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之名因你崇高 2018/6/27 序之五
本帖最後由 a851009 於 2018-6-27 18:01 編輯序之一 為了戰士而寫的故事
「唰——」
只聞空氣中傳來一道刺耳的爆音,剎那間,一柄大劍精准的將一片落葉一分為二。
重劍有鋒,大巧亦工……而相較於這把絕世凶器,單手持劍的劍士身形纖細無比。
「一。」
他不帶情感的說著,但並非單純的無情,而是他正處於一種心若明鏡止水的狀態的象徵。
銀光一閃——劍鋒遞出,劍尖刺穿了欲叮咬飽滿的鮮美果實的蟲子。
「二。」
第三劍,持劍方式改為反握,揮出——
「三。」
——目標是一顆高聳挺拔的大樹,這樹在被劍士足以用超凡入聖形容的精妙劍技斬中後,竟未有任何異象產生。
劍士將用及肩的鉑金色頭髮編成的髮髻解開,垂下的鬢角稍稍蓋住了精靈特有的細長尖耳;他深呼吸一口氣,稍作休息之後,便將兵器收拾好,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長相和他極為相似、高挑貌美的女子拍著手走向他。
「啪、啪、啪……」
「艾蘭里亞姐姐。」
劍士恭敬的說著,雖然一聲「姐姐」說的真心誠意,但因為過分拘謹、有禮的態度,卻顯得有些冷漠而形式化。
「不錯,阿拉席德,你的劍術又進步了。」
「這要感謝姐姐您同意我參戰,使我得以積累實戰經驗,又有凱爾薩斯殿下賜我進入王室圖書館研習先人心得的許可,我的武藝才能進步的如此之快。」
「也少不了你的努力和天賦。」
艾蘭里亞微笑了起來,看著雖然年紀輕輕(以精靈而言),卻已經綻放出璀璨光華的阿拉席德,為這個弟弟打從心底感到驕傲;但沒過多久,憂愁便湧上心頭——她問:
「阿拉席德,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德拉諾嗎?」
「您知道的,姐姐,我和一名獸人酋長有決鬥之約。」
「你啊,簡直比人類教科書裡的那些騎士、以及族內的那些老古董還要死板……」
艾蘭里亞扶額,但是她親愛的弟弟——雖然長得過於秀氣、甚至令不少女性嫉妒或覺醒奇怪的興趣,但確實是個男性高等精靈無誤的阿拉席德,仍舊不為所動。
「姐姐,我確實是一名騎士,並且受過陛下及殿下、和人類諸王們的認可。」
「……」
豈止死板,簡直死板過了頭。
艾蘭里亞知道自己就算身為親姐姐,也難以扭轉阿拉席德的性格,於是說:「好吧……明天,我就要帶著部隊去和人類派出的盟軍會合了;今天,你就先收拾一下,順便和凡蕾莎、希瓦娜斯道個別吧。」
阿拉席德鄭重的點了點頭,說了聲「我會的」,隨後便去盡早將該做的事在今天完成,為明天的出發做好准備。
艾蘭里亞在弟弟走了之後,嘆了口氣,就要跟著離去……突然,她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那顆被阿拉席德作為揮劍目標的大樹。
「咻!」
也許是一時興起,她拿起隨身攜帶的弓矢,對準樹幹射了一箭。
這一箭在箭頭沒入樹身之後就停下了勢頭,顯然力道不怎麼強……但奧蕾莉亞卻眼露驚愕的看著樹產生微微的晃動,最後斷裂、倒下。
「這小子——」
樹身中央的斷處光華如鏡,並「巧合」似的與阿拉席德方才練習時揮出的最後一劍的軌跡重合。
艾蘭里亞愣了好一陣子,才說出剩下的感嘆:「——已經變得這麼強了啊。」
——————————
「Lok’tar——OGAAAAARRRRR!!!!!」
蒼老但依舊健壯的獸人戰士發出一聲宛若遠古凶獸的咆哮,義無反顧跳入了惡魔的戰陣之中,以決死的意志揮動斧刃,誓言為戰友們劈出一條生路——劈出一條通向勝利希望的道路!
手持長柄戰刃的健壯惡魔,被他當頭一斧連著頭盔一起劈開了腦袋;魅魔妄想以玩弄精神的法術操縱他,卻被他一瞪之下,被加倍反彈回來的魔力反噬、暴斃而亡……無論是盯上獸人戰士、還是被他盯上的惡魔,通通無法幸免,只能成為他以斧為筆、以血為墨書寫的戰績的一部分。
「為了部落!殺啊啊啊啊啊——!!!!!」
蒼老的獸人戰士孤身陷陣,殺敵的榮耀、一族受詛咒命運的解放、對戰死沙場的終極歸宿的渴求、以及發願用生命為戰友們爭取一絲希望的誓言……種種的信念,使他從靈魂、從獸人那高傲不屈的血脈深處開始燃燒,爆發出連凶殘暴戾的惡魔也為之膽寒的剽悍力量!
「——你不是一個人,布洛克斯。」
扭曲、褻瀆的黑暗虛空之中,一抹仿佛能淨化這不淨、皓月一般的銀光閃過——一隻鬼祟的潛行至獸人戰士布洛克斯的背後,妄想偷襲他的隱身小鬼,在發動攻擊並現出身形時,被宛若銀月的劍氣劈成兩半。
「精靈的騎士?沒想到你也來了……但我可不會把任何一頭惡魔分給你!想要獵物就憑本事自己動手搶吧!」
並非因為糾纏血脈多年的詛咒、而是因為胸中澎湃湧動的激昂熱血而雙目發紅的布洛克斯擲出斧刃,削掉了一只從上空發動俯衝偷襲的飛行惡魔的腦袋,回敬了精靈劍士——阿拉席德方才的出手相助,然後接住循弧線倒飛回來的兵器。
手持大型戰斧的獸人戰士、左手持盾右手握劍的精靈騎士,二者在如海潮一般的群魔之中衝鋒,斬殺目光所及之處的所有惡魔!
「門」,就在他們背後;而「門」後,是他們誓死維護的美好世界!
拖延,直到「門」關上為止……這是自知必死的他們存在於此的唯一意義。
死有何懼?如果這能為伙伴們創造將「門」關上的機會、如果這能為世界爭來一絲生存的希望——那麼他們甘願赴死!
「轟!」
一聲響遍了整個虛空的爆炸——巨大的燃燒陰影用它那蠻橫無匹的力量強行破開空間的桎梏、降臨於此,那不可名狀而震懾萬象的黑暗恐懼威壓令所有惡魔瞬間跪伏於地面上,惶恐的膜拜他們的主人。
「有趣,凡人。」
黑暗巨神瘋狂而理智的雙目閃動著爆燃的火花,他看著兩名自願留下斷後、他欲征服的世界上也許不是最強但絕對是最有勇氣的兩名凡人,緩緩開口:
「你們,不錯……為我效忠,我就留你們的小命。」
「絕不!」
布洛克斯以他那永不屈服的靈魂發出了誓不言降的怒吼,持斧衝鋒——即使敵人遠比自身強大,他也義無反顧!
