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凡提斯第一次感到世界崩毀的時候，是看到那一份染上印上血紅的手書。

 

　　還有，與主上一同征戰的傳令兵。

　　

　　「……主上呢？」冷淡的語調就像是藏著即將爆發的怒火，逐漸深邃的紅瞳瞪著跪在眼前的士兵。

 

　　「……」沒有回應，跪下的傳令兵頭也不敢抬。賽凡提斯看著眼前的人，握緊了拳頭猛力的朝桌上一敲：「回答我，主上呢？」

 

　　「軍師大人，主上陛下希望您……」

 

　　「我再問一次，主上呢？」強硬地打斷他的話，透出的氣息冰冷的宛如寒冰。他不願亦不想聽到這些對他來說不重要的消息，他只要聽到他想知道的事情。

 

　　而眼前這個人，始終不告訴他想要的，而是讓他猜測。他……不想藉由這種方式來知道自家主上的消息。

 

　　「要是說維多利亞已經殞落了，我看你這傢伙會直接崩潰吧。」靠在大門上，突然其來的查雷德克語調有些嘲諷，卻讓賽凡提斯的表情更加下沉。

 

　　「不開玩笑，我只是來提醒你她在等你。」一改剛剛的調調，查雷德克的神情有些嚴肅，只見眼角閃過一道黑影，黑衣男人瞬間消失在他的眼前。

 

　　「查雷德克大人……」

 

　　「咱們親愛的主上大人還真是會為難人呢……你說對嗎？」語調有些呢喃，面無表情的神情藏著有些哀傷情緒，傳令兵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恩格爾雖然來的及送主上回來，但那傷勢並不是來不來的及的問題……

 

　　「真是的！主上有考慮到軍師會抓狂嗎？軍師抓狂這件事情可是城裡最危險的禁忌。」

 

　　亞麻色的青年有些煩躁地抓著抓頭，但他也知道換做任何一個人知道都不會開心起來，就包含他也是。

 

　　＊＊＊

 

　　斑斑血跡，知道自己的形象狼狽到幾乎無可救藥的維多利亞看著帶她回來的恩格爾，頓時有些感慨。

 

　　過往的這些日子竟然讓她如此懷念，明明一開始接手的時候還是如此的慌亂吶！

 

　　不知道那個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會不會瘋掉。想到著，維多利亞有著想笑的慾望，只可惜在她笑的第一下就開始咳血，胸口的血流的更加的劇烈。

 

　　「不想在您的面前露出難過，但您也不必要這樣折磨自己。」恩格爾的語調帶著責備，維多利亞看著他哀傷的眼神後，只是勾起嘴角表示她明白了。

 

　　「朔暮在處理後續，很快就有結果了。而妳的傷口就算是我也沒辦法治好。」令一旁的銀雪淡漠神情配著責怪眼神，維多利亞看著她不改笑意。

 

　　「就算是我任性了，但說真的不後悔阿。」即便自己的生命已經在倒數計時。

 

　　早在中毒箭的當下就知道活不久了，託人帶她回來不過是為了那股即便死也得回家的執念。

 

　　只是她開始有點擔心看到那個人的臉。

 

　　即便那人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不近人情，但卻又能感受到裏頭的溫柔心軟及細心。

 

　　那抹對他很排斥的鮮紅對她來說一直都是寶物，如同寶石一樣光亮的色澤才是他應該擁有的色彩。真可惜因為她再也看不到了。就算剩最後一點時間，還是留下紙條說聲好了。

 

　　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棒的維多利亞在看到一身黑的男子之後沉默下來，就連剛剛的笑顏也維持不下。

 

　　「軍師……」恩格爾對黑髮男子頷首，與一旁的銀雪及其他未開口的傭兵一同退出房間，將空間留給兩個人。只見維多利亞低下頭錯開男子的眼神，因此她錯過了男子紅瞳中流轉的、一閃而逝的瘋狂。

 

　　「主上。」

 

　　「這狼狽的模樣說真的不想讓你看見，真丟臉。」輕聲的，維多利亞盡量帶著輕鬆的語氣說話，卻感覺到眼前男人散發的低氣壓更加的濃厚，最後不知為什麼就這樣消散無蹤。

 

　　「我讓您失望了。」賽凡提斯停頓很久，他淡淡的說：「受詛咒的人怎麼會帶來幸運。」

 

　　責怪自己話語一出，維多利亞聽到一整個都不好了，她猛然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略自己還發疼的傷口，她撐起身子試著起身。

 

　　「主上！？」男子的神情明顯巨變，他跨步走到少女旁邊：「您不要再動了！」

 

　　「把話收回去，賽凡提斯。」少女的臉色很強硬：「這是我的問題，不要全部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你知道嗎？在城裡的這段日子雖然辛苦，卻讓我這時候很懷念。」

 

　　「……」

 

　　「這輩子要是有遺憾的話，大概是沒有遵守跟你的約定吧？」維多利亞淡淡的說，最後頓了頓開口：「賽凡提斯，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賽凡提斯深深看著眼前即便受傷，卻堅持筆挺坐著的少女，緩緩半跪在她床旁。

 

　　「謹遵囑意。」他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如此回答，無視自己正在淌血的心臟。

 

　　＊＊＊

 

　　站在梅花樹下，黑髮男子靜靜的看著眼前墓碑，緩緩半跪之後伸手輕撫，溫柔的就像是對待心愛的人。臉上姣好面容並沒有因為時光有所改變，唯一改變的是那更加深邃的紅眸，只見那人垂著眼眸，額頭輕靠著墓碑。

 

　　「與您的約定，我終於完成了。」他說。

 

　　要是沒有這個約定，或許他無法獨活到現在。想著，勾了勾嘴角。您的溫柔一直都很殘忍，沒有人對您說過對吧？

 

　　笑意中抹不去的深深眷念讓男子俊美的臉更加的深情，貼著墓碑只剩呢喃。

 

　　她是他的心魔。即便為此痴狂，他也無所怨言。

 

　　「大人，您應該起身了。」男子，應該說昔日帶回維多利亞的恩格爾開口，對於已經沉眠的少女他剩下的只有懷念及感激。

 

　　當初賽凡提斯的瘋狂是大家能猜想的到的夢魘，是少女替他們封印了眼前男子的悲傷，替他找的存活下來的目標。從那時候一直到現在，眼前的男人一直不曾說出他與少女的約定，但恩格爾知道，那名少女為了賽凡提斯，違背了自己一直不肯做的事情。

 

　　他還記得那名少女一提到軍師那抹笑顏及羞澀，那是名為喜歡的情緒。只要是存活在世上的生物，決不會讓愛人獨活世上。而少女，她卻這樣做了。

 

　　比起讓世界整個陪葬，少女依舊喜愛這個世界。而她捨不得男子為了她成為罪人。

 

　　「……」良久，紅瞳黑髮的男子將額頭離開墓碑，眼神依依不捨地看著。

 

　　「你說，主上會知道我一直愛著她嗎？」沒來由的，賽凡提斯低聲輕問，恩格爾頓了頓，開口：「主上會知道的。」不然就不會有這樣決定。

 

　　「是嗎？」回答的語氣有些患得患失，他摸著墓碑：「下一次我會再來看您的。」

 

　　「如果能……」他希望下一世能守著您，讓您一世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