了。」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只會記得他的職責以及後天學到的知識和戰鬥技巧,其它的事會全數忘記。包括你們以及他經歷過的所有事,全數都會被遺忘。」沙利葉聳聳肩,「我之前問過他要不要告訴你們這件事,他當下立刻拒絕,大概是怕你們會對他抱持著不該有的期望吧。」

「永生是神給我們的祝福,但同時也是一道詛咒。由神創造出來的我們是沒有生命的終點的,一個世界的興起消亡對我們而言是轉眼間的事。就算是我們有時候也會感到厭倦,所以我們才會不斷地去尋找活下去的動力。唯獨米迦勒,因為缺乏情感的關係他只知道實現自己的職責。如果他一直這樣下去我很擔心他之後會變得怎麼樣。」他們對看一眼,眼中淨是無可奈何。

「總之,這段期間米迦勒就拜託你們了。」加百列說完和其他人站起,拿出一塊水晶遞給離他最近的冰炎。「他醒來時就用這個聯絡我們吧,我們會盡快趕過來的。」

「好的。」接下水晶,冰炎仔細的將它收妥。

「還有如果你們想要追求米迦勒的話你們還是直接告白吧,他是真的不懂你們的心思。」露出痞痞的笑容,拉斐爾很無良的出賣自家同伴,「不過要追他你們可要小心一點,在那邊他的追求者可不少呢。」

「加百列也是追求者之一嗎?」雷米勒好奇地問道。

「嗯……誰知道呢?」加百列偏頭,說出了意義不明的話。

「我看你去告白的話米迦勒肯定會接受的。加百列你就試試吧。」沙利葉唯恐天下不亂的鼓動著。

  對於這種等級的調侃加百列面不改色。「我對米迦勒而言只是兄長而已。」

「少來。牽手擁抱親吻,哪一項你們沒做過?」耶利米爾用著一副「最好是啦」的表情看著加百列。

「只有親額頭而已。」這句話間接承認這些他們都做過。

「我記得你之前不是嘴對嘴喂藥?」拉斐爾聲音微微提高幾度,擺明就是來鬧事的。

  加百列仍舊神色鎮定,「那時候他昏迷,只能出此下策。」

「上次米迦勒說他最喜歡你了。」烏列爾也難得調侃了句。

「後來不是解釋說是朋友的喜歡嗎。」

「剛剛米迦勒只叫你的名字而已。」雷米勒用著曖昧的眼神看著他。

  無視同袍們越來越意味深長的目光,加百列的神情無比冷靜,「因為我是兄長。」

「那門口那個法陣?」沙利葉再接再厲。

「他應該是後來才改的。」

「那個法陣在主人高二時設下後就沒有再改過了喔!」一旁的淵突然冒出了這句。他們瞬間炸了鍋。

「就說了米迦勒喜歡你你還不承認!」

「你真的不考慮和他告白嗎?」

「我很期待看到你們在一起呢。」

「那些都是未來的事,現在說這些太早了。至少在他搞清楚喜歡和愛的區別前我不會對他採取任何行動。」停下了多少有些玩鬧的話語,加百列正色說道。

「萬一他被追走了怎麼辦?」拉斐爾提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他能擁有幸福不是很好嗎?」加百列反問回去。

「這麼說也是啦。只要他幸福就好。」紛紛釋然。畢竟因為壽命的關係他們將這種事看得很淡,自然也不會去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情感。

「那我們先走了,戰爭過後總有很多事要處理的。」擺平了自家同僚後加百列朝他們微微一個點頭,腳下張開法陣,轉眼間一群人就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人對看一眼。「我覺得壓力好大。」烈火幽幽的吐出這一句。

「同感。」刃金無比認同的附和。

「沒想到會一次見到七大天使。」

「精神都要耗弱了啊。」

「總覺得剛才要是一不小心說錯一句話,整個世界就要斷送在我們手上了。」大地一說完立刻得到了眾人一致的認同。

「那麼,接下來呢?」有人問道,眾人紛紛看向了那扇緊閉的門扉。

「等黎醒了,好好跟他談談吧。」太陽說道。

「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了。」冰炎淡淡的說完,他們沉寂下來,然後不約而同的祈求著。

  希望黎可以早日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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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
 樓主| 發表於 2021-10-19 19:03:49 | 顯示全部樓層
Aliya 發表於 2021-10-18 20:59
我來了!心疼黎,切靈魂核心部分的翅膀很痛吧...
以及冰炎太陽夏碎對不起,我要支持加百列×米迦勒這對了^_ ...

不是這位大大你翻牆的速度有點快啊,被拋棄的另外三人會哭的(並不會

其實我一直挺好奇大家比較看好哪一對cp,有空來調查看看好了,雖然我也不會參考就是(被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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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樓主| 發表於 2021-10-26 19:50:09 來自手機 | 顯示全部樓層
瑞娜最初 發表於 2021-10-24 22:20
大大我回來了!!!抱歉最近太忙都沒辦法來留言(;´༎ຶД༎ຶ`)
一回來就看到黎被虐⋯⋯為什麼我會有種莫 ...

沒事我也忙到快超渡了,看看我這麼晚才回你(不是

為什麼大家看到虐文都說有種爽感,這年頭大家都開始在刀子中求生存了嗎(並沒有)還有你們怎麼都這麼相信我的人品,真的不擔心我哪天心血來潮就把人怎麼樣了嗎(被揍)

確實沒有情感給他帶來了很多不方便,也讓他錯失了許多刻骨銘心的時光,但也正因為他一開始沒有情感所以他才能肩負起那些責任,畢竟他的職責太過沉重,只要是有情感的人都不可能不被這些束縛而痛苦度日。而如今他經歷過許多事,開始有了自己的見解,再回過頭重新背負起那些責任時他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我想這也是神的用意之一

意外的不少人看好加百列呢,確實相較於另外三人加百列對黎的感情是最持久的,而從他沒有情緒時他就一直陪在他身旁,他甚至是抱持著即使黎一輩子都不能理解他對他所保持的情感也無所謂,因為在那之前他都會陪在他身邊,這麼想這種無我的愛確實是很動人,不過這最後的決定權也在黎手上,畢竟不是陪伴時間長的人就會是最終贏家,打從愛上一個人時他們就注定是被動的了,所以之後會怎麼樣就再說吧,反正時間還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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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樓主| 發表於 2021-10-26 20:02:37 | 顯示全部樓層
Aliya 發表於 2021-10-25 20:25
加百列×米迦勒這對有養成和破鏡重圓,累積了千千萬萬年的情誼,就算原本是同袍之間想要守護對方的感情也可 ...

居然因為一對cp釣出了大大的長篇評論,我真的是受寵若驚啊(?

正如你所說的,加百列是陪伴黎最久的人,也能寬厚的包容他好與不好的一面,相較之下另外三人認識的都只是現在的黎,對他的感情基礎確實沒那麼深厚,而且如你所說的他的之間的差距過大,大到他們需要克服許多事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就這些來看加百列確實是個很好的人選

但我想說的是,雖然黎對加百列是抱持著絕對的信任,也能放心的將一切托付給他,但有沒有可能他已經習慣加百列為他所做的這一切了?習慣並不是愛情,而後者卻無人能操縱的,也許對黎來說加百列除了是他最能放心依附的存在外他的定位也就跟其他人一樣是友非敵。而另外三人雖然認識黎的時間不比加百列長,甚至經驗什麼的都不足以成為黎的後盾,但他們唯一的優勢是在黎有情感後才認識他的,黎會不會在日常相處中逐漸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態度是特別的,因而對他們的定位會與旁人有著微妙的不同?當然也有可能不是這樣,最終還是看黎怎麼感覺啦,反正他常常放飛自我我都已經麻木了(不是)反正來日方長,不到結局都還是未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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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 20:26:59 |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煙火

「冰炎,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在一個平凡的午後,黎鳶對冰炎提出了這個問句。

  腦中迅速的過濾了下明天的行程,冰炎點頭,「有空,怎麼了。」

「約你去個地方,不要告訴別人啊,我只約你的。」對他露出狡黠一笑,「你什麼都不用準備,只要負責跟著我就好了。」

  聽到他這麼說冰炎立刻繃緊了神經,「你想做什麼。」不怪他這麼警戒,因為這人如果只單獨約一個人,那他最常做的事就是帶他們去要命的地方特訓,雖然真的能學到很多不過他們還是有些敬謝不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賣了個關子,黎鳶笑得別有意圖,「記得啊,明天下午四點黑館前見。」

「我知道了。」看來得多準備些能保命的東西了。


   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天,踩著準點冰炎出現在了黑館門前,旁邊恰好也浮現一個移送陣,黎鳶從中踏了出來,看上去一身輕便,但無法確認這人到底身上來藏了多少東西。就算他真的沒帶,他那儲物空間的容量也不是開玩笑的。

「走吧。」看上去心情很好的人語氣輕快地說,但冰炎可不敢就這麼卸下警戒。雖然能跟他單獨出去確實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但如果最後是被他抬回來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別那麼緊張,我現在的狀況也沒好到能給你們做個人特訓的程度。」一眼就看出冰炎在想什麼,黎鳶笑笑地說道,「我今天就只是單純的約你出來玩的。」

「出來玩?」疑惑地重複了遍。這人說什麼都有可能,但他說他要出去玩那可真的是件稀罕事了。

「嗯,出來玩的。前些日子原本就想找你出來,不過不巧都沒那個時間,現在總算是有點空閒了。」眨了眨眼,「別問那麼多了,我們走吧。」

「好。」按捺著滿腹的疑惑,冰炎踏進了黎鳶開啟的移送陣中,閉上眼睛時他聽見黎鳶用他聽不懂的語言低聲說了些什麼,術力的波動產生了些微的變化,隨後熾亮的光芒褪去,冰炎睜開眼,發現他們在一座湖邊,周圍是蓊鬱的樹林,有幾隻好奇的幻獸探頭出來看他們,然後又靈巧地躲回森林的庇護中。

