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嵐凜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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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 【吾命】神所允諾的那個世界 4/4更新: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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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5-5 17:56:58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4-3-22 22:12 編輯

◆ 第四十五章 所謂正解  ◆

  當熟悉的淺色建築映入眼簾時,他感動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睽違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他總算能回到自己舒適的小空間內當個殿男了!

  光明神殿內的一切都一如往常,看來即使他們離開了一段時間,神殿的運作依舊順利,想必又是多虧了某位承擔了殿內八成事務運轉的兄弟。

  羅蘭不被魔獄小隊接納的事顯然也獲得了解決,不知中間究竟具體發生了什麼事,等他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魔獄小隊副隊長-狄倫,儼然像隻忠犬地在羅蘭身邊跟前跟後的模樣,喊著「隊長」的聲音更是既宏亮又心甘情願。

  『魔獄騎士長答應了狄倫,如果他能在決鬥中打贏自己,便會將魔獄騎士的身分讓給他。』盡責能幹的副隊長亞戴爾當下立即附到他耳邊如此報告道,語帶笑意,『狄倫沒有一場取得上風過,連續十天的挑戰後,他便心服口服了,之後也很常看到狄倫請魔獄騎士長指導隊員的劍術。』

  聞言,他很是滿意地點點頭。

  在崇尚強者的戰鬥體系中,以羅蘭的本事能取得認同這並不意外,唯一料想不到的大概是花的時間竟比他所估算的還短上不少。

  但想想倒也合情合理,羅蘭性格認真,不論是文書工作還是武術鑽研,都是紮紮實實地好好完成,更是不曾苛待下屬或他人。

  即使他真嚴以律人,也必會更加嚴厲地審視自己,他就是這般認真到死腦筋的人,以往在皇家騎士裡才能擁有其一席之地。

  現在若是有誰仍對近期才歸還的魔獄騎士感到不服,聽說狄倫會是第一個跳出來大力維護的人。

  「格里西亞!」

  注意到他的經過,羅蘭俐落地一收劍便追了上來,從那聲呼喊裡隱約感覺到欣喜及些許的焦慮。

  他得讓對方改改不小心就會喊出自己名字的習慣,至少公開場合可不行。

  格里西亞瞥了眼,原先跟在他身後數步的黑髮女孩便心理神會地向著魔獄騎士長行了個禮,慢下了步伐與兩人拉開距離。

  「羅蘭,在聖殿的生活還習慣嗎?」

  與對方肩並肩,不過是散步時的閒話家常那般,他率先開了口。

  「很習慣,但是,我這樣下去真的好嗎?」難掩話中的情緒,羅蘭壓低著聲音,在偽裝之下為墨色的眼游移不定,「若是我身分被揭穿,恐怕會對你……」

  「羅蘭。」他打斷了對方的躊躇,「你在這過得開心嗎?」

  「……很開心。」

  「這樣就好。」

  他應了聲,與天空同色的眸子望向遠處,光明神殿的高塔上,繡著圖騰的旗幟迎風飄揚著,映著陽光的璀璨。

  「只要我和審判聯手起來,就算指著蘋果說那是番茄,那蘋果從今以後也得改名叫番茄,你待在聖殿生活的這一個多月,難道還沒明白這件事嗎?」

  羅蘭緊蹙起眉,抿緊了唇線。

  「別擔心,就算你的身分真被發現了,最多就是你得被燒掉而已。」他笑了聲,話鋒一轉,語氣輕鬆愜意,「只要這樣就不會有事了,所以,你可以答應我若真的有被揭穿的這一天,你願意乖乖讓我綁上火刑柱嗎?」

  「好,我願意。」

  只要犧牲自己就可以解決的事,羅蘭便不認為是什麼大問題,理所當然似地,比起自己的安危更害怕連累他人,這性格耿直的讓他不禁想嘆息。

  若是他那「不是朋友的好朋友」,恐怕就沒這麼好打發了,大概還會繼續追問著什麼他確定會這麼做嗎、願不願意對光明神發誓等等。

  單單只是想像一下,就似乎更加疲憊了,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那麼,魔獄騎士長,你繼續指導你的小隊員吧,太陽有些乏了,想先去休息。」

  「好。」

  立即應聲道,羅蘭點了點頭,那雙闇色的眼眸筆直地、毫不動搖地迎上了他的眼。

  「格里西亞……不,太陽,我對你發誓,一定會盡我所能地做好所有魔獄騎士的職責,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彷若宣誓那般,字字清晰,覆在銀甲之下的手置於了心口--即便那處早已不再跳動。

  「我才要擔心你努力過頭呢,要適可而止啊。」

  頓了一頓,他只是笑著揮了揮手,打發著人離去。

  他遙望著那人返回時,在小隊員聲聲隊長的簇擁下,像是帶著笑那樣地微微彎起眼。

  感知可真是好東西,熟練之後這種距離下的細微表情變化也藏不過他了。

  這樣很好,羅蘭的人生就不該到那時就走到了終點。

   
❖ ❖


  悠閒愜意的日子終是過不上幾天,直到月蘭國私下派了使者來到光明神殿便戛然而止。

  格里西亞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打理整齊自己並換上正裝,踏出窩了好幾天的舒適寢室,面對來傳遞這等壞消息的自家副隊長時,還一瞬間沒掩飾好臉上的不甘願及嫌棄。

  他可還在放假中呢!

  本國宗教高層與他國間是否有了什麼秘密協定--月蘭國此舉讓自家國王陛下心生了忌憚,為了打消國王的疑慮,他們只能在所有十二聖騎及國王特派的騎士-伊力亞見證下,一同接見了那名使者。

  為了證明己身的清白,及表明光明神殿本身未曾想與王權對立的善意。

  畢竟若真又要玩什麼爾虞我詐的遊戲,八成這爛差事又會落到自己身上,為了避免又增加額外業務,他只得走這一趟,演出乖巧無害的形象,順便看看月蘭國又有什麼花樣要變。

  這非正式的會面,他們將地點選在了其中一間會議室,比起許多人會經過的祈禱室,這邊更為低調且避人耳目。

  月蘭國的使者臉上始終掛著職業的有禮笑容,嘴上滔滔不決地進行例行的問候……接著猝不及防地掏出了一大疊信件。

  格里西亞正想悄悄打的呵欠直接給噎在了喉頭。

  「這是我國的安公主殿下要交給光明神殿的綠葉騎士的東西。」
  
  那疊厚度與暴風騎士桌上那堆公文有得比的信件量讓他瞬間睡意全消,十二聖騎群內隱隱有了騷動,不少人都跟著瞪大了眼,反射性地將目光挪向了自家兄弟,最後終是沒能按下唇邊的弧度。

  伊力亞原先板起的嚴肅表情鬆動了,他眼睛左右地飄了飄,以指搔了搔臉,顯然有些尷尬於,他得回去跟自家主子解釋哈哈沒事啦只是綠葉騎士收到情書而已這種話了。

  在弟兄們帶有促狹及調侃意味的注視下,綠髮的青年慢吞吞地踏出了行列,上前接下了信。

  艾爾梅瑞不著痕跡地皺了皺鼻子,看來那些信上似乎還撒上了香水。

  盯著人收下東西,月蘭國使者依然未挪動腳步,嘴角的笑意亦不見鬆動:「綠葉騎士,安公主殿下吩咐過,務必讓我帶回您的回信。」

  格里西亞可以聽見有人輕輕地驚呼了一聲,而綠髮兄弟的臉上則是閃過了一絲驚訝,好半晌才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請稍待一下。」

  扔下這麼一句話,艾爾梅瑞消失在門口,所幸沒多久便再次踏進了會客室,沒讓眾人面面相覷太久,不至於讓他們得進行更多毫無營養的社交辭令交流。

  在大家的注視下,艾爾梅瑞遞上了一封信,顏色素雅未有什麼裝飾,以墨綠色且帶有植物圖樣的封蠟章封緘起。

  使者一瞬間面露訝然,即使飛速地將表情重新整理好,依然讓在場的眾人給捕捉去那神色變化,使者最後只是態度恭敬地收下了那與成疊的信件相比、顯得單薄的信封。

  月蘭國的使者一踏出門,奇克斯立即跳了起來,一如他的名號那般,大聲嚷嚷的話語裡帶著奔放與激情:「綠葉你這小子,居然和公主勾搭上了!」

  「現今是好人比較受公主歡迎的世道嗎?」喬葛喃喃道,思索著什麼似地。

  「我現在開始致力於當個好人可以嗎?」維瓦爾仰著頭,彷若無語問蒼天的姿態,眼角疑似還帶著若有似無的波光,

  記得這傢伙似乎剛和女友分手--格里西亞微笑著看待眼前的一切。

  要說不羨慕自家兄弟的艷福,那倒不至於,誰不想要有個浪漫邂逅呢?

  ……但對象是那位安公主的話,那他還真沒羨慕到哪去。

  「綠葉,你對公主沒興趣?」

  他啜了口茶,見問話的對象在眾兄弟的環繞下僵住了表情。

  雖然對於這發展他也很是驚訝,畢竟真心沒料到這兩人居然有機會發展關係,但與公主明顯的熱情相比,艾爾梅瑞回應的態度實在稍嫌冷淡,他都懷疑那封回信是對方回房之後當下趕工出來交差的了。

  回憶起旅途後期,艾爾梅瑞對人家的確有保持距離的意思,想想這句話問得倒也像句廢話了。

  「我記得安公主也是位美人,人家都對你這麼熱情了,沒有考慮回應一下嗎?」
  
  希歐挑了挑眉也加入了話題,說著話的同時,還順手將趁著使者離開後的空檔迅速批改好的幾張公文扔到了格里西亞面前,投遞過去的目光帶著顯而易見的「你現在有空就快給我確認」意味。

  欸不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會把握時間?

  「我跟依凌一樣還在休假中耶……」

  「你又不是她,太陽騎士長。」藍髮青年頭也不抬,「很忙,快。」

  「既熱情主動又是個美人,還是名公主,綠葉你居然這樣興致缺缺的?」

  萊卡隨意地拖了張椅子來,嘴裡說著的話與其說是想毒舌,不如說還是立於關心弟兄的基礎上,對於溫暖好人派間的互動顯然一點都不在乎。
 
  不只他不在乎,甚至有未加入話題但也沒打算急著離開的人也跟著拿出了公文,像是雷瑟與羅蘭。

  伊利亞早已速速收拾,跟在月蘭國使者身後溜走了,想必也不想在人家的戀愛上多摻和--儘快回去想想該如何和自家主子報告比較實際--只餘自己人的空間內氛圍愜意了起來。

  眾兄弟的探詢意味明顯,帶點八卦的情緒中也摻雜著不解及關切。

  艾爾梅瑞對公主並不感興趣,這個事實大家略為一想便能確認,一同前往月蘭國的艾維斯甚至面露瞭然。

  但是,這是為什麼呢?

  「我們其實交情和往來真的沒有大家想像的這麼好,只是禮節上的禮貌互動罷了,我也很意外啊……」

  聞言的眾人表情微妙。

  「你連太陽在那邊亂搞都可以笑笑帶過了,跟那公主就算處得沒那麼好……」

  --也不至於會這麼冷淡吧?

