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 不要隨便在路上撿身份不明的人
沉默外加大眼瞪小眼中。
方才褚冥漾的雙親動作很是帥氣地啟動了陣法、破解了放在妖師本家的陰影封印,在陣法啟動之後,原本就不怎麼穩定的古代封印被輕易破解。
但是現在的他看著那個陰影的本體,對方也在看著他,兩人雙雙無語。
『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啊。』陰影小鬼用一種「為什麼這種時候也要看見你」的嫌棄表情盯著比自己高幾個頭的冰炎看,『比起這個,主人呢?』
「別老是纏著褚。」執事的眼角猛地抽了好幾下,當初他和褚冥漾到處亂逛的時候,誤打誤撞地找到了距離這個小鬼的封印地很接近的地方,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八字不合,他和這個小鬼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像有仇似的。
……是說本來就不合。一個精靈一個陰影,還能合得起來嗎?
不過後來的事實的確證明了他們彼此的「八字不合」,兩人之間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褚冥漾。只要不碰到褚冥漾一切好說,碰到褚冥漾一根毛就跟你沒完。而偏偏,兩個人都是寵褚冥漾(其中一個是被寵的)寵到不得了的地步,所以他們看見對方就如同看見什麼螻蟻還老鼠,每每都是褚冥漾被夾在中間難做人的那一個。
說到底就是要表達一個意思——他們都非常仇視彼此,一言不合可以打起來毀滅世界的那種。不過因為有褚冥漾在,所以兩人就算彼此看不順眼也要按捺,因為有一次褚冥漾被他們氣到直接跑回家,那一次就是某妖師迷路迷到米契爾那裡的時候。
所以冰炎才會緊張得連要隱藏力量都忘了、拿著烽云凋戈殺到人家的地盤去——當然,某陰影也想要跟上來,但是因為封印關係,他無法離開到太遠的地方。
『哈,那我乖乖在這裡睡覺又是誰吵醒我的?』只要不在褚冥漾面前原型就披露的陰影不服氣地說著,下巴甚至抬高四十五度地蔑視已經石化的某兩人,『我在這裡好好地睡著,是誰來干擾我?』
「簡單來說,就是褚被騙了,而他做出來的陣法破解了你的封印,讓你從沉睡中甦醒。」說到這裡的冰炎不禁有些懊惱,如果他早點察覺到褚的陣法是破解陰影的陣法就好了。
依他所知,封印陰影的語言有翼族、時間種族、精靈族等等的古文為主,獸王、妖精、天使則為輔助。而他之所以看不懂褚翻看的那些書本的字,很有可能是褚的雙親自己亂寫的,然後通過褚冥漾身上的言靈,用那「不存在的字體」來破解陰影的陣法。
……真是無聊透頂。
『也就是說,』小孩漆黑的瞳孔嘲諷地看了眼一旁的妖師,『他們欺騙主人了?』
冰炎無奈聳肩,「可以這麼說。」
『殺掉可以嗎?』烏鷲露出可怕的笑容。
「不可以,你殺掉他們的話,褚說不定會發飆。」打了個呵欠,他和這個陰影雖然不和,但是如果有褚冥漾為前提,他倒是不介意和這東西站到同一戰線去,「先把他們綁起來去見人。還有,你的封印破解了,先化成一種形態跟著我,我們去找褚和妖師族的首領談談。」
『竟然要聽從你的指示呢。』小孩有些不服氣,不過也明白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他乖乖化成一隻黑色的老鷹,烏黑的眼睛死死盯著褚冥漾的雙親,不用幾秒,兩人的眼神呈現空洞。
冰炎配合地使出陣法將兩人綁起來,然後帶著一隻老鷹和兩個妖師,步出密室。
這故事教訓我們,在路上撿到的人一定要查好底細,免得到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害人害己。
站在熟悉的門扇前,冰炎深吸口氣,安撫心中的騷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首先是澄清他和那兩個人沒什麼關係,只是單純在他們之間挑撥而已;然後帶著褚和陰影到冰牙地去,讓在那裡過著退休生活的妖師首領收拾爛攤子;同時讓亞那等人見過褚冥漾,順便告知對方,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得不說,他真的有些許緊張。十多年來隱藏著自己的身份,到現在終於要揭曉了……不曉得褚知道他其實是個精靈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快點進去啦,磨磨蹭蹭什麼的。』在自己肩上的老鷹不耐煩地叫了聲,甚至去啄他的腦袋。
「……」向來只有他嫌別人慢的,被人家嫌慢還真是第一次,而且還只是一個屁孩——更正,外表和內心都是屁孩的陰影。
推開門扉,他看見的是空無一人、沒有絲毫氣息的房間,椅子和沙發等都沒有移動過,床鋪上有一些皺褶……是因為睡不著、在上面翻來覆去的關係嗎?