  習慣性的觀察周圍好判斷他現在身處何處,但冰炎看了一陣子也沒辦法從周圍的景色中判斷出任何他所知的地界處。

「不用判斷這裡是哪裡,因為這裡是我的。」明白他內心的疑惑,黎鳶解釋道。「這裡已經跟外界隔離很久了,原本所處的地域早已不是這樣子,但因為這裡都沒有外來的事物入侵所以才一直維持你所看到的這樣。」

「這裡是你的住處?」從他的話判斷出他所想到最可能的所在地,冰炎看向黎鳶,後者回以他一個肯定的點頭。

「沒錯,不過先隔絕這個空間的人不是我,我是後來才居於此地,但現在也只剩下我在用了。」朝好像明白過來什麼而睜大眼的冰炎一笑。「我想你也猜到了,這裡是亞那和凡斯最早的秘密基地,在我沉睡前我跟他們一起在這裡活了將近十年,之後他們移去了另一個地方,不過那邊我不怎麼會過去,畢竟我跟他們的回憶都在這裡。」

  俏皮一笑。「我不怎麼讓人來這裡的,你可要好好的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喔。」

「你不跟那傢伙說?」沒指名道姓,但兩人都清楚的知道這句話指的人是誰。

「加利沒怎麼在這邊活動的,我也說過亞那和加利發現彼此都認識我時我也已經快要到那世生命的終點了,而那陣子我們都在各地旅行,直到最後我撐不住不得不回來療養時他們才短暫的待在這裡一陣子,所以我想帶太陽來也沒多大的意義。」

「那你怎麼會想帶我過來。」

「這個嘛,天黑了我在告訴你。」仍舊不打算道破玄機,黎鳶勾了勾手指讓他跟上。「走吧 ,我帶你繞繞這裡,他們做了不少很有意思的機關,到現在都還能用呢。」

  一邊看著這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耳邊聽著黎鳶與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冰炎不禁淡淡的勾起笑容。

  自他幼時,身邊的人總告訴他他的雙親是多麼強大而偉大的人,但他就是無法將那些事蹟與溫和愛笑的父親與爽朗熱情的母親連結在一起,在他的心中他覺得只有記憶中那已然模糊的人影才是他父母最真實的樣子,但卻沒人跟他說過這些。

  直到現在,他才從他身旁的友人口中得知當年父親的情形,如他記憶中的那樣,是個天真爛漫又溫柔至極的人。

「剛認識他們的時候我常做出一些出他們意料之外的是,為此他們也不少次背著我偷偷的討論我是不是不太正常,當然不正常,你看過哪個沒上過學的小孩卻識得一堆古代文字法陣或動不動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搞消失的嗎。」吐槽著,想起那些時光黎鳶也不禁笑了。「那時候我只想趕快離開他們,所以壓根兒沒想過掩飾自己的異常,導致我後來真的不知道同年齡的人正常表現到底在哪種程度,所以國中入學典禮時才會那麼輕易的被你們看出端倪。」

「父親對於這種事情一向接受性很高。」亞那總認為世界上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只要確認對方不抱有惡意的話那他就能很心寬的接受一切不正常,以他對他的認知來看估計他只把黎鳶當成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壓根兒都沒他劃分到異常的範圍。

「他的接受性有時候真的高到讓人接受不了啊。你知道他有一次居然把深淵巨蠍帶來這裡,結果就是樹林毀了一片、湖水乾了一半,我們住了幾天野外。當時凡斯罵他罵得要死,在我因為著涼發起高燒後他罵得更兇了,所以好一陣子亞那都不敢再帶一些奇怪的東西回來。」笑著說道,黎鳶的眼中透著懷念。「但他每到一個地方也都會給我帶回來一些紀念品,在知道我身體不好不太能出遠門時特地弄來一顆火之珠,然後又為怕冷的我切出一塊空間讓我能待在溫暖的地方看著飛揚的霜雪。有什麼稀奇好用的藥草他也會想辦法弄個幾株過來,雖然他的藥草學很可怕不過幸好有凡斯把關,就這麼吃著我居然也清醒的活到了最後一個月,要知道如果沒人管的話我大概在生命最後的半年就會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了,能遇到他們真的是我的幸運。」

「父親有說過這件事,他說他有一個身體不是很好的朋友,他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事,不過那位朋友已經先行一步,但在未來我一定能遇見她。他說那個人雖然性子冷淡卻也很單純,如果我遇到她時他已經不在了,那就讓我好好地關照她。」看向了黎鳶,冰炎的眼中透著說不清的心思。「父親說希望我遇到你時你能過得很好,而這也是我的希望。」

「你們能過得很好也是我的希望啊。」沒有意會到他話中的意思,黎鳶繼續回憶著過往。「亞那在留下來的信中只有到他和你的母親相戀以及與凡斯有些爭執的階段,之後的事我就不清楚了,所以當年扇在這裡找上了剛甦醒的我並跟我說有他們的後代在學院裡我是挺震驚的,亞那這個有對象的就算了,怎麼其他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啊,都不跟我說一聲,給我點心理準備啊真是。」

  說到這黎鳶哼了聲,語氣聽上去還頗為不滿的。「而且除了凡斯其他人的孩子怎麼都長得跟他們那麼像,乍然看到的話我也會震驚的啊。」

  有些好笑。「所以你當年看到我有被嚇到?」

「當然,雖然氣質差很多,不過你除了眼睛外基本上全複製亞那了。這麼說起來你們家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個長那麼像。你和亞那就算了,為什麼連殊那律恩長相也都差不多是這樣子,這就是所謂遺傳的可怕嗎。」

  得了,居然還抱怨起來了。

  微微勾起嘴角。「你不喜歡這副長相?」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抱怨一下你們驚人的相似度而已,不然你們這副長相還是挺賞心悅目的。」聳聳肩。「不過讓我挺意外的是你居然手工也不差,當年收到你送的手套時要不是上面的氣息確確實實的告訴你那些圖騰是你繡出來的我都要懷疑是不是你找人訂做的了。」

「我會做這些讓你很訝異?」

「當然很訝異,畢竟你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做這些的人。這麼說起來我還真沒看過你做手工時的模樣呢。」

「你想看?」

「當然。要知道當年亞那最讓我們省心的時候就是他在做手工的時候了,這種時候他都會特別安靜,神情也很平和,而且十分的專注,所以我和凡斯都不會挑這種時候去打擾他,畢竟他能讓我們清靜的時候可不多啊。」輕笑了聲,黎鳶拉出了他長年以來隨身配戴的項鍊。「這條項鍊也是他做的,畢竟除了他以外其他幾位的手工實在是不怎麼樣,凡斯至少還有普通的水準,加利跟薩拉那根本叫災難。」

「如果你想看我做的話,回去我再做個東西送你。」狀似隨意地說著,冰炎內心已經開始盤算起要做什麼東西才能討這人歡心並讓他隨身攜帶的。

  做個能讓你隨身攜帶的東西,讓我隨時能陪伴在你身側。

「那就先謝謝你了。」絲毫沒有察覺到他這點小心思,黎鳶領著人繼續向前。看著那只要他伸手就能牽上的手,冰炎一瞬間興起了想與他十指交扣的衝動。

  既然自己已經擺脫了詛咒,那他是否可以鼓起勇氣將內心的思慕之情對那個最特別的人傾吐而出。

  精靈和獸王的生命都很長,雖然他無法陪伴他到最後,但他可以在長久的生命中帶給這人幸福。

  他不希望他們之間的關聯僅停留在朋友或契約對象,他希望能更進一步,在未來漫長的生命中能與他攜手並行。

  他是如此真心的盼望著。

「⋯⋯冰炎?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霎那間回過神,冰炎練下了眼中的那點心思看向了黎鳶。「抱歉,我有點走神了。」

「這可真罕見,你很少會走神呢。在想什麼呢。」

  望進那雙澄澈透亮的眸子,冰炎實在說不出他剛才是在想兩人的未來。

  算了,來日方長。

「沒什麼,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你剛才介紹到哪了。」岔開了話題。看他的表現也知道冰炎並不願意將剛才內心所想的事說出,黎鳶也很識相地換了個話題。「說到我們三個合力設下的陷阱,我跟你說,這個可有趣了⋯⋯」

  邊走邊閒聊著,不知不覺間夜色也逐漸降臨於大地,星子開始一一浮現,在天邊明明滅滅的散發著光芒。

「你覺得這地方好嗎。」回到了一開始的地方,黎鳶看向了冰炎。

「很好。」無論是人時地都無可挑剔的好。

「我也覺得這裡很好。每當我遇到不開心的事時我都會回來這裡,感受這裡的陽光,傾聽這裡的微風,這總會讓我有種我只是小憩一會,等我睜開眼他們都還在我身邊的感覺。」淺淡一笑。「我不能否認我還懷念著他們,但我也知道,他們都已經是過去了。現在的我有你們,所以我不能再像當年的我一樣自以為是的蹉跎時光了,我揮霍不起,也不敢不珍惜。」

「颯彌亞,你的父親是一個很好的人,他們改變了我,讓我更像是一個人,讓我重新認識這個我曾以為只是充滿絕望的世界。」明亮的眼神看著他,眸中洋溢的光彩讓冰炎不禁呼吸一滯。「而你們對我而言也是如此,我很慶幸能遇到你們。」

「能遇到你也是我們的幸運。」臉上一片平靜,但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冰炎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尤其當她看間那雙眼中只映出他的身影時,他內心的想法更是難以自抑地湧出,刻劃在血液裡的炎狼基因在咆嘯著,瘋狂的鼓譟著讓他去佔有眼前的人。

  他想要讓這雙洋溢著耀眼光芒的眼眸只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他不希望他的眼中容下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