「(獸人語)不勝即亡——為了部落!」
阿拉席德看著戰友的背影,他那顆總是冷靜理智的分析眼前情勢的心,似乎也開始熱血起來。
「那麼,我就來一回捨命陪君子吧。」
深呼吸,握緊劍盾——
「(高等精靈薩拉斯語)以逐日者之名——為了奎爾薩拉斯的榮光!」 序之二 亦是為了騎士而寫的故事
曾經,有這麼一位強大而高潔的騎士。
他出身於以魔法聞名的精靈國度,擁有高貴的身世,卻選擇拿起劍與盾,為守護他人而賭上生命和靈魂去戰鬥。
謙卑——他的血脈來自於一個為國家犧牲奉獻了數代的世家,然而,他從未因此而自傲;相反的,他虛懷若谷,總是認真的傾聽他人的訴說。
榮耀——無論沽名釣譽或重利輕義,都是可鄙的行徑,而他雖然從不向他人訴說自己的信念,也絕不會在哪怕無人見證的場合玷汙騎士這個高貴的稱號。
犧牲——對他而言,孤身一人斷後、守護眾人的未來,既不值得提倡也不值得贊許,只是一件單純的必須去做的事;若是自己的死能為他人帶來希望,他必定會欣然赴死。
英勇——義無反顧的隻身向千軍萬馬、無法戰勝的怪物發起衝鋒,可謂是匹夫之勇;但他之所以這麼做的理由,是為了某個高尚的目的,匹夫之勇因他而升華成真正的高尚勇氣。
憐憫——他心存良善,絕不下手殘殺無害而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或力有能逮卻無視大聲呼救的受難者,為的是不讓人性中最為光輝耀眼的一部分消逝。
誠實——這世上多的是連白紙黑字的契約也能撕毀的傢伙,只有他,哪怕只是口頭之約,也會為了完成而賭上一切;為了實現一個微不足道的約定而拼上性命,對他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公正——他從不擅自憑藉些許偏見去評斷他人、從不以自身利益角度斷定他人的善惡,蒙受不白之冤的無辜者的尊嚴是他會用盡全力、堵上性命和聲名也要維護的事物。
信念——我從未見過意志像他那樣堅定的人,也從未見過像他那樣從不甚至拒絕向他人訴說自身行為寄托的意義的人,他只是默默的踐行著自己的理想,從不冀求任何榮光;在他身上,我看見了比所有人都更加耀眼的信念之光。
在有幸與他並肩作戰的那段時光中,我見證了他如何將騎士的八種美德貫徹到底……
作為一名驍勇善戰的戰士,他義無反顧、無所畏懼、矢志不渝,他所經過之處,每個人都應當向他致敬。
作為一名擁有高貴出身的精靈,他謙沖自牧、慈悲為懷、剛正不阿,他所獻身之國,每個人都應當以他為榮。
他在生命只是坨糞土不如的廢物、道德不過是種低賤無用的垃圾——宛若地獄的戰場上,謳歌著永不消逝的騎士靈魂。
他右手握著寄托榮光之劍,為斬奸除惡獻血。
他左手持著鐫刻榮耀之盾,為捍衛正義獻身。
阿拉席德·風行者,正如他的姓氏一般,當他到來時,他身邊吹過一陣風,為這個瘋狂、絕望、無藥可救的扭曲世界送來一絲光明的希望!
我從不知曉何為騎士,但是,當我親眼目睹他如鐵塔般屹立不搖的身姿時,我明確的知道——那即是真正的騎士應有的姿態!
我的民族,將戰死視為至高無上的榮耀;而你,則讓我知道,在這世上,存在著比自己的榮耀更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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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夜吹,使得營火不斷晃動、甚至還出現了衰弱的跡象,如同營帳內一名蒼老獸人的性命般岌岌可危。
老獸人的手裡拿著經過打磨的燧石,在一塊他在自己還未老的近乎力氣全失時搬來的一塊大石板上,寫下了記述某人——某個曾付出了沉重的任何人都難以想像的代價,只為了守護戰友榮耀的騎士的文字。
「咳、咳咳……」
即使曾經健壯過,無法抵禦時光的老獸人仍在歲月的摧殘之下變得虛弱無比,有如風中殘燭——石板上他咳出的血,就是最好的佐證。
「戰死沙場……是每個獸人用盡一生追尋的……結局……看來……我是無法……達成了……沒有……榮耀……」
「但是……精靈……哈……哈……」
老獸人太老了,虛弱的就算只是講幾句話、說幾個字,都要花上力氣,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
他粗喘著氣,望著就直挺挺立在營帳內,直挺挺的站立著的盔甲塑像——不,那不是無生命的物件,但一動也不動的樣子,容易令人誤以為是擺飾。
鎧甲人形的頭部轉向石板——上的那一攤血跡,突然向四周散發狂躁的怒氣,右臂緊握著劍,發出狼一般的咆哮:
「嗷啊啊啊啊啊——!!!!!」
四周的樹林,被震的樹葉掉落了一大半;甚至……長得不夠健壯的樹木,被聲波硬生生撕裂了軀幹。
那些鳥雀、鼠兔一類的弱小生物就更別提了,全身血管和內髒盡數爆裂,死法奇慘無比。
奇怪的,這陣狂亂的吼叫,唯獨沒有傷到老獸人、以及營帳。
老獸人早就失去了過往的那份強悍,不過,他就是沒在鎧甲人形引起的災害中受到任何傷害。
「但是……精靈……你教會了我……這世上……還有一些東西……比自己的榮耀……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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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凡人……你太有趣了。」
身體如同一團吞噬所有光明的陰影、而外圍燃燒著純由毀滅的概念組成的熊熊烈焰的巨人站在阿拉席德面前,腳邊是無窮無盡,如同潮水一般的惡魔大軍。
阿拉席德遍體鱗傷——不,光是如此,還不足以形容他的慘況。