  喬葛打住了話,沒有將最後一句說出口,對似乎有人嚷了一聲「喂」則是置若罔聞。

  那可是被稱為「好人」的艾爾梅瑞.綠葉、他們十二聖騎公認的濫好人,對他人的包容心寬廣到讓人擔心其會被占便宜,但這次即使是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得出來自家弟兄對此應對的消極,似乎連跟對方繼續維持朋友的互動往來都沒意願。

  僅僅是沒處得那麼好、是嗎?

  艾爾梅瑞只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這也沒辦法,感情事勉強不來嘛。」

   
❖ ❖


  這條採光良好的長廊,與通往神殿的道路相鄰,只要倚靠在圓拱型的窗台邊,便能由上往下眺望嬌俏可人的女祭司們,故在聖殿內還有個「殿男專用走廊」的戲稱。

  雖統稱為光明神殿,但於建築配置上,神殿與聖殿分屬不同的位置,兩個體系各自都有該做的工作及學習,在占地遼闊的狀況下,雙方的互動往來並沒有真那麼頻繁……至少在渴望著戀愛邂逅的聖騎士眼裡,是完全不夠的。

  但除去這被人當作談笑話題的稱呼,這裡確實是適合稍作放鬆的地點之一。

  自米色的木製窗台望出去,可以看見皚白的神殿建築塔尖高聳,背映著有著清澈色彩的蒼穹,午後明媚的陽光灑落,於潔白的磚上、酒紅之旗幟上、染上些許黃的樹梢,及帶點灰色調的紫色眸底投下了光。

  手中攥著成綑的信件,綠髮青年歛下了眼,指腹摩娑著封緘起信的火漆封蠟,精巧細緻的花紋可以看出按下的章頭雕刻究竟有多精良。

  「綠葉騎士長,午安。」

  「我可還在休假中喔,依凌。」

  艾爾梅瑞回過首,彎起的笑一如往常溫和,他往旁邊挪了挪,讓對方也能和自己共享一個窗台。

  並非看慣的聖騎士制服打扮,嬌小的女孩身著一襲長裙,黑色的長髮不似平時一絲不苟地盤起,而是顯得優雅浪漫的編髮,綴以色彩亮麗的緞帶。

  總算看起來真的有像在休息了啊。

  依凌從善如流地靠了過去,跟著倚上了窗台邊,吹進窗內的風將兩人的髮絲撩起了幾縷。

  「依凌妳不是也在休假中嗎?做了些什麼呢?」

  他起了閒聊的頭,含帶著笑意。

  當時從月蘭國歸來的眾人都分到了三至五天不等的假期,包含隨行聖騎士、祭司、車夫等等,畢竟來回這一趟是真的勞心勞力,而實打實地操勞了近一個月的他們三人,更是一口氣獲得了長達十日的假期。

  雖然真能放這麼久的大概也只有依凌一人,身為騎士長的他們倆,時限較為急迫的工作實在不能說放就放,尤其是在這準備要開始忙碌的季節交錯時期。

  慶祝豐收的秋季祭典結束後,空氣中已逐漸地滲入了涼意。

  「在廚房打發了很長的時間喔。」依凌回答道,話語及笑意間滿是真切放鬆下來的輕快,「去了趟市場挑食材,我想試試看以前就想嘗試的那些食譜,很多都要花上不少時間所以一直沒機會做,剛好可以趁這次休假試試看。」

  「聽起來很有趣,我有空的話也能一起嗎?」

  「當然,備感榮幸喔,艾爾梅瑞。」

  氣氛如窗外傾瀉而下的陽光般澄澈明亮,且帶著一絲暖意。

  「安公主殿下寄來的信?」茶色的眸子一轉,落在了他夾於指尖的紙製品上,銀鈴似的聲線裡帶上了點調侃意味的調皮笑意,「這數量可真多,看來安公主很熱情?」

  艾爾梅瑞笑而不語,帶點無奈似地,只是稍稍地側過了身。

  在他腳邊還有一大布袋,顯然被裝的滿滿當當地,光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其沉甸甸的份量。

  意會到實際數量的依凌稍稍地瞪大了眼。

  「但我沒有打算回應。」艾爾梅瑞笑了笑,重新斜倚上了窗邊,語氣平淡未有過多起伏,「我是在想要怎麼悄悄處理掉這些。」

  茶色的眸子不自主地睜圓,依凌這次是真露出了訝然的表情。

  「為什麼?」  

  「依凌,如果我在那時死了,你覺得太陽會如何呢?」

  突如其來的反問讓她愣了一愣,嘆息似地無聲舒出了口氣,才輕聲回應道。

  「他會施展起死回生術,不論將要付出什麼代價。」

  「……我也是這麼想的。」

  那個人絕對會這麼做的吧,肯定是毫不遲疑地便會選擇這條道路,縱使前方滿是荊棘。

  十二聖騎裡沒有一人會對格里西亞.太陽的護短程度有所懷疑,若真有人無禮地觸及了他的逆鱗,他就是會做到這種程度的人,毫無疑問地。

  即使自己最後沒事,那人還是會去找罪魁禍首想算帳呢。

  「我想我並不討厭安公主殿下,她的確既可愛又相當有魅力,但是,我實在沒辦法把這次的事當作沒發生過。」

  他的語調十分平穩,稍微有些緩慢,一字一字地,將內心所想盡數吐出。

  黑髮的女孩只是靜靜地聽著。

  「不論是我,還是太陽,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是打著利用我們的主意,這我很清楚,如果只有我的話也就罷了,但並不是這樣的。」

  她們的算計對象,也包含了太陽騎士、他們的聖殿之首。

  那樣的心思昭然若揭到,他僅僅是想起,便會連生理都感到不適的反感與反胃。

  他也確實想不通,為何會想把腦筋動到他國宗教高層身上?難道不怕引起國家間的爭端嗎?

  「實際上,我也搞不懂她到底喜歡我哪裡,我甚至還打過她呢。」

  艾爾梅瑞笑了幾聲,打從心底感到荒唐及好笑那般。

  那個所謂的「打過她」確實挺驚天動地的,至少當日親眼目睹的依凌及格里西亞真的有被驚愕到,故作為半個當事人的依凌頓了頓之後,忍不住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對哪方面贊同就不好說了。

  「或許對大家來說,這分明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機會了,正如其他人所說,安公主是個美麗的人,個性爽朗,身分更是高貴,拒絕這樣一個條件優秀的對象的好意,肯定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對吧?」

  「以客觀條件來說,的確會被這樣認為吧。」

  依凌應道,彎腰自對方腳邊拎起了那裝滿信件的袋子,重量的確沉得令人訝異。

  從敞開的袋口窺探進去,可以看見紙質滑膩並燙著優雅金色圖紋的信封有無數個,堆疊成了難以數清的量,有著細膩花紋的火漆章封緘起的封口處完整,全然沒有被拆開的痕跡。

  噴灑上了香水的信件有著花似的香氣,但在數量極多且通通聚集在一起的狀況下,反倒搔得鼻腔及喉嚨有些癢,依凌忍不住皺皺鼻頭,稍稍讓臉離袋子遠些。

  艾爾梅瑞又笑了,這次像是覺得這畫面有趣似地,甚至笑出了聲,他將手探了過去。

  「果然會覺得很笨的吧,我也知道啊。」

  捏在他手中、那最後一成捆的信件被放入了袋內。
  
  他依然笑著,一掃陰霾那般地,笑意如朝陽般溫煦。

  「但比起那些,我無法不去選擇願意為了我犧牲自己的兄弟。」

  那些信件隨著袋口的束緊,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中。
   

❖ ❖

  
  『她可是魔女。』

  『她身邊的人都會因她而不幸。』

  『為了她,我們才會製造這麼多血腥啊。』

  那個男人的話至今仍言猶在耳。

  不論是紙本記錄的敘述,還是他親自走一趟聽取的口供,那男人都是如此叨念著這些,咧著嘴笑著,吐出那些綿長又細碎的惡意。

  『看吧,你身邊也有人因她而不幸了吧?看偉大的十二聖騎士長你的這副模樣,難道也是得到不幸的其中一人?』

  即便有了心理準備,聞言的當下仍會有即刻抹殺對方的衝動,那些極端的情緒在瞬間就將他吞至滅頂。

  所幸在他身後副隊長喝斥對方的聲音,讓他勉強抓住了最後一絲理智。

 『過了這麼多年她卻毫無變化,她是魔女這件事明明很明顯吧,我才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會覺得她是普通人。』

  『在更早之前你們就在針對她了不是?真正的原因跟她外貌有沒有改變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他嗤之以鼻道,不耐地耙了耙梳頭髮。
 
  為何針對她--這問題最終得到的卻是「從她出生便注定了她是魔女,她就該奉獻出她的生命」這般理直氣壯卻毫無道理可言的答案。 

  又是一次不具太多意義的對談。

  將「依凌.蒼井」拖下水,卻又不否認一切都是自己犯下的,彷彿這榮耀就該由自己領受那般坦蕩。 

  但撇除那個話題外,其本身罪行調查的部分倒是穩步地進展著。

  將得到的資訊一一抽絲剝繭、串聯在一起,確定了雖然是一人犯案,卻恐怕背後存在著組織結構,為了某種目的而連續犯下眾多血案,是個於國內的陰暗一隅之中悄悄萌芽茁壯的信仰。

  或許在這男人的信仰中,這一切便是所謂的正論及正道吧。

  這人雙手所染上的,恐怕不只一兩人的血。

  為了徹查清楚對方所涉入的所有犯罪,他們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甚至關押的時間越久,男人鬆口的就越多,或許是被長時間的黑暗給消磨了心智,也可能是不在乎了。

  隨著男人的脫口,他身上的各類大小案件不斷地增加,除了原本已掌握到的,還有知道有案件但原先不知兇手是何人的,甚至還有至今尚未被查到的犯罪。

  直到依凌跟著前太陽騎士離開聖殿前,他們都沒能徹底清查完,一個接著一個,永無止盡似地,在他們眼前鋪開了一條腥紅且連綿的道路。

  審判騎士長與其底下審判小隊的人無一例外地,全員都加了好長時間的班,有段時間他們看上去總像是行屍走肉那般,面色毫無血色、黑眼圈深的嚇人,格里西亞某次偶然看見後,還悄悄跟自己說著「現在扔除靈之火過去會不會淨化掉他們」之類沒有什麼營養的話。

  儘管清楚這話是對方想讓自己放輕鬆點的刻意為之,但他依然替天行道地往格里西亞的屁股來上了一腳。

  最終這名男人一關,就是超過兩年的光陰。

  只要能使對方吐出資訊,用上什麼方法都可以--他們最後的做法便是如此。

  將所能得知的一切情報得到手、任何小細節都不允許放過,直到判斷這人已提供不出更多有用的資訊。

  雷瑟.審判便以嚴厲的光明神名義,將這男人送上了絞刑台。

  在黑髮的女孩以蛻變的全新姿態回到自己身邊時,那名男人總算要領受屬於他的懲罰。

  絞刑台在光明神殿的監工下,於廣場高高架起,不像其他犯人會到城外的刑場去,他得在民眾的見證下迎來自身的結局,儘管遲了十幾甚至二十年,依然是要向受害者及其遺族表達慰藉,也為了向民眾們宣告,抓捕到他的光明神殿終於讓一切畫下了休止符。