  所以,他該採取行動了吧。

「黎,我⋯⋯」「好了,這就是我今天帶你來的主要目的。」

  尚未成型的話語被天空中一朵朵繽紛的絢爛給炸得支離破碎,冰炎驚愕地抬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壯觀的煙火不斷地在夜空中綻放。

「記得我們說好的嗎,當時我問你如果還有機會你會陪我一起看煙火嗎,你說會。你答應過我的了,拖了這麼久我總算能實現這個約定。」看著這份成功的驚喜,黎鳶笑了出聲。「因為找不到什麼好場地可以放煙火,也不想買現成的那種,而你也知道了我和你父親他們之間的淵源,所以我乾脆跑回來這邊自己布置,順便跟你分享一下我所認識的亞那。這份驚喜你還喜歡嗎?」

「我很喜歡,謝謝。」找回了發聲能力,冰炎看相了身旁的人,在斑斕的碎光下那張洋溢著笑容的臉顯得更加迷人,一如他對他一直以來的認知,光彩奪目且美好。

「你喜歡就好。」將視線移回夜空,讓一片燦爛映入眼底,黎鳶輕聲開口。「在我看來,你們都像是煙火,稍縱即逝卻燦爛奪目。過往我總眷戀著那些早已熄滅的花火,但如今我也該抬頭看看現在的天空了。」

  淺淡一笑,黎鳶的神情是說不出的溫柔靜謐。「我相信,那一定會是令我驚豔的景象。」

「我很高興你這麼看重我們。」輕聲回應,明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要抬頭去看這場特別設計出來的煙火,但冰炎卻無法將目光移開,近乎虔誠的用視線描摹著那姣好的面容。

「我討厭失去,但我也不想再封閉自己了。我想跟你們相處更久,然後用更久的時間去懷念你們,而我希望到了那時我可以很自信的說我並沒有留下任何遺憾。」露出略為苦澀的笑容。「雖然只是說說而已,但想到那種將來我還是會有些退卻啊,真不希望那日的到來。」

「在那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相處。」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滋長的念頭,冰炎伸手攏上了那纖細的手腕,小心且克制的讓自己的指尖不因為緊張而顫抖。「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這輩子都能相伴於你左右。」

「謝謝,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是如此,至少別再像我們做這個約定時那麼糟糕的情況了。」沒有意會到冰炎話中更深一層的意思,黎鳶仍舊仰望著天空。「我希望你們都能平安,這樣的要求會太貪心嗎?」

「不會的。」不是很意外黎鳶並沒有了解他這句話真正的意思,冰炎只得就此作罷。「如果你是這麼希望,那我們就會過得很好。」

「別安慰我啊,這種要求我比你們更清楚到底有多麼荒唐。」略微自嘲的笑了笑。「有時候我真希望能忘記,希望哪一天再度提起你們時我能笑著說我記不清了、印象中那些都是很好的人,但又矛盾的害怕著我總有一天會忘記那些珍貴的回憶,那好像是捨去了一部分的自己,少了那些便構不成現在的我了。冰炎,你會因為遺忘而感到恐懼嗎?」

  會嗎?

  還是會的吧。

  幼時就遭遇了雙親的離去,當時年幼的他雖然裝成早慧的樣子,但內心仍就只是一個幼童,也會害怕自己抓不住那些短暫的回憶,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忘記那些美好的時光。因為沒有辦法再度創造與他們之間的回憶,所以對於那些模糊的印象會更加執重的緊捉不放。

  但那畢竟都已經是過去了。

  重新仰望著夜空,冰炎試圖透過這種舉動了解當年的父親是用什麼角度仰望著這片天空的。「我會,但與其感到恐懼,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相信他們也會希望我這麽做的。」

「也是。就像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再為他們哭泣,他們讓我活下來並不是希望看到我因為他們的逝去而一蹶不振,他們希望我能好好為自己而活,而我正努力學習。」附和道,接著兩人有默契地安靜下來,靜靜地欣賞著這場只屬於兩人的壯麗煙火。

   繽紛燦爛的焰火不斷的點亮夜空,在兩人的眼底留下斑斕的光彩。直到最後一絲火光劃過天際,夜色重新執掌了天空,周圍也重歸了寂靜,兩人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微笑了。

「下次還一起來看煙火嗎。」

「當然,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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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5 21:35:41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0208 於 2021-11-15 21:47 編輯

番外—if(上)

假設黎鳶只認識亞那,沒有成為幻武精靈而是跟冰炎待在無殿來到現代
  
  
  第一眼見到那個小小的孩子時,黎鳶就覺得她要保護他。

  這孩子很脆弱,天生的相逆力量註定了他在羽翼豐滿前不會太好過,尚在強褓中的嬰孩睡得香甜,絲毫不知他未來會面臨到什麼。但她卻很清楚,畢竟被相逆力量折磨的痛苦在她剛墜落時常能體會到,那種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覺連她都難以承受,她不知道這個幼小的孩子是否能承擔下來。

  總是溫柔笑著的友人注定看不到他的孩子長大了,但沒關係,她會替他看護著的。

「你要跟他一起來無殿嗎,我們可以賣你個人情。」在友人和他的伴侶逝去後兩族的族長付出代價讓他身旁的孩子得以被無殿庇護,前來迎接的少女搖著扇子看著她。「你現在也才大他兩歲吧,來我們這裡或許你可以看著他長大也說不定。」

  感覺到身旁的孩子不甚明顯的抓緊了自己的手,她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迎上少女帶著笑的眼。「好啊。」

  這麼小的孩子,只有一個人太難熬了。

「姊姊,妳為什麼要答應那個老太婆?」一天訓練完後孩子依偎在她身旁,童稚的臉上有著超齡的成熟。

「因為姊姊想陪著你長大啊。」合上了書,黎鳶抬手替他治好了傷。

「可是在這裡我們不會長大啊。」疑惑的問。聽師父說他們待在這裡時身體的時間就會停止,所以他們跟本不可能會成長啊。

「小亞,你聽我說。」把孩子抱到膝上,黎鳶很認真的看著他,眼神帶了點難過。「你會長大的,而姊姊不能長大。」

「為什麼?」

「這個啊,等你長大再來問姊姊吧。」摸摸他的頭,孩子細軟的髮溜過了她的指間,她唱起歌謠哄著孩子入眠。

  在往後數也數不清的日子他們就是這樣依偎過來的。

  她伴隨著他度過無數個失衡難眠的夜,他陪著她飲下了一碗又一碗的苦澀湯藥。

「妳不跟我去學院嗎?」千年的歷練讓外表仍舊童稚的孩子內裡已經變得成熟起來,他看著陪伴他最久的人再度詢問了一次。

「不了,小亞,我不能長大。」輕咳了聲,黎鳶將身上的毛毯又拉的更緊了一些。即使無殿停止了她的時間,卻仍舊阻止不了這個身體一點一滴衰敗的事實。

「為什麼,妳從以前就跟我說這句話,到底是為什麼。」那不解的眼神讓黎鳶看的心疼,她抬起手向他招了招,在冰炎靠過來時摸上了他的頭。看著如今已經成長到外貌年歲跟她差不多的孩子,黎鳶柔聲開口。

「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你不去嗎。」在冰炎離開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忽然傳來聲音。

「鏡,他必須習慣我的不在。」沒有回頭,黎鳶又低低的咳了幾聲。「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我不能一直這樣陪著他的。」

「你這是何苦呢。」極輕微的,鏡嘆息了。

「不過都是命罷了,躲不過、逃不了。」閉上了眼,黎鳶的語氣很輕。「我逃了千年了,也夠了。」

  沉默了下。「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記得,我入了無殿,就永遠不能自盡。」她很累,但為了那個孩子,她不會死的。

  她想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去見識這個遼闊的世界,以身陷囹圄的自己換取他的自由,她覺得值得。

  她已經太累了,累的提不起勁去看著這個世界,既然如此那就讓他代替自己好好的活下去,這樣便好。

「你記得便好。」也知道勸不動人,鏡只能說上這一句,然後又悄然無息地離開了,只留下她一人在偌大而冷清的大廳。

  良久,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沒想到冰炎你居然還有姊姊啊。」將手機還給冰炎,夏碎說道。成為搭檔後沒多久就被發現他時常被噩夢纏身的事,又一次滿頭冷汗的驚醒時只見被吵醒的搭檔臉色陰沉把他的手機扔過來叫他聽裡面的錄音,他疑惑地點開,然後聽見了那溫柔的嗓音,那歌聲實在太能讓人放鬆,不知不覺間他居然陷入了夢鄉,而且一夜好眠。

「嗯,不是親的,不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整理起等一下出任務需要用到的東西,冰炎一邊回答。

「那她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上學?」

  整理東西的動作一頓,冰炎沉默了幾秒才平淡的開口。「她不願意,她說她不能長大。」

「這樣啊。」多少知道搭檔的背景,夏碎也不再追問下去。

「有機會帶你見見她,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將收拾好的行囊背上肩。「走了。」

「這就來。」

「連那臭小子都找到搭檔了,你真不願意再去看看這個世界嗎。」坐在她對面的少女大咧咧的搖著扇子。「這世界沒你想的那麼糟糕的。」

「我只是倦了,不太想動彈而已。」啜飲著苦澀的藥茶,舌尖上的苦味不及他內心的酸楚。「扇,我很累了。」

「你一天到晚都不出去當然會累,要多跟人接觸才會常保年輕啊。」不滿地說著,扇的眼神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總不能老是陷在過去裡,你看就算是傘也會出去曬曬太陽,哪像你,原本還至少會跟臭小子一起活動的,在他去上學後你一天到晚不是窩在大廳就是待在房間。」

「我這身體還是算了吧,能拖這麼久我已經覺得足夠了。」

「你真的是……!你能不能稍微拿出一點幹勁啊!」

「從以前開始就沒有這種東西。」過往的他因神而活、為神而死,只要遵循神的意志斬除那些扭曲陰暗之物,其餘的予他並無關聯。

  眼見這人絲毫沒有激起鬥志的打算,扇決定使用激將法。「你不是說要保護那個臭小子嗎,你這樣子不拖累他就不錯了吧。」

  這話果然有效,只見黎鳶抬了抬眼皮,看起來有在思考這句話。

「而且你想,要是臭小子回來後發現你居然頹廢成這樣他難道不會唸嗎。」趁勝追擊的加了一句,扇滿意地看著黎鳶撫著杯緣的手一滯,想著那臭小子還有點用嘛。

「……確實,他最近是越來越嘮叨了。」想起那些越來越冗長的訓話,黎鳶覺得這個問題不容小覷。「看來是該改變一下作息了。」

「所以說你就跟他去讀書……」「既然這樣,就麻煩你們與我對練吧。」

「……欸?」預先好的說詞被打斷,發覺事情好像超出她的預期扇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會離開這裡,畢竟我要保障他度過劫難,所以我不能成長。」將茶杯擱置一旁,黎鳶解開毯子站了起來,幼小的身版卻給扇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我不想跟那些隨便就會死的鬼族對練,既然如此能當我的對手的也只有你們了。」

「走吧,到練習場去了。」說完黎鳶轉身就走,迫不得已扇只能跟在後頭,一邊在心中淚流滿面的懺悔著。

  早知道不要抱著讓這傢伙去他們學院讀書的念頭來刺激他了,這下好了,連自己都賠進去了。

  這跟她想的不一樣啊!
  
