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1-4 07:57:47
jeson80081 發表於 2018-1-4 07:23
啊,對吼,大陸的表現自由有點......稍微限制。
其實我這邊上灣家論壇各種卡的,昨天回復都幾乎發不出去,要掛梯子才稍微流暢點
而且我膽子蠻小的不太想被抓,所以不好意思啦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1-10 22:42:32
4.向著世界的盡頭
♢♢♢
黑色的鳥群自頭頂掠過,艾爾梅瑞挽起弓,銀色箭頭似疾馳流星,正中領頭那隻,卻似是擊中了一蓬空氣,破開身體後只剩凋零的黑羽。
“那些是使魔,草莓,這世界上沒有活物的,除了由表側世界移動到此的我們以外。”
艾爾梅瑞意興闌珊的收了弓:“這樣啊。那製造這些使魔的人還真是有夠無聊的。”
格裡西亞望著地平線的方向:“我想也是。”
“?”
“這麼多年一直獨居在這裡,從未有他人踏足,連相伴的活物都不存在……我想,應當是無聊透頂了。”
艾爾梅瑞終於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那人表情寂寥,似是懷念,卻不像是並無記憶之人,於是道:“你想起什麼了嗎,格裡西亞?”
“不,也許只是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嗎?”
你到底經歷過什麼呢?
艾爾梅瑞無言的注視著在他身前走著的那人,依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笑臉,未曾變過分毫。三十年了,三十年未見,本以為應當是充滿了驚喜與喜悅的重逢,卻因那張笑臉在無意識間拉開了距離。他想要看到的不是那樣的表情,可若真的需要他出口形容,卻也是一時無言。
對於他來說,眼前這人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年幼時一時負氣之後的歸宿嗎?還是僅僅相處了五年,分別後卻難以忘懷的存在?
他也不清楚。
被稱作是世界內側的地方安靜到令人不安,他仰起頭,看向只有黑鳥盤旋的陰沉天空。
“我說,格裡西亞。”
“……嗯?”
“回去之後,要不要把以前的同伴都找回來聚一次呢?”
眼前那人無聲的笑了:“你請客嗎,草莓?”
“當然。”
“我可是很能喝的。”
“沒關係,月蘭國的國庫還算充實,足夠你喝到撐死。”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他親眼見著那人彎起了真心實意的笑容,於是便鬆了口氣。看來還沒有失去感受喜悅的能力,明明是毫無來由的卻開始不自覺的擔憂起這一點。也許是那人的神情太不真實,除了提及羅蘭那事之時,其餘時候卻像是置身於世界之外。或許是在自我逃避著什麼,因為意識到了某些殘酷到不願面對的世界的真實,所以才刻意將自身摒除於事外。
就像是……旁觀者的視角。
原本出發時便已是臨近傍晚,行了一小段路程夜色便已深。這點倒是與表側相同,內側的世界迎接來夜晚之後便也是伸手不見五指,格裡西亞拿聖光充當光源點亮了四周,找了片平坦的地方作為據點,伸手憑空拉開一道空間裂隙,然後……開始往外扔著扎營的必需品。
帳篷睡袋乾糧之類的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能翻出一看就是放了好幾天的,來自月蘭國首都某條街上最熱門的甜品店的當季新品?
艾爾梅瑞目瞪口呆,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過於炙熱,往外扒拉著東西的人終於停了動作,表情有些微妙的關上隨手拉開的異空間。
“……有什麼問題嗎?”
“……不,那個……”
吃的東西就不要亂扔了吧,放太久會不新鮮才對。
“只是空間法術而已,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格裡西亞乾咳一聲,“草莓,你會搭帳篷嗎?”
只是……算了。
就算是失傳已久的法術,在曾身為魔王那人身上也並非毫無可能性。或者說在那人身上超出常理的事情太多,思考過深反而對心臟不好,到頭來需要介意的便只剩了亂放吃食這一項了。
“會是會的,以前搭過,現在嘛……”
於是那人又轉身回去翻找著說明書,藉著聖光光源兩個人蹲著研究了半晌,終於。
“……草莓你介意睡樹幹嘛……”
就這樣,完畢。
內側的世界裡不必擔心魔獸的侵擾,寂靜裡只剩下枯枝點然後燃燒的噼啪聲。格裡西亞又從不知究竟通往哪裡的空間裂縫裡抽出兩條極厚實的披風,遞了一條過來,自己這是裹了披風斜倚在樹幹上。
“你不睡嗎?”
睏意湧上,艾爾梅瑞縮進了睡袋裡,卻發覺對方根本只拿了一個睡袋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只帶了一個。本以為二人需要各守半夜,到了臨睡的點那人卻沒有提起這茬的意思,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我不需要睡眠。”
“哇哦……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格裡西亞拿那雙極漂亮的透徹藍眸翻了個不優雅的白眼,“我很早以前就不需要睡眠了。……反正也睡不著,沒差。”
“睡不著?”
“大概是不需要睡眠吧。”
他向後舒展了身體,解開了綁在腦後的燦爛金髮,像是明艷陽光一般的柔軟頭髮上跳躍著火光,很好看,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你以前超級喜歡睡懶覺的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睡懶覺是神明賜予人類的寶物。”
可是現在是想睡也睡不著了。
“那還真是遺憾。”艾爾梅瑞聳了聳肩。
“……快睡吧你。”
又收到白眼一枚。艾爾梅瑞無奈的笑笑,將腦袋塞進了睡袋裡。
♢♢♢
他夢見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身高剛及成年人肩膀的金髮少年朝著陽光下跑去,在那裡,擁有嚴肅表情和堅毅面容的黑髮少年正沐浴著陽光,不自覺揚起的笑容隱藏在耀眼的光芒裡。
所謂幸福,應當是什麼顏色的呢?
那時的他們還太年幼,無暇考慮類似的問題,只知陽光很溫暖,日常很平穩。一切的真實全部隱藏在光鮮的外表之下,鮮艷的像是拿油彩覆蓋了一層。
待到時光流逝,顏料剝脫,暴露在外的,卻是異常殘酷的現實。
他還記得被巫妖算計了以後的黑髮少年是怎樣的形容慘烈。可以算是死不瞑目了,因為生命消逝的太快,以至於眼睛也未能完全合攏。曾經他關係最親近的那人跪在了鮮血淋漓的軀體邊,伸手覆蓋在對方眼睛之上,收回手時手心染滿了明艷的血色。
那個人沒有哭過,眼睛裡乾涸的像是荒漠,只是呆呆的跪著,久久不曾站起。
他說,我還有話想對你說啊,你怎麼可以現在就死掉呢?
你又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呢?
本以為那人的反應會更加激烈一點,卻未曾想只是躲回了地下的藏書室徹夜研究黑暗魔法。月蘭國從外側攻入混沌森林,魔王軍力不從心而節節敗退,身為魔王的那人卻遲遲不肯露面,待到再次出現時,身側卻多了只應當被稱作死亡騎士的東西。
當尼奧目睹了面容不清的死亡騎士之後突然大發雷霆,怒火過後便只剩下幾聲無奈歎息。原為魔王那人身邊新任的死亡騎士似乎並不受控,也不像手下另一位那樣神志清晰。據說是黑暗屬性不足以支持神志的緣故,怨氣不足,成為死亡騎士的理由自然也不足,因此自身形態也難以維持。
而這一切的後果便是……在對上月蘭國某位大將的戰鬥裡,死亡騎士暴走,幾乎將原為魔王的那人斬成了兩截。
於是血色蔓延,光芒散盡。
擁有燦爛笑容的那人徹底失去了聲息,因失血過多而極度蒼白的臉浮現了一層死亡之氣。
這是報應吧。
是對於未及神明之位,卻妄圖逆轉生死的愚昧之人的,最差勁的報應。
♢♢♢
他睜開眼,內側世界的陽光朦朧,雲層濃厚,直射入眼也不會傷眼。他呆呆的望了會,才將意識從夢境的殘餘中抽離,坐起身。
“……早上好……格裡西亞。”
“……”
依舊是那副姿勢,只是披風的繩扣鬆開了,昂貴的絲絨布料垂了一半在地上。艾爾梅瑞起身,想要替那人整理好儀容,迎面撲來的卻是濃烈的酒氣。
“格裡西亞,大早上的,你喝什麼酒?”
那人一怔,轉過頭來,隨即露出燦爛的笑:“早上好啊,艾爾梅瑞親王殿下。”
口齒伶俐,字正腔圓。
艾爾梅瑞皺起眉,劈手奪了他手上的酒瓶,語氣裡帶了點質問的味道:“你喝醉了?”
“沒有,一點小酒。”他翻身自枝幹間躍下,輕巧落地,“一個人守夜未免也太無聊,喝點酒暖暖身子。”
“空腹喝酒對胃不好吧。”
“無妨。”他輕笑,“既然醒了,那便上路吧。”
昨夜裡點燃的篝火,餘火已盡,只餘一攤灰燼,格裡西亞搓了搓手指,召喚來一小陣風,將灰燼吹散了,待艾爾梅瑞收拾完,伸手拉開通往異空間的門,把搭起帳篷的材料一股腦的塞了進去。
“昨天……”
“嗯?”
“……不,沒事,走吧。”
他開口是想問昨夜裡那夢的事情,卻又顧及那人情緒,便再閉口不提。那人會失去記憶,其中必定有自己的緣由,此事裡他也算是外人,不好多問。
在原定的計劃裡,抵達混沌森林邊境的卡薩米鎮需要步行一天半以上,再由卡薩米鎮進入混沌森林內部。當臨近正午,還未見著卡薩米鎮的影子,通往混沌森林的道途便再也無法前行了。
“……為什麼會有水?”
再往前便會一腳踏入積水內,像是暴雨過後的湖水上漲,漫過了樹根,將靠近地面的枯死樹皮泡的發漲。若只是積水也沒什麼值得擔憂的,當艾爾梅瑞打算蹬了鞋襪涉水前行,卻被格裡西亞一把拉住,搖了搖頭。
“不要隨便踩進去。”
格裡西亞思考了片刻,俯身將兩根手指按進了積水裡。肌膚與黑水接觸的瞬間便爆發出一陣燒焦似的味道,格裡西亞快速的縮了手,拿聖光驅逐了沿手指蔓延上的黑色印記,新生的皮膚微微的泛著白。
“果然。草莓,這不是水,而是由黑暗屬性沉積而成的水潭……或者說,液體狀的黑暗屬性。”
換做是其他人,在接觸到湖水的瞬間皮膚便會被腐蝕殆盡,敢於直接觸碰這東西的人也只有他自己了。
“……該怎麼辦?”
格裡西亞直起身,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的藍眼睛裡飛快的閃過一絲陰霾。
“沒辦法了,用飛行術吧。”
“不是說會被攻擊嗎?”
“總比尸骨無存要好些。”
真的有那麼嚴重嗎?艾爾梅瑞懷疑的瞇起眼。親王殿下自然是不會懂的,對於黑暗屬性的腐蝕能力沒什麼直觀認識,可又偏偏被那人阻止了動作,艾爾梅瑞又回頭看了眼依舊不斷上漲的黑色湖面,身體被風帶入了空中。
“內側世界與外側世界的屬性濃度差已經積累到很危險的地步了。……明明已經誕生了新的魔王,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他瞥了眼身旁那人,正自言自語著,而沒有他能插話的餘地。這些年裡那個人就一直為這事奔波嗎?僅因為身為光明神殿之首的責任感?還是對於自身任性的彌補呢?