在黑暗巨神——薩格拉斯不屑的一擊之下,他的鎧甲扭曲變形,變成一團殘破的廢鐵;大盾碎成一地破片,持盾的左手也隨之殘廢——就算變成了這副模樣,他仍堅定不移的站在黑暗巨神的面前。
「我在你的眼中看見了畏懼,這證明你的心靈並非無懈可擊;然而……你沒有逃,為什麼?」
薩格拉斯好奇的低頭,俯視著於他而言渺小如螻蟻的阿拉席德,看著他的身軀如同鐵塔一般,屹立在方才陷入瀕死昏迷的戰友——布洛克斯身前,眼神中雖有本能的害怕,更多的卻是堅定不移。
「即便是具備蔑視死亡之勇的猛者,面對難以憑借自己僅有的單槍匹馬撼動分毫的強敵,要說其心中不存在逃跑的怯懦想法,那是不可能的,這是生靈生來便有的本能反應」
「而你,凡人,哪怕只是一個渺小的念頭、片段的思緒,你也未曾擁有過,未曾思考過逃跑這件事。」
「不僅如此……」
阿拉席德、布洛克斯,兩人都是極為出色的戰士,不僅擁有強大實力,心智也與之相稱的堅韌無比——薩格拉斯想要腐蝕他們的精神,將他們收為自己麾下的兩員大將。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黑暗巨神散發出足以吞噬一切光明和希望的超凡邪能,卻全被阿拉席德以魔法吸收了,沒有一絲一毫沾上布洛克斯的靈魂。
邪能中還摻雜了無數區區凡人不可能有抵禦之力的咒術,倍化恐懼、削弱勇氣、催眠……再加上邪能本身就有侵蝕意志的可怕效果,就薩格拉斯過往的經驗而言,阿拉席德早該成了他手下一頭忠誠而殘忍狂暴的瘋狗。
「是什麼,支撐你那充滿恐懼的心靈?」
「是什麼,賦予只有一具脆弱的凡胎肉身的你力量?」
「我全都看到了,你在你的盟友們求援時不告而別,讓他們失望、憤怒、怨恨;還為了成全他們的未來,到這裡埋葬自己的命運。」
「你試著去救援的那個家伙,與你相同,擁有在凡人之中堪稱強大的力量,卻用在與我作對這種可悲的事上;而他就快死了,並且,無論是他還是你,都無法攔阻我——你們的努力毫無意義。」
「也許有關他的史詩,要是我突然沒了毀滅艾澤拉斯的興致,在千萬年後仍會有人傳唱;而你,不會有人記得你的貢獻、沒有人會知曉你曾為艾澤拉斯這個注定毀於我手的世界付出的犧牲……你失去了一切,名譽、財富、地位,連最後僅存的生命也不過是我的玩物。」
「我唯一無法掌握的,就是你的靈魂——你的自由意志。」
「凡人,告訴我,你之所以能抗拒我直到現在的原因;說了,我就放了你,只讓你背後的那家伙留下。」
阿拉席德身體一軟,不由自主的單膝跪在地上,只能用手緊抓著刃部嵌進地面的劍的劍柄,支撐著自己不完全倒下。
「絕……哈、哈……」
邪能正在腐蝕阿拉席德的心智,來自統帥萬千惡魔的燃燒軍團之主,黑暗巨神薩格拉斯的力量並不是區區凡人能抵御的;他能支撐到現在,只能說堅守著信念的他意志過人,但也不可能奇跡般的豁免。
「哈……哈……」
阿拉席德催動全身的力量抗拒邪能的侵蝕,連著兜帽的頭盔之下的雙目已化為血一般的鮮紅,口中粗喘著吐出灼燙的高溫白氣,死撐著不肯屈服。
「……輸了嗎?凡人,終究是凡人,沒有一絲一毫期待的價值。」
薩格拉斯嘆了口氣,似乎是為阿拉席德過早的失敗感到惋惜,隨後從指尖釋出了數十、數百、乃至數千倍於先前強度的邪能;已經沒有繼續玩下去的興趣的他,決定繼續結束這一切。
「無聊透頂……嗯?」
一秒……十秒……一分鐘……半個鐘頭……一個小時……在薩格拉斯的判斷中,過去了這麼久的時間,對阿拉席德的腐化早該完成了;可是,從數條能量之觸的另一端傳來的信息,卻似乎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薩格拉斯停止釋放邪能,眯著眼觀察一動也不動的阿拉席德,心想著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竟然會以為這凡人能夠抗拒他……誠然,負隅頑抗的阿拉席德擁有即使是強大的可以一劍撕裂星球的他也為之讚嘆的堅韌意志;但是,這份意志,最終仍無法抵抗他的扭曲。
鎧甲和大劍和主人一同被腐化,散發著污穢的紫黑光暈,布料上殘存的群青色亦變得灰暗、破敗無比。
「接下來,是另外一個家伙——」
薩格拉斯的視線越過阿拉席德,聚焦於布洛克斯——被他「成功腐化」的阿拉席德動了一下,他注意到了,但沒有太過在意,開始重新匯聚邪能。
「吼嗷嗷嗷嗷嗷——!!!!!」
一聲孤狼狂嘯一般的破膽長嗥——
狂暴的力量波動席捲了這片受詛咒的大地,無數或弱小、或強大的惡魔,都在這陣咆哮中被震碎了五髒六腑,七竅出血的死去。
在這裡——在「家鄉」死去的他們,不同於在主人的號令之下出征其他世界時那樣,一旦死去,便是真的死去,不會有復生的可能。
當然,不論是薩格拉斯還是狀態不明的阿拉席德,都不會在意他們的死活。
「什麼!?」
至於薩格拉斯,他凝聚的邪能被阿拉席德的長吼給震散了;雖然所謂的能量反噬於他而言有些可笑,但比起這個,他更在意自己面子的損失。
「凡人,你再一次讓我感到驚訝……也是最後一次讓我驚訝了。」
黑暗巨神伸出他巨大無比的手臂,抓住阿拉席德,看著這名被他物理意義上掌握住生死的凡人即使為自己無法所無法抵抗的力量束縛,也不安定的扭動著的戰士,說:「一次又一次,超出我的預料……所以,這最後一次,我將會直接深入你靈魂的內部,剝奪你的一切!」
「絕……」
阿拉席德使勁掙扎,用最後的理智呼喊出最後的言語:「絕……」
「認命吧!」
旺盛無比的綠色邪光,將阿拉席德包裹住。
「絕……不……」 本帖最後由 a851009 於 2018-6-27 16:49 編輯
序之三 騎士的過往(上)
我的名字是阿拉席德·風行者。
長久以來,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什麼是「高貴的大人物」?