  
  站在陰沉的黑色建築前,黎鳶思考自己是不是因為一天到晚逼著他們跟她對練才會被他們三人聯手送到學院裡的。

  被傳送走前扇還扔了一句「沒待一個月是不會讓你回來的喔」,把她連人帶行李都扔出來後就把通道給關了,讓她想回去都回不去。

  現在好了,她這一個月要待在哪裡。

「那個……小妹妹,妳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在她思考這有些嚴重的問題時一道男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她轉過身去,然後有些愣住。

  妖師嗎,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妖師又開始出來活動了。

  這麼說來冰炎上次有說過他代導了一位妖師學弟,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人吧。

「那個……小妹妹?」看著盯著他看的小女孩,褚冥漾想著他不會是惹上什麼麻煩了吧。

  不過這神情,怎麼感覺跟某人有點像啊。

「同學不好意思,請問你認識冰炎嗎。」在他思考時黎鳶忽然開口,被她一提褚冥漾乍然想通。

  對了!這冷冰冰的樣子就跟學長一個樣嘛!

「同學?」

  對上女孩疑惑的眼神,褚冥漾連忙應答。「呃對我認識,妳找學長有什麼事嗎?他現在應該在上課喔。」

「這樣啊,那能請你帶我去找他嗎。」先找到人比較好辦。

「咦?這……」不敢隨便答應,要是這女孩是什麼奇怪的人,到時候他一定會被學長種在黑館門前的!

  在他還在猶豫掙扎時卻見女孩偏過頭輕咳了幾聲,他這才注意到女孩的臉色很蒼白,不是長年不見日照的那種,而是生病時那種青虛的臉色。

  她不會是身患什麼絕症所以要來見學長最後一面的吧!

  這麼一想褚冥漾絲毫不敢耽擱。「好我帶妳去找學長妳撐住啊!」

「那就勞煩了。」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自己只是咳了幾聲對方卻一下子改變態度,不過也不是很在意這點小事黎鳶也就跟著他走。

「冰炎你學弟找你喔!還牽了一個超可愛的小女孩來!」

「小女孩?不會又是跑來說要嫁給你的吧。」一旁的太陽聽到嗤笑了聲,卻見冰炎的臉色很快地變了,居然沒來得及回瞪他一眼就衝出教室,這讓他們幾個人都訝異的互看了一眼。

  看著衝出來的學長臉色不是很好,再看見他看清他身旁的女孩時變得更精采的臉色,褚冥漾心想他今天的命可能就交代在這裡了。

  不行!臨死前他一定要交代清楚他是無辜的啊!

「學長,她……」「你在哪裡遇見她的。」

「欸?呃黑館前,我一回到宿舍就看到她站在門口,她說要來找學長你所以我就把她帶來了。」瞥瞥冰炎的臉色,沒有遭受巴掌攻擊的褚冥漾感到疑惑,卻見冰炎單膝跪了下來,喊出了一個讓所有聽見的人腦袋當機的稱呼。「姊,妳怎麼來了?」

「被趕出來了,他們說沒一個月不讓我回去,所以我只能找你借宿了。」鬆開了僵住的褚冥漾的手,黎鳶上前幾步對他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會介意我打擾你嗎。」

「不會。我們先回去。」發覺注意到他這邊的人越來越多,冰炎果斷把人抱起後開了移送陣逃逸,留下一教室的喧嘩。
  
  
「久仰大名,原來妳就是冰炎的姊姊。」在太陽家中,滿客廳的人除冰炎外就屬夏碎最淡定,畢竟他也聽著對方的歌聲度過了無數個難以成眠的夜,也知道這看似年幼的孩子實際上也橫過了千年的時光。

「你就是夏碎吧,初次見面,我常聽冰炎提起你。」對他點了點頭,她看過扇給的檔案,所以對這個黑髮人類還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認識。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個姊姊?」太陽發問了,他的資料裡可沒有這一筆。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睨了他一眼,冰炎冷哼了聲。

「因為我不太能出來所以冰炎才沒有特別介紹我吧。」打圓場的笑笑。「初次見面,我名為黎鳶,如你們所知是冰炎的姊姊。」

「所以妳也是千年前的人囉?」

「是的,我跟他是同時進入無殿的,不過我們從小就生活在一起了,我還比他年長兩歲。」拍拍冰炎的手臂,黎鳶好脾氣的回答。

「那妳怎麼沒有跟他一起進來讀書呢?」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只見冰炎正死死的瞪著他,表情相當不善。

「冰炎,沒事。」再度拍拍他的手臂讓他冷靜下來,黎鳶無所謂的笑了笑。「因為我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沒辦法長時間待在外界,這次來也只待一個月就回去了,這還是這麼久以來我第一次到外界呢。」

「以前要妳跟我出來妳不要,要不是這次被那個老太婆趕出來妳還想待在那裡多久。」雖然不悅,但冰炎的語氣還是不由自主的放緩了些。

「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姊姊還想看你長大,所以姊姊不能長大。」嘆了口氣,黎鳶下意識地想去摸冰炎的頭,卻發現原本可以坐在她膝上的孩子已經比她高出許多。

「那妳什麼時候要告訴我為什麼妳不能長大。」壓低了嗓音。「姊,妳能告訴我了嗎。」

「小亞⋯⋯」再度輕嘆了一口氣,黎鳶換了個更親暱的稱呼。「我真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你還小⋯⋯」「我已經不小了,別總把我當成孩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冰炎的目光似是兇狠,但又帶著明顯的哀傷。「姊,告訴我好嗎。」

  沉默的看著他,黎鳶最終吐出一聲嘆息,妥協了。「小亞,我並不是像你父親說的、是他撿回來養的孩子,實際上在你出生前我們已經認識了將近十年。」

「「!!!?」」

「那時候你父親在離開冰牙族後闖入了我棲身的地方,大約是有點同病相連吧,於是我讓他躲在我那裡。」

「後來,我就死了,死因是因力量過多而反噬,造成全身器官衰竭。」握住了冰炎的手,透過掌心傳回來的溫度冰冷的可怕。對著他笑了笑,黎鳶的眼神盡是哀傷。「小亞,我身上有詛咒,只要成年了就會死。所以我不能陪你長大,我怕我沒有辦法看到你獨立的那一天。」

「⋯⋯那你為什麼只差了我兩歲。」艱難發出的嗓音嘶啞的可怕,冰炎緊緊盯著黎鳶看。

「因為我的詛咒會使我不斷輪迴,在上一世死去後我又重新回到了你雙親的身邊,他們仍舊接納了我,然後我才成為了你的姊姊。」伸手撫上冰炎的臉頰,指尖輕輕的抹過他有些紅的眼角。「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實。如果姊姊長大了,到時候你一定要放我走。」

  這個「走」的意思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卻令每個人都難以承受。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做最後的告別的,我還有時間,所以你不用露出那種神情。」收回手,黎鳶對眾人歉然一笑。「抱歉,剛認識就說了這些陳年往事,你們沒被嚇著吧。」

「沒事。所以妳現在待在這裡沒問題嗎?」

「沒關係的。」搖搖頭,黎鳶說了句匪夷所思的話。「時間在走了。」

  但任憑眾人怎麼詢問,她也不肯回答這句話的涵義是什麼。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度提起這件事,只是如過往般的相處著。

  有鑒於某人好不容易出門一趟所以現在冰炎出門時旁邊都會帶著一個小小的跟班,而且冰炎居然還對她很有耐性,完全沒有平時的冷漠暴躁,此番情景震驚了不少人,也被不少人調侃說這就是他以後帶女兒的樣子。

「冰炎,你們上的課好無聊。」趴在桌上,黎鳶偏頭看向認真做筆記的冰炎,踩不到地的腳晃啊晃的。「沒有比較有趣的課嗎?」

「姊,這裡應該沒有能讓妳覺得「有趣」的課。」出於對這人的認知,冰炎深感無奈。

「好吧。」咕噥了聲,黎鳶打了個呵欠又趴了回去。「現在的課怎麼都教得這麼簡單。」

  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引起其他人的汗顏,這已經是高階咒術課了這人卻覺得很簡單?這讓他們的面子往哪擺啊!

「那姊妳先睡一下,我下課叫妳。」無可奈何的說著,冰炎異常熟練抖出一件毯子蓋在她身上,黎鳶乖巧的點點頭後就安安靜靜地睡了。

「她是最近都沒有睡好嗎?」一旁的夏碎悄聲詢問,怎麼感覺看到她時她很常在睡覺?