“這其中有什麼關係嗎?”
“……古籍上記載,魔王是平衡兩側世界元素流通的通道,若是屬性相差過於懸殊,【門】開啟的程度會過於擴大,以至於……導致兩側的世界融合。”
“然後世界毀滅?”
格裡西亞緩緩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古籍上會記載著這些東西啊……”
艾爾梅瑞感歎了句,只是隨意的抒發一下感情罷了,卻聽那人略沉重的嗓音響起。
“恐怕是因為,這個世界已經毀滅過數次了。”
= TBC =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1-12 23:42:15
(5)莫比烏斯之環
◆有人嘛有人嘛有人嘛,有人就吱一聲唄
◆我比較好奇外篇這種黑深殘(才沒有)的東西還有幾個會看……
◆最近其實有把以前寫到快結尾的一篇原創翻出來重寫的衝動……不過忙也是真的忙_(:з)∠)_而且我寫的這種沒幾個人看的玩意真的有寫出來的意義嘛……
♢♢♢
“草莓,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神明的存在,卻有【神明】這個概念,並且一直流傳至今,你認為這是為什麼呢?”
“我……”
艾爾梅瑞一時語塞,對方也沒有給他考慮的時間,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其實世界上並非不曾有過神明。若真的不曾存在過,那麼又為何會出現忘響國這種類的神權國家?光明神殿的存在並非空穴來風,流傳於世的神話也並非憑空出現,這一切都只有一個解釋。世界上是曾經存在過神的,只是那神明最後拋下了世界獨自離開,去了人類無法抵達的地方。”
他讀過不少東西,不是書籍,而是某人手記一類。大約是出於同一人之手,或許是因為其他人並未想起記錄一事,而這記錄最後也僅是中斷在兩側世界徹底融為一體之前的時間點。
都只是猜測罷了,只是因為這猜測實在過於可怕,才令他生了不詳的預感。
“如果是那樣……”
艾爾梅瑞倒吸了口氣,腳底有涼意竄入頭頂。
“……你打算怎麼辦呢,格裡西亞?”
對方沒吭聲,只是專心的操縱著飛行術。大片的黑色自腳下飛快掠過,為了不引起可能潛伏著的巨龍的注意,他們緊貼著湖面飛行,自湖面伸出的嶙峋枯枝貼著額頭擦身而過。
“我併不打算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
在他幾乎認為那人不再打算回答時,卻聽見了低低的歎息聲。
“可你現在差不多是了。”
除了沒有真的拯救世界以外,那人的名聲,倒是沒有埋沒了現人神的聲望。
“……只是意外罷了。”
“是嗎?”
“成為民眾矚目的焦點可是相當累的事情,所以還是免了。”
“你眼裡的英雄就是這種印象嗎?”
“……討厭,麻煩,隨時隨地都要保持形象,沒了。”
“倒是沒錯。”
“所以我才不要。”
稍微帶點賭氣的意思。
“如果真的到了那時候?”
“看在草莓你的面子上……還有稀爛的甜點,我會考慮的。”
艾爾梅瑞笑:“那還真是多謝了。”
擁有偉岸身形的黑影衝破了灰霧,幾近擦著頭皮掠過,格裡西亞面色一黑,立即調轉了方向,迅速壓低了高度,急速飛行時掀起的氣浪在湖面上拉出長長的波痕。
“……糟糕了……”
“被發現了嗎?”
“十有八九。”
身長絕對超過了五十米,擁有像是蜥蜴一般的細長的尾與脖頸。巨大的風壓令人無法睜開眼,濺起的黑色浪花又被裹著兩人的風盡數彈開。艾爾梅瑞抬手擦了下眼睛,眼前驀的一黑,格裡西亞猛的一個剎車,慣性力差點將風裡的艾爾梅瑞整個甩了出去。
黝黑的身軀橫貫在眼前,其上覆蓋著的龍鱗邊緣反射出銳利的金屬光澤。細長彎曲的頸朝著二人彎下,黑色的巨龍亮出了利齒,從口中噴出的腥臭氣息差點沒讓二人窒息。
“嗚哇……真惡心。”
格裡西亞淡定的感歎了句……伸手抓起艾爾梅瑞的後脖領,腳下風壓迅速爆發,身體向炮彈一樣彈射出去!目標是高空,腳下濃集的黑暗屬性對於他太過不利,先不提沾上會怎樣,眼前的巨龍明顯是黑暗一類,貼近湖面作戰只會增加不利。
“草莓,可以瞄準眼睛嗎?”
“我試試。”
格裡西亞伸手握住了箭囊裡羽箭的箭簇,鮮紅的血淌下,沿著箭囊外壁淌下。
“我的血對於它是劇毒,只要將箭射進眼睛裡 說不定還有逃走的機會。”
“贏不了嗎?”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可以試試。”
“我拖後腿了嗎?”
格裡西亞並未正面回答他:“是我要你陪我來的,所以必須把你完好無損的送回去。”
……那就是拖後腿的意思了。
二人的飛行高度迅速爬升,寒冷的空氣吸入肺裡,低溫正不斷的奪走人體體溫。艾爾梅瑞抽了染滿血的羽箭,搭在弓弦上,黑色的巨龍緊追著二人不放,膜翼在身側盡情舒展,拍擊時捲起的狂風令他不得不時刻修正著箭簇所指的方向。羽箭的箭身還是太過輕盈了,在風中很容易偏轉方向,一連三隻箭都被龍鱗彈開了,連一絲痕跡都沒能留下。
“再提升高度就要超過五千米了。”格裡西亞蹙起眉,“草莓,你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稍微有點呼吸困難。”在狂風裡,艾爾梅瑞的聲音變得飄忽不定了,“格裡西亞,你確定還要繼續往上?”
“同一高度飛行不容易瞄準,因為需要經常轉向。”格裡西亞改成將手臂環在他肩膀上,手心裡聖光凝聚,“我來凝結聖光箭,你來瞄準。”
呼吸困難令他的視野開始模糊,艾爾梅瑞用力的甩了甩頭,集中了精神。即使是在五千米以上的高空裡,格裡西亞的手依舊非常穩定,心跳呼吸平穩,似乎並不受惡劣環境影響。
屏息,瞄準,射擊,箭似流星!他眼睜睜的見著聖光的箭朝著黑龍的眼睛奔去,位置距離絲毫不差……然後被眼瞼彈開。
巨龍閉上了眼睛,即使是眼瞼也堅硬似鐵,只靠箭傷不了分毫。
“……嘖。”
格裡西亞用力的咂了下嘴,突然撤去了腳下纏繞著的風,拎著艾爾梅瑞超朝下方墜去。黑龍龐大的身軀來不及轉向,格裡西亞便已經踩著了它的額頂,再一轉身,伸手甩出水屬性的鎖鏈纏在了巨龍的角上,雙腳懸空掛在了龍角上。
“……還真是狼狽啊。艾爾梅瑞,抓緊了。”
艾爾梅瑞七手八腳的把弓插回腰間,剛空出只手抱緊格裡西亞,那傢伙就已經鬆開拎著他的手,反手抽出掛在腰間的佩劍,沿著龍鱗的間隙,惡狠狠的刺下!
巨龍發出了長嘯,劇烈的扭動之下幾乎要將二人徹底從身上甩下。格裡西亞攥緊了劍柄反手用力擰下,撬開的龍鱗帶著冰涼的血,自頭頂簌簌落下。艾爾梅瑞掛在他的下方,躲閃不及,被龍血當頭澆了滿臉。(*註一)
“……嗚啊!”
“怎麼了,草莓?”
“沒事,被嚇了一跳。”艾爾梅瑞空不出手來抹臉,只好湊在袖臂上蹭了蹭,“原來龍血不是紅色的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畢竟是爬行類。”格裡西亞借著鎖鏈,用力的踢向龍的身體,蕩起身體之後將拔出的劍再度插進龍鱗的縫隙間,“草莓,你怕高嗎?”
“還……行?”連他自己也不算太確定,只好給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只要不往下看的話……啊啊啊啊啊——”
格裡西亞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狂風捲起,一股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自手臂上傳遞而來。在風的輔助之下,艾爾梅瑞的身體被拋入高空,隨之襲來的便是徹底的失重感……那傢伙完全沒給他反應的時間,以超越了人類所能及的力量將他拋了出去。
他看到了以極其不雅的姿勢掛在龍背上的格裡西亞,還沒來得及笑出聲,身體便開始下墜。
“……格裡西亞!”
那傢伙沒有搭理他,手臂一伸,翻身踩著插在龍背上的劍身起跳,然後朝著天空張開了手掌。
“就當是新仇舊賬一起算進去了……連著上一回把我追殺到外面的份。”
自掌心憑空抽出的是一把通體金黃的長劍。和下方插在龍背上的那把極相似,只是這把是由聖光凝聚的,卻更加耀眼,劍身上似是有白色花紋流淌。
“雖然你也很無辜,但是,抱歉啦。”
格裡西亞瞄準的是頸子與身體交界的地方,那裡的兩側龍鱗的走形相錯開,引頸長嘯之時應約能看見底下露出的遍布細絨的皮膚。劍身以斜挑的角度長驅直入,沒了一小段入了皮膚之後,劍尖便遇到了阻礙,而吃痛之下的巨龍飛行間激烈的抖動著,似乎是想將背上的人甩下。格裡西亞另一手捉住了龍鱗的邊緣,鱗片的邊緣是金屬刃一般光滑銳利,瞬間便在他白皙的手掌上留下了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他手上用力一擰,劍尖折斷了巨龍的枕骨,從後腦用力刺下。
巨龍忽然劇烈的扭動起來……“嗤啦”一聲,格裡西亞的掌心被劃出了一道深刻的傷痕,從虎口延伸到前臂,滴落的鮮血打上龍鱗,將鱗片表面燒的微微發白。龍頸後插著的光劍消失了,濃稠的血漿自傷口噴出,天空裡降下了傾盆的血雨,巨龍沉重的身體抽搐著失去了力量,最終向著湖面墜去。
艾爾梅瑞眼看著就要落入漆黑的湖水,被所謂的黑暗屬性溶解的不剩骨頭,後領被人猛的一提,身體迅速騰空而起,卻差點連氣也沒喘上來,緩了半晌才說有開口的餘地。
“……解決了?”
“算是吧。”
沉入湖底的龍軀沒有激起更多的波浪,像是被寂靜的黑色吞沒,身軀在湖底緩緩傾倒。格裡西亞漂浮在他的身邊,拿波瀾無驚的藍色眼眸注視著逐漸沉入水底的黑色身軀。他攥著拳,指縫間依舊淌著血,卻並沒有出手治療的意思,只是靜靜的看著。
“……你在想什麼嗎?”
“不……”
像是反射性的開口反駁,沉默片刻,又解釋道。
“我在想,它一直沉睡在這裡,是不是也在守護著什麼呢?”