會不會又溜出去爬樹了?
那傢伙心情不好會爬樹,這件事冰炎老早見怪不怪了,想必父親看見他會猶如看見同志的知己而不是未來媳婦吧。
正想著要到外面找人的執事,在走幾步到窗戶邊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如果是褚溜出去了,應該會把窗戶和門反鎖了、再加上幾個術法才是,為什麼這裡的窗戶是大開、而門也沒有被鎖?
他走到床邊并伸手撫摸枕頭,還有些餘溫,應該是離開不久……
但是如果溫度還殘留著,為什麼會沒有氣息?
想到一種可能性,绛紅的眼瞳瞠大。
『發什麼呆?』在他肩上的陰影看著他的異狀,語氣不由得變得有些慎重。
「抓好了。」放多幾個束縛陣法在兩名妖師的身上,他抽出老早就已經準備好的符紙與水晶,「不然傳送期間你掉到哪個世界角落就不管我的事了。」
陰影冷哼一聲,不過還是依言用著腳爪加深力道地抓著冰炎的肩。
「傳送開始。」
※
「……」
房內,呈現出一個很詭異的情景。
飄渺的白色輕紗隨著微風在空中舞動,透明得幾乎看得見纖維的花瓣隨之吹入房內、帶來一陣清香,前來的大氣精靈好奇地探頭望向裡頭的訪客,用不著幾秒就被裡頭傳出的殺氣給嚇得逃命。
混血精靈乖乖地跪在妖師首領面前,至於肩膀上的陰影老早就拋棄他轉而投向另一個更可靠的人選,跟著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看。
別說凡斯,連亞那也明顯有些不滿意。
「小亞,漾漾被安地爾帶走差不多十分鐘有,你傳送過來五分鐘有,在門口這裡耽誤五分鐘有,總共浪費二十余分鐘;沒有保護好漾漾罪行成立,綁架未來岳父岳母罪行成立,將陰影帶進精靈聖地罪行成立。」坐在窗框、不曉得這是極度危險動作的亞那看著自己許久未見的兒子,「你承認嗎?」
「……」冰炎選擇沉默不語。
「接下來就是:明知褚冥漾在製作的陣法有問題卻不阻止、妖師族讓他看的書籍也沒有調查來歷,再來就是褚冥漾出事的第一時間沒有察覺到。」妖師族的首領冷著臉看著經常忤逆他、現在卻一聲不吭跪在他面前的友人兒子,有些慍怒地說著:「如果安地爾有心對付褚冥漾,別說二十分鐘,就算只有兩分鐘也夠了,你知道這個的嚴重性嗎?」
「我知道。」冰炎垂首,畢恭畢敬地回答道:「這件事我有錯,我會承擔一切後果。」
凡斯微微揚起眉,飛快看了眼明顯一臉滿意的亞那,在別人看不見的死角,嘴角微微上翹。
不錯,至少敢作敢當。而且他剛剛說的話都是在針對冰炎,沒有不耐地反駁他、反而全部收下,這小子也成熟了不少。
但是對於安地爾順暢無阻地帶走褚冥漾這件事,凡斯還是對冰炎相當的不滿意。雖然他只看過褚冥漾幾眼,不過對於褚冥漾的為人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是個雖然偶爾有些倒霉、個性卻挺純真的孩子,連亞那只看過褚冥漾的照片就吵嚷著要訂下這個媳婦。
那時候的他還以為亞那是開玩笑的,而且後來也沒提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給忘了——結果久而久之卻發現到了不對,要求他給冰炎訓練,本來以為是亞那要讓孩子堅強一點,鬼知道亞那竟然讓冰炎堂堂一個王子兼少主去打掃地板、收拾床鋪、學做點心和煮飯、編織毛衣圍巾等衣物……
雖然說精靈族的王族都是過著自立的生活,自己收拾房間並不奇怪,但是跑去學煮飯和製衣會不會太奇葩了?