「不是,是她身體不好加上藥物的副作用,所以她從以前就經常需要補眠。」替人加上了隔音結界,冰炎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昨天去找你時看到她已經醒了,還以為是她睡不好。」沒說的是當時他看見他的搭檔緊靠著坐在床上看書的人睡,神色是他前所未見的平靜寧和。而那人注意到他時先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輕手輕腳的撥開被緊握著的手翻身下床,動作之熟練可見不是第一次。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搭檔這麼依賴一個人,畢竟從認識他以來他就不是會輕易地放下戒心的人,但他卻對女孩露出了最脆弱最無防備的一面,這讓他訝異的同時也有些擔憂。他擔心萬一女孩先離開了,那被留下來的搭檔真的能割捨嗎。連他和他手足接觸的時間不長都會產生牽掛了,更何況是互相陪伴了千年的兩人,那要放下必定是肝腸寸斷的痛。

  他不相信他的搭檔不清楚這件事,但他明顯是在逃避,現在他只能祈禱黎鳶能勸勸他,不然他應該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你在想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對吧。」盯著搭檔的眼睛,冰炎突然說道。

「是。」不怎麼訝異他會猜到這件事,夏碎也很乾脆地承認了。「你打算怎麼辦。」

  沉默了下。「……我不知道,自幼時我們就相處在一起,我從沒想過她居然也如同我們一樣向死而生,現在想來其實我也不是那麼的了解她,她總是阻止我的探詢,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當初是用什麼作為代價讓自己能陪在我身邊。」

「如果這是姊的意志,那我會尊重她的。」縱然他會很痛苦,但姊為他做得太多太多了,他所能為她做得好像也只有放手這一條路。

「你想通就好。」作為旁觀者他也只能說上這一句,畢竟這種是最終還是取決於他,他們沒有置喙的餘地。

  絲毫不知道兩人的對話,在下課後黎鳶就揉著惺忪的睡眼被冰炎牽著來到了太陽他們的社辦。考量到校內唯一能讓她放心動手的地方大概只有這群有前世記憶傢伙的社團,所以在經過一番協商後現在只要有空黎鳶就會來這裡幫大家上課。

  然後他們也親身體會到外表不代表實力的真諦。

「下一個。」不到三招就撂倒了人,黎鳶直起身看向場邊一群面色複雜的人。

  明明看起來病懨懨還三不五時就咳嗽、感覺就是個體弱多病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怎麼徒手幹掉一個大男人時卻是個連眼睛都不眨的狠角色呢。

  騎士長只有擅長體術的幾位勉強撐到了七招才倒地,其他的大概五招就躺平了,就連從小跟她對練的冰炎殿下也不過勉力撐到了十招,而且他說對方根本沒有認真的意思!

  這讓他們這些人怎麼活啊!

「姊,妳差不多該休息了。」看看時間,冰炎說出了讓許多人鬆了一口氣的話。

「好。」收起了架勢,黎鳶轉了轉脖子,自言自語著。「感覺好像沒什麼動到啊。」

  ⋯⋯聽聽,這還是人話嗎!

  走到場邊,黎鳶扭開隨身攜帶的水喝了幾口,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場地。

「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要不你們全部人單挑我一個,畢竟實際演練一次會更清楚哪有需要改進,而且戰場上還是需要彼此配合的。」放下水瓶,黎鳶說道。「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之後再見到的機會大概也不多,這次就當成是成果驗收吧,看你們進步到哪裡。」

「姊這樣太勉強妳了。」立刻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冰炎堅決反對。

「不勉強的。姊姊沒有你想像中的脆弱。」但平時很好說話的人現在卻也不肯讓步。「這是我能做到的事,你不能阻止我。」

「姊⋯⋯」「小亞,聽話。」

  每當黎鳶這麼說就代表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迫於無奈冰炎也只能讓步。「我明白了。」

  等到對面排好陣式,黎鳶歪著頭。「你們準備好就開始吧。」

  對看一眼,指令一下先鋒的人衝刺而出。

  ——然後被龐大的壓力硬生生的壓制在地,如刀懸頸的感覺讓他們一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在他們後面傳來數聲悶哼,眼角瞄去已不少人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你們的程度只有這樣嗎。」釋放著駭人威壓的人一臉平靜,「拿起你們的武器,對著我!」

  咬著牙,對抗著內心的恐懼冰炎硬逼自己邁出了步伐,手持長槍往黎鳶身上招呼,但不及以往的攻擊理所當然被輕易閃過,反而被揪住衣領狠狠摔翻在地。「太慢。」

  看見太陽佈下的術法正在成形,她一抬手直接打散。「太明顯。」

  狠狠過肩摔衝過來的一人。「下盤不穩。」

  劈手奪過另一人的武器反刺過去。「連武器都拿不好你上什麼戰場。」

「太弱。」

「反應太慢。」

「你有認真在打嗎。」

「拿出你們的態度!一個個都像是來玩的!在戰場上你們是要死幾次!」厲聲喝道,看著一群被他打到幾乎站不起來的人,黎鳶瞇起了眼,「如果你們的程度只有這樣那乾脆回家待著就好!」

  勉力站了起來,冰炎強迫自己無視身上的傷和幾乎使他跪下的恐怖壓力握緊了手上的長槍。

  他知道,他的姊姊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她非常討厭有人拉她的頭髮,被拉住的一瞬間她會稍稍露出一點破綻,雖然那個瞬間非常短暫,而且事後會遭到更強烈的攻擊,但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沒碰到她的話在場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了。

(你有什麼想法。)腦中傳來太陽的聲音,冰炎暗暗回覆。(姊她討厭人家拉她頭髮,碰到的話她會露出短暫破綻,但之後她會更猛烈的攻擊。)

(可是現在也沒有辦法了。你打算怎麼做。)

(拌住她,我來。)

(知道了。)明白此時不能讓他們有餘裕爭執下去,太陽和其他騎士長對看一眼同時發起攻擊,面對這番攻勢黎鳶絲毫不顯得慌張,即使從一開始就沒有拿出武器也沒有使用術法,她卻顯得從容不迫甚至是游刃有餘,可即使如此他們卻未能在她身上留下一分一毫的損傷。

「總算認真起來了嗎。」偏頭閃避幾乎擦著頸側劃過的長劍,讓突如其來殺出的匕首與破風而來的鐵鞭卡死在一起,黎鳶的神色絲毫不顯緊張,幾個點步和走位就輕鬆的達成了讓他們彼此刀刃相向的局面。「但還是太慢了。」

  在此同時,冰炎無聲無息地自她背後冒了出來,太陽配合時機放出了強烈的聖光。一瞬間被光刺痛了眼,黎鳶硬生生頓了幾毫秒,而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讓冰炎抓住她的頭髮,另一手將長槍往前直刺,這光炫目的霸悍所以冰炎也是憑著他在光芒覆蓋一切前的片刻印象進行攻擊。

  光芒沒有持續很久,在眾人視線回復時所有人都愣住了,冰炎瞪大了眼睛,持著長槍的手輕微的顫抖著。

「勉強過關。」被注視的人淡淡地說了句,鮮紅的血液正自被貫穿的左胸涓涓流下,在地面上染開一圈刺目的艷紅。

「姊……!!!」幾乎是從喉嚨擠出來的破碎音調驚醒了眾人,一群人蜂擁而上,而夏碎則立刻把冰炎拖到一旁,「冰炎,你冷靜一點!」

  冰炎現在的樣子是他未曾看過的,滿溢而出的慌亂佔據了他,艷紅的瞳孔透出茫然和不知所措,細看還包括了更深層的痛楚,而那疼痛正一點一滴的割著他的內心,一刀一刀的沁出最深層的血水。

「冰炎!看著我!」抓緊了他的肩膀,夏碎厲喝著,企圖喚回他的神智,卻仍見銀紅的圖騰順著他的脖頸蜿蜒而上,逐漸佔據了他大半的面頰。

「平息吧。」忽然,一隻冰涼的小手拍上他的背,那些鮮豔詭異的圖騰瞬間消失,而剛失衡的人不顧身上的痛楚轉過身去,看見了原先倒在血泊的人正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姊!」伸手把人緊緊的抱在懷裡,冰炎語氣帶著脆弱的哽咽。而被抱住的那人卻沒有伸手回抱他,而是伸手抵著他的肩膀,然後毫不留情的將他推開。

「姊?」

「雖然你們確實攻擊到了我,但居然沒有人發現那只是個幻影。」沒有回應冰炎,黎鳶看向眾人。「為了一個幻影賠上這麼多,值得嗎。」

「為什麼你們都不留後路,你們以為擊敗了眼前的敵人就算是勝利了嗎。如果今天我不是站在旁邊看而是出手的話,你們是打算犧牲多少人。」

「還有這麼多人出手的只有那幾個,其他人是擺設用的嗎。而且居然讓指揮者沖在最前方,要是他倒了你們是打算原地解散嗎。更何況為什麼都只有一個人在指揮,你們其他人是只會聽命令行動的魁儡嗎。」

「團結是很好,但你們以為戰場上可以讓你們一直這樣同時行動嗎,一開始不過也才倒了幾個人就一群人動不了,怎麼,是打算團滅嗎。」

  毫不留情地話自那好看的唇吐出,而且句句戳到重點,讓他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只能面有愧色在嬌小的女孩面前低下頭。

「還有你,冰炎。」將視線移向冰炎,黎鳶的眼神是他所不熟悉的冷然。「你為什麼遲疑了,為什麼動搖了。刺向我時你的手在顫,準度也偏了,這不是你的水準,你在做什麼。」

「看到我受傷時你居然連自身的能力都掌控不了,你自己說你多久沒有因為情緒起伏而失衡了,我以前是這樣教你的嗎,你這樣還敢說你成長了。」面對她自幼看到大的孩子,黎鳶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免得她忍不住把人拖進場中痛揍一頓。