艾爾梅瑞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半晌,笑道:“這麼多年了,你倒是更敏感多疑了……以前你可不是這麼感性的人。”
“……是嗎。”
格裡西亞漫不經心的應了句,拿治療的光芒包裹住手掌上新添的傷,片刻後便沒了蹤影。灰霧散開了,曖昧不清的日光更明晰了些,隱藏在灰色背景裡的某幢建築逐漸現出了形體。那是一座黑色的時鍾塔,除了慘白的鐘盤的表面以外,其餘的部件盡是全然的黑色。從高空中落下時一直沒能發現還有座這樣的建築,待到黑龍沉入湖底時才現出輪廓,或許對方真的只是在守護著這裡,他想。
二人落在時鐘塔的尖頂,目光所及之處並未看到通往建築內部的入口。時鐘塔的下半沉沒在黑色的湖水裡,顯然是無法出入的,可他要找的東西分明就在這裡。廣闊而一望無際的黑色湖面對應著表側世界的混沌森林,被湖中巨龍守護的時鐘塔必然指向早已廢棄許久的魔王殿。自從他離開魔王殿之後便不再有活物入住,在內側的世界內卻依舊被這樣的東西守護著,確實不得不令人起疑。
快沒有時間了。
格裡西亞抬頭看了眼太陽的位置,已經快天黑了。
“草莓,我要破壞這裡。”
他平攤開手,隨著巨龍一併沉入水底的純金色佩劍射出水面,倒飛入手掌中。劍身沒有絲毫腐蝕的痕跡,依舊光潔如新,仔細看來雖然是常用的武器,劍身卻幾乎沒有損耗的痕跡。應當是不是什麼凡物吧,艾爾梅瑞也不是很清楚,那人不主動提及,他也不打算多問。
“……隨便破壞沒關係嗎?”
格裡西亞搖了搖頭,也不知是“沒關係”還是“我不知道”一類。不管是哪邊對於他的決定都毫無影響可言,他雙手握了劍柄舉過頭頂,湛藍的眸裡逐漸染上了淺淡的金。那傢伙的劍術確實長進了不少,至少握著劍的姿勢看上去不算太過彆扭。不過也僅此而已了,在真正的劍術高手眼裡,那動作倒是和小孩子握著鉛筆刀沒什麼區別。
不過,足夠了。
朝著時鐘塔斬下的劍帶著絕對的意志,劈斬的動作卻異常的輕巧。像是來自神明的命令,對著眼前的空間下了劈斬的命令,於是被劍刃劃開的空氣開始扭曲了,光線在被斬開的邊緣驟然截斷。
“這是……”
斬開了空間……嗎?
湛藍的瞳裡的光芒逐漸散去,格裡西亞呆了半晌,這才緩緩的回了神,將佩劍歸入鞘中,轉回身時,臉上又掛上了笑容。
“快走吧。”
“……”
有那麼一瞬間,眼前那人的存在似乎都變得不真實了。
就好像即將要從這世上抽離開去,進入更高層次的世界,以俯瞰的姿態注視著自己。
那雙眼睛裡蘊著的東西,已經不像是人類所能擁有的了。
空間的裂隙直通往時鐘塔的內部,雙腳踏在堅實的地面上以後,頭頂的裂隙便自行關閉了。最後一絲光芒隨著裂隙的合攏而消失,艾爾梅瑞仰頭,入眼的卻只是大片的黑暗。
“……這裡的黑暗屬性也太重了吧。”
刺的人有些不舒服,對於完全的人類來說,待在這裡的負擔還是太重了些。
艾爾梅瑞伸出了右手,憑空的握了握,黏膩的感覺縈繞在指尖,揮之不去。附在了皮膚上的粘稠感覺似乎來源於黑暗屬性,令人非常不安,這種感覺。
“……封印……”
手邊的墻壁上似乎銘刻著什麼東西的紋路,像是某種不知名的文字。格裡西亞點燃了聖光,沿著墻面一路向上,文字蔓延到了五米以上便延伸出了繁複的紋路,在聖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細小的微光。
“……這裡一定封印著什麼東西。那種文字是繪製法陣常用的古代文字。這面墻……不,恐怕整座時鐘塔,都是為了封印某樣東西而存在的。”
“……”
“這裡的黑暗屬性濃度非常可怕,但是考慮到這裡是世界的內側,這一點反而沒有那麼可疑了。最奇怪的地方,反而在於這些文字。”
艾爾梅瑞也伸手觸了下墻面。黏膩的感覺消失了,像是被淨化了,離開墻面之後片刻黑暗屬性才重新黏附上來。
“這是……光屬性的封印?”
沒有被周圍的黑暗侵蝕,而是在這樣的條件下與空氣中的黑暗屬性保持了微妙的平衡,製作這個封印的人實力究竟有多恐怖?
“這裡是裡側的世界,所對應的表側世界是魔王殿,所以這裡封印的東西,也應當和魔王也脫不了干係才是。”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只會以魔王為中心擴散的黑暗之地,以及仍存在於混沌森林深處的新任魔王,自從他這個前任魔王離開之後便也再沒有現過身,而其中的理由,昭然若揭。
因為封印在這裡的東西根本就是……
……魔王本人。
= TBC =
♢♢♢
*註一:爬行動物的體溫比人類低……應該吧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1-14 11:28:38
6.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魔王
♢♢♢
腳下的地面開始晃動。
格裡西亞低頭凝視著掌心,之前手掌被龍鱗劃傷,血還未曾乾透,在他一手撫上墻壁時沾了稍許在文字上,此刻卻是點滴不剩了,被墻面吸收了去。
啟動封印的關鍵,莫非是他自己?
他順手召喚了一道風刃,割開掌心的皮膚,將流著血的手掌按在了墻上。果然起了反應,自指間淌下的血被微亮著的文字吸收了,鮮紅的顏色沿著刻痕流淌,染紅了一小片區域。
還不夠嗎?
他還想再割開皮膚,被艾爾梅瑞按住了,對方擔憂的看了過來,被他拿笑容搪塞過去了,從對方的手心裡抽回手,在新添的傷的下方又割開了兩道。
他也不清楚到底需要多少血,沿著字跡的印痕蔓延之後,吸收了血跡的文字散發出了耀眼的光,光路眼神至上方的圖案之後,便自發的擴散開來,直至頭頂的天花板完全亮起,像是繁星。
【……你……】
似是威嚴的嗓音伴隨著腳下震動,在黑暗的空間裡迴蕩著。
【……你……終於……】
世界在眼前崩塌了,徹底的。
♢♢♢
人類是社會性的生物。
人類總是由兩部分組成,他人眼中的自我的形象,以及自己眼中的自我的形象,這兩方合為一體,才組成了社會上存在的自我。
而人類呢,是為著他人眼裡的自我活著的生物啊。時刻不得不注意著他人眼裡的自我的形象,為了他人眼裡的自我而活,為了他人眼裡的自我形象不會降低而努力著,結果到了最後,連最初自我的模樣都快要忘記了。
你最初的願望,究竟是什麼呢?
他想成為的是老師口中那樣的人,善良而又正直的,對於他人比誰都要溫柔的人。
【騙子。】
能夠用笑容淨化世間的一切,以自身感化惡人的罪惡,簡直就像……神明一樣。
【騙子。】
所以他一直跟隨著那個人的腳步,努力的做著他認為是正確的事情。而他也確實做到了,因此名號被世人傳頌,被人類的信仰推上了最接近神明的位置。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然後呢?
被當成了傳說中的對象,名號遠播天下,這以後呢?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騙子。】
把自己綁在這個位置上的罪魁禍首,根本是他自己啊。
【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已經回不去了。
【你只是在自作自受。】
為了他人眼中的自我努力了半輩子,為了成為他人眼中的自我而自我厭惡,到頭來,卻什麼都沒有獲得,什麼都沒有剩下。
【……你只是在……自我欺騙而已……一直都是這樣,而你其一直實很清楚的,對吧。】(*註一)
利刃切割過身體時的觸感依舊殘留在胸口處,從鎖骨到腹部,裂開的傷口裡露出了鮮紅的肉。血遲了一秒才爭先恐後的湧出,將白色的外袍浸透了,鮮血沿著吸飽了液體的衣角滴答滴答的落下。
死亡騎士抽回了佩劍,漆黑的眼毫無感情的注視著他,然後,再度抬手。
劍尖輕而易舉的穿透了人類的身軀,從背後突出一截染血的劍尖。他聽見了驚叫聲和倒吸涼氣的聲音,因為大量失血而逐漸模糊的意識裡只剩了一個念頭。
真的……很痛啊……雷瑟……
他感覺有人用顫抖的手扶起了他的肩膀,一連往他的胸口處扔了十幾個治療術。可是效果效果甚微,落下的血在腳下積聚成了水窪,粘稠的,漫過了腳面浸濕了褲腳。
他似乎聽到了尼奧的怒吼……真是少見呢,能讓那傢伙驚慌失措的情況,像是帶了顫音。
【雷瑟!】橫生出的另一把劍堪堪從死亡騎士的胸前擦過,【格裡西亞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傷他!】
死亡騎士偏了偏頭,另有一人從背後突襲了他,從手心裡甩出的黑暗鎖鏈綁縛住了他的四肢……是艾崔斯特。只有他還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冷靜,而剩下的人大多已經慌了手腳。
【……艾崔斯特……不要……動手……我……】
他自不知誰的懷裡掙扎起身,一挪動身體血便似暴雨……然後被暴怒中的尼奧按了回去。
【臭小子被傷成這個樣子還想袒護那傢伙?不想活了?那我乾脆成全你好了。】
尼奧當真拔了劍出鞘……他想的是說些安撫人心的話,一張嘴便又有血淌下,從口中噴出,噴濺在領口上,染紅了一大塊衣料。扶著他肩膀的人手忙腳亂的接住了他軟倒的身體,他仰頭,模糊的視野裡藍色髮絲搖搖晃晃。
……原來是希歐啊。
你那副快要哭出來似的表情……真的很好笑啊。
【尼奧,你也少說兩句。】開口的人應當是夏佐,敢於直接駁斥那人的人也只有他了,【艾崔斯特,綁好雷瑟,不要讓他再出手攻擊了,也不要傷他。死亡騎士會在主人極度虛弱時暴走,只要格裡西亞精神力恢復了就不會有事了。】
【夏佐,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要袒護他嗎!】
夏佐心平氣和的直視著對方,語氣裡卻多了質問的味道。
【那麼你能下得了手嗎?當著格裡西亞的面?】
【我……】
【艾崔斯特,準備封印。】
【……你是說,那個原本準備用來對付魔王的……?】
【嗯,試試看吧。尼奧,你回去取材料來,寶石的粉末在艾崔斯特那裡,還有魔法捲軸……】
聲音逐漸散去了,手腳逐漸冰涼,力氣隨著流失的血逝去了大半。有人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他,將冰涼的手按在了他的額上,柔柔響起的嗓音裡蘊著濃重的悲傷。
【請安靜的睡去吧,然後忘記這一切,忘記那些曾背叛過您的人……我的王啊……】
於是,他合上了眼睛。
♢♢♢
“格裡西亞?喂格裡西亞!給我醒醒啦!”
