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寧小夜 於 2009-8-8 12:24 編輯
前言:
這是《蝕月之歌》的後續,請先看上篇,連結點此。
那麼,請高高興興(?)地看這篇小說吧∼
對了,本文有一點小傷感,但最後也是甜蜜收場的啦。
艷陽之詩
雷格
如果他不說出來,其他人會知道嗎?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啊。
在閉眼前,雙眼最後看見的一幕是甚麼呢?綠葉那具被黑暗氣息入侵的屍體?
如果,世上真的有「如果」,他會希望自己在閉眼前,看見雷瑟那張嚴厲俊美的臉龐。
──嗯,最後一次親眼凝視雷瑟,到底是何時的事呢?
如果他沒記錯,那已是距離現在快兩個月的事了。
那時,他剛剛結束在走廊上和羅蘭、魔獄小隊、太陽小隊等人對話,前往月蘭國參加婚禮的十二聖騎從他和羅蘭更改為他和綠葉,格里西亞立即動身前往審判所旁邊的廁所。嗯,還帶著兩張凳子、一盆清水和一條手帕。
畢竟,他和雷瑟相處了這麼久,他很了解戀人的情緒,如果自己要離開聖殿但不在第一時間通知他,自己便有難了。不是生理上的痛苦,而是心理上的折磨。雷瑟早就把他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面對他時,西亞總有一種被人赤裸裸地凝視的感覺,而在他做了些惹人生氣的事後,雷瑟只會不發一言,但這個「不發一言」居然可以維持整整數星期,連在走廊、審判所廁所、房門前碰見西亞,他也能不發一言地瞪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在得不到戀人關心的情況下,西亞當然就不能高興起來,所以往往是西亞受到心理衝擊後主動向雷瑟道歉的。
說回正題。西亞在審判所旁的廁所內等了快一小時,才看見一身宵闇的審判騎士長打開門,但他卻沒有絲毫反胃的蒼白神色,只是僅僅挑眉,走進來。
西亞還未能反應過來,雷瑟便搶先說:「今天沒有要審判的案子。」然後抽起袍擺,以不會弄髒衣物的方法坐到凳子上。
「咦、耶?」西亞茫然眨了眨那雙如同壓縮了天空與海洋交界的碧藍大眼,立即換上一張「不用你說我也我知道」的樣子,道:「好像也是吧?我只是一時忘記了而已。嗯,就是這樣。」
這次明顯是在牽強的謊言連西亞自己也覺得慘不忍睹,雷瑟當然不會相信,他只是失笑地搖搖頭,伸手拍拍西亞流金般的長髮。
「哼……」噘著嘴,西亞惡狠狠地瞪著雷瑟的那張俊臉,「你這條蛔蟲!」
「對啊對啊,我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太陽騎士長。」雷瑟笑著晃了晃黑髮,接著站起來,朝大手向西亞攤開,一副在邀請對方起舞的樣子,以他獨有的低沈嗓音問道:「到房間談吧,我可不想繼續待在這種環境和親愛的西亞聊天,是也要選其他比較有情調的地方吧?嗯?」他笑得一臉邪氣,透著薄紫的黑曜石眼眸認真無比地凝視著西亞。
面對雷瑟的甜言蜜語,西亞雖然露出嘔心的表情,但臉頰卻不由自主地滾燙起來。他一臉害羞,伸出有點骨感的白晢小手,放在雷瑟溫厚的大手上,身體立即被那名愛惡作劇的戀人拉起,緊緊扣在懷中。
雖然他們二人曾做過成千上萬次這種名為「擁抱」的動作,但西亞仍不能適應,每次總會紅潮襲滿臉,配上那張精雕細琢的絕美容顏,可說是世上僅有、可以媲美天神的姿態。而他想推開對方,卻樂於被愛人的氣息包圍的模樣,更是可愛到不得了。
那時,被一身宵闇的審判騎士長擁在懷中,西亞把小臉埋進伴侶寬厚如斯的胸膛,閉眼輕輕地磨蹭,活像家貓般向主人撒嬌。
黑暗包圍著燦金,彷彿是那抹在夜空中閃耀、被審判之月溫柔地保護的太陽──……
嗯,最後一次直視戀人,就是那張只曾向自己漾開笑容的俊美臉龐,單純地對自己露出溫暖的淡笑,以虔誠如信徒膜拜的姿態,在自己的額上留下淺淺、卻帶有深遠意義的一吻。
回想至此,格里西亞淒然一笑。最後烙印在眼球上的記憶是如此的繾綣甜蜜,他已是無怨無悔,但心情始終不能高興起來。
搖了搖頭,他努力回想雷瑟的臉龐──嗯,烏黑幼細的及肩髮絲、中間分界的瀏海、皺眉頗深的眉間、纖長濃密的羽睫、令人為之心動的黑眸、英延的鼻樑和深邃的輪廓、經常向下彎而有點僵硬的嘴角……
雷瑟──只有教皇、第三十七代審判騎士長或現任太陽騎士長才能呼喚的名字。
但現在,即使在腦海中回憶著閉眼前的景象,也無濟於事。
──他的眼睛已不能回復啊。
雖然對綠葉施展起死回生術已是約兩個月前的事,莫名其妙地失憶和不死巫妖出現的事件已快把這段記憶覆蓋,可是,往後只能用感知來觀看世界已是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
現在,即使他睜著眼「望」向雷瑟,也只能感知到一堆屬性,再也不能分辨他的美與醜,也不能看見對方在自己主動獻上一吻時,臉頰發紅的可笑模樣。
望著如同沙子堆砌成的畫面,即使有三百六十度的視角,也不能打從心底發出笑顏吧?
