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隨筆】《晚安》20200120

曉零蕥

《晚安》

「你是我見過，最溫柔、最值得敬佩的人。」

他很善良，他一直都很善良。

現在的他很虛弱，但他一開始很健康，那時，他還有著年輕人特有的衝動與青澀。

有著火爆的脾氣和懵懂的無知。

但他內心深處，很善良、很純真。

他從不說話，總是微笑著，自己的身體逐漸衰弱，他仍然不發一語，只是笑著接受。

可以說，他很善良。

不知何時，他的免疫系統失調了，從那時開始，無時無刻，他總是發著低燒，溫度逐漸升高，但他依然束手無
策。

――不是不知道病因，而是沒有解藥。

但也有可能，他知道解藥，但他不願去做。

因為他知道，療程不只會殺死病因，更會破壞自己的身體。

他已經衰弱無比，他不敢去冒險。

自有記憶以來，他行走在各地，看過許多風景、走過許多地方。

那些都很美麗，不管是人為亦或是自然產生的。

他越來越虛弱，甚至無力於去撐開雙眼。

越來越多的失血、原本柔順的髮也漸漸掉光了。

骨質流失、他的腎臟失去解毒能力、他的肺……光是要呼吸一次，就彷彿要花光他一輩子的力氣。

當人處於一種非常、極度虛弱的狀態下，第一個捨棄的部分，不是別的，是那雙看盡世間美好一切的雙眼。

但他的聽力，仍然完好，仍然能夠接受外界的消息。

――「你是我見過，最溫柔、最值得敬佩的人。」

他聽到有人對他這麼說，只是他已經分辨不清了，那個人，是誰……？是男？是女？還是其實，那道聲音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慰藉……？

「……是嗎。」他已經不記得他究竟有沒有開口回應表示了。

他虛弱的躺在床上，腦中一片渾噩。

「……但也是我見過，最愚蠢、最笨的人了。」良久，那個聲音才又冒出來一句，這次帶了點哽咽。

他在所有兄弟姐妹之中，是個先天優秀又特立獨行的人，但他的親人們總是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笑看他的
成長，任他坑坑碰碰跌跌撞撞。

只是搞到最後，他們開始後悔，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早一點阻止他，阻止他步上那個註定提早走向滅亡的道路。

也許他們只是期待著，他可以改變什麼，只是最後這份希望的火苗熄滅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結局嗎？是的，它是，只是這結局的孤獨感迫使他們想要逃避罷了。

他們想要逃出命運，但卻又為命運所束縛。

「……我只是，想試著領著你們逃離。」他曾經說過這句話，那時的他仍然健康，積極的遊走在世界各個角
落。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傻……」

他們的世界裡，只有他一人的世界有生機、有活力，他只是想把這些分享給他的兄弟姐妹，讓他們跟自己一樣
獲得幸福、不再孤獨。

所以說，他很善良。

他的付出從不要求回報。

他只是，希望身邊的人們也能夠獲得快樂，即使只有一小點也已經足夠，他想在他們貧瘠的世界中，點下一點
生命力。

大哥總是熱情奔放，但實際上卻又暴躁易怒，稍微不注意就會觸碰到他的逆鱗。

二姊做事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卻什麼都入不了眼，理性的言辭堵的他人無力反駁。

和自己身為雙胞胎的三姐言詞犀利，溫柔的部分和他自己很像，但她的酸言酸語卻又讓人退避三舍。

剩下的其他五個妹妹，性格一個比一個還要冰冷，似乎是對自己的命運感到憤怒、卻又深深感到絕望。

他只是，想要改變罷了。
縱使搞得遍體鱗傷也不在乎。

他不管是對任何事物，總是用愛與包容去和他們交流。

然後他越來越虛弱。

最後他再也聽不見了。


――「晚安，厄爾斯(Ear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