意識很模糊,腦袋也痛的要命……是暈倒了嗎?還是睡過去了呢?不,他應該不需要睡眠的,所以——還是暈了過去吧。
好像夢見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曾經被他拋棄的記憶,或者說,自我逃避。
視野裡是整片的黑暗,有人學著他凝聚聖光充當光源,只是這裡的黑暗屬性實在過於濃烈,那人實力又差些,聚集來的光只夠照亮輪廓。他微微的張開了眼,眼前晃動的是兩道人影……兩道?
“……格裡西亞。”
然後,他聽到了。
某個他過去非常熟悉的,令人懷念的低沉嗓音。
那個名字縈繞在舌尖,幾近脫口而出,卻像是被什麼阻塞住了,最後化作一聲歎息。
“你是……誰?”
“……”
艾爾梅瑞瞬間變了神色,像是想開口解釋什麼,最終被身旁裹著黑袍的人按下,只是拿悲傷的瞳孔望著自己。
“你忘記我了嗎,格裡西亞,我是雷瑟。”
“……雷瑟……”
啊,是叫這個名字啊。
他知道那個人是誰,只是那個名字卻像是吹拂過心尖的微風,稍一走神,便消散了,連一絲痕跡也不留的。
“你的傷……”
對方欲言又止,垂著眸盯著他的胸口處。光線實在太過昏暗了,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所以也難以推斷對方說出這話時的心情。
“……傷?啊,以前確實受過很重的傷……”
“已經沒事了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傢伙對於他的傷這麼執著,不過那已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然已經沒事了。
“連疤都沒有留下……不過,為什麼要擔心這個?”
對方表情怪異的反問:“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
“艾爾梅瑞,你也不記得了嗎?我……格裡西亞受傷的那件事。”
艾爾梅瑞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當時我不在場,只聽說是被敵人傷的,而且那時候我已經被父王帶回去了,之後一直沒有見過格裡西亞。”
“……”
那人沉默了,許久,站起身。
“忘記了便忘記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格裡西亞藉著艾爾梅瑞的力量站直了身,點起聖光作為光源,卻發現對方倒退了一步,稍有些不適應的皺起眉。
“你……啊,抱歉,我忘了你已經是死亡騎士了。”
當初幾近撕心裂肺,現在卻已經可以用一句話輕飄飄的帶過,時間真是個好東西,他想。
“沒事。”雷瑟抬起頭,打量著周圍完全密閉的空間,“這裡是什麼地方?”
“……魔王殿所對應的世界的內側,看起來像是時鐘塔的地方的最下層。”格裡西亞將聖光挪遠了些,微光照出了類似書架的輪廓,“這麼多年了我也是第一次回來,沒想到下面還有這樣的地方,本以為只是封印而已。”
“這麼多年?”直覺敏銳的雷瑟迅速的抓住了他話裡的漏洞,“格裡西亞,你現在幾歲?”
“……我的年齡又不確定,非要算的話已經超過一千了。”
格裡西亞翻了個白眼,看向艾爾梅瑞,“草莓你今年幾歲了?”
“四十六。”艾爾梅瑞倒是回答的痛快,“我記得雷瑟還要稍微大一點,所以應該過去了三十一年吧,距離離開混沌森林的那個時候。”
“……”
已經這麼久了嗎?
“這裡的書……不,應該是某個人的手記,用的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文字。”
格裡西亞已經走向了書架正中央的一排,抽出一本隨意的翻開。書頁已經有些脆了,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出是否泛了黃,書寫下文字的人筆跡相當清秀,只是那文字並非他們所熟悉的那一種。
“這是什麼文字?”
“我研究過文字發展的歷史,這種文字不屬於現今所存的任何一種古代文字,語法卻與我們幾乎完全相同。考慮到即使是有記載的最早的古代語言語法都幾乎未曾變過,我猜測這種文字應當是更久遠的一種,而且。”
他將書頁翻至最後一頁,平攤開來,角落裡是個花體的簽名。
“果然是這個人嗎?”
“什麼意思?”
“在忘響國的國立圖書館,最下層的恆溫藏書室裡,我找到過和這些用同樣文字書寫的日記。非常奇怪的是,除了我以外似乎並沒有人能翻開那本日記,所以我把日記帶回去研究了,順便連文字也翻譯了一遍,那本日記的署名和這個簽名一模一樣。因為日記只有我能打開,當時我就猜測這個人和魔王殿有關,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所以你能看懂嗎?”艾爾梅瑞被他繞了一通,終於搞明白了他的意思。
“……六成吧。”格裡西亞將書翻了回去,“好像只是些無關緊要的筆記……甜品的製作心得?這種東西為什麼要封印在這裡?”
封印在這裡也就表示,這些手記的主人九成九和魔王殿脫不了干係,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魔王殿的上一任主人。
他所能查閱到的關於這個世界的歷史截止在大約一千二百年以前。無論現存的哪個國家,歷史都終止在一千二百年前左右,包括文字和傳說的歷史,再之前的都只是一片空白。而他這個魔王的誕生恰好在一千一百至一千二百這段時間裡,再加上魔王殿很有可能不止只有他這一任主人這點,才令他生出了某個大膽猜想的雛形。
發生的所有一切都在以各種角度證明著他的猜想,而這才是最可怕之處。
格裡西亞在書架上挑挑撿撿,將其中幾本抽出塞進了隨手拉開的異空間裡。
“……艾爾梅瑞?”
“嗯?有什麼事嗎?”
感覺自己完全插不進格裡西亞自言自語的艾爾梅瑞乖乖的站在了一邊,卻被憂心忡忡的環著手臂的雷瑟喊了名字。
“他變了很多……吧。”
“是吧?”
艾爾梅瑞見了那傢伙的第一想法是【那張臉還真是一點沒變啊】,反倒是三十幾年沒見的人一眼看穿了那副外表下的空蕩蕩的內心。
不愧是最了解那傢伙的人啊,即使過了三十多年,依舊沒有變過。
“其他人還好嗎?”
艾爾梅瑞遲疑了一瞬:“除了伊希嵐我沒有見過其他人……也沒聽格裡西亞提過,希望還好吧。”
“那麼……他呢?”
雖然沒有明確指代,艾爾梅瑞卻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只是,為什麼不親口詢問對方呢?
“我說了也不算吧,畢竟不是本人,對於他人的生活妄加評判這種事,未免也太過自信了,不是嗎?”
“……也是。”
“不過,我想是過的不太好的。”
會拿那種表情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看起來是成熟了,心底的最深處說不定更加脆弱,這種情況下實在很難拿【過得還不錯】一類的詞語形容。
“你好像也不算清楚。”
“我也是最近才見到他的,很偶然的。”艾爾梅瑞呼出一口氣,低聲道,“一開始我還以為看錯了……怎麼可能還那麼年輕啊,明明一把年紀了……真是的。不過看著表情特別熟悉還是上去搭話了,結果還真是那傢伙啊,還蠻意外的。”
“不是驚喜?”
“隨隨便便就拜託別人一堆讓人頭疼的事情,算不上驚喜吧,我想。”
於是雷瑟笑了笑,沒再追問下去。
“你不去自己問嗎?”
“……他好像忘了我。”
“所以呢?”
“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當時我不在場,聽說是有敵人混了進來?”
“……”雷瑟沉默了半晌,“是我。”
“?”
“死亡騎士在主人精神力衰弱的時候會自行失控暴走。重傷了格裡西亞的人,是我。”
艾爾梅瑞瞪大了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太記得我了,或許是精神衝擊太大吧。而且這種事……很難開口詢問。”
艾爾梅瑞轉過頭,眼前裹著黑袍的人依舊是少年面孔,身高也稍微矮了他一絲,畢竟三十年前便已經死亡過一次,即使以死亡騎士的姿態存活下去,外表的年齡也不再會生長了。只是這人三十年前便太過早熟,十六歲時已經是一副成人的穩重口吻,倒是沒有太過違和。
“我想還是直接說清楚比較好吧。……就算是不記得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
道理誰都懂,只是到了臨說出口的時候,又被按捺下了,實在沒有那種勇氣,或者說……生出了隔閡。
畢竟三十年了呢。
“差不多了。草莓,你的身體不適合在世界的內側停留超過三天。我們回去吧。”
格裡西亞將最後的手抄本塞進隨手拉開的異空間裡,徑直走向艾爾梅瑞,無視了另一邊的雷瑟。
“……就這麼走嗎?”
“我記錄了坐標,以後可以用空間移動回到這裡。”
“唔……”
好像不知道該怎樣主動和他身邊那人搭話……呢?
“回去吧。”
= TBC =
*註一:這段總感覺應該用日文念出來。這裡其實某種意義上來說在玩eva梗……應該說整個外篇的標題(死亡與新生)就是在玩eva舊劇場版的梗……
泠玥寒星
發表於 2018-1-14 11:40:03
這裡有人喔吱・ω・(裝什麼可愛##)
欸格里西亞劍術變好了這不科學啦XDD
然後雷瑟什麼時候變成死亡騎士的(震驚)
而且還是格里西亞把他變成死亡騎士的(震驚×2)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1-15 15:50:18
7.人生若只如初見
♢♢♢
月蘭國首都 王家國立圖書館
“帝帝!帝帝?……帝摩斯?你在嗎?”
光華流轉的穹頂之下,從書架的陰影中飄出個近乎蒼白的身影,對著前面四下張望著的人的肩膀拍了下去。
“格裡西亞……我在,你別喊那麼大聲啦……”
“……!”
雖然依舊保持了優雅的形象,不過微微抽搐的嘴角出賣了他受到了驚嚇的事實……帝摩斯拿手指戳了戳那張近乎完美的臉頰,等到那人發覺之前便閃去了一邊,速度快到令人歎為觀止。
“……帝帝,不要以為我看不到你。”
格裡西亞快速的翻了個白眼,跟著他轉進了書架後面黑暗的角落,順手設下一道隔音的結界。
“只是覺得你好像一直沒有變老……和尼奧老師一樣,稍微有點好奇。”
“老師是用了駐顏的魔法。”
“那你不是嗎?”
“……我還沒有那種興趣。”
“因為不需要?”
“……唔。”好像也沒說錯。
帝摩斯微偏了頭,看向他身後跟著的二人,眼熟的很,只是一時沒想起對方身份,呆了半晌,忽然低低的驚呼一聲。
“……艾爾梅瑞?還有……雷瑟……嗎?”
“……你這兩年一直待在月蘭國,連大名鼎鼎的艾爾梅瑞親王殿下都沒見過嗎?”