  畢竟對於一般民眾而言,這種具有明確威脅且會重複犯案的毒瘤,能被摘除不再有所危害肯定是好事的吧。

  那日的他,就在刑台下見證著。

  男人在歷經關押及審問後,已顯得憔悴的身體看上去彷彿下一秒便會枯朽斷裂,踏出的每一步都搖搖欲墜地,在群眾嫌惡的視線下,被聖騎士拖拉著帶上了行刑台,他曾經的猖狂被消磨殆盡,帶點混濁的眼底,燃著瘋狂的信仰火焰卻依舊未熄滅。

  「你們該不會愚蠢到覺得這是在懲罰我吧……我早已全副身心都奉獻給了信仰,這也不過是奉獻的一環罷了……」睥睨著底下的群眾那般,男人忽地楊高了聲音,嘶啞的聲線吐出的話彷若詛咒似地滲入了惡意及狂氣,嘴邊咧出了扭曲的弧度,「你們終究也不過是不具有什麼價值的人類們,為了更崇高的存在奉獻性命有什麼不對?等著吧!只要作為祭品的魔--」

  他的高聲嘶吼被聖騎士由後一把摀住嘴而打斷,幾名聖騎士迅速跟著包圍上來,用布把那人的嘴賭得嚴實。

  原先還怔楞著的民眾們因此被點燃情緒那般,一下子爆發出了帶著憤怒的叫罵,甚至有人開始向著高台上砸去石頭或酒瓶,還險些砸到壓制著男人的聖騎士們。

  一度失控的場面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時,男人脖頸上也已套上了繩圈。

  雙手被束縛在身後,嘴裡也被堵起,唯一能自由的只有那雙依舊燃著火的眼。

  隨著罪人腳下的活板門驀地開啟,失去支撐點的軀體急速下墜、再被頸上的繩索猛地拉住了勢子,綿軟的繩一下子拉成了筆直的形狀。
  
  刑台的前方在犯人落下的位置釘上了遮擋視線的木板,民眾只能看見那條繃得死緊的麻繩搖晃著、掙動著,接著逐漸平靜下來。

  但對從側方看著的他們來說一清二楚。
  
  在他身側的黑髮女孩同樣親眼看著。

  彷若經過精雕細琢的五官不帶有任何情緒,玻璃珠似的眼如實倒映著眼前的一切,瞬間被高高吊起、頸部因自身體重及繩索而受到強烈壓迫、繩圈狠狠地嵌進肉裡,因生理反射而激烈掙動著的雙腳,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地沒了動靜,最終頹然地垂下。

  身著一絲不苟的新制服,依凌.蒼井僅僅是注視著台上的那人,茶色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個男人邁向了死亡,而他與她並肩一同經歷這些。

  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倒也不短,至少比以往執行絞刑的犯人還要來得長些。

  墜落那瞬便因此折斷脖子的話會死得更輕鬆吧,可惜他只能在漫長的痛苦中緩慢死去。

  他腦內其實瞬間閃過「若是這時給他施以治癒術的話,是否能延長男人感受痛苦的時間呢」這樣的念頭,當然他最終還是沒有實行。

  雖然主因是他沒辦法快速連發瞬間續命效果最好的高級治癒術。

  站在台上的聖騎士從洞口看了看不再有任何動作的男人,那掛著一具身軀的繩索仍在緩慢晃悠著。

  民眾在喧鬧中迎接了男人的處刑,得到了所期盼的結果,對於那末端仍懸掛著某物的繩子已失去興致般,陸續地有人離開了絞刑台下。

  有人似是看了場好戲地愉悅,有人為了遲來的慰藉哭泣著,有人仍憤恨難平,有人對此感到無聊乏味。

  到台下檢查生命體徵的聖騎士迅速到一身黑的審判騎士旁低語了幾句,得到報告的雷瑟望向他,輕輕地頷首,他也以同樣方式回應。

  男人確實已在苦痛中嚥氣,但還是會繼續吊上一段時間,好讓人有充足時間真的死透,之後才會放下來處理後續。

  那雙在耀光下彷若琥珀的眼眸依然未起波瀾。

  他稍稍地彎下腰,指尖觸及了她的掌心。

  那雙和如今的自己相比,顯得纖瘦許多的手,在片刻後緩緩地反握住了他的。

  妳在想著什麼呢?

  妳在注視著何方呢?

  直到現在,他偶爾還是會想著這些、或許稍嫌沒來由的話。

  門板被敲響的聲音沉悶但規律,希歐的思緒猛地被抽回。

  紙張被擱置其上過久的筆尖暈染出了一大片,他只能將其抽起廢棄不用,幸好這張只是方要起稿近日籌辦事宜用的,重寫一份不費太大力氣。

  「進來吧。」

  連問對方是誰都懶,他低著頭準備於新的紙張上落筆,畢竟會來自己房間的人就那些--不是來遞交收回公文的跑腿工具人聖騎士,就是自家副隊長或小隊員,偶爾還有來給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上司。

  「希歐,吃飯了嗎?」

  銀鈴似的聲音響起時,他條件反射似地立刻抬起頭。

  黑髮的嬌小女孩提著看上去沉甸甸的竹製籃子,推開了門,不論是陽光下琥珀似色彩的眼眸,還是擦上豔紅色澤的唇瓣,都因溫煦如朝陽的笑意而彎起。

  「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 ❖


【後話】

「所謂的絕對正解,存在嗎?」

在做決定時或許都會懷疑著自己是否選擇了最為正確的那個選項,
但所謂的正確決定究竟是什麼呢?

今日更新一樣是自我流詮釋,以我個人角度和方式梳理過劇情的結果,
或許不盡如人意,或許有些可惜,
但接下來依然又要回到ㄌㄌ宇宙的劇情了,
某人的戲份有夠少的,來看看能不能給他刷點存在感,
還有讓劇情輕鬆愉快一點(´・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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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11-20 17:32:16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3-11-20 17:39 編輯

◆ 2023暨2024賀卡限定領取 ◆

因為(不知為何)從年初到現在都還是沒畫完,
但今年還是想寄賀卡給依然支持著自己的大家(´▽`ʃ♡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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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
但依然感謝陪伴到至今的大家(*ˇωˇ*人)



◆實體本卷之初資訊
收錄楔子~第三十章、
未公開番外-〈屬於過往的故事「Nio」〉
共計約21w字,5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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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12-9 02:22:14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嵐凜ˇ 於 2024-2-27 17:29 編輯

◆ 第四十六章 休憩的時光 ◆

  廚房內喧嚷嘈雜,在需儘速提供大量餐點給聖騎士的食堂,速度就是一切。

  大嬸們的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泥帶水,聽取點餐、盛裝指定食物及湯品、將餐點一一供應出去,遇上有人囉嗦的,還會中氣十足地吆喝著愛吃不吃、不吃就滾去旁邊別擋著隊伍等話。

  要在滿是男性的聖殿內有一席話語權,強勢的態度是必須的,至少對於在廚房內工作多年的中年婦人們來說這是唯一信條--年輕人有時就是話多,逮到機會就想碎嘴個幾句,囉嗦得要死。

  鬧哄哄的廚房內,只有一隅步調悠閒,四周的紛擾都與自身無關那般,雙方的節奏不產生任何交集。

  切成碎塊的培根被煎的焦香,和同樣切碎的洋蔥與大蒜拌炒至激發出香味,加入成塊的紅蘿蔔、番茄、高麗菜等蔬菜,同樣翻炒過後加入雞高湯開始燉煮,月桂葉與黑胡椒則是作為味道點綴添加進去。

  以香草、鹽、黑胡椒等材料醃製好的雞肉於煎鍋上煎熟,佐以生菜與滑嫩且蓬鬆的金黃色炒蛋,用剛出爐仍冒著熱氣、表面烘烤出些許烤痕的麵包夾起。

  用於燉煮高湯用的全雞置於盤上放涼後,便依著肉的紋理手撕成絲狀,直至將整隻雞都拆解完成,只餘下光禿禿的骨架。

  至此,依凌.蒼井總算能暫時歇下手裡的動作,帶著些許成就感意味地舒出一口氣。

  「可真是用心啊,看來是要給重要的人喔?」

  對於對方略帶玩味的調侃她也只是笑了笑,畢竟這說法也不算錯。

  「梅莉阿姨。」

  她之前是稱呼梅莉姊的,但當時的對方立刻大力搖擺著手,表示自己都這把年紀了還被年輕小女生稱呼姊姊未免太不要臉,語氣強烈地要求叫阿姨就好,對於她規矩的稱呼表現出了不自在。

  「自從妳要去當聖騎士之後就很少看到妳了,狀況還順利嗎?很辛苦吧?唉唷瞧瞧妳是不是都瘦了?」

  另一位跟著休息的婦人出聲關切道,咋著舌滿臉心疼,活像她真的瘦了二十公斤似的。

  「還好,還算順利……」

  「在只有一堆臭男人的聖殿裡當第一個女性的聖騎士,想也知道會是什麼狀況,臭男人講起話來常常都沒輕沒重的。」

  梅莉嘴上毫不留情,還啐了一聲,簡直像狀況允許的話便會直接呸地一聲吐出口唾沫,只是現在客氣了。

  此話讓廚房內其他女性也鬨笑起來,連連應著「說得好」「沒錯」等話,供餐櫃檯外來領餐點的幾名聖騎士顯然隱約聽見了什麼,但很快一臉微妙的他們就被出餐口的婦人嚷著別擋路趕走。

  「大部分的人都對我挺友善的喔。」

  應著那些歡快的笑聲,依凌彎著眉眼回道,手裡攥著的湯勺攪拌了幾下滾著的熱湯,將鹽巴添加進去準備收尾。

  「她所接觸的大部分人」確實還能稱得上友善,若將不理會不接觸亦包含在內的話。

  那些較為刻意的嘲弄及欺侮終究在所難免,她的存在在多數人眼中就是格格不入、不應與他們享有同等地位及尊重,即使她也是從最基層一步一腳印地開始努力。

  所幸這狀況隨著她的階級提升而逐漸減少--就當這是因為認同了她的努力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始終抱持著這原則,與其他人相敬如賓。

  只是若又有人來找麻煩時恰逢她心情不太美麗,她便會邀請對方站上決鬥場,接著在眾目睽睽下把人揍到連他媽都不認得。

  既然敢來挑釁,想必對於一切的後果及評價都做好了承擔的心理準備了吧?