「冰炎,你太依賴我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完蛋的。」直視著他,黎鳶的神情一片冰冷。「我們已經相處了千年,剩下的路你該自己走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會一直都在原地等你的。」說完黎鳶轉身就走,留下場中一群面面相覷的人。
  
  
「叩叩。」

  門被輕輕地敲響,冰炎疑惑地去開門,卻見賽塔懷中抱著今天下午離開後就不見蹤影讓大家找個半死的女孩,只見女孩頭倚在白精靈肩上,已沉沉睡去。

「她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讓她在我那裡多留了一會。」解釋道,賽塔讓冰炎伸手把人抱過去。「她有跟我說了一些事,而我想聽聽亞殿下的想法。」

  知道年長的精靈指的是什麼事,冰炎沉默了下,然後讓開身請白精靈先進來坐,自己則是把黎鳶抱回臥室。懷裡的人很輕,一直是那瘦小的身版,他忽然有些恍然。

  他真的有重要到讓她甘願陪他留在無殿度過那些空乏的歲月,在他離開後一個人待在那孤寂的地方只為了等他成年。

  而他今天卻讓她失望了,她的期望很明顯,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到。

  她是父母逝去後他唯一的依靠,是陪他度過無數漫漫長夜的人,無數次的給了他信心讓他有勇氣去面對千年後的世界。但現在她卻希望他放手,原本他以為他能做到,但當現實橫在眼前時,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勇敢。

  不同於當年的懵懂無知,現在他已經長大了,知道了失去的痛是有多麼讓人難以忍受,是午夜夢迴時會驚醒,捂著發悶的心口卻落不下淚的痛楚。

  他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將孩子放在床上,冰炎小心的替她撥開臉上的髮絲並掖好被子,然後靜悄悄的離開房間。

「賽塔。」關上了門,冰炎走到客廳落坐於沙發上,看著眼前對他淡淡微笑的白精靈。

「那孩子很捨不得你。」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賽塔微微發出一聲嘆息。「她看過了許多事,也知道離別是痛苦的,但她知道她必須這麼做。」

「賽塔,我能理解,但我做不到。」握緊雙手,在年長的白精靈面前他只是個迷茫無助的孩子。「我沒有辦法想像如果姊不在了我該如何是好。」

「亞殿下,你知道為什麼那孩子會堅持要離開你嗎。」不意外的,賽塔看見冰炎搖了搖頭。「因為她擔心自己會撐不下去。」

「在遇見你之前她已經活過了悠久漫長的歲月,而那些離別讓她難以忘卻,你是她相處最久的人,所以與你分別她的內心也是痛苦不堪的,但她卻必須這麼做。」說到這賽塔做了個祝禱的手勢。「亞殿下知道她完整的詛咒嗎?」

  不太意外的看見冰炎搖了搖頭。「除了她的生命會止於成年及不斷輪迴外,她同時無法忘卻任何事情。」

  看見冰炎瞪大了眼。「因為無法忘卻,因此在離別的時候她會感到更痛苦,而殿下,至目前為止你是她相處最久的人了。」

「所以你也覺得我應該要早點離開姊,好讓她之後不會那麼痛苦嗎。」語氣乾澀的說。他從未想過原來自己的存在會造成對方的痛苦,覺得難以割捨的人不是只有他而已,而姊現在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手了,那他呢,他能做到嗎。

「這就要看殿下你了,畢竟在面對這件事上我沒有辦法給出太多的建議。」點到為止,賽塔站了起來。「但你可以跟她聊聊,或許你會有新的想法也說不定。」

「我會的。」應了下來,送走了年長的精靈冰炎回到臥房,看著熟睡的女孩他嘆了口氣,爬上床後緊緊地把人抱在懷裡。在他還年幼時他們總是這樣互相擁抱著取暖,那時候他覺得姊姊的懷裡就是最安全的避風港。

  但在將來他會失去擁抱她的權利,只能在回憶裡、夢境中一遍遍的描摹著她的面貌,然後將她逐漸埋藏在記憶深處。

「姊,妳說,我該怎麼辦……」伴隨著嘆息的語調吐出,不多時冰炎也陷入夢境,但他沒注意到在他說話時他懷中的人已經清醒了,面色淒楚。

「你倒也告訴我,無力再前行的我該如何是好啊……」

  
因為字數太長御論不讓我發所以只好拆成兩半,後續就等我生日那天再發吧,剛好混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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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1-11-17 21:39:06 來自手機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0208 於 2021-11-18 10:44 編輯

約定

番外-if(下)

  之後兩人平靜地分別了,黎鳶回到了百般寂寥的無殿,而冰炎仍舊待在學院。兩人有種心知肚明的默契,因此居然在這之後沒有任何聯繫了。

「明明恆久的時光對你來說並不可怖,為何你執意要離開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傘靜靜的看著面帶病容的女孩。

「我擔心我們無法前行。」剛從數日的昏睡中醒來,黎鳶覺得時間或許快要到了。

「冰炎不是那樣的孩子。」身為他的師傅,傘自認對自己的徒弟還是有幾分了解。「對他來說妳就是他最重視的人。」

「但他不知道我是誰,也不能知道我是誰。」疲憊地說著。「他是個會為了自己重視的人而不顧一切的孩子,可我的情況是無解的,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狀況拖累了他。」

「或許他並不這麼覺得的。」

「我明白他不會將我視為拖累,但這樣下去我們兩個最後只會形成一個死結。不是他見證我無數次的死去,就是最終我看著他死亡而崩潰。」平靜的說著。「千年來我將我會的溫柔都給他了,也教會了他不少東西,而如今他該學會最重要的一課了。在那之後就麻煩你們繼續看顧他的前路了。」

  深知眼前的人一旦心意已決就不會輕易改變的性子,傘也只能不明顯的嘆息了。「既然收取了代價,自然會達到我們所應允之事。」

「我相信的。而我也會達成我的諾言。」縱然離開他後她又要重回那孤寂的令人發狂的深淵,但在真正被絕望和痛苦淹沒前她應該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在無法掌握的一切中至少她可以阻止扼住自己的咽喉的衝動。

  她相信她可以的。
  
  
「妳身上有很熟悉的氣息。妳是誰呢?」在鬼王塚,安地爾.阿希斯偏頭看向眼前讓他覺得莫名熟悉的女孩。

「或許我們是同路人。」早先從無殿那裡得到對方的資料,但目前沒有心情相認的黎鳶朝對方伸出手。「能把他還我嗎。」

「妳在跟我開玩笑嗎,我為什麼要把我抓到的人給妳。」對黎鳶的話嗤之以鼻,安地爾.阿希斯一把拉起了癱軟的冰炎,那漂亮的臉孔因為毒素的侵蝕而染上了不祥的陰影,鼻息也弱的彷彿隨時會消失一般。

「你以前可從來不敢這樣跟我說話的。」感嘆了一句,在安地爾.阿希斯因為她的話感到疑惑時忽然感覺手上一輕,只見他剛才還抓著的人已經被女孩攙在肩上了。

「戰場上見,我想到時候你會更清楚我是誰的。」繁華的空間跳躍展開,轉眼間兩人來到了醫療班總部,顧不得一切黎鳶直接把冰炎平放在地,自己則跪了下來,猛烈的炎隨即攀上了兩人的身軀,灼熱的氣息幾乎將旁人燒成灰燼,過了幾分鐘烈焰退去,乍然而至的極寒氣旋籠罩了他們,凍入骨髓的寒冷讓人覺得彷彿靈魂都被凝結。

  待最後一點寒氣褪去,原本被毒素侵蝕的冰炎身上只剩一些外傷,而黎鳶臉色則是灰敗的可怕,只見她晃了晃,頹然側身倒在冰炎身旁。

「冰炎!黎鳶!」發生騷動時就出來看的夏碎連忙衝上前,讓一同趕來的提爾將冰炎扶起冰炎後抱起了黎鳶,畢竟她的狀況太複雜,不方便給外人得知。

  在衝進治療室時將冰炎放下後提爾立刻動手處理看起來狀況更嚴重的另一個人,雖然她沒有外傷,體內力流也都還算穩定,但這人的呼吸時斷時有,像是下一秒胸膛就會停止起伏,對外界的反應也很差,費了好一番功夫提爾總算把在鬼門關前徘徊的人的命給撈了回來。  

「這小女孩是何方神聖啊,她居然用自己的能量替代掉了冰炎體內那些受到毒素汙染的力流,而且還沒搞到兩人自爆。」安上了維生和監測的儀器,確認她的狀況沒問題了提爾轉而處理冰炎的外傷,一邊嘖嘖稱奇。

「她是冰炎的姊姊。」解釋道,想起剛才的凶險情況夏碎忽然感到後怕。

  要是剛才黎鳶沒能救回來,讓冰炎知道他的姊姊為了救他而賠上自己的命的話估計他也會跟著去了。

「……夏碎小朋友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頓了下,提爾不敢置信的看過來。

「她是冰炎的姊姊,也是那邊的人。」看著臉上仍舊沒什麼血色的黎鳶,夏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比起剛才抱她時那種冷的不似活人的體溫,現在微微傳來的熱度讓他安心了些。