帝摩斯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上街是件很累的事情嘛。外面的光太亮,圖書館裡又太舒服,經常一連住個十幾天……沒有離開圖書館的必要。”
“給你安排這個工作還真是……正確的選擇。”
格裡西亞無奈的歎了口氣,帝摩斯偷偷拿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他身後那二人。艾爾梅瑞還是那副老樣子,即使成為了親王,依舊是一副好脾氣,只是另一人……
帝摩斯微黯了眼眸,移開了視線。
“帝帝,關於之前拜託你翻譯手記的那件事,我帶了新的手記過來。”
帝摩斯乖巧的點點頭:“跟我來。”
他推開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取下掛在腰間的鑰匙將門反鎖,在完全漆黑的房間裡點亮了燈。入眼的是堆到了天花板的書堆,帝摩斯拿了折梯,從靠近天花板的一堆書裡扔了幾卷草稿紙下來。
“格裡西亞,和你之前猜測的一樣。你從忘響國帶來的那本手記用的是之前從未見過的古代文字,從能翻譯出的部分來看,語法和我們現在用的依然很相似,推測只是文字發生了變化。”
“內容呢?”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有一些是關於草藥的……更多的還是些甜品的食譜,以及製作心得什麼的。”
“這本手記的主人也是夠無聊的。”
“如果將這本東西當做是日記一類的東西來考慮的話,也不算太奇怪就是了。”帝摩斯從折梯的頂端躍下,手裡還抱著本厚厚的字典,“只是有一點我比較在意,就是關於這本手記主人的問題。”
“怎麼?”
“這個人……和魔王有點關係。”
“這也是我想說的問題。”
格裡西亞從懷裡抽出一大卷書頁,之前一直塞在了衣服裡,頁邊稍微的打了卷,不過依舊保存完好……不像是有太久歷史的東西。
“這是我在魔王殿內側世界的封印裡找到的東西,挑了幾本帶了出來。這本手記的主人和之前在忘響國找到的那本似乎是一人,你看這個簽名。”
帝摩斯探頭過來瞥了眼:“確實是同一人沒錯。”
“能夠穿越裡側世界與外側世界屏障的人只有魔王及魔王適格者,所以這本手記的主人……”
格裡西亞忽然頓了頓,皺起了眉。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怎麼了?”
“不……沒事。”格裡西亞把手裡那卷書頁扔到了桌上,又拉開了那道熟悉的通往異空間的裂隙,往外扒拉著其他的書卷,“這些你先拿去看,最好能翻譯出大概內容。據我看那個封印裡的藏書全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所以就隨手帶了些出來。”
帝摩斯從桌上拾起一本,細細的撫平了書角,翻開來,隨即皺起了眉:“這些全都是一個人的筆跡。”
“那下面塞滿了五個書架的手記全是一個人的筆記。”
格裡西亞打了個哈欠,“所以我才說這傢伙未免也太閒……如果全都是日記跟甜品製作心得的話,這傢伙究竟活了多久?”
帝摩斯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想吃吃看這傢伙做的甜品吧?”
“嘛,既然寫了這麼多心得的話,想必手藝肯定很不錯吧。說起來,帝帝,西街區那邊是不是新開一家甜品店?”
“……我沒出過門……”
“……”格裡西亞無言的轉頭,“草~莓~我跟帝帝從忘響國遠道而來,草莓你是不是該請個客?”
正隨意的翻閱著書架的艾爾梅瑞一愣,無奈道:“不是才請你喝過酒了嗎?”
“啊,有嗎?我忘了。”
“……我說,格裡西亞,你應該不缺錢吧。”
忘響國神殿的象征,整個王室的座上賓,又是近乎神明的存在,不論是哪裡的高層都不敢怠慢的對象,不管怎麼想都不應該缺錢才是。
所以十有八九又是在耍人玩?
“哪裡能比得上親王殿下,再說,親王殿下可是東道主,哪有客人搶在東道主前面付錢的道理?”
理直氣壯。
“……好啦,我請就是了。”
反正本來也打算請客的,不過不是去甜品店……算了,怎樣都好。
“草~莓~你真好~”
“……不要撲上來啊喂!說好的形象呢!”
真是的,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艾爾梅瑞拿手臂格開眼看著就要撲上來的人,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怔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
“你現在又像是沒怎麼變了,格裡西亞。”
“我記得稀爛也在月蘭國首都吧,什麼時候去喊他來?”
“今天就可以。”
“那就算上稀爛一個……在這附近的還有誰來著?要不要拿空間移動去接人……”
“格裡西亞。”艾爾梅瑞失笑道,“只是去吃個甜點而已,不急著這麼一天,以後拿月蘭國親王的身份宴請也是可以的。”
“……對哦。”
你是被甜食沖昏頭腦的戀愛少女嗎?
帝摩斯整理著格裡西亞扔下的書卷,其中一本掉到了桌子的另一邊,準備俯身去撿時,另一只蒼白的手伸來,拿的正是他要找的那本。
“啊……謝謝……咦?”
雷瑟依舊是那副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體的生長停留在了被製作成死亡騎士的那一年。帝摩斯想起的是他們被迫離開混沌森林那年的事情,失控的死亡騎士失手重傷了某人……不過既然格裡西亞沒說什麼,大約是不會有事吧。
雖然拿法術掩去了身周四溢的死氣,但是死人和活人終究是不一樣的。遞了書過來之後的雷瑟再度走入了角落,身影被黑暗掩蓋,眉心裡蘊著淡淡的寂寥。
他一直在盯著格裡西亞的臉……真的沒問題嗎?
死亡騎士暴走之時帝摩斯正在現場,也正是如此才遲疑著不敢與眼前這人搭上話。反正他以前也一直不愛說話,沒問題的,不會顯得太失禮的……只好如此自我安慰著。
“帝帝,走啦走啦!去找稀爛,然後一起去吃甜品。”
“……誒?等下我的斗篷……”
“找什麼斗篷啦今天不是陰天嗎?”
“陰天也不行……”
“……你是鬼嗎?”
隱藏在陰影裡的人終於抬腳跟了上來,從始至終連一句話都未曾說過。帝摩斯回頭,擔憂的看了眼似乎很開心的格裡西亞。
……你的那個表情,是真的感覺到開心了嗎?
♢♢♢
“歡迎光……艾爾梅瑞,你怎麼來了?”
扎著圍裙站在麵包店櫃檯後的伊希嵐抬起頭,見了首先跨進店門那人的臉,訝異的睜大了眼睛。
“午安,伊希嵐。”
“午安。拜託你給格裡西亞帶去的東西送到了嗎?”
“送是送到了——伊希嵐,你看誰來了?”
艾爾梅瑞拉長了語調側過身,露出身後跟著的三人。素來鮮少將感情流露在外的伊希嵐徹底的呆住了,張口結舌了半晌,突然從櫃檯後面衝了出來,伸出手——捏了下格裡西亞的臉頰。
“……幻覺?”
“……”
“艾爾梅瑞,我看見幻覺了。”那貨居然滿臉的正經,“格裡西亞不會讓我捏他的臉,所以這是幻覺吧。”
格裡西亞沒好氣的打掉了他的手:“對就是幻覺,帝帝我們走,不要帶這傢伙出去了啦。”
“格裡西亞,真的是你?”
“……不然呢?”
伊希嵐呆呆的看著他:“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為什麼不會來?”
“……格裡西亞你每次來月蘭國,都不來我這裡看一眼。”
“呃……”
他那是忙……好吧,也有不敢與以往同伴相見的味道在裡面。若不是因為艾爾梅瑞,他也許真的會與那些人徹底斷了來往,直至死亡降臨。
“不過,來了就好。”伊希嵐解下了圍裙掛在櫃檯邊,關了店門換上“休息中”的牌子,然後抓起人手腕就往後廚衝去,“格裡西亞我記得你最喜歡吃的是藍莓派吧?今年的收成還不錯,我特意讓人從藍莓農場裡帶了一批回來拿來做果醬……你等一下我現在就去做新鮮的給你吃——”
“……今天是要來喊你一起去西街區新開的甜品店啦。”格裡西亞無奈的拽住了他,“稀爛,這幾天我都在月蘭國,所以能不能隔天再來吃……?”
“哦,唔……這樣啊。”
失落。
“……今天可是大名鼎鼎的艾爾梅瑞親王殿下請客,好歹也開心一點啊,稀爛。”
垂著腦袋的伊希嵐猛然抬頭,狀似激動的按住他的肩膀,只是那張素來表情稀缺的臉上委實擠不出【激動】之類的表情來。
“格裡西亞,你喊了艾爾梅瑞的名字了吧。”
“……啊?”
“那我的名字叫什麼?”
“……”格裡西亞困惑的搔了搔腦袋,“不就是稀爛嗎?”
“……”
超失落。
艾爾梅瑞噴笑出聲,順便拍了拍連頭頂一撮毛都失落的倒伏下去的伊希嵐,安慰道:“我也是用了不少方法才誘騙格裡西亞記住我的名字的,伊希嵐你還得加油啊。”
“……草莓你說了【誘騙】對吧。”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
“……嘖。”
這一招他剛才用過了,拿來抵賴某人白喝了酒的事實,現在被用同樣的方法搪塞過去了……總覺得有點不甘心。
“今天機會難得,再加上西街區那家甜品店風評超級好——我說草莓,真的不能自帶酒水嗎?”
“……你給我少喝點。”
去逛甜品店喝什麼酒……酒鬼嗎你。
“酒可是好東西啊草莓。”格裡西亞環著手臂,擺出了一副說教的態度來,“酒能讓人忘記不幸和悲傷的事情,只要睡過去了就什麼也不用想……還是說,你不會喝酒?”
艾爾梅瑞扶著額頭,歎氣:“我只記得宴會的時候應酬喝太多會吐的很難受……”
“你是親王嘛。”
“所以平常我不喝酒。”
“今天也不喝嗎?”
艾爾梅瑞一愣:“一定要喝的話稍微一點也無妨……”
“那就這麼定了!帝帝!去拿酒來!”
“……誒?我不會喝——”
抗議到一半的帝摩斯被格裡西亞推了出去,留下一個和艾爾梅瑞無言對視著的伊希嵐。
“……應該說,不愧是那個人的學生嗎?”
“誰知道呢。”
伊希嵐聳聳肩,看來今天是不得不打烊了,按照那個一醉方休的勢頭,明天能不能開業還是個問題。
不過,罷了。
伊希嵐鎖好了店門,一轉身,差點撞上在店門口杵著的某人,剛想習慣性的道歉,卻猛的意識到剛才差點撞上的那人面孔異常熟悉……從一開始就從未開口過,讓人差點認為是亂入的路人。
“你是……雷瑟嗎?”
對方微微頷首:“好久不見,伊希嵐。”
“你不是……所以最後還是成功了嗎?”
“如果你指的是製作死亡騎士的死靈法術的話,成功了一半吧。”
“……一半?”
雷瑟搖了搖頭,沒有繼續接話,只是站在屋簷下的陰影裡,視線追隨著格裡西亞的背影。
“你出事的那個時候,格裡西亞和瘋掉了沒什麼兩樣,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學習死靈法術,攔都攔不住,所以我很高興你還活著。”伊希嵐由衷道。
“……是嗎。”
“你好像並沒有很開心?”
“我沒有那種資格。”
伊希嵐懷疑的瞇起了眼,半晌,低聲道:“我以為,你會阻止格裡西亞亂來的。”
黑曜石般的眼瞥了他一眼,又迅速的移開:“比如?”
“……酗酒?”