也因為有這麼一個天兵父親,冰炎打從懂事開始就非常乖巧,一個小孩兒可以媲美一個專業殺手,煮飯等級和大廚不相上下(除了精靈點心以外),一雙靈巧的手在一星期內編好三條圍巾送給他們。
只可惜冰炎不是女的,不然前來求娶的人一定很多——但是在知道冰炎的內在之後,追求者大概會全滅吧他想。
那時候的他還這麼想著,亞那教孩子的方向雖然有些奇怪,不過還算不錯。
——直到,這傢伙說出他的真正目的。
實力強大一些就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褚冥漾、從他身上知道漾漾喜歡吃甜點就讓他去學習做點心、擔心以後漾漾嫁過來會怕冷所以讓冰炎去學製衣……
那時候的凡斯聽見亞那的算盤之後錯愕了很久,他立刻澄清「褚冥漾是男的」這個事實,結果天兵精靈竟然回答他說——
沒關係,只要有愛就行。
我去你的有愛。
凡斯忍不住在心裡咒罵,但是無奈最後還是拗不過亞那的要求,連巴瑟蘭也被說服了,他這個外人還能說些什麼呢?
讓亞那給冰炎好好一番洗腦……解釋后,他把冰炎修理得一身血,確定夠狼狽之後就扔到本家去,讓褚冥玥和白陵然這兩個繼承人幫忙照看,期間完全忽略了冰炎的人權。
聽說把人送過去后,一妖師一精靈相處得不錯,愛的打罵教育、對褚冥漾該有的嚴肅與擔心之類的,讓他們慢慢培養感情去。
一開始這臭小子還一臉「與其叫我和一個臭小鬼結婚、還不如一刀給我痛快」變成現在的一刻見不著就無法安下心,是天壤之別最好的比例。
凡斯和亞那齊齊把冰炎晾在那裡,一個在想著要如何在冰炎與亞那求娶的時候折磨親家(完全不顧多年來的友情),一個在想著未來媳婦會喜歡爬樹和唱歌之類的,如果不會他就手把手……咳,是讓小亞手把手地教導褚冥漾。
而冰炎一動也不動地乖乖跪在那裡,雖然表面看起來相當冷靜,內心卻非常的不安——不曉得褚怎樣了?那個變態安地爾不曉得對褚乾了什麼,會不會被佔便宜了……而且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混蛋凡斯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如果是父親還好說,但是如果是這兩個人……光是想都快瘋了。
兩個精靈一個妖師,分別為自己擔心的事情苦惱中。
※
「坐吧,不用那麼客氣的。」
比起精靈聖地的殺氣沖天,褚冥漾這裡的情況顯得平靜很多。
那個罔顧他人人權、強制帶著他來到這個地方的男人看了眼他,笑笑說了這麼一句,但是妖師仍然緊繃著神經不敢放鬆,同時也細細打量這個地方,順便策劃好求生路線。眼前這個人雖然看起來言笑晏晏,但是畢竟是外來的不知名種族,他不可能第一次見面就相信這傢伙對妖師族沒有惡意。
不用仔細看也看得出,這個洞穴很常有人使用整理得乾淨有序、還有小燈床鋪書籍等等的生活用品,甚至還有一些手工藝品,一部分是隨便捏出來不過很實用的、也有紋路看起來相當細緻漂亮的,看得出不是同一個人的作品。
而最重要的是——逃生路線只有一條,就是他們剛剛進來的洞口,如果這個變態佬在那裡加了什麼陷阱,他逃走反而會把自己給送上門去。
「真是的,好歹我也是你未來岳父的好朋友,不會加害你的,所以放心吧。」有著海藍色頭髮、邪金色眼睛的男人看著仍然不敢鬆懈的褚冥漾,他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身份:「我叫安地爾,久仰大名,褚冥漾。」說完後甚至朝褚冥漾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被那個類似媚眼的動作毛到的褚冥漾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果真是個變態。褚冥漾暗暗腹誹著。
……等等,「岳父?」那是什麼?
「啊,說漏嘴了,回去要被凡斯訓了。」男人露出根本不像不小心的糟糕笑容,銳利的邪金瞳孔看了他一眼,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就不說那個了。褚冥漾,我問你,你對你家執事有什麼感想?」
為什麼從岳父跳到冰炎?還有,岳父是什麼?