「這我還真的沒有聽說過。」處理完傷口,提爾將黎鳶推至另一個病房休養,留下夏碎和冰炎獨處。

  傷幾乎都被治好的人過沒多久就轉醒,先是搧了搧睫羽,然後睜開了迷茫的眼。「夏碎⋯⋯?我怎麼⋯⋯?」

「你的姊姊救了你。」看著冰炎一瞬間瞪大的眼睛,夏碎嘆了口氣。「冰炎,我很生氣,但我想在她情況穩定下來之前我想我不適宜再多說些什麼,只希望你今後不要再亂來了。」

「姊她怎麼了!」倏地翻身坐起,冰炎下床時手都在抖。「姊在哪裡!」

「提爾剛轉出去,應該會在加護病房。」說罷夏碎就看到冰炎衝了出去,等他跟上去時冰炎已經愣愣的隔著玻璃看著裡面的人了。

「冰炎。」出聲喊他,但對方沒有任何回應。「冰炎,她沒事。」

「為什麼姊要救我。」幾乎是從喉嚨擠出的聲音支離破碎的,冰炎原本死寂的臉上漸漸透出絕望。「她明明不想再繼續跟我有所接觸了,為什麼她還要來救我……」

「冰炎,因為她是你的姊姊。」嘆了口氣,「雖然我跟她接觸不多,但我看的出她是很在乎你的。」

「我明明都盡力避開她了,我不希望她為了我做這麼多……」無力的握緊拳。「我已經長大了,我不要她為我做這麼多,她不該被我牽連的。」

「冰炎,我相信她不會希望你這麼想的。」上前強硬的扳開握緊的掌,掌心已經留下了幾個半弧形的血印。「她不是孩子,我想等她醒來後你們真的該好好聊聊的。」

  無力垂下了頭。「我知道。」下一次,他會將這些事都解決掉。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的是,他們下一次的見面居然是在戰場,那瘦弱的身軀還裹著寬大的病人服,更顯得她單薄無依。

「安地爾.阿希斯,你為何加入了黑暗。」直視著因為她這句話而瞪大眼的鬼王第一高手,黎鳶的臉上毫無懼色。「我分明說過夜不等於黑暗,為何你會以這種姿態出現在我面前。」

「……是你。」認出了這身軀裡的古老靈魂,安地爾.阿希斯面色頓時變得複雜。「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你先答應我脫離鬼族。」凜起的氣勢鎮壓了意圖靠近她的鬼族,嬌小的女孩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場。「如果你還記得過往的那些,那就過來我這裡。」

「安地爾.阿希斯你在做什麼!還不快把她殺了!」耶呂惡鬼王用著妖師的軀體對他大吼,但安地爾.阿希斯絲毫不為所動。

「我們是不該存在於此的存在,我知道你並非真正心向黑暗,你只是找不到方向。」朝他伸出了手。「如果你還相信著我,就過來吧。」

「……我不接受你的提議,但我也不想被你壓著打。」後退了一步,安地爾.阿希斯旋開一個黑色的空間。「現在我們都不適合談這些,下次見面我再請你喝咖啡。但奉勸你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認定的同伴。」

「……」沉默著,黎鳶看著安地爾.阿希斯就這麼消失在眼前,然後面向兩位怒氣沖沖的鬼王。「我跟他還有點私人恩怨,但對你們我就不必留手了。」

  霎那間繁複的法陣在她腳下展開,蔓佈了整個清園,其它結界地也傳來了相同的光芒,而維持這龐大陣式的僅有立於陣眼處的女孩。

「疾風、驟雨、烈焰、落磊,萬物之靈聽我之請,馳騁八方而驅逐災厄」劃破了手腕,大量落下的鮮血成為祭品。「尊以神之名,肅清逆反規則者」

  之前她來學院的一個月可不是來玩的,她是為了替將來鋪平前路。在那一個月裡她和學院四大結界地的神靈取得共識,從而佈出了這個可觀的陣式。

  她很清楚她的身體接下來只會更加虛弱,千年的耗損累積起來是她所無力負擔的,照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很可能等不到他成年時就會崩潰,既然這樣這就是她為重視的弟弟做的最後一件事。

  這樣一來,她就能安心的再度擁抱死亡了吧。

  伴隨著結界地修復的沖天光束與鬼族被灼為灰燼的哀嚎,溫潤而不帶侵略性的光滲入了每個人的軀體,傷勢被溫暖的治癒著,僅餘身體上的疲憊證實了先前曾遭遇的一場大戰。

「姊!」在光芒褪去的第一時間冰炎就朝那個搖搖欲墜的人衝了過去,搶在人倒地前一把把人抱起,臉上是難得的驚慌。「我立刻送妳回去!」

「不了⋯⋯不用了⋯⋯」勉力搖了搖頭,黎鳶的臉透出衰敗的死氣。「我的身體不能再停滯不前了⋯⋯」

「妳不是說還要看著我成年嗎,妳這樣怎麼能⋯⋯」

「小亞,只要我不想死,我是不會在成年前死亡的⋯⋯」勉力伸出手,顫抖的手指觸不到那張俊秀的臉,察覺到她的意圖冰炎跪了下來,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低下了頭,任由那冰冷的手指描摹著他的五官。

「小亞,我很高興我能遇見你⋯⋯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輕觸他通紅的眼眶,黎鳶細細描繪著那精緻的眉眼,很溫柔,也很哀傷。「姊姊沒辦法看到你精靈的成年了⋯⋯」

「我可以帶妳回去⋯⋯」

「小亞,你明知道的,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輕輕地搖頭拒絕。「即使我的時間被暫停,但我的身體卻還是逐漸的崩毀⋯⋯」

「小亞,答應我,放我走吧⋯⋯」

  聲音哽在喉嚨,看著黎鳶雖然渙散卻執著的眼神,冰炎伏下了身,貼在她耳邊說的話哽咽的像是要哭出來。「好,姊,我答應妳,我會放手的⋯⋯」

  聽言黎鳶露出了一抹放鬆的笑容,睫羽輕輕的合上,貼著他臉龐的手無力的落下,在壓抑的啜泣聲中靜悄悄的陷入昏睡。
  
  
「姊,生日快樂。」坐在昏睡的少女旁,十年的光陰磨去了少年的銳氣,變得沉穩的半精靈將一束花放在床邊的花瓶,盛放的花卻無法帶給床上的人半絲生機。

「雖然明天才是妳的生日,可是妳今晚就要道別了,所以我只能提前一天替妳慶祝。」對著昏迷的人說著。自那天後女孩就不曾醒來,董事們說這是因為她幾乎將體內能量耗盡加上千年累積下來的耗損,身體已經無力負荷所以才會無法喚醒。剛開始他瘋狂地尋找著能讓她醒來的方法,直至某天被看不下去的搭檔狠狠揍了一拳。

「你覺得她希望看到你為了她而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嗎!」憤怒的搭檔對剛脫離險境的他怒吼著。「冰炎,你能不能為了自己好好活著!」

  這一席話打醒了他,自那之後他不再不顧一切的以命相搏,開始學著珍惜自己的命,畢竟那是他重視的人替他保下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她的心意。

  這幾年來只要有空他就會來到這間特別病室跟床上的人說他近來的狀況、外面的世界有什麼變化,他自顧自地說,聲音填滿了寂靜的空間卻填不滿空空落落的心靈。

  他偶爾會播放那些錄音,出乎意料的黎鳶知道很多祈福和祝禱的歌謠,甚至在他更小的時候還一天一首不帶重樣的,而錄音是他剛上小學時她擔心他會睡不好所以特意錄的,眼下這居然成為她少數存在於世的證明。

「姊,今天最後一天了,妳能醒來跟我說說話嗎。」用指尖輕輕的描繪著她的臉,不得不說黎鳶長得很美,小巧的臉蛋配上精緻的五官,如果她能好好活著必定是眾星拱月的存在。

  只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在父母離開後只有妳會替我慶生,以前總覺得生日不過是更接近死亡而已為什麼要慶祝,哪知道妳其實比我更熟悉接近死亡的感覺。」將手移開了她的臉,冰炎改握住她的手動作熟練的揉捏起來,因為長期臥床的關係黎鳶幾乎沒什麼肉,每次抱她起來時他總被她的骨骼硌的心慌。

「小時候妳說妳是孤兒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結果我現在知道了妳也不會回應我了,我都沒能好好幫妳慶祝一次。」揉到那隻冰冷的手變得溫暖,冰炎改按摩起另一隻手。「總覺得我虧欠妳很多,不過如果我這麼說妳一定又要說這是妳心甘情願的,但就算只是一點小事也好,我也想為妳做些什麼。」

「姊,下輩子妳不想見我也沒關係,妳只要過得好的就行。妳讓我知道要珍惜自己,但妳也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別總想著要幫別人鋪平前路,妳就是妳,妳可以過妳自己的人生了。」

「姊,我都願意放下了,妳能醒來跟我道別嗎?」他用了很多年的時間去接受這件事,而現在他也願意鬆開手了,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能好好的跟她說一聲「謝謝」和「再見」。

  這些話自然同以往那般石沉大海,雖有些落寞但冰炎也早已接受他可能無法跟她做最後的道別這件事,將她的腿也按摩完畢後冰炎站起身準備端水給她擦身體。

  最後一天了,至少要體體面面的走。

  替她換上了衣物,冰炎打理起她一頭烏黑的秀髮,他記得小時候曾經笨拙的想要替她梳頭,她雖然不喜歡別人碰她頭髮卻唯獨對自己相當的寬容,任由他替她綁了個彆彆扭扭的馬尾,然後拍拍他的頭稱讚他綁得很好。

  而如今他已經能熟練的綁出一個漂亮的馬尾,甚至從搭檔那邊學了不少技巧,但再也沒有人摸著他的頭稱讚他了。

  人總是這樣,還是個孩子時急迫的想要成為大人,而當羨慕起孩子時往往已經脫離了少年輕狂的年歲了。那些過往所擁有的只會停留在過往,現實所給予的不過是最殘酷的真相。

  替她把棉被拉平整了一些,冰炎再度坐了下來,手覆上了比他小上一圈的手將其輕輕的攏在掌中。

  前幾天他被指派去執行一個高難度任務,好不容易才加緊腳步趕在今天凌晨完成收尾工作,而他的搭檔和那個討人厭的笑面鬼巡司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於是體貼的讓他趕緊回去打理好自己並帶上一束花來到病房,現在緊繃的精神放鬆下來自然就覺得睏,於是他趴在床緣,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夢中略過很多光影,那些相處的零星片段被拼湊起來,夢中女孩總對他露出溫和的笑,手摸在自己頭上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