  偶爾那些交好的太陽小隊隊員們還會在旁幫她精神上助陣,不論是回嗆放話還是拍手叫好,明顯看熱鬧不嫌事大--有時還會喊著「依凌妳再多往他臉上來幾下啊」。

  即使把人弄得不成人形,讓對方得靠其他圍觀者抬去治療,神清氣爽且心情愉悅的依凌.蒼井,連一丁點的愧疚感都沒有。

  「友善的話就好、那就好。」梅莉像是嘆息那樣,低著頭兀自擦著手裡的餐具,「有空多來這邊走走吧,聊聊天什麼的都好,像以前一樣,這邊隨時歡迎妳。」

  依凌依舊微笑著,聽著彷彿帶著暖流似的話語,眉眼間的弧度越發柔軟。

  「謝謝,我有空會常來的。」

  在踏上成為聖騎士的旅程前,她有好一段時間都在各個地方做些雜務,不論是跑腿、廚房烹飪或是打掃等等,即使沒有人這麼要求。

  不勞動者不得食--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且若有事能分散自己注意力,對當時的她來說反而是件好事,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她踏進了廚房,以不敢揚高的音量詢問著是否有什麼自己能幫忙的,揪在手裡的裙襬被捏得發皺。

  接著,在暖色燈光照耀下,廚房內的婦人們吆喝著,熱情親暱地將她迎了進去,如火那般熱烈且溫暖,不拘小節的爽朗言行下透著柔軟。

  在感覺沒有一處容納得下此刻時空錯位的自己時,她於這個熱鬧且繁忙的食堂內得到了一席之地。

  那些不對自己口吐惡言的人是不是真的就能歸類為友善呢,這或許也不好說,畢竟在光明神殿內,許多消息的流竄是很難控制的,尤其是那些蓄意的碎嘴,眾人的心底想必多少都有各自的想法,只是有沒有開誠布公地說出來罷了。

  但怎樣都無妨了,縱使自己無法做到讓所有人滿意,但回應並感謝支持著自己的人們還是做得到的。

  一聲東西掉落的巨響打斷了廚房內的歡聲笑語,瞬間大家都噤了聲,只剩食物烹調的咕嚕聲響。

  梅莉皺起了眉,從分割內外場的吧檯處探出了身體,見出餐口一名聖騎士愣愣地杵在原地,盯著倒扣在地的木質湯碗,手裡還維持著端著托盤、勉強不致讓剩餘東西跟著落地的姿勢。

  出餐的人員和四周圍觀的人都不知所措,目光齊刷刷地一同盯著地上的狼藉。

  「我的……午餐……」
  
  良久,那名聖騎士炫然欲泣地擠出這麼一句哀號。

  「就一碗湯而已,沒關係啦!請大姊她們再裝一碗就好!」

  「那是最後一碗喔。」

  在旁的同伴立刻出言安慰,但廚房內場的冷水卻潑得更快,讓他直接一噎。

  「欸?呃、不要難過啦,班奈特,多吃個麵包怎麼樣……我分你……」

  哀怨得臉都皺在一起,十足委屈模樣的聖騎士在自己的托盤上被人默默地放上一碗熱湯後,憂鬱神情瞬間一掃而空,眼睛發亮。
   
  燉煮過後的材料看得出來已軟爛入味,蒸騰著熱氣,還撒上了自己調配的綜合香料,為湯品增添了一味獨特的香氣。

  「湯!」

  「是我剛煮好的,不介意的話就嚐嚐看吧。」

  「……我差點就要跟妳告白了,依凌,幸好我忍住了。」

  「太好了,那你繼續忍著。」

  對於太陽小隊那種慣有既浮誇又沒營養的話語,她自然也學會用同等程度的玩笑話回應,即使偶爾會被故意嫌棄學壞了。

  「太好了,我還以為今天喝不到湯了……啊,我來就好。」

  心情大好的班奈特見有人拿了抹布和水桶過來,自告奮勇地接過了東西,蹲下身乖巧地自己收拾起來。

  對熱湯總有過分熱情的同僚情緒順利被平息,艾德笑嘻嘻地拍了拍班奈特的背,向著靠過來的女孩打了聲招呼,順帶將剛才分過去的麵包不著痕跡地再擺回自己的盤裡:「唷依凌,妳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麼在廚房?」

  雖然隔著出餐的吧檯,餐廳內也有些喧嚷,但只要聲音提高些還是能對話,艾德索性靠在邊上和又低頭忙著什麼的女孩閒聊幾句,關心一下放假的人。

  「就是因為休假,才能在廚房待這麼久啊。」依凌仍是低著頭忙碌於手上的事,語氣中滿是與平時相異的輕快,「今天我可是很認真在做的。」

  「這些都妳做的?這個量也太多了吧,我以為是妳自己要吃而已,結果搞得像有十個人要吃一樣!」

  只是往內瞥了眼她在忙什麼,艾德立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光是仍在燉煮的大鍋就有兩個,除了已經烤好的麵包外,還有正在發酵中的麵糰,備好但還未烹調的食材又擺放了好幾盆在檯面上。

  難怪方才她端給班奈特的份量硬生生比餐廳本來的還多上一倍,這個量看起來真不是她一個人能吃完的。

  收拾完殘局的班奈特重新端起了餐點,喜孜孜地又來向依凌道謝了一遍,見自家夥伴似乎還想多聊幾句,還順手也把對方的餐點一同先放去了桌上。

  「妳胃口可真好啊,我還想說前幾天那個處刑妳會……啊不、算了,沒什麼事。」

  向班奈特揮了揮手,艾德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方起了個頭又猛地打住,面上因懊惱而扭曲了一陣,他險些就要先賞自己幾個巴掌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黑髮的女孩只是低斂著眉眼,唇邊的笑意及手上的動作依舊,讓人分不清是因環境喧鬧而沒聽到方才的話,還是只是單純不予回應罷了。

  腦內飛速運轉中的他轉了轉眼,目光落在了依凌的手上,面上浮現了然。

  「啊--暴風騎士長的確感覺很需要人關切用餐,之前還聽禔西斯抱怨過他家隊長常常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

  見她將食物準備了兩人份,並拿出了個竹製的大提籃,他立刻急切地開口說道,欲蓋彌彰似地哈哈兩聲,試圖讓對話感覺自然些。

  「過分認真工作的確讓人挺傷腦筋的,很讓人擔心啊。」

  依凌嘆息了一聲接過了這話題,語氣平緩卻帶了些許擔憂的為難。

  「對啊……啊、不過可能是因為最近有活動,所以比較忙啦!平常應該不至於這樣啦!」

  在意識到自己似乎洩漏了些若傳到本人耳裡、不知道之後會不會被追究的話時,艾德立刻亡羊補牢地補充著解釋道,一秒也不能等地那般急促。

  畢竟他可不希望依凌接下來去關切暴風騎士長飲食時被扯進去啊!誰知道會不會被嫌關自己什麼事然後就被遷怒啊?

  「原來最近有活動啊……」

  黑髮的女孩依舊低著首級,咕噥著回應,手上正忙於將鬆軟的麵包全數塞進容器中,似乎沒有把他的話太認真地放在心上。

  「是對我們來說,都很重要的活動喔。」他捧著心口,口氣認真態度正經,甚至像感謝光明神那樣仰望著天花板還閉上了眼,「可能依凌妳不覺得就是了。」

  「是這樣嗎?我還沒有去看告示,還真的都不知道最近的事……」

  她仍在努力將準備的東西全數塞進提籃內,除了熱氣騰騰的食物外,還塞進了裝滿乾燥花草的小玻璃瓶,對那個大小的提籃來說,顯然是有些負擔的份量。

  一般來說在聊天時有一方不甚專心的狀況,應該會惹得另一方不愉快,但此時這種平淡的反應反倒讓他懸起的一顆心放鬆了下來。

  「妳塞太滿了吧,這籃子好可憐,放過它啦。」頓了一下,他指了指仍在灶台上小火慢燉的湯鍋,「話說回來,那鍋是你剛才給班奈特的湯嗎?」

  「是啊,是蔬菜湯,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厲害的湯就是了。」

  「聞起來很香耶,暴風騎士長真好,要我的話光聞到味道就餓得要死了--」

  心想大概是安全過關了的艾德感嘆了句,帶著羨慕意味的尾音被拉長。

  依凌頓住了收拾的動作,轉頭撈過大碗裝了滿滿噹噹的一大碗,多烤的麵包與香煎雞肉也一併抓上,下一秒仍蒸騰著熱氣的食物被放在托盤上塞到了對方眼前。

  「欸?這些都給我嗎?真的?好耶!謝啦依凌!」
  
  滿是驚喜的艾德接過了有點份量感的托盤,欣喜得恍若得一珍寶,舉著食物立馬奔到同伴那顯擺了一番,步伐甚至還是雀躍的小跳步,依凌看著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完全能理解喜歡且樂於給全聖殿的大家做點心的寒冰騎士長心情呢。

  她動作輕快地將準備好的東西全都拎上,終於向著目的地出發,滿意自己將時間掐準在了用餐時間。

  至於艾德才剛領了一份午餐、再加上那一份究竟有沒有辦法全吃完,這問題她過了一段時間,在走去敲響暴風騎士的房門時才想到。
  

❖ ❖


  從那個大小的提籃內,拿出的東西數量著實讓他有點吃驚。

  原先也堆滿公文的茶几逐漸被食物占滿,從籃內掏出的餐盤也整齊地端放在他面前,好幾個包裹著牛皮紙的方正物品整齊地堆疊在盤上。

  白瓷的湯碗盛裝的是由各式被燉煮入味的蔬菜熬成的湯,仍冉冉冒著熱氣,並帶有獨特的香氣,讓本被忽略的食慾又猛地湧上。

  「怕耽誤希歐你的工作時間,所以午餐準備得簡單點。」忙活了好一陣,總算把東西都擺出來,依凌才在斜側的單人沙發落了座,「湯不夠的話這邊還有喔。」

  看著她擔心自己餓而急切地補充著,希歐將目光落在了她所指的那個容器上--儘管已經從裡面分出了兩大碗量的湯、但看上去仍沉甸甸的白色瓷罐。

  簡……單……?

  他還發愣著,她就將已拆開包裝的麵包遞了過來,他趕緊伸手接過那依然帶著熱度且出乎意料沉的食物。
  
  兩片麵包間夾滿了豐富的配料,張大嘴一口咬下,可以吃到多汁且入味的香煎無骨雞腿肉,與蓬鬆帶著些許奶味的金黃色炒蛋,翠綠的生菜與切成薄片的牛番茄則給予了另一種口感。

  嚥下後,舌上殘留著一股帶著些微的刺激、卻又有著甘香的味道。

  「很好吃,這裡面放了什麼調味料嗎?有個很特別的味道。」

  從未嚐過的味道讓他頓了頓,又嚐了幾口後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迷迭香的碎末,剛好得到了一點新鮮的迷迭香,它可以去腥增香,也可以提升食慾,記得它還有舒緩頭痛和緊張的效果,對呼吸系統也很好,就加了一點進去。」依凌解釋著,話語間透出些許的小心翼翼,「你會不喜歡這味道嗎?會的話我下次就不放了。」

  「不會,我挺喜歡這種獨特的香味的,第一次吃到。」

  證明自己的喜愛似的,他兩三口迅速吞下手中剩餘的量,又再抓起了下一個。 
  
  雖然只有三明治和蔬菜湯兩種餐點,但份量卻十分充足,也較食堂大量供給的餐點精緻許多。

  「我以為你會一邊吃東西一邊繼續看公文,就準備了可以單手拿著的食物。」

  「再怎麼樣,我也不至於會在跟妳吃飯時還邊改公文啦。」

  他忍不住苦笑著,回應了那帶有些微調侃意味的話,收回了下意識遠眺辦公桌上公文山的目光。

  他確實沒注意到已差不多是午餐時間,之前好幾次都是若沒有自家副隊長的提醒,自己不光會忘記吃飯還會忘記要休息,一頭栽進工作裡就是忙到不見天日。

  雖然這狀況之前在依凌回歸後有稍微和緩下來,但這種多年養成的習慣真心難改,最近要籌備的東西也真的是讓他光想到頭就要泛疼,焦慮得不趕緊處理完心底就不踏實。

  所以,黑髮的女孩帶著食物來找自己這件事,真的是出乎他意料,更別提這明顯還是親自下廚的成果。

  他又往嘴裡塞了口食物,難以掩飾的好心情。

  一面品嘗著餐點,一面聊些瑣碎的事,直到那些成堆的麵包與湯盡數進了兩人的肚子裡,安放在盤上的精緻甜點緊跟著被擺上了桌。

  層層疊疊的派皮捲著柑橘的內餡,上面灑滿白雪似的糖粉,旁邊以乳白色的香草醬做些許點綴。

  柑橘口味的果餡捲--確實對他來說是挺新奇的一個口味,聽著對方分享著這道甜點是因為希望用上季節性的水果、與自家愛烹飪的同僚一塊研究出來的成果,他將那帶著酸甜滋味的果肉與酥脆的餅皮一同送入了口中。

  在以為終於告一段落時,他看著黑髮的女孩從那以為已經淨空的竹製提籃內,又拿出了一個裝滿乾燥花草的玻璃瓶。

  「我來泡個茶吧,希歐你喜歡花草茶嗎?」  

  ……那籃子居然能放下那麼多東西?魔術大空間?