長久以來,我一直苦惱於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我越是思考,越是想不透,進而越是不明白這個詞語存在的意義。
在我年幼的時候,我便已確立了自己的道路,並比其他人更早的日復一日磨練自己的武藝、充實自己的魔法學識;我的同胞們認為我與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不同,因為我相當早的便擁有了明確的志向。
他們總說,我將來必定會成為一個「高貴的大人物」……我認為他們說錯了。
我還在迷惘。
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我比其他人更早的確立了自己鑽研的方向,那是因為我很早就看清了自己的才能,不會浪費時間精力去做毫無意義的事;但是,我並不確定這是否真是我想要的。
我練習武藝,但風格與大多數同胞歧異,揮舞著重型兵器配上一面盾牌而非輕盈靈巧的單手長劍或成對匕首,與敵人正面廝殺而非展開靈活的游鬥。
我像同胞們那樣鑽研魔法,但不同於他們,我並不耽溺於對力量的享受,或是沉迷在對知識的探索中,只是將魔法當成一種好用的工具。
也許是因為我更早的找到了我該走的道路,所以我所取得的成就,在同儕之中位居金字塔的最上層——我只是選擇了我認為最適合我的道路,但是,我並不確定這是否是我真正想走的道路。
旁人並不清楚,他們只是稱讚我早早的就找到了自己的志向。
無論是我們高等精靈的奎爾薩拉斯王國、還是人類諸友邦,有太多、太多的人並不清楚自己真正需要的究竟是什麼,連我也不例外;我與其中的多數人間的唯一不同之處在於,我選擇了一個看起來最適合我的未來,而未受任何人引導。
無論是在我成年前病故的母親、在與巨魔的戰爭受重傷而退休的父親、又或著在我成長歷練的過程中認識的其他長輩們,他們最多只是給我提供了信息,並未告訴我「這樣做最好」、「這個最適合你」之類的建議,讓我得以獨立自主的做出判斷。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並且因為旁人一句「嗯,你適合成為這樣的人」,於是決定了自己的將來——這個決定,真的是他們自己的決定嗎?為什麼他們能如此輕易的接受這種發展?為什麼他們不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好思考自己是否還有其他同樣可以通向光明、也許更加美好的未來的選擇?是因為他們的心中存在著迷惘嗎?
我想應該是的。
我能看出他們的迷惘,因為我不僅心中同樣存在著迷惘,甚至在我還年幼時就發覺了這件事,所以我才能輕易看穿他人藏在內心深處的迷惘。
這世上,所有人都是迷惘的,區別在於絕大多數人麻木而渾然不覺,只有少數人對此有著清楚的認知。
就這樣,我讀過一百多年的迷惘人生,持續思索著自己的存在意義……直到戰爭爆發為止。
來自另一個世界,名叫獸人的野蠻異族入侵了我的故鄉所在的世界,艾澤拉斯;他們的侵略之勢有如燎原野火,在所經之處制造破壞與殺戮,原本維持了數百上千年的和平一下子被戰火破壞。
獸人制造了太多苦難,他們仿佛被一股毀滅一切美好事物的衝動驅使著;也有些獸人不一樣,這些異類似乎不僅執著於劫掠、屠戮,更在乎某些層次比這些罪行更高的事物。
我認為獸人只是怪物,他們的本性就是單純的殘暴,除此之外再無適合的描述——這並非盲從於他人的說法,而是我瞞著接替父親游俠將軍職位的長姐奧蕾莉婭加入軍隊、前往戰場後,親自用雙眼見證的事實。
獸人所經之處,除了食物等維持生命基本需求的資源,他們幾乎什麼都沒有帶走,只是將路途中一切攔阻他們前進之物摧毀……天曉得有多少良田因此而化成必須再次開墾的荒地。
還有太多、太多的案例,哪怕只計算類型,光憑三言兩語是說不清的;這些事件一再證實了我、我的同胞、以及人類盟友們的看法——獸人是怪物,他們就是混亂和邪惡的化身,生來就是為了破壞一切真善美賴以棲身的有序世界而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一個獸人酋長。
當時,因為從王都銀月城率軍前去為人類盟友助戰的元帥是我的長姐艾蘭里亞,和我自身亦以從小刻苦鍛煉的實力創下不少實績的緣故,我很快就從一名小小的斥侯升任為軍官。
雖然姐姐因為擔心我的安危,在我晉升時動了點手腳,導致我仍任職於雖然重要性不容小覷、但因為不需要承擔直接作戰職責安全性反而更高的斥侯部隊,但這至少代表我開始擁有一定程度的指揮權了。
我的實力、經驗、功勛如水漲船高般一步一步的提升,甚至連辦公途中路經營地的凱爾薩斯殿下也曾當面讚賞,並解下隨身攜帶的鋒利佩劍作為褒獎賜給我。
雖然我因為身為斥侯,對武器的需求並不高,還像是有達斯雷瑪·逐日者初代陛下的加護在身般,遇上的敵人多半是些實力不濟的雜兵;不過,我仍接受了這份量不輕的賞賜,畢竟這是王子殿下代表王室頒發的肯定。
為了不辜負這份與責任並存的榮耀,我多次透過公開渠道,並以合乎程序的方式向姐姐提出加入正面迎擊獸人的主力軍的要求;又幾度在不違背軍法的前提下,以斥侯隊長身分參與、策劃了多起剿滅獸人小股部隊的行動。
其中一次,我在其他參與者將一支總數為二十七、甚至還有騎乘巨狼的強大獸人的隊伍困在樹林中時,一個人走了進去,一劍一個,在樹梢上敏捷游俠們的見證下,將這支獸人隊伍的所有成員全數斬首。
畢竟是戰爭時期,雖然艾蘭里亞姐姐擔心我會因為軍階提升,導致被敵人盯上的可能性增加,所以刻意拖延我的升格程序,但我仍以相當快的速度掠取戰功、進而升官。
我接連不斷的創下戰績,最終,成了一名百夫長。
我帶領的部隊有相當完善的軍種配置,包含了除大型器械操作員以外幾乎所有種類的士兵;除此之外,似乎是為了配合對國內的年輕族群進行宣傳的緣故,我的部下們除了品行、能力不錯之外,還和我年歲相差不大。
