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在外十五年的時間。
這十五年我沒有回過一次家。揹著背包,挑著遠離家鄉的路走。
傍晚的餘暉凝固在異地的旅館內窄的窗戶上。
磚路上的白鴿,小孩朝牠們拋麵包屑,身邊圍著一圈一圈的白鴿子。振翅,批哩啪啦,落下來,或是飛走。
噴泉的水花有道彩虹,小小的,是地上的彩虹。
婦人們提著菜籃,聊天走回家。
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幾點白的,黑的,散落在茵茵綠草之上。
牧童吹著笛子,無憂無慮。
炊煙裊裊,祥和的風景。
或是高山深谷,一抬頭,是常年積雪的山脊。
鳥鳴聲悠囀,水聲濺濺。
樹葉篩了月光,暈過每個夜晚。
十五年前,他寫了最後一封的信給我,那封信,想扔掉,又不想扔掉。
看了難過,不看依舊難過。家鄉都是他的身影,揮之不去的,憂傷的影子。
我常年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下,他都看在眼裡。
信裡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希望這趟回來後,你能拋開所有的黑暗,然後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他在那趟旅途中,踏上一去不復返的壯途。
去的前一天,他植下了花的種子,他說回來後,就會看到滿地的花向他微笑。
他沒有看過,我也沒有看過。
那些日子,飛揚著。微笑在暖陽下很耀眼。麥草的香味,青草的香味,在平靜的日子裡,慢慢的上升。
溫柔在溶化。
「我們可以一起旅行,我們會每天都很開心。」
他說。我相信這是可以的。三年後我們真的這樣做了,他種下花,說這是一種記號,引領我們回到這裡,然後對我們微笑。
童年是回不去的單純景緻。
當我走在前往北方的山路上時,雪就這樣下來了。
經過幾天,我仍然在山裡,然後我在走不動的情況下,靠著岩壁坐了下來。
他會不會來接我?
過了這麼久,他還認得我麼?
突然想到他的花。
家鄉的花,回去的時候是開滿地了。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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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寫過類似的文章。
有時候隱忍不能解決任何事情,可是除了隱忍,沒有別的辦法了。
烏雲過去後,應該就會看到陽光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