雷瑟失笑:“那種程度算不上酗酒吧。”
“我只是打個比方。而且——以前尼奧老師抓格裡西亞回去喝酒的時候,你都會嘗試阻止的。”
“雖然沒什麼效果。”雷瑟淡淡的補充了句,“他開心就好了,我無權干涉他的決定。”
“你……”
伊希嵐似乎欲言又止,遠處格裡西亞正試圖扒拉著帝摩斯的斗篷,被艾爾梅瑞攔住了,三個男人鬧成了一團,於是無奈的聳聳肩。
“今天就不提這些掃興事情了吧。難得能聚在一起。以後就未必有這樣的機會了。”
“……是啊。”
雷瑟將斗篷拉的更嚴實了些,抬腳向陽光下走去。
= TBC =
♢♢♢
以下是阿緋的沒什麼用的碎碎唸:
*注意這一章和第一章格裡西亞態度的微妙區別
↓
(以下為第一章內容)
“……草莓殿下是什麼……”艾爾梅瑞翻了個白眼,將裝了甜食的小籃子擱在了書桌上,“伊希嵐聽說我專程跑來忘響國來看你,特意多做了你以前最喜歡吃的藍莓派跟藍莓巧克力……不好放太久的就沒做了,無水的蜂蜜蛋糕倒是還可以,不過記得及時吃掉。”
“……”
綁在腦後的耀眼金髮晃了晃,最終還是沒有動作,微笑依舊,只是多了絲真心實意。
“勞煩您費心了,草莓殿下。”
“……我還以為你會跟以前一樣感動到撲上來喊【草莓你真好~~】之類的。”
“為何您會認為,太陽會做出如此失禮的反應呢?”
“……好吧。”
艾爾梅瑞聳聳肩。
↓
這裡的格裡西亞態度已經有點變化了,之前對於艾爾梅瑞還是稍微有點陌生的感覺,現在完全熟悉起來,順帶連本性一起暴露出來了。所謂的越是孤獨便越堅強,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上一章裡提到的暴走的死亡騎士版雷瑟重傷格裡西亞的事情,和本篇二十章裡面雷瑟看到的某人的回憶是同一件事(注意傷口的位置),所以本篇裡面雷瑟看到的其實是另一條世界線裡發生的事情。(包括夏洛特提到的【你拋下我們一個人離開了混沌森林】也是指這條世界線裡發生的事情)。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1-16 23:13:16
8.禁忌之門
♢♢♢
正午的陽光透過整面墻的落地窗打在純木質的地板上,微風掀起輕紗的落地窗簾,門楣上懸著的風鈴叮鈴叮鈴。腰間扎著圍裙的女性伸手打開了木門,火焰色的細軟長髮在陽光下跳躍著火光。
“歡迎光臨愛吉斯甜品,請問幾位?”
來招呼的店員是位外表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女性,面孔介於少女和成熟女性之間,微微瞇起的火焰色瞳裡帶著些許跳脫。對方身形高挑,對於女性來說又稍嫌魁梧了些,面孔確實明艷動人,可飛揚的眉梢裡帶著一絲不似女性的凌厲。
怪人。
“五個人。可以找個角落的位置嗎?”
“好的,請稍等。”
格裡西亞盯著那道背影看了半晌,被另一邊的艾爾梅瑞賞了一記肘擊,於是轉頭怒目而視。
“草莓你幹嘛啦!”
“說起來,我們幾個中間有誰結婚了?格裡西亞你肯定沒對吧?”
“當然沒……草莓你幾個意思?”
格裡西亞偷偷轉頭看了眼雷瑟的表情……那貨在看風景,九成九沒聽見前面兩人在聊個啥。
“不,只是在想我們幾個之中誰比較受女孩子歡迎。”艾爾梅瑞搔了搔下巴,似是在沉思著,突然道,“格裡西亞,我記得經常有狂熱女粉寄信給你?”
“那種就算了……而且不要轉移話題。”格裡西亞相當頭疼似的捂住額頭,“我剛才想說的是……草莓,你難道不覺得剛才那個店員身材很奇怪?”
後一句將嗓音壓的極低,但是反而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般來說女性的肩寬和臀部寬度是差不多的,剛才那個店員……明顯肩膀比較寬吧。”
艾爾梅瑞愣了一秒,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無言的又拿手肘戳了戳他的腰眼。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神經繃太緊看什麼都忍不住還是懷疑了嗎?”
“不……那個……”
“五位客人,請往這邊走。”突然出現的笑臉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抱著一整本菜單的火焰色長髮的店員正笑瞇瞇的站在他們面前,“還有關於我的性別的討論……我確實是男人喔。”
“………………”
格裡西亞露出了“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
那個嗓音確實介於男性和女性之間,接近絕對的中性。明明身為男性卻擁有與女性相似的氣質,總感覺在哪裡見過類似的情況。
“我是【愛吉斯】的老闆。”店員……不,老闆放下厚厚的菜單,自顧自的給五個人全部沏上茶水。鵝黃色的茶水裡似乎有細小的花瓣沉浮,應該是某種花茶,香氣濃郁,令人心曠神怡,“今天第一天開業,大部分東西還沒有準備好。不過也沒有什麼人,各位有什麼想吃的直接點單就好,我去給你們現做。”
艾爾梅瑞翻開菜單,卻發現那根本就是本油畫集……手繪的食譜被兩層玻璃紙塑封在裡面,大多是些異常精緻的西點,有些品種甚至連他這個月蘭國親王都未曾見過。
“格裡西亞,你來點吧。”艾爾梅瑞將整本菜單推了過去,“反正也是你最喜歡吃,沒問題吧?”
格裡西亞不客氣的接過,從頭到尾噼里啪啦的念了一串,末了還補上一句:“最高甜度,能做多甜就做多甜,可以嗎?”
“好的,沒問題。”
……艾爾梅瑞默默的捂住了胸口,他倒是差點忘了眼前這貨的口味超級甜……想想都覺得可怕。
“艾爾梅瑞。”伊希嵐面無表情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差點被燙到表情扭曲……不過只是差點而已,“你不應該讓格裡西亞自己點的。”
“我已經後悔了……”
格裡西亞合上菜單,轉頭,臉上瞬間綻開了燦爛的笑容:“草莓兄弟,請問您對於太陽的決定是否心懷不滿?若是仍存有意義,可否說來一聽?”
“……求你別用那種語氣說話,真的,我虛。”
艾爾梅瑞頭更疼了。
“我點了雙份,一份正常甜度一份超甜。”格裡西亞將菜單擱在了一邊,十指交叉,將下巴靠近了手背,笑容愈發的燦爛,“莫非草莓兄弟以為,太陽是那種不顧兄弟感受的人嗎?”
“……原來你也知道你平常口味甜到反人類啊。”
“……”黑臉,微笑。
“格裡西亞你別瞪我……你看所有人都點頭了!”
就連伊希嵐都一臉認真的用力的點了下頭……不過這傢伙才是深受其害的那個,拜託艾爾梅瑞帶給格裡西亞的甜食大多是另調味的,為了調整到符合那個人的口味而嘗試過多次,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心甘情願的,沒什麼好說的。
“帝帝,酒呢?”
“……你還真打算喝啊……”
“帶都帶來了,當然要喝。”
帝摩斯進來的時候手上多抱了一隻紙袋,讓他抱著的原因是……不起眼。艾爾梅瑞眼睜睜的看著他從紙袋裡抽出一隻紅酒兩隻威士忌……眼角一抽一抽。
“威士忌的話,要不要試試愛爾蘭咖啡?”
不知什麼時候消失去廚房的老闆端了托盤上來,將四杯氣泡蘇打水一一擱在了桌上。
“愛爾蘭咖啡……啊,是那種雞尾酒吧,加了咖啡的那種。”
“嗯,在熱咖啡裡面加上加熱過釋放出酒香的威士忌,然後再噴上一層鮮奶油。需要甜一些的話可以多加些糖,雖然個人不推薦。”
擺在格裡西亞面前那杯藍莓氣泡蘇打水下層沉著厚厚一層糖漿,藍莓果醬滲透了下去,從濃稠的透明色漸變到濃郁的藍紫,煞是好看。
格裡西亞剛想說話,一道低沉的嗓音插了進來,截斷了二人的對話。
“格裡西亞,不准喝酒。”
“……”
氣氛瞬間凝結了。
之前幾乎從從未主動參與對話,像是無法融進這邊的對話,不,是那人自己刻意避開的,即使是格裡西亞,二人之間也像是憑空生了隔閡,連眼神撞上時都會自行移開。
有些人知曉當年的事情而有些人不曾知曉,不管是那一邊,都也該察覺出異樣了。當年最親密無間的兩人,只要出現了其中一人,另一人便必定小尾巴似的跟上的兩人,現如今卻形同陌路。
……應該說,反而有點像在鬧彆扭才對。
就【格裡西亞已經忘記了雷瑟這個存在】這一前提而言,貿然說出這麼一句確實相當失禮……可是被訓斥了一句的那人果真乖乖的把酒塞了回去,甚至還無辜的眨了眨眼,一副全然清白的模樣……然後開始思考起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反應來。
艾爾梅瑞瞥了伊希嵐一眼,對方事不關己似的正研究著那本油畫菜單,見艾爾梅瑞正看向他,挑了下眉,繼續低頭研究。
雷瑟似乎也未曾預料到氣氛會變得如此凝重,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卻聽老闆笑嘻嘻的嗓音響起。
“也對,我忘了未成年人不可以喝酒了,那就算啦。”
……誰是未成年人啊。
就算外表年齡沒怎麼增長,好歹也是停留在了二十幾歲的水平了好嗎,有未成年那麼誇張嗎?
格裡西亞在燦爛笑容底下大翻白眼,然後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五個真實年齡超過四十的老男人圍坐在少女心爆棚的甜品店裡,其中兩個還頂著二十出頭或者以下的犯規年輕的臉……簡直一整個詭異到爆。
搞毛啊!從一開始來甜品店這種決定就很有問題好嗎!
大約是因為他的表情實在過於精彩,坐在對面目睹了全程表情變化的伊希嵐和艾爾梅瑞都開始憋起了笑。正當格裡西亞努力嘗試著挽回一點形象時,一直板著臉裝深沉的雷瑟終於沒忍住,臉上笑容逐漸擴大。
“……幹!就連雷瑟你也嘲笑我!”
氣急敗壞……或者說惱羞成怒吧,就連臉頰上都浮現了一層薄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被氣的。
“啊,我笑了嗎,抱歉。”
毫無歉意的道歉。
“還為什麼不准我喝酒嘛,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了。要說以前是因為還未成年的話……不對我一直是成年人啊?”
雷瑟淡淡的哼了聲:“每次你都被尼奧老師灌到不省人事,吐的一塌糊塗的時候都是我收拾的。”
“……現在不是不會了麼……”
“真的嗎?”
“每次都被老師灌所以才練出來的……好啦我不喝就是了。”
格裡西亞自知理虧,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的坐回去了。
“不是不准你喝。”雷瑟似乎是歎了口氣,垂下眼睛,掩住了其中的眸光,“是我忘了你已經四十多歲了這件事……抱歉。”
“不……”
自從十六歲那年之後便一直待在了世界最裡側的封印裡,實際認知與過去的時間早已脫節,就好像徹底被時間拋下了,游離於時間之外,只有從過去熟悉的面孔還能找到一點與這個世界的聯繫。
所以唯獨有一個人,他不想被對方忘記。
在過去的短暫十六年時光裡最親密無間的那個人……要是連對方也徹底忘記他了,那麼他與這個世界的聯繫,還剩下什麼呢?