他們全都是和我一樣,擁有光輝未來,並願意為了家園、為了這個世界拋頭顱灑熱血的有志青年;這讓我覺得自己深受國家信任,也感受到自己要背負在肩頭上的責任沉重了起來。
於是,當我以魔法操縱動物偵查情報,得知行軍路線將與即使在對獸人不甚了解的高等精靈/人類援軍中,也赫赫有名的戰歌氏族酋長——葛羅瑪許·地獄吼、以及他麾下由戰歌和其他獸人氏族組成的聯軍接觸時,為了部下能夠安然離去,我用計將他們騙離原來的路線、並趁機獨自「逃跑」。
之後,我將獸人引到附近的一座山谷中,以魔法誘發山崩,殺死了一些獸人,阻擋他們前去追擊我的部下,也阻斷了我的逃生之路。
當然,山谷有數個出入口,獸人想要走出去,再派狼騎兵去追擊全員以步行方式移動、僅有的馬匹也是耐力強的馱獸而非速度快的坐騎的我的部下,必須要有人,還必須是足夠強的人留下來阻止他們,我的部下們才能成功逃生。
那個人只能是我。
我知道,獸人這個種族,強悍的彷彿天生就是為了戰鬥而存在。
他們的血液中流淌著狂野剽悍的鬥志,即使身為高等精靈的壽命讓我有比對手多上數倍的時間來提升自己的實力,然而獸人只需以這份鬥志從血脈、靈魂深處提取力量,就能使自己不會因殘廢、疾病、衰老和死亡之外的事物而停下。
鬥志,就是這麼神奇的一種東西。
我知道,如果我不離開,我便不可能活下來——但我不能離開,因為我如果不留下來牽制,獸人就能在一段不算上長的時間內繞開被阻斷的道路,去追擊我的部下。
我畏懼。
我和所有生靈同樣畏懼死亡。
我和所有胸懷理想的人一樣,到死仍無法建立一番偉大的功業,甚至還得作為一個‘拋棄’部下的‘懦夫’,在史書上留下恥辱的名聲。
我畏懼凱爾薩斯殿下賜給我的寶劍的鋒刃,會因我「不名譽」的死而蒙羞。
我畏懼辜負王室的信賴、辜負同胞們的期待。
我畏懼與摯愛的親人永別。
我畏懼一直關愛著我、在乎我的姐姐艾蘭里亞,她在收到我的死訊後,會用自責及悔恨的淚水來追悼我。
然而,我更畏懼一些與我無關、我不必在乎的事。
我畏懼部下們的死亡、畏懼他們光輝似錦的前程被迫斷送、畏懼他們只能留下刻在慰靈碑上的名字而不是在光榮凱旋時接受人民熱情的夾道歡呼。
我畏懼他們的家人將永遠的失去至親。
我,是風行者高等精靈王國奎爾薩拉斯建國近萬年來,少數備受王室敬重的貴族世家之一的成員。
我,是阿拉席德·風行者,風行者家族族長的四名子嗣中唯一的一名男性,亦是排行最末而最受長輩疼愛者。
如此之多的光環頭銜加諸在我身上,我的名望完全足夠我派部下、為我爭取逃脫的時間而不苦惱後續的無數麻煩;如果我真這麼做了,他們的家人不會說什麼、我的同胞們不會說什麼、在他們身上投資了許多但在我身上傾注更多的王室也不會說什麼。
我完全可以這麼做,不會有人因此指責我。
但是,我,阿拉席德·風行者,蒙王室信賴、世代擔任游俠將軍一職的風行者家族族長的么子,於此向高等精王國奎爾薩拉斯永世供奉永世供奉的初代先王——帶領子民渡海時,以生命為代價施展對抗海上風暴及巨浪的守護魔法、為了追隨他的子民能夠安全的抵達新家園而犧牲的達斯雷瑪·逐日者陛下的英魂起誓!我,阿拉席德·風行者——絕不會拋棄部下一個人逃命!
說起來,盛行聖光信仰的人類中,似乎出現了一群叫做聖騎士的家伙。
他們是受封為聖職者的騎士、以及接受騎士訓練的聖職者,提倡美德的教義以及強調武藝亦強調修養的騎士教育,讓他們擁有了崇高的品德、以及堅定的信念;然而,就算是讓他們來評斷我的抉擇,他們大概也會說出「這人真是愚蠢」之類的話吧?
哈……這是理所當然的,我不被他們理解是肯定的。
從頭到尾,我都只為了自己而戰。
為了自己認定的信念、為了只存在於心中的榮耀、為了自己想保護部下的私欲……
是的,我是自私的。
自始至終,我一直都是個自私的只為了自己信念而行動、自私的無視他人的感受為他人付出的自私的人。 序之四 騎士的過往(下)
在被心存死志但依舊冷靜的我的一次又一次偷襲騷擾的煩不勝煩的獸人終於逮到我的時候,我像發狂的野獸般完全拋棄了防禦,一股腦的衝進成千上萬結好戰陣的獸人中展開殺戮。
本應用於斬刺切削的窄刃長劍在我手中被當成鈍器使,砍、砸、劈、拍……這劍雖是銀月城的一流名匠以珍稀材料經千錘百煉後鍛造出來的寶劍,但卻因為我胡亂、粗暴的用法,而在我砍下了不知道第幾十、還是第幾百個獸人的腦袋後,隨即被另一個獸人的斧頭劈斷。
來不及反應的我胸膛也因此被劃出了一道大口子,但這並不要緊;我將還剩一小節的斷劍捅進那獸人的眼窩,奪下斧頭,轉身一揮招架又一個獸人的攻擊,再伸出左手、貼上他的胸口正中央——
「轟!」
化為烈焰的壓縮魔力自我的手掌心中噴湧而出,瞬間將獸人的上半身化為焦炭並轟散……這是非常簡單的技巧,沒什麼值得驚豔之處,每一個初學魔法的高等精靈孩子都會用。
但我敢確定,絕不或有人像我這般危險、毫無施法者優雅風度的運用。
我握緊了從被我擊殺的敵人那裡搶來的兵器,雙目赤紅的看向其他獸人。
他們退後了。
我在心中發笑。
不知道什麼叫作畏懼的獸人——他們終於退後了。
看來我們的價值觀是相同的,獸人與我同樣認為戰死是榮耀;而像蟲子、豬玀一樣的被輾死、被宰殺,則非榮耀。
「(獸人語)退下!!!!!」
獸人往兩側退開,讓出了一條通道——一名身後跟著兩名拿著紫色旗槍的隨從的強壯獸人來到我面前,以艱澀的高等精靈薩拉斯語向我說道:
「精靈,你證明了你的強悍,你應當得到我們的尊重;所以,我將會以戰歌氏族酋長的身份,在我們周圍所有獸人的見證下親自處決你。」
「葛羅瑪許·地獄吼……」
我知道這個獸人酋長,他的特征太明顯了,更何況他還自曝了身份……赤紅如燃燒烈焰一般的雙目、鮮綠的近乎病態的膚色,再加上戰歌氏族酋長的身份,他肯定是那個根據情報人員分析,獸人中最為驍勇善戰的戰士之一,葛羅瑪許·地獄吼。
「告訴我,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榮耀、什麼信念而戰?哪怕你是敵人,你的勇武也值得我們的歌者將你的故事寫成詩歌傳承下去。」
為了什麼榮耀、什麼信念?
只有自己知道的榮耀、只有自己知道的信念……真的有提起的必要嗎?