不安的情緒捲襲西亞,他無助地屈坐在床上,一頭流金般的髮絲散落在被褥上,在銀月微光的映照下,儘管是有著光明神眷顧的房間也被蒙上一層悲傷。
突然「喀」的一聲,房門被拉開。雖然不用睜眼也能看見來者,但西亞還是抬起頭,習慣性地眨了眨眼。
「……雷瑟?」西亞輕喚著來者的名字,帶點疑惑地側側頭。
仍然一身宵闇的審判騎士長站在門前一愣,然後走進太陽騎士的寢室,邊關門邊問:「還沒睡嗎?很晚了。」
「你也是啊。」西亞對戀人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床上,「來找我?」
「看看你睡了沒而已。」雷瑟一笑,坐在純白色的床上,左手很自然便搭上西亞的香肩,讓他靠著自己的胸膛。「造了惡夢嗎?我在門前聽見你在呻吟,所以才進來看看的。」
「我睡也沒睡,那有惡夢給我造?剛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西亞翻了翻白眼,金色的頭顱窩向對方溫暖的身體,他側耳聽著從胸膛深處傳來的跳動聲,抿唇沈默了會,才淡淡地開口:「雷瑟,你是不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你隱瞞了甚麼秘密嗎?」
有節奏的心跳聲倏地加速,雷瑟放開了懷中人,垂頭沈默。
「……喂喂喂,那個秘密是你喜歡上光明殿的女祭司嗎?還是翻牆買藍莓派的事被教皇發現?你是因為覺得這種事很難說出口才不告訴我們嗎?」格里西亞半開玩笑地說著,然後用手肘輕撞了雷瑟一下,露出不在乎的笑靨。「我都說了,你可以隱瞞我三件事嘛,雖然不太甘心,但我都會遵守承諾的。」
看見對方滿臉不相信的神情,西亞故作生氣地叉著腰,伸出纖指指向雷瑟道:「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嘛!……呃,是啦,我知道我自己很常說謊,但這次我很認真的!真的!我會等到你願意說的時候!相信我啦。」
「根據你這樣說,那麼,之前幾次都不認真的嗎?」雷瑟輕嘆口氣,無奈地盯著身旁的金髮人兒,隨手揉亂他披散身上的金絲。「不是我要說,但你有太多不良紀錄了,西亞。」
「哼哼哼!雷瑟.審判你不要這麼得意洋洋,晚點我就會查出你口中的『秘密』了,到時候你不要過來求我別說出去!」西亞很不服氣地拍了雷瑟的肩膀一下,然後負氣地躺回床上,用背脊對著戀人。
雷瑟對西亞稚氣的動作回以一個無奈的淺笑。
見對方好一會也沒轉過頭來,他俯首湊近那張絕美容顏,正想說句「對不起」之類的道歉話時,才發現格里西亞居然睡著了。
「……」雷瑟無奈了會,然後側身躺在床上,用不會驚醒對方的溫柔動作把西亞納入懷中,雙手緊緊扣著人兒的雙肩,墨黑的髮絲與燦爛的金絲隨著二人逐漸縮短的距離而混合在一起。最後,雷瑟額上的審判之月貼著西亞光潔包滿的額際,低沈磁性的嗓音從前者的兩片薄唇間吐出,在黑夜中留下淡淡的回音:「晚安──親愛的西亞。」
墨色的披風蓋在二人身上,大手為懷中人改一個較舒適的睡姿,讓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入睡。
淡淡一笑,他收緊環在對方纖腰上的大手,繼而閉上黑曜石般的眼眸──
──相擁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