格裡西亞呆了許久,來源於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令他不由自主的拿出了那樣類似親密的態度。原來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嗎?他想。很奇妙,帶著點說不清的曖昧,跨越了三十年將過去與未來牽系在了一起。
三十年。
那究竟是怎樣的概念呢?
而三十年前的自己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情……與那人交談呢?
打破了寂靜的是懸在門楣上叮鈴叮鈴的風鈴,二人同時轉頭,踩著焦急的步伐的金髮劍士衝向五人坐著的圓桌,湖藍色的眼睛裡充斥著怒火。
“老師……?您怎麼……”
“誰讓你把雷瑟從那地方帶出來的?”
尼奧一把攥住了格裡西亞的領子,隔著兩個人拖到了跟前,被撞歪的椅子在地板上被拖曳的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格裡西亞,誰允許你把雷瑟從封印裡帶出來的!”
格裡西亞有些茫然的看著尼奧接近暴怒的臉,他身後披著斗篷的黑暗精靈慢悠悠的踱了過來,四下掃了圈確認沒有外人,這才摘了斗篷帽子,擰起秀氣的眉,不認同的說道。
“尼奧,不是說好了不要一上來就凶人家嗎?”
“……這死孩子是要氣死我!”尼奧轉了個身,一腔怒火向著艾崔斯特傾瀉了下去,“艾崔斯特!你也知道那個封印有多難搞!這死孩子居然隨隨便便就給破掉了!”
艾崔斯特翻了個白眼,無奈道:“你也沒告訴人家那個封印是做什麼用的吧,而且還一直瞞著人家……要我說,尼奧你應該早點坦白才對。”
“……”尼奧被噎了個啞口無言,慢慢的鬆了格裡西亞的領子,冷哼一聲,“我還不是為了不讓這死孩子傷心,你和夏佐就知道慣著他。”
“也不知道是誰慣著誰……”
黑暗精靈把撞歪的椅子歸了位,朝著一桌人抱歉的笑了笑。尼奧搶了格裡西亞的蘇打氣泡水喝,末了還抱怨了句“怎麼不是酒”。
“尼奧,你都快六十的人了,少喝點吧。”
尼奧眉毛一豎,立即瞪了過來:“你說誰快六十?”
“……”
得,這茬還不能提了。
格裡西亞手臂撐在桌上,依舊處於震驚中,久久沒有回神,半晌,才艱難的擠出一句。
“老師……您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湖藍的眼睛斜了過來,接近60歲的人類劍士看上去比在座的幾人還要年輕些許,利刃般的眼睛裡風采依舊。
“……字面意思?”
尼奧瞥了眼艾崔斯特,後者無奈的翻了翻眼睛,自發的開始解釋了。
“就是說,雷瑟的身體不適合離開那個封印。那地方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既是為了封印他,也是為了保護他。格裡西亞,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嗎?”
他搖頭。
“那件事情對你的衝擊就那麼大嗎?不過是被自己做出的死亡騎士砍了一刀而已,又不是沒被砍過……用得著反應那麼激烈嗎……”
“……尼奧!”
“好啦好啦,我不說話就是了。”尼奧舉起雙手,擺出了投降的姿勢,“橫豎都是我不好,格裡西亞都多大的人了,你跟夏佐還那麼護著他,什麼時候也考慮下我這個老男人的心情?”
艾崔斯特拿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他:“……尼奧你居然承認自己是老男人了?”
“……吵死了!”
凶完話裡話外都在擠兌著自己的黑暗精靈之後,尼奧呼了口氣,轉過頭,認真的看向格裡西亞。
“總之,不管怎樣,你要去封印裡看人家也好宅在封印裡一輩子不出門也好徹底斷絕關係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也好——”一口氣說完一長串,尼奧猛的吸了口氣,一拳砸在了桌面上,“現在,立刻,馬上,把雷瑟送回到封印裡去!”
格裡西亞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雷瑟的表情,卻發現對方臉上只是一片肅穆。
“否則……就連這裡都會被黑暗之地吞噬。”
= TBC =
♢♢♢
以下是依舊沒什麼用的阿緋碎碎唸時間:
◆幾個細節問題:
按照本篇第十一章,伊希嵐是知道格裡西亞喜歡雷瑟的,但是在這條世界線裡並不知道格裡西亞已經不記得雷瑟了,面對疑似小情侶(?)吵架只好裝作研究菜單。艾爾梅瑞知道格裡西亞失憶,不知道兩個人間的感情問題(?),所以一臉懵逼的四下張望。
對於死亡騎士版雷瑟失控那件事,艾爾梅瑞壓根不知道什麼情況,帝摩斯不清楚前因後果所以有點畏懼雷瑟,伊希嵐則是目睹了整件事情,所以反而沒有太大表示。
這一條世界線裡格裡西亞的失憶是出於自我保護機制,也就是所謂的創傷應激綜合征,並不像本篇那樣徹底的封印掉自己過去的記憶,所以會逐漸想起一點事情,但是本篇一直沒有。
◆新出現的原創角是我家親兒子(而且是女裝大佬)(只是設定拿來用了而已),安心與信賴的全程醬油,要是複試完沒事幹可能拿來寫一(鞭)寫(尸)
珞伊雪
發表於 2018-1-18 18:54:02
有人有人(跳跳
我來了~~~
正篇也看完咯~
然後我覺得
嗯
還是坐等後續好了
這劇情走向我預測不到啊
還是乖乖等後續就好了XDDDDD
阿绯不会笑
發表於 2018-1-20 15:25:12
9.另一位神明
♢♢♢
風鈴在正午的陽光裡搖晃,在純木質的地板上投下了淺淡的影子,沒有風,安靜的像是全世界只剩下自己。
格裡西亞聽著尼奧壓低了嗓音敘說著,快要生鏽的腦回路一點點的轉動,終於將過去發生的事情一點點的串聯了起來。
——三十年前的那個時候,魔王殿和混沌森林被月蘭國的軍隊入侵了。
那一次或許真的是湊巧吧,號稱無法被攻破的混沌森林的結界被當時還是一名普通將軍的澤西將軍以及近衛隊突破了,在他忙於引開對方注意力時,希歐卻帶來了雷瑟被殺害的消息。
兇手是紅詩。
……效忠於他的三名巫妖之一。
理由其實很可笑,說是因為那傢伙的存在才使得自己不願回到魔王之位上……他確實不太明白,巫妖的感情一類的。按理說是不會有的,可紅詩的表情又像是發自內心,反倒像是他太不懂人心了。
那個時候的事情他確實不記得了,人總是會忘記對於自身生存不利的記憶,這是對於自身安全的自我保護,潛意識裡的,不受任何人的操控。老師說他像是瘋了一樣試圖使用復活之術,徹底失敗之後,便一頭鑽進了魔王殿地下的藏書室內潛心研究死靈法術。
至於結果呢?
他已經失去了太多的黑暗屬性,又封印了自己身為魔王時候的知識和記憶,死亡騎士的製作確實是成功了,卻因為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生前的記憶和理智,他將太多的力量用在了無所謂的地方。死亡騎士的製作需要濃厚的怨氣作為支持,而為了他自己而被殺害的雷瑟並不會擁有太多怨恨,即使是製作成功了,也需要格裡西亞在旁不斷輸送黑暗屬性以維持形體。
其實這些都沒關係的。
只要那個人還活著,還能站在自己身邊與自己交談,就算是以那種令人難以接受的方式,那個人也是切實的存在著,這已經足夠了。
……抱著這樣想法的他,真是天真透頂。
從閉關狀態下回到地面上的他,卻是目睹了魔王殿被幾乎攻破的那一幕。身為月蘭國王子的艾爾梅瑞作為停戰的交換被帶走了,剩下的人,戰死的或者離開的,於是偌大的宮殿裡只剩他孤身一人。
他的世界,徹底崩塌了。
是他的錯嗎?
是他的錯啊。
不是他被拋下了,而是他主動拋下了他們,所以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自受……
他衝出了空無一人的魔王殿去了老師那裡,幸好,老師只是暫時的離開了,為了保護他所能及的幾名過去的同伴。見到老師的瞬間他便安心的倒了下去,近半月未曾休息過了,幾乎是暈了過去,而那便是慘劇發生的瞬間。
——失去主人精神力支持的死亡騎士,徹底脫離了他的控制。
銀光落刃,在他胸口挑起了巨大的血花,就好像要將他從身體正中一分為二。他摔進了血泊裡,視野裡剩下的最後的畫面,是那人高舉起劍對準自己,用冷厲的面孔毫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他將太多的精力花在了維持那個人的原有的神志上,卻忽略了最重要的部分。
身為死亡騎士最重要的,對於自身存在的維持。
“你根本算不上死靈法師,所以不能給自己的死亡騎士提供足夠的黑暗屬性。我和艾崔斯特跟夏佐商量之後,最終採取了巫妖的建議,把屬於你的魔王的職權轉移給黑暗屬性不足的雷瑟,然後將他的身體封印在黑暗屬性最強的地方,一方面是為了維持雷瑟的作為死亡騎士的形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封印住極有可能暴走的魔王。”
格裡西亞被尼奧的一長串解釋差點繞了進去,張口結舌了半天,最後將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雷瑟。後者依舊是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目光撞上後,揚起了一邊的眉毛。
“而格裡西亞你也因為被強行剝離了魔王的職權,記憶出現了混亂……不過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思考太多,就直接按照粉紅的建議去做了。”艾崔斯特急急的解釋道,“我也沒想到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沒有試圖找回過自己的記憶……我以為最多過個兩三年你就會自己跑回去混沌森林了。”
……他確實回去過一次,遇到的卻是羅蘭,還出了那種事情……他怎麼可能回去啊。
“魔王的權職可以隨便轉讓的嗎?”
“也不是隨便,不過也不算複雜。重點在於【世界上必須有一個魔王存在】這條規則,所以只要能把職權從你的身上剝離下來,新的魔王就自己會誕生了。”
“……這是從哪裡知道的?”
“紅詩說的。還有一部分是從魔王殿【內側】的那處封印裡的藏書中知曉的。”
那個裝滿了甜品心得的書架?
“還有一點。”
艾崔斯特瞥了一眼抄著手斜倚在椅背上的尼奧,後者冷哼一聲,裝作扭頭看風景,只好自己說了下去。
“格裡西亞,有一件事我覺得讓你提前知曉比較好。”
艾崔斯特的表情很認真,像是要公佈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一般,連帶著他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桿。
“魔王的壽命並不是無限的,如果其中沒有出什麼意外,大約在一千歲左右自然死亡,當然也存在著被殺的可能性,而魔王死亡之後——”
“——打擾了。”
一道柔和的嗓音插了進來,纖細的,介於男性與女性的嗓音之間。火焰色長髮搖曳,自稱是甜品店老闆的高挑青年推了裝滿了甜品的小推車過來,細長的火焰色眸微彎。
尼奧突兀起身,差一點撞翻了桌上擱著的氣泡蘇打水的玻璃杯,被坐在了對面的雷瑟手疾眼快的接住了。薄荷糖漿的綠色和楓糖糖漿的淺褐融入了桌布裡,交織出了像是森林的大片色塊。
“……是你?!”