「不必了,我的榮耀不值一提……」
我低下頭顱,我的部下們應該早就逃出獸人們的追擊範圍了,但是……我在之前的戰鬥中,早已身負重傷。
那就安心的「上路」吧。
「你的名字?我對處決一個無名之輩沒什麼興趣。」
「阿拉席德·風行者。」
知道了我的名字後,強大的戰歌氏族酋長舉起了據說每次揮動時,都會帶起野獸咆哮般風聲的血吼之斧,朝著我的頸——
「酋長……精靈……一百……」
葛羅瑪許停下動作,聽取一名斥侯的回報。
我的獸人語算不上好,自從我不再任職於負責偵查、有時還得執行一些潛入型特種任務的斥侯部隊後,就沒再鑽研過了。
雖說如此,但我腦子裡那儲量貧瘠的獸人語詞彙庫,仍讓我勉強聽懂了了葛羅瑪許和他的斥侯間的對談內容。
同時,我發現了——我還不能死。
我的部下們還沒逃出獸人的追擊範圍,我還不能死。
我不能死。
還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我沒有預兆的,就算是戰鬥時習慣的戰吼聲都沒喊出,突然握緊斧子就是往斜上方一個大範圍的橫劈;葛羅瑪許敏銳的察覺到我的異狀,推開斥侯,然後向後一仰——這個動作導致斧刃只是掠過了他的脖頸,劃出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連血都沒流。
還沒結束。
我不顧身上的傷勢、以及大腦幾近超載的運轉,強行催動殘餘的魔力,在斧頭上附上火焰以及鏡像的效果,在葛羅瑪許以及他的斥侯連忙後撤時,扔了出去。
「雕蟲小技!」
漫天的火焰飛斧朝著葛羅瑪許和他的戰士們飛去,獸人酋長不屑的說著,看上去,他雖然對魔法了解不多,但仍能分辨出我這招發出的無數記攻擊中,只有一個是實體,其他的則只是有些恐怖的幻像。
葛羅瑪許深呼吸一口氣,雙手高舉斧頭、揮下——
「喝啊!」
——伴隨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喝,葛羅瑪許以血吼劈落了朝他飛來的斧頭,同時使附著在上頭的火焰魔力和無數鏡像幻影潰散。
他將血吼扛在肩上,望著正在准備下一波攻擊的我,冷哼道:「哼,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究竟是了為什麼而愚蠢的來這裡送死了。」
這很簡單,只要聯想到方才那名獸人斥侯向他的酋長回報情報後,我的氣息恰巧隨之暴動起來這件事,不管是誰都能立刻猜到——「一百名年輕的精靈,大概是這家伙的部下吧」,葛羅瑪許肯定這樣想著。
「所以?」
我平靜的說,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右手五指並攏、刺向葛羅瑪許。
「我的手,還沒被你砍下。」
「我的腳,依然能夠跑跳。」
「就算你斬去我的四肢,我也會用我僅剩的牙齒去撕咬你。」
火焰,再次出現了。
這次,冒出火炎的,是我伸向葛羅瑪許的右臂。
綻放著令人難受的光及熱的火焰吞噬了我的手臂,使之從血肉之軀轉化為擁有可怕力量的武器——這使我即使失去了凡鐵鑄造的兵刃,依然能夠戰鬥。
能夠阻擋我的敵人。
能夠守護一切我想守護的人、事、物。
「你瘋了嗎?精靈!」
葛羅瑪許看出了我這下攻擊的威力,以及我賭在這一擊中的、與冷靜理智並存的瘋狂,不可置信的喊叫著;而我,則是以從一開始就已經抉擇好了自己的最終命運的意志,驅動我僅剩的力量,張嘴吐出「遺言」:
「和我、一起——死——吧!」
從指尖開始,皮肉、骨骼迅速的化為焦炭,最終在我自殺性的附在右手上的火焰魔力將我的右半身化為焦炭之前——
不想給我這個死了也要拉人墊背的瘋子陪葬的葛羅瑪許大吼著,然而只來得及用有著厚實斧刃的血吼擋在身前——
「轟——!!!!!」
火花炸裂、四散,爆風隨之吹起,將周圍圍觀、不敢打擾酋長決鬥的獸人掀飛,但是他們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最多摔在地上時腳扭了一下。
離爆炸點最近的兩人呢?
站到最後的人,是——
「……為了同胞、部下而做到這種程度,我可辦不到。」
——是獸人的戰歌氏族酋長,葛羅瑪許·地獄吼。
他的模樣十分狼狽慘烈,持斧的右手被我放出的高溫烈焰烘烤過一遍,將近七成的面積不是焦黑碳化,就是像被猛獸撕扯過一般,綠色皮膚底下鮮紅的肌肉被掀翻起來,隱約看得見沾著血絲的骨骼。
慘歸慘,但比我好得多。
風一吹,進行自殺式攻擊的我的右手立即化為黑色的細粉散去;肩膀的斷臂處也不樂觀,連著一部分的右胸,變成顏色黑的不能再黑的固體物質。
「我……還沒……輸……」
我從機能嚴重受損的肺部強行擠出空氣,使之通過我的聲帶,發出聲音……這時,葛羅瑪許的侍衛走到我面前,想要殺了我。
「都給老子滾!給這個戰士一點面子!」
葛羅瑪許幾乎是用吼叫的方式斥退了他的侍衛,隨後傳喚了一名叫什麼薩滿的施法者,為他——以及我治療。
「你傷的太重了,精靈,我的薩滿只能幫你吊住一口氣。」
溫暖的白光籠罩著我……我感覺到,我體內那些相對並不嚴重的創傷開始復原;至於缺失了一部分的受損內髒,那個薩滿的力量也起到了一定程度的替代作用。
不久之後,我的部下們到了……我果然還是沒能瞞住他們。
他們看見了重傷的我,沉默不語;而葛羅瑪許將他的武器往肩上一扛,走向我的部下。
「算你們走運,看在帶領你們的家伙是個偉大的戰士的份上,今天就放你們一馬。」
然後,他吩咐侍衛抱起了我,在繼續維持治療的薩滿陪同之下,將我移交給我的部下們。
「我們走!阿拉席德·風行者……老子記住你了,渾身上下沒幾兩肉,卻比我們幾乎所有人都更能打!等你傷好了,我們再來決一死戰!」
就這樣,我的部下們帶著我回到了營地。
心急如焚的姐姐,動用她的關系讓軍中當時因為聖光信仰在族內並不盛行,因而數量稀少的牧師,還有那些遠道而來的人類貴客中的聖光使用者們,甚至就連被派來協同作戰的白銀之手聖騎士,也被要求加入治療。
我的部下們在我康復的過程中,向他們遇見的所有人訴說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在我初步脫離了生命危險之後,當時在我視線範圍內的所有人,無論他們屬於什麼種族、擁有什麼信念,皆先後向我致敬。
我的祖國、以及人類諸國聯盟皆各自派出了斥侯去偵查現場,證實了我的部下所言非虛。
我一個人獨自攔截數萬獸人大軍,讓敵人留下了千來具屍體後逼退了他們,因此而保護了部下並迫使敵人改道喪失戰機的事跡、功勛,被無數人確認、記述……以及傳唱。
人們敬佩著我,這對我來說沒有多大意義,因為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功名對我而言不過是方便紀錄這些事的代號;唯有他們不約而同的加諸於我的一個稱呼,使我深深銘記。
「騎士」阿拉席德。
他們說我謙沖自牧,對待部屬,不以上司的身份下達無理的命令;對待上級、同僚,從不自恃高貴出身而倨傲不恭。
他們說我胸懷榮耀,盡心盡力履行受命於王家的職責,不避風雨險阻,擁有與高貴的身世相稱的高貴人格。
他們說我犧牲奉獻,為了掩護部下逃生,不只生命,連在戰場上流汗又流血換來的功名也願意拋棄,甘願作為一個離棄職位的懦夫而死。
他們說我英勇畏懼,憑借過人的膽魄獨自力抗數萬獸人,死戰不退,最終逼的在數場戰役中打出了赫赫凶名的獸人酋長撤兵。
他們說心存仁慈,作戰時,總是以保護部下、友軍為第一優先目標,路遇遭逢苦難之人也不見死不救。
他們說我忠實守信,對於同僚、下屬的委托,總是在第一時間盡心盡力去完成,從不辜負他人的期待。
他們說我信仰堅定,即便是在最艱困的時刻也從未放棄希望,遵循奎爾薩拉斯自建國以來的古老精神,作為一名高等精靈奮戰到最後一刻。
他們說我胸懷正氣,總以最公正的角度去看待每一件事,從不因自己與他人之間的關系而對其鄙夷或偏袒。
我不知道,這些事,是只有真正的騎士才會去做的事——我只是認為我必須去做,於是自然而然的去做了。
騎士?
