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

曦晴

*
    「夏洛特，來幫我把這些餐點端給那桌的客人。」

   「好，交給我吧。」

     一如往常地在母親經營的飯館裡幫忙，不同的是，今天的飯館裡洋溢著一種很壓抑的氣氛。

    「這是您的餐點。」

    其中一位客人微笑著向我道謝後，便繼續對前方的友人說話，「那你知道這件事嗎?聽說亞歷山大的士兵要從今天開始進駐我們的城市。」

    從繼位為希臘馬其頓王國國王時起，亞歷山大便開始向四方侵略，最終也攻下了身為波斯帝國首都的巴比倫城，也就是我的家鄉。

    但對於我們家這種小老百姓來說，只要能依舊過著平穩的日子，有沒有換統治者，其實沒有多大的差別。

   「當然知道阿，我們可是有好多的族人死在他們的手裡!」那位友人說完還氣憤地將握成拳的手往桌面上一捶。

    明明我們這邊也殺死了對方許多的族人，無法理解那位友人為什麼要這麼的激動，戰爭自古以來就充滿著血腥，所以我總是很討厭聽到這類的話題。

    收拾完別桌上的餐具，準備往廚房走去時，門口卻突然地傳來騷動，客人們也開始各自竊竊私語。

   「老闆，請給我兩瓶酒和一些小菜。」走進來的是兩個著軍裝的人，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的面容剛毅，不苟言笑，而另一位是看起來年紀還不滿二十，眉清目秀的少年，走在中年男子的身後，他們那裝扮與少見的臉型輪廓，應該就是馬其頓來的士兵，怪不得會造成騷動。


    把餐點送往他們的桌子時，一旁的騷動仍未停息，甚至連門口都聚集了一些觀看的人潮。

    這時的中年男子正在向少年說話，「亞斯，既然你是被分配到負責城內治安，就要留意每個出現在城裡的人，這工作聽來輕鬆卻也隱藏著危險，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遇到困難時再來找我協助，我也才對得起你的父母親。」

    「我明白的，師傅。」短短的對話，卻也足夠我了解他們的關係，原來他的名字叫做亞斯……

    「這是您的餐點。」我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地將盤子放在桌上。

    「謝謝妳。」亞斯對著我微笑，他那比本地人更加精緻的臉龐卻吸引住了我的目光，「請問怎麼了嗎?」亞斯變得疑惑的臉，才讓我發現自己竟然看到出神了。

    「沒事沒事，這位客人不好意思。」趕緊道了歉後便往回走去，剛才一定臉紅了，明明之前也看過很多相同年紀的男生，怎麼這次會這樣呢……

    「夏洛特，過來這裡幫我清洗一下食材。」

    「好，馬上來。」把母親交代的任務完成後，卻發現亞斯和他的師傅已經離開了，壓下心理的失望，繼續招呼著下一位的客人。


*
    早晨，是我固定幫母親採買食材的時段。

    就在與亞斯初次見面的幾天後，我往市集上走去，街道上多了許多與亞斯穿著相同的男子，駐守在重要的政治場所或是定期的巡邏，一開始很不能接受的居民們，這幾天的時間下來，也逐漸習慣了這種景象

    「妳是……在飯館的那個女生?」在找尋著想要的食材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句問話。

    不敢置信著所聽見的聲音，一回頭，卻真的看見了亞斯那一直浮現在自己腦海裡的面容，「你、你好，那天真的很不好意思……」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許的緊張，甚至壓過了能夠遇見他的欣喜。

    亞斯微笑著回答，「不，反倒是我找妳說話，想和妳聊天，這麼突然，希望沒嚇到妳。」

    「沒關係的，我也很願意陪你聊天。」我搖著頭，連忙的解開這個誤會。

    他露出了個很燦爛，再度讓我愣住的笑容，「我是亞斯。」他向我伸出手

    緊張地將手伸出回握，「我是夏洛特。」

    「夏洛特嗎?是個好聽的名字。」他的話與笑容都讓我的臉忍不住的發燙。

    「我的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夏洛特，妳明天還會來市集嗎?」

    「會，我每天都會來。」

    「太好了，那夏洛特，我們明天見。」與亞斯揮手道別後，卻持續地望向他背影消失的方向，許久才想起母親所託付的任務，趕緊繼續的完成採買。


*
    自此之後，早晨的這段時間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時刻，我們總是會到噴水池旁的坐椅上聊天。