“不是我。”
“……”
“這位客人想必是認錯人了吧?在下不過是一介商人罷了。”
“我在忘響國見過你。”
尼奧語氣篤定,湖藍的眼睛裡放射出凌厲的光芒。
“我家甜品店以前確實開在忘響國,而且是相當有名的連鎖。”老闆將推車裡擱著的甜品一一擺上桌面,伸出的骨節分明的手掌上老繭遍佈,像是練武之人才會有的雙手,“十二寸黑森林蛋糕一份,巧克力芭菲四份,藍莓酸奶慕斯蛋糕四份,藍莓戚風海綿蛋糕四份,其他的請稍等。”
“格裡西亞你也點太多了吧……吃的完嗎?”
吐槽的不知道是哪個……哪個都無所謂了。
“吃不完的部分可以打包回去,不方便帶的話還有特快專送服務。”老闆朝後倒退了半步,微微躬身,“那我便不打擾幾位了,若是仍有需求,請直接吩咐在下便可,【愛吉斯】隨時為您服務~”
末了還帶了個極其可疑的顫音。
“……”格裡西亞無言了半晌,連剛才都話題都忘了,看向黑著臉的尼奧,“……老師您認識他嗎?”
“不認識!鬼才認識這種變態!”
一秒回絕。
“……變態?”
“呃,咳,沒什麼。”尼奧表情有些怪異的坐了回去,隨即轉頭,一臉的兇惡,“格裡西亞!以後要是有人隨便找你比試,絕對要看好了對手再答應!不然我先打斷你的腿!”
“……”
格裡西亞看向艾崔斯特,後者一臉無奈的聳聳肩。
“那什麼,尼奧生平首次敗績——”
“——艾崔斯特?”
“沒什麼,我可什麼都沒說。”
確實沒說完,只是在場的人都猜到了七八分。其實能擊敗尼奧的人並不算太少,這一桌子人裡面至少就有兩個。畢竟年齡到了,作為人類的極限擺在那裡,而這一桌人裡面有那麼一個兩個三個的非人類……只是能讓那個尼奧從內心生出挫敗感的大約還是頭回。
“算了。你們幾個小的先聚著,明天早上——格裡西亞,你跟雷瑟一起給我滾回混沌森林。”
“……”
這種氣氛下誰還吃的下去啊。
一桌子人目送著尼奧拎著手忙腳亂整理著斗篷的黑暗精靈出門,格裡西亞剛想起身,卻被雷瑟按了回去。艾爾梅瑞看了眼桌上擺著的精緻甜品,歎了口氣。
“結果真的要打包了。格裡西亞,需要給你送一份回去嗎?反正最開始也是說要請你——”
“草莓。”
“……在。”
“謝謝你。”
“為什麼突然道謝?”
那雙湛藍的眼眸裡,一點點的蒙上了陰霾。
“……只是覺得,如果現在不趕快道謝,以後說不定就再也見不到了。”
“只要我還活著,月蘭國就會一直歡迎你的造訪,不論是以魔王的身份,或者太陽騎士的身份。”艾爾梅瑞微微皺眉,“所以,格裡西亞,你為什麼會覺得以後會沒法見面?”
“……”
“格裡西亞,你難道打算……”
“抱歉。”
“……”
“真的……很抱歉……”
丟下一句沒頭沒尾的道歉之後,格裡西亞也起身離開了,只是那道不算寬闊的白色背影,看上去比來時更加疲憊了。
♢♢♢
“不去找尼奧老師嗎?”
旅館狹小的房間裡,格裡西亞背對著雷瑟倒在了床上。表情像是有點洩氣,望著空無一物的墻壁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想去。”
“為什麼突然對艾爾梅瑞道歉?”
“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
格裡西亞翻了個身,見支著上身的雷瑟正認真的望著自己,臉上表情稍有些不安……不安?
“你希望我想起什麼?”他反問。
“我也不知道。不過,被別人忘記的感覺,很不好。”
……而且那個人還是你。
“我把你做成死亡騎士的時候,你對我發火了吧。”
格裡西亞抱著枕頭,將整張臉邁進枕頭裡,燦爛的金髮鋪滿了床面,像是灑落了一地的陽光。
“你還記得啊。”
“那是你第一次對我發那麼大的火。我當然記得。”
記憶裡的那傢伙總是會縱容著自己的一切,犯下的錯誤或者任性的要求,所有的一切,以至於將那人的存在當成了理所當然。
所以在起死回生術失敗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將那人復活成死亡騎士這條路吧。
卻哪知,那人張開眼睛的一瞬間,選擇的卻是不願相信他。
“那個時候……我已經猜到你就是魔王了。我沒有說過嗎?我的家鄉就是被魔王毀去的,所以那個時候的我出現在魔王殿,其實是為了向你復仇。”
格裡西亞用力的閉了閉眼:“我猜到了。所以你為什麼不繼續復仇呢?”
“因為並沒有十分確定你就是魔王,而且你也沒做過傷害他人的事情。”
“我做過,你沒看到而已。”
“……至少不是因為一己私欲。”雷瑟瞄了一眼他的臉色,“那時候我以為被背叛了,我想要相信的人卻把我自己做成了死亡騎士,還是稍微有點……挫敗感。”
其實並不是一句挫敗就能夠輕描淡寫的帶過去的,某種足以稱得上是銘心的痛,被時間沖刷的只剩下一點痕跡殘餘。
“所以你才砍了我一刀是嗎?”格裡西亞忽然笑了,倒像是釋然的表情,“那我就放心了,至少不是因為討厭我才——”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
那個人依舊保持著十六歲那年的面容,就像是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過去,總是板著臉認真的看著自己的那個少年拿了帶一點羞澀的表情注視著自己,鄭而重之的說道。
“格裡西亞,我從很久以前——”
“雷瑟。”
他快速的截斷了對方的話語。
“雷瑟,不要再說下去了。”
已經太遲了。
任何話語都擁有自己的時限,諾言也好,答案也好,一旦過了那個期限……便再也沒法追回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映在玻璃窗上的那張臉,依舊是二十上下的面容。
周圍的所有人都在逐漸老去,只有自己依舊停留在了過去的時光裡,從身體到內心,看上去是年輕依舊的,這樣的自己,真的還能算是【人類】嗎?
不,其實那傢伙也已經不是人類了,從這層意義上來說——
“砰砰砰”
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格裡西亞剛坐起身,卻發現雷瑟已經開了門。火焰色的柔軟髮絲輕輕搖曳,某個白天才聽過數次的超耳熟嗓音自門外響起。
“您好,【愛吉斯】甜品送貨上門服務——”
“……”
笑的一臉白癡的某甜品店老闆扎著很可疑的圍裙站在門外,還不忘朝著這邊拼命招手。
……為啥是這傢伙啊。
而且手裡當真還拎著大包小包,是說,連艾爾梅瑞都不知道他們把旅館房間訂在哪怎麼這傢伙還能找上門?
“因為你有問題想問我啊。”
老闆側身擠了進來,將手裡的大包小包往桌上一扔,從兜里掏出張發票來朝著桌上一拍,往底端姓名的位置花里胡哨的簽了一大串。
“……”
雖然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這種自以為很懂別人想法的語氣算什麼?令人超級火大好嗎?
“還是說,我來的時機不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
“……!”
“你在想……為什麼這混蛋一副能讀懂別人想法的語氣,對吧?”老闆點了點頭,一副【嗯嗯我懂】的欠揍表情,“某種意義上來說你身邊那傢伙也能讀出來呢,對吧?”
啥?
格裡西亞扭頭看向雷瑟,後者微微的擰著眉,半晌,朝他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
……什麼意思?
“雖然各人有點差異,不過讀心也算是魔王的基本能力了吧……什麼原來你不會嗎?”
他哪裡記得這個啊。
“……等下,你說魔王的基本能力?”
“簡單來說就是能讀出他人心底深處的願望。人類可是會自我欺騙的生物喔,嘴上說出口的跟平常表現出來的未必是真實的想法。”
火焰色的眼眸看了過來,那個總是將漫不經心的笑容噙在唇邊的青年,臉上的輕浮笑容一掃而光,剩下的只是些跨越了漫長時光的寂寥。
“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呢?我的【後輩】們啊——”
“……”
“——開玩笑的。”
有什麼閃耀著水藍色光芒的東西在空中劃出了完美的拋物線,落進了掌心裡,攤開來,卻是一塊顏色純淨的寶石。
“這是今天的贈品喔,看在點了那麼多東西份上的特別贈送。”
即將要轉身出門去,還不忘朝著這邊伸出根手指晃了晃,半瞇著的細眸中閃耀著火焰色的光芒。
門關上時帶起了一小陣微風,之前被拍在桌面上的那張單子被吹落了,掉在了腳邊。格裡西亞彎腰拾起,長長的賬單最角落的簽名愈發的眼熟。
“這個簽名……”
“怎麼了?”
雷瑟伸手接下了那張賬單,反反復復的看了幾遍,沒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那個簽名我絕對見過。但是一時想不起在哪……”
“這裡簽的是人名嗎?”
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文字,就像是他曾在那個封印的最深處翻出的某人的手記裡最後的簽名一樣。
“……!我知道了!”
那個簽名的意味,以及突然造訪的某人的身份,甚至——
“格裡西亞……?”
他伸手拉開了自己創造出的小片的異空間,在裡面扒拉著那堆順出來的某人的手記。隨便一本,翻開來,手記最後花體的簽名和賬單上的那個隨性之至的名字……完全一致。
他衝向了門邊,走廊上空蕩蕩的,連腳步聲都不再剩下。擴散開去的感知沒能捕捉到任何多餘的身影,像是徹底的從世界上消失了,剛剛造訪的某人。
“你發現了什麼嗎,格裡西亞?”
雷瑟擔憂的看了過來,那一瞬間的失態連他都沒能徹底掩藏下去,流露與外。
最終還是稍微的動搖了,在面對最後的真相時。
“……我想,我應該知道他是誰了,那個甜品店的老闆。”
那傢伙恐怕是……上一任的魔王。
= TBC =
♢♢♢
◆最近是不是正經到有些過頭了……寫個cp文跟快跟無cp一個樣了,總感覺有哪裡少了點什麼,比如……開黃腔?
(求你別)
◆還有兩三章完結,在本篇下卷之前預告一篇新文……ABO+現paro的雷格,預計16R?什麼複試?不存在的,活在夢裡
泠玥寒星
發表於 2018-1-20 15:49:49
……不知道為毛,我好想吐槽一下那個自創。
難道魔王一定會對甜點有什麼執念嗎XDD
至於格里西亞想幹嘛……猜不到,我腦子不好。
該不會是讓自己再次成為魔王或是在那裡陪雷瑟一輩子吧?
好啦亂猜的,超怕又被大大的設定打臉XD
要完結了嗎!好快!Σ(゚Д゚)
話說那篇ABO會放上御論嗎?(期待)(欸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