迷惘的我,在人們將這個稱號加諸於我身上後,突然看見了像是雲霧被撥開、從間隙衝投射至大地上的一束晨曦般的指引之光。
我以為我沒有信念——而我早就找到了屬於我自己的信念。
謙卑、榮耀、犧牲、英勇、慈悲、誠實、信念、公正,人們將確實的奉行這八種美德的人稱呼為騎士。
我是騎士嗎?
在我思考這問題時,騎士的精神早已在我心中發芽茁壯。
我就當自己是個騎士吧。
或許,我算不上一名騎士,充其量只是個恰巧做出了騎士會做的事的人;騎士這名詞本身,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要是有人知道我明明覺得自己不是騎士,卻認同自己騎士的身份,肯定會覺得我蠢笨的無藥可救吧?
這種事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就算是有人當著我的面前說出這些話,我也不會在意。
我的生命,為騎士之道奉獻。
我的靈魂,為騎士之道存在。
我的傳說,為騎士之道寫下。
自授勛儀式起,我便明白了——我的人生、我的故事,證明了騎士精神不是詩人賣弄文采的素材以及吃飯工具,而是確實存在的事物。
在這個瘋狂而絕望、不停重復著悲傷和憎恨的輪回——扭曲的無藥可救的世界裡,有一群人大喊著:不是這樣的!悲傷和憎恨確實存在、絕望確實讓人得不到救贖,但不要因此而詛咒希望,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值得我們去相信、去守護、去為之犧牲奉獻的美好事物!
我或許不是騎士,而終有一日,我肉體的每一寸都會腐爛成泥、名字也會像路邊風吹而滾動的草團一樣無人銘記,但騎士的精神不會——騎士的故事不會!
如果,我因騎士之道而生、因騎士之道而活、因騎士之道而寫下了屬於我自己的傳說……那麼,即便是在我死時,我也會為自己擁有騎士的精神而驕傲;就算是我被遺忘了,也必然會有代代傳承騎士崇高靈魂的後輩們,為延續騎士的傳說而戰!
願騎士的靈魂,永不消逝。
願騎士的靈魂,永不凋零。 序之五 守護戰士榮耀的騎士;訴說騎士榮耀的戰士
「絕不——絕不——絕不——!」
被通天的黑暗巨人握在手中、真正意義上的被掌握了性命的阿拉席德拼了命的發出吶喊,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維持自己的最後一絲清明。
然而,終究是徒勞無功。
「絕——不——」
連最後一點自我都被惡魔的邪能吞噬殆盡,隨後,阿拉席德的目光黯淡下去,轉變為如血一般昏沉的赤紅。
他的靈魂,已經被詛咒吞噬了;但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放棄抵抗,彷佛用最後的理智將一道指令刻入本能中,在他可能真正成為危害世間的怪物前,將會為了執行這個指令,而不惜付出包括親手毀去最後一絲獲得救贖的希望的代價。
「就算是變成這副模樣,也沒有放棄抵抗嗎?」
「呀啊啊啊!!!!!」
薩格拉斯巨大如山峰的拳頭緊攛著阿拉席德,後者不停奮力掙扎,使勁的嘗試用沒被束縛住的部分徒勞無功的進行攻擊——邪能或許將他變成了怪物,卻無法扭曲他一直堅守著的信念,無法令他放棄,無法使他不再為了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可笑信念犧牲奉獻。
「何等愚蠢——」
「轟!」
巨人將即使被詛咒完全侵蝕也沒有成為他走狗的騎士擲在地面上,想要一腳踩死這個已經讓他浪費太多時間和氣力的頑強凡人;而就在薩格拉斯右足落地的前一刻,阿拉席德一個翻身躲過這記撼動大地的踐踏,然後像瘋狗一樣撲了過去,攻擊著薩格拉斯的腿,一拳、又一拳,揮到鎧甲碎裂、原本完好的右臂被劇烈的反震力道震的脫臼也沒有停下,用頭、用肩、用腿、用全身的力量阻擋山岳一般的敵人,去為他身後的同伴以及兩人為之而戰的世界爭取一絲渺茫的希望。
為什麼?
「——何等可笑!」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你甘願放棄一切、與我為敵……」
難道他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沒有任何意義嗎?