  「沒什麼喝過,稱不上喜歡或討厭。」

  真要說的話,與所謂的「茶」相比,他更常有機會喝到葡萄酒,偶爾能從交際應酬的貴族那邊得到紅茶,色香味醇厚,有時夾雜著些微苦澀。

  隨著熱水傾倒進壺中的水聲,屬於花草茶的獨特香氣也逐漸充盈於房中,清新中帶絲涼意。

  透過敞開的窗子吹進來的風同樣帶了點寒冷,捲起了遮光的紗簾,吹動了辦公桌上的幾張紙。

  「在房內體驗一下野餐的感覺也不錯,對吧?」將白瓷的茶杯端放上了桌子的一隅,依凌轉身將窗子關攏至只餘通風的一條縫隙,「天氣也開始變冷了,冬天真的要到了啊……」  

  他大概也沒什麼時間真的去野餐,在冬天去野餐似乎也不太明智,但像這樣體驗一下,感覺確實也挺好的。

  綠色的葉子與白色的菊花於水中舒展開來,他啜飲了口仍冒著熱氣的金黃色澄澈茶湯,感覺些微辛辣的沁涼滲透進了內臟中,還有著甘甜的後韻。

  「我覺得味道和香氣都很好,我滿喜歡的。」迎上對方探詢的目光,他的語調不自覺地與唇邊的弧度同樣柔軟,「裡面加了什麼?」

  「白菊花、甜菊、薄荷,和迷迭香。」

  「這樣啊。」晚點他再去了解各自的效果吧。

  午後的陽光明亮卻不刺眼,房內的溫度是恰到好處的宜人,讓人能放鬆下來的清香縈繞在空間中。

  即使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成山一樣的工作,他也覺得似乎沒那麼惱人了,振奮一下精神後他便再次伏回案桌上。

  時間在他重新投入工作中時緩慢推移著,只剩下筆尖與紙面摩擦、紙張翻過及整理著什麼的細微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因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姿勢,身體各部位都發出了痠痛的警告,藍髮的青年才終於甘願把注意力稍微從公文中抽離出來。

  他將背脊在椅背上舒展開來,伸了個懶腰,感覺到身子與精神都因此鬆弛了幾分,下意識探向桌角杯盞的手,因其已空空如也而頓了住。

  「雷爾獵了幾隻兔子回來。」

  依凌輕聲開了口,閒聊似的慵懶,還帶著些微笑意,他抬起了眼,見她窩在長沙發的一角,纖指給置於腿上的書翻了一頁。  

  「所以晚餐有加菜喔。」

  雷爾--那隻從史上最強太陽騎士那接手過來的光屬性銀狼,被取了「雷爾夫」這樣的名字後,黑髮的女孩偶爾會這樣暱稱牠,而那隻狼也會親暱地湊上來蹭個幾下。

  他是在依凌他們自月蘭國歸來時,見到了那跟在腳邊亦步亦趨的小毛球,毛茸茸又親人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愛,看得出來已經擄獲了不少聖騎士的心了。

  當時還以為依凌只是撿回了一隻可愛小狗,結果很快地,他就與其他弟兄一同見識到了小毛球膨脹成巨狼的過程--有點衝擊,但還是不能否認,變成幼體的牠很受歡迎。

  照理來說在有眾多馬匹的聖殿內,再豢養一頭狼並不切實際,但他們的聖殿之首顯然也很喜歡這小傢伙。

  『把牠當成狗來養不就好了嗎?狗也是由狼馴化而來的嘛。』

  在眾人親眼目睹銀狼的實際大小後,格里西亞的語氣依然相當輕鬆:『光明神殿內飼養一隻看門犬護衛犬什麼的,也很正常吧?』

  『……可是牠是狼。』千言萬語最後匯聚成這麼一句,喬葛吐槽的聲音平板。

  馬會不會受到驚嚇先不提,民眾知道的話會害怕吧?塊頭還這麼大。

  會有這些顧慮很正常,儘管他們也深知這頭狼同時代表著一種無可替代的戰力。

  『兩者差不多吧,何況不講的話誰知道?牠看起來就像隻普通的狗對吧?縮小的時候。』

  說著金髮青年還兩手搓揉著銀狼的雙頰,銀狼瞇著眼,似乎儘管沒有特別喜歡這行為,但倒也沒太大的反應。

  『牠對依凌的服從性很高,不知道是缺愛還是怎樣,總之很聽依凌的話,也滿聰明的,訓練過後牠的用途很廣泛,我認為把牠留在聖殿內是益大於弊,為了以防萬一,當然也會讓這小傢伙和依凌簽訂從屬契約。』格里西亞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向著圍觀的兄弟們走近了一步,稍稍壓低了聲音,『……而且這隻是老師送的,綠葉和依凌也都滿喜歡牠的。』

  眾人跟著視線的示意回過了首,黑髮女孩與綠髮青年溫馨與巨狼玩握手遊戲的畫面映入眼簾。

  『我是沒意見啦,感覺也沒什麼不好,話說我也能去摸摸那隻狼嗎?』率先打破沉默的奇克斯說道,掩飾不了眼中的興致盎然。

  『我也沒意見,那隻狼在回來的這段路上也真的滿乖巧的,雖然實體的確大了點。』艾維斯跟著舉手表態,同為月蘭國歸來的夥伴-伊希嵐也點了點頭。

  格里西亞滿意地看著弟兄們瑣碎地交換了一會意見,便幾乎無異議了,雷瑟最後只能捏了捏眉心,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

  『能管理好的話,那就無妨……我想依凌應該是能管好的吧。』

  『我會讓我家小隊員也幫忙一下的啦。』

  見金髮青年那心情愉悅、遠遠望著其他人跟著靠到銀狼身邊的模樣,希歐只是輕哼了聲。

  明明這傢伙也很喜歡那隻狼,居然拿其他人來擋。

  在講求秩序的聖殿內,沒有規矩就將不得其門而入,所幸不論是狼還是狗,都是天生就有階級意識的動物。

  做為牠主人的依凌對格里西亞禮數周到,雷爾夫自然對格里西亞也順從且乖巧,這份服從也同樣表現在面對其餘十二聖騎時,任何搓揉和指令都毫不抗拒,但對太陽小隊的其他隊員時就不好說了,有時會嫌棄似地把隊員的手用爪子推開,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狗真的是很會看眼色的生物,步上被馴化道路的狼亦是。

  「可真能幹啊,雷爾夫現在在休息了嗎?」

  打從心底地誇了一聲,希歐讓目光重新落於紙張上的文字,思忖著下次也帶點好吃的去會會那團小毛球。

   銀狼即使縮成了幼崽的體型,也不是成天都黏著依凌的,更不可能一起帶進廚房裡,那像今天牠落單時是在做什麼呢?

  「早上陪牠從森林運動回來後就讓牠回去小屋了,但剛剛烈火小隊的人來找我,現在可能他們正在陪雷爾玩,等等要再去城內巡邏吧。」

  答案是有不少人會自願跑去陪狗玩,尤其是這個月負責城內巡邏的烈火小隊。

  「牠真的很受歡迎,太好了。」他頓了頓,有些無奈地笑了出來,「雖然剛開始時有點混亂。」

  既然是為了讓牠派上用場才養在聖殿內的,那首先就讓牠跟著一起去巡邏吧--基於這想法,他們當時試著讓烈火小隊給雷爾夫套上牽繩與項圈,項圈上掛著有著光明神殿圖樣的吊牌,然後牽著出去蹓躂了一圈,為了以防萬一,身為主人的依凌也特地在休假期間隔著一段距離跟了上去。

  結果出乎意料地,第一天上場雷爾夫便大受好評。

  不光是外型討喜吸引了民眾的好奇心與注意,乖順且頗有氣勢的姿態也很加分,甚至在有人於大街上爭吵、其中一人誤傷對方後想逃離時,雷爾夫一個箭步便追上了人,迅速壓制在地。

  歸來報告後的小隊員沒有一個不誇讚雷爾夫的,每人都想伸手揉揉幼體型態縮在依淩懷中的銀狼首級,小隊員的熱情讓場面一度差點失控,更麻煩的是,事情傳出去後有不少人開始自告奮勇想幫忙照顧「殿狗」。

  有鑑於志願者人數太多,但放任人隨意接近雷爾夫也不妥,最後他們偉大的聖殿之首笑容可掬地表示「沒想到大家這麼喜歡照顧動物,但很遺憾狗只有一隻,不需要那麼多人幫忙,多的人就去幫忙照顧我們可愛的馬匹吧」,然後將直接將表現出意願、非十二聖騎小隊成員的聖騎士們通通分配去做馬廄的志願者。

  接著明確訂出了幾條相關規則--不允許擅自接近、若需要借用雷爾夫之力必須向騎士長們提出申請、其餘細項都需經過飼主(主要負責人)同意。

  「幸好現在已經制定好規矩了。」

  依凌跟著苦笑了笑,禁不住輕淺地嘆息了聲。

  當時公告稱雷爾夫為太陽騎士從師長那接收回來、試著推行聖殿內護衛犬計畫的第一隻狗,並指定高階聖騎士依凌.蒼井為主要負責人,就以此為契機,自那天起就偶爾會有不相熟的聖騎士會找她搭話攀談,這狀況直到上述三條規矩訂立後才緩解。

  現在會接觸銀狼的都是十二聖騎小隊的成員,畢竟是口風最緊、事務上也最有可能用上雷爾夫的人們,他們也清楚實際上雷爾夫並非真的只是隻狗,而是能改變身型大小的光屬性狼型魔獸,太陽小隊的甚至連其實是前太陽騎士長塞給依凌讓她養、最後是自家隊長覺得牠好像也滿有用的才乾脆留下的秘辛都知道了。

