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唐草栗子 於 2012-8-30 22:45 編輯
「給我妳的手。」
他在河岸的夕陽下這麼對我說,我在疑惑之際伸出了我的雙手,他緊緊地握住。
那一年我們十八歲,我以為我們可以在一起,我以為細數過的美夢可以成真,愛可以到永久,而他也會一直牽著我的手。
「給我妳的手。」自此之後,他就常常對我說出這句話,無論是在教室、或是何時何地,只要他望向我,我幾乎就可以聽見這句話。我的回應就是將我的手搭上他的,每每、或是永遠。
「妳知道在生命消逝前,我想要做點什麼嗎?」
他總是會想一些久遠的事情,替未來想得周到,就能有更多選擇,這是他告訴我的,那年我們將要高中畢業。我對他的夢想沒有興趣,不過他是他,在他看著我的時候,我總感覺一股沒來由的溫暖,自在得令我想哭。於是當他又在為他、為我們設想著以後的出路,我總是會輕輕地回應他:
「做什麼呢?」
「娶妳。」
這是一個多麼簡單的回答,但我卻覺得遙不可及。儘管當下的我是開心的,允諾的那一個時刻變得十分愚蠢,甚至荒謬得不可置信。我點頭了,十八歲的我點了頭,在沒有戒指的婚姻簽約簽下了我的姓名。
「給我妳的手。」
我照慣例地伸出了我的手,他替我套上從糖果的包裝品上拆下來的圓圈,用金色調包圍著的鐵絲環繞成圓形,看起來就像戒指,我也將它當成戒指,對著他微笑。
我的笑有很多種涵義,但就連我也不清楚它究竟代表著什麼。溫暖的那一雙手蓋上了我的,或許這是我伸出手的代價,要被他緊緊握住,直到我們要各自回家為止。從他的手下,我感覺得到我的長髮正在飄動,從那天之後,我沒有剪過頭髮。
現實和幻想是不同的,我知道,但我卻到那之後才清楚明瞭。一切都是陌生人想出來的夢,他讓我們聚合,又拆散了我們,我的雙手依然在他的手中,我知道他是不會放了我的。
所以我自己抽離。
「給我妳的手。」
「不行,這次不行……」
他滄桑的笑容上有著不了解的神情,我靜靜地看著他的手默默從半空又收回去,他在等我的解釋。我可以告訴他,但是我知道這不是個好藉口。因為連我都半信半疑。
「你的手太溫暖了,所以,不行。」
戒指還帶在我手上,不怎麼舒服的觸感常常刺得我皮膚很疼。但我卻沒拔下來過。
自始自終。
所有結束一切的都是我的不安定,他沒能給我幸福,無論現在或未來,無論永恆或剎那,無論我或我的手。
我愛他,但誰知道我的不安?那個諾言太恍惚,誓言太委屈,所有都是謊言──即使握住我的手的他看起來是多麼的真誠。
「給我你的手。」
這次換我對他說。
我剪了我的髮,戒指也還給了他,我的眼淚告訴我我成功了。儘管理智上,我還是記憶著的,那麼單純的那一句「娶妳」,然而我知道這是完美的欺騙。
我伸出了我的雙手,對著已經不在眼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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