「就為了守護你身後那早就離死不遠的蛆蟲、一個虛無飄渺的騎士精神嗎?」
黑暗巨神的力量,不是凡人可以匹敵的;阿拉席德和昏迷瀕死的布洛克斯的努力注定白費,位於他們更後方足有數裡、通往艾澤拉斯這個美麗世界的傳送門,於薩格拉斯而言不過咫尺之遙,而他們倆人的力量對薩格拉斯來說更是同螻蟻無異。
「告訴我——」
薩格拉斯咆哮著,聲波的震動驅動了氣流,將阿拉席德吹飛,正好使墮為怪物的騎士落在他遺失的武器旁;而騎士則借勢將脫臼的手臂關節甩回原位、並順手抄起了劍,但沒有繼續進攻,而是站立不動,如鐵塔般屹立於布洛克斯身前,用自己的身軀完全遮住了重傷的戰友。
「——告訴我啊!凡人!!!!!」
曾經何時,有一位滿腔熱血、高潔無私、強大但謙遜的戰士,他為了守護維繫著宇宙的秩序、掃除黑暗,而四處奔走、投身一處又一處的戰場;但是,在他立下了如此之多的功勞後,當他回到同伴身旁、訴說自己發現的危機時,卻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他,甚至眾人都將他蔑稱為狂徒。
而阿拉席德,同樣沒有人願意相信他、沒有人知道他付出過什麼,然而他依舊義無反顧的為了這個世界犧牲自己;並在最後,即便自己淪為被詛咒侵蝕的怪物,也依舊堅定的立在虛弱的戰友身前,即便那理智被摧毀後僅剩的本能判斷出這只是螳臂擋車,也未曾退縮過半步。
「有意義嗎?」
薩格拉斯問道。
「你的功勞,不被承認;你的犧牲,無人銘記……這有意義嗎?」
阿拉席德完好的右臂舉著劍,比向薩格拉斯,從喉嚨深處發出狼一般懾人的低吼;這威懾對山巒一般巨大的薩格拉斯而言,極其可笑,然而,他卻真的後退了。
「無人知曉真實的故事,凡人,但你卻無一絲一毫的悔恨……」
薩格拉斯望著阿拉席德這個和另一個同樣愚蠢的凡人一起無畏的擋在他面前,只為給身後傳送門另一端的世界爭取時間,甚至不惜為之付出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代價,為不得不與其敵對而嘆息的可敬「蠢貨」,做了一個決定。
「凡人,我向你保證,我,燃燒軍團之主——薩格拉斯所征服的每個世界,無處不會存在你的傳說!」
他攤開巨大的手掌,上頭躺著一顆渺小的翠綠色水晶,那是某個妄想成為他妻子的凡人女性統治者敬獻給他的東西,內藏強大的治愈能量,不過對身為宇宙間最為強大的存在之一的黑暗巨神而言,只是毫無用處的廢物。
「至於你口中那所謂的騎士精神、你所謂的榮耀……」
一絲黑暗的氣息從阿拉席德的靈魂之中分離出來,在薩格拉斯的操縱之下剝離了邪能、還原為純淨的能量,再輸入翠綠水晶中,水晶接著植入到布洛克斯體內,使得老獸人那瀕臨死亡的殘破身軀在短短數秒內完全復原,甚至連一些長年頑疾也消失不見……但是,這些變化的重要度,都比不上他腦海中多出的某些記憶。
「……就由我代替你守護吧。」
某人為了守護他的生命,而義無反顧的阻擋在不可能戰勝的敵人面前的記憶。
某人為了守護他的榮耀,即使是為守護這個世界而付出的犧牲被世人否認也無所謂的記憶。
某人在這個瘋狂、絕望——無藥可救的扭曲世界裡,相信世上始終存在著一絲光明和希望,因此堅持奮戰下去的記憶。
最終,因為兩名凡人勇士的犧牲,通往艾澤拉斯這個世界的傳送門另一端的人們得以在薩格拉斯跨越之前將門扉關上;而見侵略的計劃失敗,黑暗巨神理所當然的暫時放棄了耗費力氣,並在於扭曲虛空的無盡黑暗中隱沒前,打開了通往隨機的未知世界的空間狹縫,讓他見過最愚蠢也最勇敢的兩名凡人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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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了守護我的榮耀,而在眾人眼中,成為一個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毫無尊嚴、不配擁有騎士之名的敗類。」
「你為了守護我的榮耀,而與我一同阻擋在強大的令人絕望的敵人面前,最終,淪為被剝奪自我的怪物。」
「你用行動告訴了我,追求自身的終極榮耀確實無比重要,卻比不過守護他人的榮耀!所以……這次,換我來守護你的榮耀,阿拉席德……我的摯友!」
如同風中殘燭一般的布洛克斯開始燃燒最後的生命,打算在這段迴光返照的最後時間裡,於石板上刻下一則記述某個不是騎士、騎士之名卻因他而崇高的英雄的故事的最終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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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席德,我的摯友!你教會了我,這世上還有比追求自身的榮耀更重要、更有榮耀的事,那就是守護他人的榮耀!
你不是騎士,你是真正的騎士!騎士之名因你而偉大崇高!
你不是騎士,你是真正的騎士!騎士之名因你而響徹凡塵!
我,布洛克希加,薩魯法爾家族的戰士,無法戰死在沙場上,完成我還有所有獸人的終極追求,我是個一輩子活的毫無榮耀的廢物;而你帶給我的啟示,使我發現了我真正該追尋的終極榮耀究竟位於何方!
也許,我活得沒有榮耀;但只要守護了你的榮耀,對我而言,這便是至高無上的真正榮耀!
你的傳說並非因騎士之道而輝煌,騎士的傳說因你而永不凋零!
你的靈魂並非因騎士之道而高貴,騎士的靈魂因你而永不消逝!
向你致敬!我的戰友——我的兄弟!
願此世,永頌那在黑暗中謳歌光明的騎士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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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獸人在完成了他想要向所有不知道他戰友故事的人訴說的故事的那一剎那,終究因無法迴避、必將到來的死亡而斷了氣。
他曾以戰死為榮耀,為了尋得這份榮耀,他自告奮勇的踏著永不回頭的步伐發起衝鋒,欲以性命為代價替夥伴們爭取時間,可他卻不知道在那裡有著一個他不可能撼動半分的敵人,死於沙場之上的榮耀伴隨而來的是對同伴信任的辜負。
而另一名來自曾與他的民族敵對的精靈國度的騎士,則幫助他完成了這項不可能的任務,並付出了為世界奉獻的一切不被承認、成為一個在世人眼中背棄同一陣線的戰友的鼠輩的代價,甚至迎來了化身為失去自我的怪物的悲慘結局。
於是,老獸人窮盡餘生之力,在一塊石板上刻下了敘述精靈騎士一生傳奇的史詩。
在他死亡之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屍首中飄出了,一個微小的、散發光芒的光球,凝聚了只是個普通戰士的他最後的執念,讓他的意志能夠繼續殘存在世上。
【這次,換我來守護你的榮耀,阿拉席德……我的摯友!】
光球中隱隱約約傳出了老獸人的聲音,隨後沒入石板中。
身披鎧甲的怪物走到帳篷之外,思維完全陷入狂亂的他,此刻竟奇跡般的仍有著一個念頭——那就是看守這裡,守護他還未被詛咒吞沒前結識的戰友死去的地方。
怪物看著天上的滿月。
夜,寂靜。
「啊啊啊啊啊——!!!!!」
而怪物悲愴的吼聲,響徹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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