  聽說太陽小隊的某名隊員還感嘆了句「不愧是隊長有利用價值的都得壓榨一番」……當然這是背著他家隊長說的。

  雖然最初有些小風波,但僅僅幾天的時間,雷爾夫不光是派上了用場還成了聖殿寵兒,主人的評價也跟著多少獲得了提升,這一步棋還是下對了。

  她站起身,將他置於書桌一角的白瓷杯重新斟滿了暖金色的茶,將重新暖起的杯子輕推了過去。

  「那我先去廚房準備了,希歐你不要太勉強了。」

  淨空茶水只餘花草的玻璃茶壺也被收進了帶來的提籃中,她還不忘意思意思地提醒了句,就真的只是意思一下,畢竟這工作狂可能專注起來又會忘記了。

  希歐也確實露出了微妙的表情,眼神飄忽一瞬,她不禁有些失笑,不知算不算得上抗議,輕戳了戳對方額心了幾下。

  「妳難得休假,多休息一點,別讓自己太累了。」

  雖然多少有轉移話題之嫌,希歐仍是在將人送至房門口時這麼開口道。

  精緻的餐點想必是要花上不少時間準備的,他早已聽說黑髮的女孩從一早便泡在了廚房裡,原先還以為對方是和熱愛烹飪的綠髮兄弟或沉迷烘焙的銀髮兄弟有約,沒想到竟兩者皆非,而是為了自己準備了餐點。

  思及此又險些克制不住自己唇角邊的愉快弧度。

  但其實他吃什麼都可以,讓本應好好放假的人為自己忙上整天而未能充分休息的話,他覺得還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這樣就太累的話,恐怕會引起其他聖騎士弟兄們的公憤吧。」

  依凌對此只是笑了兩聲,恍惚間會認作銀鈴似的聲響讓他弭平了眉間的皺褶,忍不住嘴邊跟著彎起了弧。

  「那我會期待的。」

  厚實的門板悄聲地闔了上,女孩漸遠的跫音很快地便聽不清了,他撓了撓頭髮,再度回頭去面對那堆工作。

  邊嘆著聽上去就十分厭世的氣,他按著太陽穴,隨手抓過的公文上寫的都是他個人覺得超麻煩超不想幹,但不少同胞卻都殷切期盼的活動細項--

  --聯合交際舞會。
  

❖ ❖


【後話】

「給一路努力過來的自己,一個放鬆休息的時間吧。」

在2023年結束前終於讓自己有成功更新一次,
希望年底前還能再更新一次,
不然今年只更4章真的變成季更了……(›´ω`‹ )

賀卡活動依然進行中(因為畫太慢了),
謝謝直到現在還看著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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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只有在賀卡上才會同框的希歐與依凌回家喔(*ˇω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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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4-4-4 04:15:48 | 顯示全部樓層
◆ 第四十七章 交際、舞會 ◆

  在窗外的天空開始被橙黃色暈染時,門板再次被敲響。

  他沒有像以往一樣只是喊句「進來」就了事,而是選擇放下筆自己起身去應門,順便讓維持同一姿勢一段時間的身體有舒緩的機會。

  也如他所料的,門外的訪客正是提著籃子的黑髮女孩……但站在她身後乖巧端著湯鍋的太陽小隊副隊長他就沒預想到了。

  ……這次居然直接把整鍋都端過來了?

  儘管對於對方手上的東西有一定程度的存疑,他依然面不改色地接過了女孩手中沉甸甸的竹籃--短時間內又再一次與這魔術大空間的籃子重逢了--,再看著對方轉頭把那湯鍋接手了過來。
  
  「謝謝,亞戴爾,麻煩你了。」

  「不用謝,我剛好要去找隊長,舉手之勞罷了。」亞戴爾笑得爽朗,搖了搖掛在自己腕上的小籃子,「我和隊長才是賺了的那個。」

  順路幫忙端個湯鍋,就能分到兩份餐點,他認同這的確是挺划算的。

  「那我就不打擾兩位先去找隊長了,祝兩位用餐愉快。」

  希歐擺了擺手,回應著亞戴爾的行禮,直至依凌闔上了門板瞧不見人時。

  不得不說,亞戴爾察言觀色的能力確實極為優秀,若是其他太陽小隊的成員恐怕還會熱情地多聊上幾句,但身為副隊長的他將互動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不至於被認為太過疏離冷漠、亦不會過度纏人,這點總讓他每次注意到時都想誇讚對方幾句。

  暗忖著自家常常不知道在幹嘛的上司確實很有用人的眼光,他跟著將手上的東西放上了已清空的茶几上--在中間這段時間他還要讓自己別不小心又把公文堆疊上去。

  與中午一樣,當把所有的料理擺上桌時,排場看上去十分驚人,黑髮的女孩手上認認真真地將每一個盤子調整至所想的位置,嘴上則一一說明著每道料理的名字與烹調方式。

  被獵回來的野兔經過剝皮放血等步驟,處理成肉品後,將大塊的肉排沾著薄粉下鍋煎至上色,大蒜及洋蔥跟著炒香後,讓番茄、紅蘿蔔與高麗菜一同入鍋,以雞高湯與白葡萄酒燉煮,並用迷迭香與月桂葉作為味道上的點綴,小火煨煮一段時間後,在最後加入了櫛瓜、花椰菜與切成片狀的白蘑菇。

  而用來煮高湯用、肉被撕成絲狀的雞肉,與番茄片、培根碎、檸檬片等攪拌,佐以紅酒醋與畫龍點睛的兩片羅勒葉,做成了清爽的沙拉。

  去皮並切成絲狀的馬鈴薯拌入了鹽,做成了煎至金黃酥脆的煎餅,除此之外還有鬆軟的麵包和蔬菜湯。
 
  一如對方所預告的那樣,是相當地豐盛的一頓晚餐,和以往總習慣隨意吃點就了事比起來,簡直是豐盛過了頭。

  希歐暗自慶幸自己下午時有抽空到練武場一趟,姑且消耗了點體力,相信這餐他也能順利吃完。

  「還有這是配合餐點喝的葡萄紅酒。」

  依凌甚至不知從哪掏出了一瓶酒,明顯是認真把這餐當完整套餐規格在準備的。

  「我覺得這瓶很適合今天的餐點……當然如果希歐你怕耽誤到工作的話,不喝也沒關係的,畢竟還有那麼多工作要處理。」

  她的話語中帶著小心翼翼,那份一直謹慎掩藏的不自在終是因動搖而暴露出來。 

  將餐具擺放上桌的修長手指一頓。

  總算能為那自任務結束以來,每次兩人碰面時的那股違和感給予明確的解釋了。

  他其實是有所察覺的,經歷長時間任務歸來的依凌在與自己碰面時,不知為何總帶了點無措及彆扭,儘管那些都巧妙地掩藏在了溫和的笑靨之下。

  但那些需要趕著時程處理的工作讓他沒能完全專注去探討這有些微妙的感覺是出於何因--也可能是因為他多少認為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如今那些掩飾在提及了「酒」之時露出了破綻,無意識的小動作及目光閃爍,在他眼中已明顯到難以再自我說服只是錯覺。

  明明與自己說話時不需要這樣如履薄冰般的謹慎小心的啊,為什麼要這樣呢?

  是因為上一次、也就是他倆第一次共飲,就鬧得有些不歡而散且尷尬的關係嗎?

  那因那名婕絲.萊斯特對他的告白而引起的小插曲。

  以他的角度來說,這件事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儘管當下的確感到不愉快,但說開了就好,畢竟之後與婕絲.萊斯特大概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就當是身為暴風騎士的生涯中難免會碰上的事就好。

  而依凌不過是想關心自己所以才說了幾句,只是使用的方式太過笨拙、還未拿捏好分寸罷了,他本就沒有必要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

  這種說錯話的小失誤,一般人可能也不會放在心上太久,但在努力重新摸索相處分寸及方式的她眼中顯然並非如此。

  除去本就沒特別放在心上這一點,他也是因為工作繁忙,而很快便將這件事拋諸在腦後,在黑髮女孩任務結束歸來之際,一時之間甚至連曾發生過那樣的小風波都給忘了,只是單純感到開心並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依凌似乎只是在工作間,把那些需要消化的情緒及動搖粗暴地塞去了某個角落,全副心神投注到了公務上,關於自身的一切被推遲到了最末位,並不是真的處理好了那些甚至於釋懷。
 
  這兩者間,終究是不同的。

  怎麼會這麼笨拙呢?

  『依凌那傢伙性格可是彆扭的要死。』

  在那場吐露心聲的酒會上,如雄獅般桀敖不馴的金髮男人曾笑了聲後這般評價道,那張俊美的面容上帶著不知該說無可奈何還是好笑的表情,漫不經心似地瞥過來的蔚藍眼眸中,彷彿還帶了點提醒意味。

  『她啊,要是能好好面對自己的內心及情緒的話就好了。』
  
  那人揉雜著各種情緒與情感的話語忽地浮上了腦海。

  為人著想的溫柔本意,現下反倒像是放低姿態的討好。

  大概是因為,那個笨拙彆扭的人連如何表達關心與好意都迷惘著吧。

  他並不希望是這樣的。

  即使腦內已飛速轉過千思萬緒,實際上也不過是依凌的話音剛落、他排列餐具的動作甫停下,嘴上便立刻接過了話。

  畢竟停頓太久只會徒增對方的不安。
  
  「喝點酒就耽誤工作的話也太小看我了。」

  藍髮青年笑了笑,祖母綠般的眼亦是彎起了柔和的弧,他一派輕鬆地伸手接過了那瓶在她手中彷若沉重不堪的酒瓶。

  或許只有讓那次的共酌被新的記憶覆蓋過去才能解決--當然其中也有一點點私心,畢竟拒絕什麼的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他覺得不應該、也不想拒絕她所邀約的酒局。

  不透光的深色酒瓶只能勉強看出所承裝的液體分量,瓶身上的標籤貼只繪有一個葡萄串的圖樣、與右下角的「37」花體數字,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文字說明。

  總感覺可能是從某人那邊得到的酒,八成又是從那不務正業的金髮上司那取得的,他暗暗地嘖了一聲。

  依凌有些呆愣似地眨了眨眼,才依著他的提醒急忙拿過玻璃杯,在窗外投射進來的夕暉下,如琥珀那般的眸子注視著帶著紅的液體傾注到了杯中,繞著小旋。

  「雖然時間似乎還有點早,但看著夕陽吃晚餐感覺也挺浪漫的,對吧?」

  他含著笑意,將其中一杯酒塞進了她的手中,直到那細瘦的指慢半拍地將其握緊,才讓自己的杯身與對方的輕觸上。

  清脆的聲響總算讓她回過神來似地,黑髮的女孩終是於唇畔綻出同樣溫和的笑靨。

  屬於葡萄陳釀多年的醇香竄入了鼻腔,濃厚的酒體順著咽喉而下,在唇齒間留下酒精的辛辣。

  置於桌上的銀餐具總算被人給拾起,房間內忽地只剩刀叉與磁盤碰撞的清脆聲響,綠眸將那無意識地撥弄著自己盤中沙拉菜葉的纖細手指盡數映入了眼底。

  這是個略顯尷尬、最好被打破的氣氛--腦內飛速地如此考量著,他嚥下了嘴裡嚼著的馬鈴薯餅。

  「……這個很好吃。」

  思量幾秒之後,他最後擠出的是這麼一句。

  他險些抑制不住直接往自己皺成一團的臉來上一拳的衝動。

  這是什麼聽起來超無趣又尷尬的的內容?!他老師要是知道自己在跟女性用餐時只能說出這種開場白,肯定會覺得把學生埋了都比讓學生出來丟人現眼敗壞暴風騎士名聲還要好!

