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的手機鈴聲響了好一會遲遲沒有接起的跡象，我只好死了心掛掉電話。

第一次到杭州玩就迷路還聯絡不上同行的友人只能說流年不利啊，看來以後出門得看黃曆才行。

走出錯縱複雜的小巷子原以為能走到熱鬧的大馬路，結果眼前又是一條冷清的巷道。唉，人呢，真的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直覺，在都市裡待久了什麼野性的直覺早就生鏽該丟焚化爐。

仔細瞧了下這條街，它不完全都是民宅街上還開著幾家小店，為了不到了天黑還走不回去我只好找人問一下路。

之前就常聽說有遊客到中國玩結果被黑心商人騙還硬要遊客付一大筆錢作交換，有這前車之鑒，那種獐頭鼠目市儈樣的人我絕對跳過不問，最後篩選下來我來到一家古董店前。

那是家……很普通的古董店，一室我說不出名字的古董到處亂放，讓人感覺好像裡頭藏著什麼寶貝等人來挖掘，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味，有點像土味混雜鐵鏽味，用個文藝一點的說法就是歷史的味道。

櫃台裡並沒有人，只有兩本筆記本放在桌面上，一本很破舊看起來一翻就會散架應該有些年代，而另一本應該是這幾年的，封面的右下角寫著兩個字，我想這應該就是筆記本主人的名字——

吳邪。

吳邪唸著像無邪，也不知道取名的人是存什麼心思又或是什麼也沒想過。

「請問有什麼事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我一跳，或許是我想得太入迷結果都沒發現有人來，「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到杭州對這裡不熟迷路了。」

來人是個白白淨淨的青年，看起來有幾分書生氣息大概就是這間古董店的店主了，手裡提個塑膠袋應該是去買東西回來。

「往那裡直走到底然後左轉就可以到人多的大馬路，其他的你就問別人吧。」說完他就逕自走到店裡頭將袋子擱到一旁的桌面上。

大概看我不是來買古董的客人對方也沒多加理會，道了謝後正打算離開時我卻被架子上的東西給吸引住。

那是個玉璽。

上頭刻著一隻麒麟看起來很漂亮有氣勢，雖然看不出這東西的價值但我都想買回家擺著，看著也賞心悅目嘛。

「這是非賣品。」店主無聲無息的出現差點沒把我的心臟給嚇停，他將架子上的玉璽拿下來攥在手裡，像是唯恐這寶貝消失在他眼前。

「請問這是什麼？」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問向店主，只是對方卻是沉默，在我以為他不願意回答打算摸摸鼻子走人時他這才開口。

「一個約定。」

「約定？是你跟朋友的約定嗎？跟這個玉璽有關？」我發覺實在問得太多，很多人不喜歡他人這樣刨根究底的問，不過意外的是他還是回答了。

「這是鬼璽，是前往某個地方的鑰匙，我們約定好十年後如果還記得他的話，就帶著這個找他，只是現在我記不起他是誰了。」

忘記了和自己約定的人？

我不太明白一個人明明記得約定卻忘記約定好的人是什麼邏輯，不過打個比方來說應該是不知道送件地址的郵差吧。

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我才發現他的眼中什麼也沒有，對於忘記對方這件事他沒有困擾或是悲傷的情感，還是應該說是看透一切的平靜，那樣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感覺和他的臉很不協調，像是不同的東西硬湊在一起。

「說了或許沒人相信，但我是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就算哪天消失在世上也不會有人發覺。」他將鬼璽放在桌上細長的手指輕撫過刻畫在筆記本上的名字，「但他會記得曾經有過我這個人的存在，這是他說過的，而我卻將所有一切都忘了。」

他將筆記一頁一頁的翻過，筆記上頭整齊的字體寫了什麼我不知道，然而時間覆在筆記上的塵埃卻濛了我的眼睛……看不清，看不懂，看不透，那個「他」到底是誰？又或者說我眼前的「他」是誰？

「為什麼你願意告訴一個陌生人這些？」

翻到最後一頁他合起筆記本抬頭看向我，「你很像他。」

我像他？

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想應該不可能這麼巧他要找的人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吧？

「吳邪！」

一個穿著粉紅色襯衫的男子站在門口朝店主揮了揮手。

「小花？你怎麼來了？」一看到來人他不像和我講那個人時那樣面無表情，而是像個人一樣對朋友的到來又驚又喜，我都懷疑剛才跟我說話的人是另一個人。

「來杭州處理點事順便來看看你，嗯？你有客人啊！」粉紅襯衫朝我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沒關係，只是問路的。」

他這麼一說我才想起我該回去了，離開前我又看了眼桌子上的筆記本，筆記裡頭到底寫了什麼我真的很好奇，只是礙於這是侵犯他人隱私的行為我也不好隨便亂翻。

剛被翻過的筆記本露出一張紙片的角角，人呢就是個犯賤的生物，看他們沒有注意到我這邊於是我「順手」將夾在筆記本裡的紙片抽出來——是張三人合照。

照片中站在中間的人就是店主，而站在左右兩邊的人是看起來很不正經的胖子和面無表情的小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但照片上的店主看起來很開心和我所看見的人感覺上有些不同，照片上的人好像比較……天真？和我說關於那鬼璽的事的店主反倒比較像那個冷漠的小哥。

看是看不出個毛線了，我將照片翻到背面看會不會寫什麼字結果還真讓我猜對了，角落標示照片是二零一五年在長白山拍的，上頭還寫了三個名字和一句話——

胖子 吳邪 張起靈

只要我記得就好，再見。

不知道是誰向誰道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照片中的其中一人帶著所有回憶離開了，或許這人就是店主所忘記的人。也不管是不是會被發現我翻開了筆記本的最後一頁，筆記本的主人在最後寫道——

十年了，長白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