    我告訴亞斯，因為父親在我小的時候，就因為參加戰爭而過世了，只剩我與母親靠著小飯館相依為命，所以我有多麼的討厭戰爭；他則和我說著父母親對他的期望、師傅對他的教導與亞歷山大的英勇事蹟，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成為像亞歷山大一樣偉大的人，效忠自己的國家。

    我們就像是相識已久的朋友，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相處的時候總是充滿了歡笑。

    就這樣地過了好幾個月，而這每天的相聚，在城裡早已是眾所皆知，大家不介意他是外地人，只希望我能幸福，便開始鼓吹著我們的婚事，我本來就很喜歡他，而亞斯完全沒有反對的意思，就連母親也沒多說甚麼，只說亞斯的認真負責她都有看在眼裡。


    這天，亞斯第一次在晚上時約我出去，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夏洛特，妳願意嫁給我嗎?我並沒有很優秀，但我想給妳幸福，想用我這輩子好好的來照顧妳，和妳一起生活。」沒有任何華麗的求婚驚喜或是浪漫的話語，但從他握緊我的手傳來的溫暖與堅定的神情，比什麼都還能感動我，「嗯，我願意。」

    他帶著比以往還要燦爛的笑容，緊緊的抱住了我，而這時的我們，真心的認為能夠就這樣快樂的一起過一輩子。


*
    「夏洛特，我又贏了和小渙的打賭了，妳看這是我的戰利品。」小男孩一邊大喊一邊跑進廚房裡，還炫燿的向我展示手裡的"戰利品"。

    我直接的往男孩的頭上打下去，「和你說多少次了，要叫我母親，沒有禮貌的小孩，而且才一些漂亮石頭就能讓你高興成這樣，也太沒出息了，學學你父親吧。」

    「是妳不懂它們的珍貴!」我的兒子-小彌，顯然還不服氣，我卻也留他一人生悶氣，就繼續忙著店裡的事，自從和亞斯結婚後，生了個調皮的兒子，我也漸漸接手了母親的飯館，讓她能好好的休息，而亞斯認真負責的個性與幾次的功績，也讓他的軍階越來越高，成了王國裡的重要人物，每天都有許多的事務要忙。

    但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回來?都已經成功的讓小彌自願去睡了，「我回來了。」才剛這麼想，就看到亞斯走進店裡的身影，臉上與以往不同的帶著濃濃的哀悽，「國王他，病逝了。」亞歷山大過世了?!

    知道亞歷山大對亞斯的重要性，正想伸出手來擁抱他，他卻繼續的說了下去，「但是國王他逝世的過於突然，沒有指明任何的繼位者，每個人都在覬覦那個位子，王國現在已經分裂了。」

    我的手僵在身前，「那你?」內心期盼著不要聽到那個答案，「我必須回我的故鄉，為了馬其頓而戰。」亞斯的回答平靜的口氣等於是逼迫我面對現實。

    他輕輕的將我擁入懷中，「夏洛特，對不起，但是我一定得去，我也保證一定會回來。」亞斯那堅定的語氣，卻怎麼樣的也無法使我安心。


    又是個一如往常的早晨，我牽著小彌的手，在飯館前目送亞斯離開，心裡卻一直有個明確的聲音告訴我，這已經是最後一次的相見了，戰爭本就充滿著血腥，亞斯將會走上向我父親一樣的道路。  

    不久後，戰爭結束，曾經輝煌的亞歷山大帝國分裂為三個小王國，各自領政。

    亞斯卻始終沒有回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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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有發表過

    但這次做了點小修正ˊ ˇ 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