  或許是他那瞬間沒藏好臉上的悔恨扭曲、也或許是這話聽起來真的太傻了,坐在他對面的黑髮女孩又是一愣,接著不由地笑出了聲。

  他只能捏著餐具,幾近屏息地看著她釋然似的笑著,上一次她是什麼時候如此肆意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情緒,說實話他恐怕已經記不太清了。

  「那就好。」

  在笑聲終是隱入空氣中消去時,她只這麼應了一句,那雙眉眼及雙肩的弧度都和緩了許多。

  雖然和想像的不同,但原先的目的也算是誤打誤撞地達成了,希歐決定再往自己嘴裡塞上一口馬鈴薯,不去注意自己有些發熱的臉及耳根。

  沒有真的動手揍自己真是太好了,否則說不定看起來會像他真有什麼精神異常,事情直接一發不可收拾。

  「也吃吃看這個吧,是我的得意之作喔--雖然是第一次做。」

  對於他內心短短幾秒內奔騰而過的各種想法毫不知情,顯然放鬆下來的依凌端起了兔肉燉菜,故作調皮的介紹方式讓他忍不住跟著笑出來。

  「第一次做的得意之作嗎?」

  他從善如流地接手了那仍有些燙手的器皿,小心地將仍蒸騰著熱氣的食物送進口中。

  兔肉本身的風味與蔬菜的清甜融合在一起,並添加了紅酒醋作為味覺上的點綴,葡萄果香並酸中帶甜的滋味給原先清爽的料理額外增添了層次,與正在喝的紅酒更顯相得益彰。

  他很久沒有吃過兔肉了,而這道由兔肉為主角做成的燉菜確實足以讓人在某天深夜裡想起時魂牽夢縈。

  「雷爾可真可憐,不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料理。」故作替銀狼感到惋惜那般搖了搖頭,他又塞了一口食物,「明明是牠獵到的,看來下次我也該帶點什麼去慰勞一下牠了。」

  「雷爾肯定會很開心的,下次有空也陪牠玩玩吧?牠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呢。」

  夜幕逐漸低垂,缺乏光的室內變得不容易識物,希歐索性點起了聖光做照明,現在不是需要苦行的時候,他可還想好好地品嚐完晚餐。

  若是有意控制聖光球的大小及亮度的話,和以燭火作為照明的視覺效果幾乎相差無幾,雖然沒有搖曳的火光也不具熱度,但應該尚能稱之為「燭光晚餐」。

  那張精緻的姣好面容壟罩在鵝黃色的光暈中,低歛著的眉眼與噙著淺淡笑意的唇角,於這有點昏暗的環境中都顯得朦朧。

  「聽艾德說最近有活動,所以你們比較忙,還好嗎?」

  「的確比較忙,有一堆事要處理。」

  儘管依凌的聲音溫婉如水,一提及此,他還是感覺自己額角條件反射地一陣抽痛,眉頭不由地跟著擰起。

  天知道一場充斥著粉紅泡泡的「浪漫」聯誼舞會,是建立在他多少痛苦上。

  事前規劃的項目相當繁瑣且細碎,畢竟舞會上放眼望去的任何事物都需要一一安排,無論是腳下踏的地毯、頭頂上的吊燈、桌上的杯盤餐具,還是盤上杯裡的佳餚飲品等,都無一例外。

  還有人員調動、流程規劃、場地布置等等也需要規劃,肩負開場舞職責的十二聖騎們,更得抽空去練習交際舞--即使以前學過也還是要花點時間複習一下,他們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因練習不足而出糗。

  「是很麻煩的工作嗎?」

  見對方透出不情願的嫌棄表情,依凌禁不住笑,取過了酒瓶給兩個已淨空了的高腳杯重新斟上。

  「就是那個已經發布公告的聯合交際舞會。」

  「交際……舞會?」

  方要再次捻起杯的纖指一頓,她喃喃地重覆道,不解這幾個字的意思而在努力理解中似的。
  
  處於休假狀態的黑髮女孩有時看上去會像反應慢半拍那樣,連話語的速度都緩慢了許多。
  
  「講白了就是聯誼舞會,讓神殿和聖殿的人有機會交流的交際場合,大家一起跳跳舞、聊聊天什麼的。」帶著些許的無奈解釋道,他苦笑著也拿起了滿上的酒杯,「這幾天剛發布公告的,可能依凌妳剛回來,還沒有注意到吧。」

  剔透的玻璃於石榴紅的液體上折射著屬於聖光的暖金色,使其打著旋時,更有著波光粼粼的光影。

  「不少人會趁這時邀請心上人成為舞伴,或是舞會上鼓起勇氣與喜歡的人邀舞和接觸,所以每次舞會結束後也確實都會誕生好幾對情侶。」當然交往多久就各憑本事了。

  這樣的舞會每次都很是勞師動眾,畢竟是光明神殿內所有人都能參與的盛大活動。

  本質上就是模仿貴族們的社交舞會,故還特別規定男女皆須穿上正裝來參加,要準備衣服、要精心打扮,甚至事前還要抽空練習舞步,有部分的人還得參與各種前期準備。

  但即使這是場會讓人抱怨著「就算一年一次還是很吃不消啊」等話的活動,依然讓和異性相處機會有限的聖騎士們感恩戴德。

  多幾對交往甚至結婚,這種狀況下孩子八成也會選擇跟父母相同的道路,成為祭司或是聖騎士,光明神殿人力自然便會生生不息--教皇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舞會還特別選在秋祭慶典結束後的空檔,悠揚的音樂、具有氛圍感的燈光及使人微醺的美酒,都讓人情緒容易被氣氛渲染,而逐漸轉涼的氣溫則會讓人更渴望另一個溫度的陪伴--這自然也是教皇所述,那假小孩還聽上去很老奸巨猾地嘿嘿了兩聲。

  偏偏每次結束後還真明顯有所成效,誕生的眾多情侶中也不乏成功走入婚姻的人,因此儘管麻煩,依然有極大的聲量支持繼續辦下去,不論男女。

  受傷的只有負責籌辦活動的人,例如他。

  「難怪艾德會說是對他們很重要的活動。」

  憶起夥伴那虔誠的表情,依凌總算能理解為何艾德下了如此一句結論,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

  對於那些偶爾還是會哀號著好想戀愛的友人們,這確實是不容錯過的好機會。於舞會中邂逅、逐漸加深感情、一同步入婚姻,最後兩人相伴著,看著彼此鬢髮漸白,這般帶著浪漫色彩的祈望,他們自然是會有的吧。

  「那他可得好好把握機會了,畢竟一年一次。」

  完全能想像得那名太陽小隊的小隊員會擺出何種表情--根據過往經歷八成又是戲劇性的浮誇表現--希歐也笑著調侃道。

  可能是因初進聖殿時就接觸了,比起自己家的暴風小隊,依凌和自家上司的太陽小隊反而處得更好,好到在依凌跟人決鬥時還會上去大聲吆喝助陣,雖然這代表他們已把依凌當成了自家人……甚至是自家兄弟。

  這般熱情造成的後續就是,場面變得更混亂了,且氣氛不論場內外都因此高漲著。

  依凌.蒼井與人決鬥一事,他自然每次都會得到消息,也聽說了她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甚至斷手斷腳的消息,就沒有一次不見血的,活像是她字典裡沒有「點到為止」這四個字。

  然後不知是否因為這原因,那陣子對依凌的不滿聲量及流言蜚語就會猛地減少許多。

  想想倒也不奇怪,畢竟在被人刻意炒得氣氛火熱的決鬥場上,被一個身高不滿一百六十公分、客觀上來說嬌小纖細的女孩子揍得滿地找牙,這臉的確丟得夠徹底,正常都會收斂點免得輪到自己倒楣--尤其在決鬥的起因八成都是因為依凌被找碴到覺得煩了,而主動殺上去邀請的,也不知道多嘴幾句會不會下次就是自己被找上。
  
  「每個人都要參加嗎?」

  將麵包撕成小塊放進了番茄蔬菜濃湯中,依凌輕聲問道,歛下的眉眼在鵝黃色的光暈中更顯晦暗不明。

  「基本上全員強制參加,除非剛好輪班或受懲罰要執行公務的人,十二聖騎也是一個都別想跑。」

  不知遙望著何方的目光明顯死透,他哈哈地笑了兩聲,他不想笑但現在也只能笑了。

  想到吃完飯後就得繼續面對那堆永遠不見減少的公文山,他的眉間終於皺得幾乎能打出個結來。

  「……這樣啊。」

  依凌的回應聽上去有些低落,她抿著唇垂著眼,手裡捏著的湯匙把麵包碎一個勁地按至了湯碗底。

  這出乎了他的意料。

  「雖然有點麻煩,但畢竟是為了讓大家都能開心的舞會,所以也特別準備了很多食物和甜點喔,當然也有喝的。」放下了還未就口的杯子,希歐探出了手,以指輕輕地觸碰了對方緊攥著餐具的手,「就去吃點東西和跟朋友們聊聊天吧?當天就只要開心玩就好了,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擔心,就當放鬆休息一下,好嗎?」

  蹂躪著麵包的纖手滯住了動作,修長的指便力度輕緩地將其包覆於掌心。

  他是支持依凌參加活動的。
 
  身為第一名女性聖騎士,她至今依然被各種流言蜚語纏身,或許未來也不可能完全根絕。

  但那些道聽塗說造成的印象,在真的與本人接觸後就有可能會被扭轉,依凌和他人若有更多的接觸及往來,肯定利大於弊。

  同樣是碰面和相處,在舞會上與在練武場上感受自然大相逕庭,在純以社交為主題的場合上,說不定能讓人們撇除身分地位,以更客觀且單純的角度認識「依凌.蒼井」這個人。

  實力及性格,無庸置疑兩者皆重,前者可以讓她獲得一部分崇敬強者的人的尊重並立足,後者則是能讓她腳步站得更穩,畢竟以一般人的角度來說,大家還是會更傾向與好相處的人來往,即使不深交也沒有特意去攻擊的動機與理由。