看著眼前跳話題跳得不亦樂乎的男人,他只能在心中吐槽,果真是個變態的奇葩。
一直在弄著某種機器的男人終於停下動作,一種香濃的味道在洞穴里蔓延,男人遞給他一個和洞穴完全不符的玻璃杯,下面還很貼心地附送一個小碟子撐著。
褚冥漾有些懷疑地看著對方遞給自己的飲料。
「喝下去吧,不會死人的。」抓起他的手強迫他接下來,男人轉身拿了另一個與他相似的杯子,用著茶匙輕輕攪拌著被種飲料,然後瞇起眼睛,請啜一口,看起來很是享受。
妖師看看對方、又看看手中的飲料,學著對方的動作,輕輕攪拌著飲料,然後喝一口。
「噗——咳、咳……」立馬被陰到的褚冥漾猛地咳了幾聲,迅速把茶杯給放到旁邊的木桌上,自己扶著墻壁咳嗽,咳得連喉嚨都差點給咳出來。
我的媽啊,什麼鬼東西,苦成這樣!那個男人竟然還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心中又再一次地覺得這個男人果然是個變態奇葩的褚冥漾,如今無比懷念他家執事——至少準備的飲料和甜點什麼的,他都清楚知道自己的口味,而且也不會像這個人一樣給他巨大的壓迫感。
而另一邊正在跪著妖師只差沒有三跪九叩的某混血精靈莫名的想打噴嚏,但是為了避免下場更可怕,只能強制忍耐著。
「果然你不喜歡喝苦的,這點要和亞那匯報呢。」褚冥漾忙著拍打自己的胸膛,沒得空理會那個不曉得在碎碎唸什麼的男人低聲喃著。
果真是個變態奇葩。褚冥漾已經不曉得吐槽過幾次了。
緩過氣后,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男人也跟著回過神了,又笑瞇瞇地對他說著:「褚冥漾,你喜歡精靈嗎?」
「精靈?」剛剛從岳父問到冰炎、現在從冰炎問道精靈,這個人到底想說什麼?「我喜歡與否,關你什麼事?」手已經伸入口袋,裡頭放著的,是他家執事交給他的一枚藍色寶石,可以隨時變換成一把掌心雷。
如果這個人有任何敵意的話,讓米納斯把人打昏了也行。
「關係?當然有。」男人用一種看著勢在必得的眼神盯著他,「我說了吧,我就是你未來岳父的好朋友,是來問一下你的意願。聽說你相當喜歡精靈,是吧?」
既然對方都說出來了,他也不好再矯情地否認,很是乾脆地一點頭,「是,我喜歡。那又如何?」微微瞇起眼,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我對精靈族的確有好感,但是那也就止於我看見真正的精靈之前。無論是被主神庇佑的精靈也好、被遺棄而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妖師也好,每個種族、每個生命都有其黑暗的一面。」
聽他把話說完后,對方邪金的瞳孔明顯有些驚訝、其中包含一絲讚賞,但是褚冥漾卻不覺得有哪裡好讚賞的,他甚至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
剛剛那些話,是以前的他絕對說不出來的。
「那麼,你可以容忍別人欺瞞你嗎?」忽然有些擔心某友人的兒子,畢竟那是個從小就以隱執事、真未婚夫的身份待在這個小妖師身邊的人。
「容許不容許,那又如何?」想起自己兩個為他提供吃住的父母、以及從小照顧自己直到現在的執事,眸中的光輝閃爍了下,明顯搖晃了,「我無法控制他人的心,雖然我是繼承先天能力的妖師,但是我也只是渴望過個平靜的生活。」
平靜的生活……安地爾開始為某人感到不妙了。雖然是精靈族,但那也是王族圈子,偶爾也會有外來的種族前來提親。雖然亞那和亞那的孩子肯定不會答應,不過這個小妖師看起來性格挺自卑的,難保說他會不會介意。
看著眼前似乎無害、實際碰到底線會炸毛的妖師,他忽然覺得這傢伙很像名為貓的一種生物,平時柔順、踩到尾巴會全身炸起來的,「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跟著他會吃苦,不過你卻心甘情願的話,你願意嗎?」
褚冥漾用一種雷打到的眼神看向這個男人,怎麼這個台詞好像在求婚?他已經人有所屬了好不好?
「我喜歡一個人,我不懂他的真正身份,妖師族的人也可能反對,但是我想跟他在一起。」妖師垂下肩,提到自家執事,他難得在外人面前露出懦弱的模樣,「我原本想和父親提出換取我和他自由的交涉,但是到最後,反而發現他可能背叛了我。」
他堅信冰炎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內心卻莫名的、很不安。
方才確定了感情,轉過身卻發現對方選擇了與自己背道而馳的路。
既能不安?
「那你認為他有沒有背叛你?」挑眉看著低頭得像是失去寶貝玩具的孩子,他姑且好心一回吧。
「我希望,沒有。」妖師很堅定地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安地爾輕輕笑了。
「既然你相信他,那我也沒什麼好說了。」
「我帶你見家長去吧~」
※
#水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