  而他很快的發現那並不是夢境。

  猛地驚醒過來,倏地坐起時原本擱在他頭上的手無力的落回了平整的床上,手的主人正看著他,面對他驚訝的神情露出了一個淺淡且虛弱的微笑。「小亞。」

「姊!妳醒了!」激動的將她的手攏在自己的雙掌中,冰炎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所以醒來了。」控制著不太聽話的手,黎鳶輕輕的反握住他的掌。「你長大了。」

「嗯。」

「今天是最後一天嗎?」

「⋯⋯是。」

「那就幫我過個生日吧,好久沒有人幫我過生日了。」邊說著,黎鳶撐著床想要坐起卻因為長期臥床所以使不出太多力氣,見狀冰炎乾脆把她身上那些維生儀器都拔除後不顧大作的警鈴直接把人橫抱起,換得了一聲低低的驚呼。「小亞,別這樣。」

「最後了,讓我抱抱妳吧。」不自在的掙扎因為冰炎的一句話而被平息,也不再反抗黎鳶有些自暴自棄的讓他抱出了醫療班。今天天氣很好,是個明亮的日子。

「姊,妳想去哪裡?」無視其他人的目光,冰炎神色鎮定。

「我想想⋯⋯」感覺這樣的姿勢不怎麼安全,黎鳶往冰炎身上靠了點,頭剛好枕在他的肩上。「回家好嗎,好久沒回去了。」

「好。」自然知道她所指的是哪裡,冰炎開啟移送陣回到了他們在最後一段時間所住的地方。

  在一切無法挽回時亞那說想要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於是他們離開了黑王的領地到最一開始黎鳶遇見亞那的地方,在那裡建了個小小的住所,那段時間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快樂的。

  他們可以在陽光下奔跑,在微風中歌唱,被冰涼的溪水凍的發顫,在高聳的枝椏上瞭望遠景。雖然未來不甚明朗,但至少當下能恣意而活。

  那時候父親幾乎難以起身,但還是會唱很溫柔的精靈謠曲給他們聽,而母親也會抱著他們,敘述著焰之谷的英勇。在雙親都抽不開身時黎鳶則帶著他出門,給他講遠方的事,告訴他世界有多麼遼闊。

  那時候他們就是他的全世界,而現在懷裡的人同樣是他的一切。

  但就像雙親一樣,這人也終究是要離開他的,今後他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了。

「小亞,看著我。」思緒被拉回,冰炎低頭看著陪伴他最久的人。「記住,即使我離開了,你也不是一個人。」

「那姊,我希望妳也要記得,就算妳離開了妳也不是一個人。」他的姊姊比他橫過更多孤寂的歲月,忍受過更多生離死別的痛楚,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撐下來的,但他希望他至少能給她留下一絲活下去的念想。「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也請妳好好活著吧,姊。」

  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黎鳶抿唇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在一天的時光中兩人共同走過了千年前的足跡,細數著那些已經有些模糊的時光,為了突然想起的一件小事而發笑,也為早已離去的人而感慨。

「好久沒吃過你煮的飯了,手藝真的進步很多。」坐在溫暖的火堆邊,兩人躺在草地上,看著漫天揮灑的星子,遠方飄來了幾朵深色的雲。

「也是妳教得好。」雖然是處在比較溫暖的地區,但冬天的夜間還是相當寒涼,雖然給人下了保暖的術法及架設結界隔絕寒風,但冰炎仍舊不放心的拿出毯子把人緊緊裹住。

「謝謝。」攢緊了毯子,黎鳶輕咳幾聲,神色有些懨懨的,即使中間冰炎一直有注意不要讓她太累,但她仍舊是困頓疲乏的模樣。

「有不舒服嗎?」靠了過去。這些年來他比她更清楚她的身體狀況,畢竟替她一次次簽下病危通知書的是他,一次次地聽著那些醫療處置的也是他,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身體到底已經到什麼地步了。

「還好。今天過得很開心,沒感覺到太多不適。」偏頭看了過去,即使人很虛弱那雙眼睛仍舊是明亮有神的,看上去倒比之前在無殿時還要有神采些。「好久沒有這麼高興地玩了。」

「這樣就好。」

「我覺得我沒有遺憾了。」身體很累,也有些疼,但她的心境是難得的平靜。烏雲越聚越多,逐漸吞噬了明亮的星子,看上去晚點會有一場雨。「雖然沒能親眼看到你成年,但看到你一切安好對我而言已經很足夠了。這些年來謝謝你的照顧。」

「小事而已,而且明明是我受姊的照顧更多。」她陪著他度過了至親雙亡的哀痛,領著他一次次跨越難關,伴著他橫過了千年的孤寂,他所回報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話不是這麼說的。」搖搖頭。「小亞,我活很久了,在遇見你們之前我曾以為世界就是那般的無趣,是你們讓我看見這世界還是有希望的。小亞,雖然你覺得你為我做得不多,但我想告訴你,你的存在就是我的救贖,你是我的希望,是退無可退的我的一線生機。」

  深深的看著他。「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我非常慶幸能認識你。」

「我也是,姊,我很高興我能遇見妳。」鼻頭一酸,冰炎希望自己的眼眶不要泛紅。他想讓對方安心的離開,而不是還要牽掛著還不是很成熟的他。

  雲遮蔽了天空,連綿的雨淅瀝瀝的落下,隨著時間的流逝黎鳶好幾次像是疲憊至極般閉上了眼,深怕人就這麼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逝去,冰炎起身把她抱在懷裡,感受著她胸膛微弱的起伏他的呼吸也放輕放緩,怕驚擾到了她的安寧。

「小亞⋯⋯」從昏沉的夢甦醒,黎鳶示意冰炎替她解開毯子,然後讓他彎下身,給了他一個無力的擁抱。

「最後了,讓我抱抱你吧⋯⋯」有氣無力的說著,抱著他的力道很輕,但冰炎卻覺得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小亞,別哭,姊姊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感覺溫熱的水珠落在自己臉上,黎鳶費勁的伸手抹去。「小亞,來⋯⋯」

  她讓冰炎低下了頭,隨即一個冰涼的吻貼上了他的額,然後讓他像小時候一樣靠在自己胸前,去聽那逐漸微弱的心跳。

「小亞,我愛你。」歷經了千年的光陰,她總算明白了什麼是親人的愛,而現在她最後所能做的就是告訴他這件事。「答應姊姊,再去找一個愛你的人吧⋯⋯」

「我知道了。」眼淚一旦奪眶而出那要再壓抑就不是什麼易事,冰炎乾脆放任自己脆弱一回。「姊,我答應妳。」

  聽言黎鳶放心的笑了,她閉上了眼,輕輕長嘆一口氣。冰炎聽著她的心跳越來越微弱,最後再也聽不見那生命的鼓動,懷裡的軀體慢慢的冰冷下來。

  在夜幕下,一向自詡為勇敢堅強的他低泣出聲。
  
   
「你要去旅行啊。」已經成為家主的搭檔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他。

「對。四處去看看,應該一段時間才會回來。」將行囊背上肩,冰炎說道。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記得報平安。」

「我知道。再見。」

  踏開移送陣,轉眼間他來到了一處城鎮外圍,這裡以前他在執行任務時來過,是一個民風純樸的友善小鎮。

  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遇見轉世的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會不會有交集,但他想即使他們不再相見了但他們都會各自活得很好的。

  只要還活在這片蒼穹下那就是希望。

  邁出了步伐,今後他要自己去探索這個世界了。

  
先說一下對這篇文的感想吧

這篇算是我今年寫的比較滿意的文,原本只是想說如果黎鳶是以長輩而不是平輩的身分來跟他們相處那會變成什麼樣,結果就寫出了黎鳶比較不一樣的一面,不是正文那樣可以嬉笑打鬧的關係,而是更沉穩、更果決的一面,他只忠於自己認定的想法然後貫徹他的信念,所以他最後選擇了放手讓兩人作為個體獨自成長

在文中他用千年的時光來學習如何去愛一個人,也用了千年的光陰去學著放手,這過程必然是痛苦的,但也是他必須且不斷去面對的。他開始有了牽掛,有了必須活下去的信念,而我相信即使因為分離而痛苦,但他也能逐漸明白與人相遇的美好,終有一天他能對離別這件事感到釋懷,而他最後也說出了「我愛你」,那既是感謝、也是道別

雖然他們最後的結局是不再相見,但我覺得這不算悲傷的結局,他們都因為離別而成長、為了下一次的相遇而認真活著,他們從彼此身上學習,在擁抱後分離,再度與新的人交會並告別,也許再相見時他們已經不是彼此相識時的模樣,但我相信那時候他們一定成為了比現在更好的自己

我是喜歡與人交談的人,而我現在的工作每天都會與新的人交會,每天都從不同人身上聽取不同的故事,從他們身上我也學習到了很多,而那些將會成為塑造我的要素。我不夠堅強、不夠有自信,也覺得自己很菜都還需要仰賴前輩的幫助,但即使這樣的我也有很多人願意鼓勵並給我機會,讓我在一次次的挫敗中變得更好。特別是這次生日,我只是在閒談中提到我明天生日、要他們祝我生日快樂,結果下班後居然有人偷偷跑來塞給我東西並祝我生日快樂,當下我真的感動到很想哭,雖然只是簡單的蛋糕和巧克力,但當中的心意貴重到我無法償還,只能感激的收下並努力讓我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很慶幸無論是在工作或者是小說上我都是帶著許多人的祝福與鼓勵前行的,過去是如此、現在是如此,而我相信未來也亦會是如此,在此期許再度增長年歲的我能夠繼續秉持初心堅韌的走下去

說得有些多了,總之祝我自己生日快樂,也希望我有幸能相遇的人都能過得很好,再次感謝

最後偷偷放個連結,明年的一月就到了這篇文的生日,有了去年的經驗我決定這次提早一個月開始,希望這次大家也能踴躍的提問,如果可以也希望不吝嗇的給我建議與感想,我會很愛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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