  依凌性格也不差,沒道理交不到朋友而只能跟太陽小隊的人鬼混在一起……他們沒有不好,但他覺得依凌還是該交些比較一般的朋友。

  想起曾目睹那些傢伙嫌鬧不夠大似地,一個比一個還努力聲援依凌毆打人,個個更是面上爽朗歡快的場面,希歐.暴風打從心底如此認為。

  至於決鬥時總把人打得太過頭這點?這是對方咎由自取,才不是她性格差呢。

  他真心地希望,依凌能在與聖騎士的職責完全無關的場合中,暫且放下所有顧慮好好地玩一場。

  她努力得夠久了。

  「和朋友聊聊天……」

  茶色的眸子依然低垂著,視線落於兩人交疊的手上,平日清亮的聲線蒙上層灰似地,輕聲地喃喃。

  「我知道了。」

  半晌,她終於開了口。

  「我只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做又該做些什麼準備,稍微有點煩惱而已。」

  她依舊笑著,但面上浮現了絲苦惱。
  
  --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不想在人前出現。

  --不喜歡人群、不想過多地與人交流。

  她始終排斥人流密集的地方,感覺在熙攘的人群中,自己已深埋在心底的不適和自厭又將無所遁形。

  將自己圍起、扔來石子與火把、扭曲地咧著笑的人們,那畫面恍惚間總會再度浮現在眼前,無法克制對經過身邊的每一人都懷抱著警戒與不信任。

  即使如今似乎已能對一切都一笑泯之、已然有能力保護自己,她依然會在能選擇的狀況下,儘量避免讓自己處於人潮中。

  興許她一輩子都無法克服,那些記憶將永久地刻在內心深處。

  但她也不想辜負希歐的好意。

  「畢竟是你們努力籌辦的活動,我當然會努力好好享受的。」

  隱隱地深吸了一口氣,她保證道,認真得像在許下一個重大的承諾。
  
  只要和朋友一起去參加就行了吧?然後跟朋友們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

  她有願意和自己一起這麼做的朋友的……大概吧。

  靜靜地聽完那些話語,希歐輕笑了起來,很是同理那心情似地帶了點無奈那般地笑著。

  「確實,畢竟是第一次參加,聽起來也真的很麻煩,的確多少會有點緊張。」

  將那說著話的同時而緊攥起的拳重新舒展開,他邀請似地執起了那與自己相比太過瘦小的手,祖母綠的眼眸終是跟著抬起,迎上那在幽黃的光源下,有著似夕暉又似琥珀色彩的瞳眸。

  「我也有點緊張呢,那我們就一起去吧,依凌。」


❖ ❖


  「你害我要自己去找搭檔了。」

  「你本來就該自己去找搭檔。」

  將交接的公文整疊塞到自家金髮上司手中,藍髮青年頭也不抬地翻看起對方遞過來的資料。

  「你知道身為太陽騎士要跟女性有什麼接觸有多困難嗎?原本還期待依凌能幫我牽線介紹一下,結果她根本沒朋友!」

  被對方的冷淡刺激到似地,格里西亞.太陽一拳捶在了自己的檀木辦公桌上,滿臉都是恨鐵不成鋼。

  「她跟你小隊的挺好的啊,有朋友的吧?」

  扶了一把對方桌面上被震歪的文件堆,希歐敷衍地道,很難說他這笑是不帶幸災樂禍意味的。

  不得不說,看到不是只有自己桌上被公文堆滿,心情舒暢了許多。

  「不需要男的,給我去交女性朋友啊!」

  「聖殿內就是男的居多,太強人所難了吧。」

  他嘴上仍舊漫不經心,斜倚在辦公桌旁檢查資料,若發現問題還當下立刻抽出扔回對方面前,還再度順手將因桌子又是一震而歪斜的公文山推正些。

  聖殿內的組成人員大概九成都是男性,剩下一成大概就是煮飯打掃等等的雜務人員了,要要求依凌多認識些年齡層差不多的女性,他認為確實有點為難人了。

  「噢,好吧,那她就只能努力多交幾個男性朋友了。我聽說有部分聖騎士對依凌評價很高,聽說之前還有人寫信給她……那幾個傢伙叫什麼名字來著?」捏起被退貨的公文,格里西亞笑容燦爛,「真希望依凌和他們都能成為好朋友呢。」

  「……但我也覺得她多交點女性的朋友的確會比較好。」

  雖然被人攻擊並抹黑著,但同時也有一部分人對依凌.蒼井抱持著善意甚至於是好意,黑髮女孩偶爾會收到情書或禮物等等,這類型的消息他自然也是知情的,不如說或許還知曉得過多了。

  當然這些資訊並不是經由當事人跟自己分享而得來的。

  「我還想著直接找依凌當開舞搭檔,肯定可以省下不少事呢,結果你先約她了。」

  不去理會自家兄弟的態度變化,格里西亞深感遺憾似地嘆氣了一聲,還刻意地加大了音量表達不滿。

  這種需要磨合的合作,比起找不相熟的女性,不如找彼此都清楚底細的依凌--和他當初選擇帶上她前往月蘭國是同個道理。

  豔遇當然還是要期待的,不過在舞會當中邂逅就好,前期的準備先不用有太多接觸沒關係,感覺會有點麻煩。

  出乎意料的是,他悄悄瞥過去時見到的卻並非是對方的白眼。

  「……我原本是真沒這麼打算的。」

  持握著筆的手頓了住動作,就這樣擱置於紙張上,希歐低聲地道。

  「我是希望她能夠以輕鬆愉快的心情來參加的,和朋友一起開開心心玩樂就好,暫且放下那些禮節和職務。」

  如他向依凌說明的,十二聖騎除了負責籌辦整個舞會,當天還需要由他們開舞,為活動拉開序幕,為此他們除了各自的練習,還需要與事先找好的搭檔一起練習開舞的舞步。

  成為十二聖騎的舞伴更是難免會引人注目,且若有差錯或許又會被人碎嘴幾句,成為人家茶餘飯後的話柄。

  以往他會覺得被說閒話就說吧,反正就一年一次的活動,也不是多值得別人上心的事,那種程度的事在對方成為十二聖騎的舞伴前,想必就已有了心理準備。

  但他不希望平日已明裡暗地接收到許多不友善的依凌,還要再面對那些。

  並不是不想與依凌一起參加,只是不想再讓她擔上這麼麻煩的工作,因這與他希望對方享受舞會、並與更多人交流的心願或許背道而馳。
 
  想一起跳舞的話,他之後再去邀請就好。

  --他原先是這麼考慮的。

  但那些矜持和顧慮,卻在他注意到黑髮女孩的不安那瞬就被拋諸在腦後了。

  與那些考量及利益相比,他還是選擇了最為單純的那條路。

  而在那精巧恍若人偶般的臉蛋因自己的話而綻放出笑靨之時,他還是慶幸著當時的自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依凌可能覺得,自己根本沒什麼朋友,結果你還叫她多去跟朋友聊聊天,她多為難啊。」在文件末端簽下名字,格里西亞揶揄地笑著。

  依凌.蒼井確實沒什麼朋友。

  她在公務之外時幾乎不主動與他人交流,就算有了來往也十分被動,有意無意地保持了距離似地,導致她即便總以笑示人,待人不差也態度有禮,還是有著冷漠、搞不清楚在想什麼的評價。

  依凌對於交友這一塊消極的驚人,或許可說是不對此感興趣,若要論真的要好的朋友,扣掉十二聖騎及小隊成員,她或許整個聖殿也數不來幾個,但本人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至少在被要求多跟朋友往來前應是如此的。

  對格里西亞的話不置可否,希歐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再次移動起擱在紙上而讓其有些暈染痕跡的筆尖。

  「我也擔心依凌一直跟我們互動頻繁,會讓她又被傳什麼不光彩的謠言。」

  低著聲音的喃喃被毫不客氣地打斷,格里西亞音量不小地嗤了聲,抬起的藍眸中大有「你現在才在說什麼蠢話啊」的意思。

  「你現在才擔心這個也太晚了,一定階級以上的聖騎士大概都知道,依凌.蒼井和十二聖騎的我們交情不淺,特別是暴風騎士長,你忘記之前是誰在依凌任務歸來時直接衝到門口迎接的嗎?」

  「我在外姑且還是有注意接觸頻率的……」

  「行吧,只是在我的小隊員面前比較沒有要藏是吧?」

  不理會那帶著辯解意味的囁嚅,格里西亞把幾張簽署好的文件疊起,用點勁地於桌上敲了幾下使其整齊,似笑非笑地看著藍髮兄弟掩蓋心虛似地翻著手上的幾張紙裝忙。

  「她和我們的交情八成早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就別遮遮掩掩的,反而顯得欲蓋彌彰,這才更有可能被傳什麼謠言吧。」

  他將文件捲成筒狀,戳了戳還在目光飄移不定的希歐,逼得對方不得不回過頭來接過。

  「你之前可不是這麼打算的。」希歐撇了撇嘴道,垂著眼將那些紙張重新攤平。

  當初因為擔心依凌被人認為是靠關係走後門等等才破例成為第一位女性聖騎士的,他們特意規劃讓她從基層開始,並陸續派了不少任務,若真要細數她執行的大大小小任務,總數甚至已超過相同年資的其它聖騎士,就是為了讓她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能證明自己的能力。

  他們認為這是當時最好的做法。

  「現在可以了,我認為時機挺合適的。」取過一旁的茶壺,格里西亞悠哉地往白瓷茶杯中注滿了深紅色液體,「『依凌.蒼井在這一年間憑自己的本事爬到了高階的位置,並得到了十二聖騎的重用』,這聽起來挺勵志的吧?」
 
  現在就正大光明地讓大家知道,她是他們十二聖騎的人了,要找她碴最好三思,這或許反而是在如今這階段更好的方式。

 「更何況,她都大張旗鼓地毆打別的聖騎士那麼多次了,現在才說要低調行事也太晚了好嗎?」

  真希望她低調點的話,就該別放任她這麼做--但顯然他們沒有任何一個騎士長想這麼做,不論是以何種立場。

  不過平心而論,依凌當時頂著「史上最強太陽騎士在外收的學生』的名義進來,其實也已經和低調扯不上邊了,說不定他們搞這麼多都是徒勞的。
  
  「你的小隊每次都會大力炒熱依凌和人決鬥的場子啊。」

  希歐抱怨似地碎念了句,對此,格里西亞只是笑意吟吟,將另一同樣斟上了紅茶的杯子推了過去。

  「沒什麼不好吧,熱熱鬧鬧的不是很有趣嗎?」他往杯中加入一塊又一塊的方糖,毫不理會對方面上透出對此的嫌棄,流水似的男高音仍是頌讚般的語調,「我的小隊員得到了支持朋友的快樂、依凌得到了更好的決鬥體驗、那些人踢到了鐵板、旁觀者得到了自省的機會,簡直一舉多得啊!」

  他們這種起鬨的做法果然也是有意為之的。

  翻了個白眼以示回應,希歐修長的手一伸直接蓋住了茶杯杯口,阻止了金髮青年那如暴行般的加糖方式。

  「那麼,既然依凌要首次參加舞會,想必有很多事要先處理。」

  放下糖罐,格里西亞讓身體重新倚回椅背上,優雅地以匙攪了攪手上那杯有著茶葉香氣的糖水。

  「首先,你就先去跟依凌說,後天的晚上十點到交誼廳來一趟吧。」


❖ ❖


【後話】

「因為很緊張,所以一起去吧?」

上次才說希望自己努力點不要變季更,
結果只是發現自己是個沒用的人努力失敗了……。゚(゚´ω`゚)゚。
雖然已經4月了,但還是祝大家2024快樂,
2024第一更,希望今年自己能夠把再完成一本20萬字(先許願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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