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自從看過轉換中的馬吉，京頡變得坐立不安，有空時總是到洞口守著。
「其他的娃會擋住他，所以馬吉的轉換不受干擾。」莉亞張著寶藍色眼睛，坐在娃師肩上輕輕晃動雙腿。
「那他還要等多久？」毓轉過腦袋看莉亞，娃金色的腦袋搔著她的臉頰。
「轉換嗎？大概這兩天吧。左邊！」
毓按照指示進入練習場，裡頭已經有許多學生等著上課。這個班是娃師專班，所有的學生都是娃師，也有人趁上課前來場切磋，不過娃和魁儡是用不同的材質組成，地面乾乾淨淨看不到木屑。
「毓。」一個女孩飛奔而來，撲上去抱住毓的脖子，莉亞抓著毓的衣袖往下溜，閃過女孩的手臂。
「你真厲害。」昀宇邊說邊撥亂毓的頭髮。
「我還在和草原的同學聊天，你就變成領式。」
「我也很驚訝，感覺自己根本沒做什麼，突然多出一票手下。」
昀宇將身子拉開，仔細端詳毓的臉。
「的確奇怪，你長得不像一呼百應的女英雄。」
「那我像什麼？」
「我想想，南方人是怎麼講的？大狗熊！」
「你太過份。」毓槌打對方。
「哈哈。小心娃掉下去。」
莉亞危險的吊在袖子上晃蕩，一個翻身又回到毓的肩膀。
「你好。」昀宇向莉亞打招呼。
「這是我的烏蘭托雅。」一隻草原女娃爬到昀宇頭頂。
「這是莉亞。」毓也介紹娃。
「很抱歉剛剛害你掉下去。」
「沒事，我換個位置就好。」莉亞也沿著毓的髮絲爬到頂端。
「烏蘭托雅，你的主人乖不乖。」莉亞說。
「是挺乖的，就是睡覺會滾到床底下。」
「那我的主人比較好，頂多被子不見而已。」
「天啊，別亂說話。」昀宇用手指輕戳娃。
「莉亞。」毓的臉也紅通通。
「噓。」旁邊的娃師提醒她們安靜，原來導師已經走進練習場。
「所有人繼續昨天的練習，領式過來我這。」
「下課見。」昀宇匆匆向毓告別。
導師舍里站在牆邊，領式在他面前集合。所有人到齊後，導師帶頭就地坐下。
導師先對金階領式點頭。
「阿魯特，報告技能研究狀況。」
「是。策略技能的部分，包圍策略只有百分之八十的集合率，也就是有八十隻娃正確執行動作，我打算與娃進行第二次溝通，以提升集合率。」
「很好。溫都，背誦進階指令。」
「領式娃！發布團隊策略！
領式娃！發布攻擊策略！
領式娃！發布防禦策略！
領式娃！發動支援策略！
領式娃！發布預設戰術！……」
在董鄂領式報告完自己的進度後，導師讓領式們散開各自複習，然後叫喚毓上前。
「你先跟娃練習基礎協調動作，小娃娃你會做嗎？」
「當然，我看了五十年。」
「那我就將一切交給你了。」
於是莉亞蹦到地上，落到地面時身體也變成常人比例，毓看得驚呼。
「主子的家裡應該有不少娃吧。」
「有很多，可是他們都沒有長大。」
「好吧，別管這些，跟著我的動作。」
莉亞拉著毓的手，開始做一些看似太極的武術動作。
「好像很簡單。」毓輕鬆完成每一樣動作，還能提出感想。
莉亞哼哼笑著，加快手上動作。毓必須集中精神，但還是跟得上。莉亞將一拳推向毓的心口，毓以手掌包覆住往下壓，但她卻疏忽了另一隻手，被莉亞以手被撥開，接著莉亞成功用雙手壓制毓的動作。
「投降投降。」毓舉起雙手。
「還沒呢。」莉亞開始以普通速度對毓發拳，毓慌亂接下且試著反擊。
毓成功抓到一個空檔，抬起拳頭要重擊莉亞的腹部。
碰！
毓的拳頭停在腹部一吋遠，莉亞也分心，手指只是輕巧地擦過毓的手背。
瓜爾佳•伊旭滿意地看著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雙手扔停留在推開大門的樣子。他的肩上有一隻娃，穿著官服、白髮白鬚，是一副老人模樣卻又身材精壯。伊旭後面是京頡，瞇起雙眼滿臉的不贊同，肩上坐著黑髮綠眼的馬吉。馬吉似乎剛睡醒，湖水綠的眼珠幾乎消失在眼皮後。
「那是瓜爾佳氏的娃，他們還真的送來了。」莉亞瞪大寶藍色的眼。
「什麼意思？」附近的娃師不自覺的問。
「那娃是他的家族祖先。」有時候娃也會選中自己的後代當主人。
「這不好嗎？」毓說。
「一點也不好，你看看這是什麼血統。」
老人娃一臉沉浸在萬眾矚目當中。
導師舍里已經走過去，並大聲要求學生們練習，不過學生依舊盯著門口。導師詢問一些問題，只見京頡有禮地回答，伊旭緊緊閉著嘴巴。最後兩人被送到普通娃師的角落。
「他們沒有過來。」
「想過來還得睡個一天呢。」
「這麼久？」毓總覺得自己只是眼睛一閉又睜開。
「當然，領式才沒有那麼簡單。」
另一端昀宇揮手引起注意，毓仔細觀看她的嘴型，發現她想說的是『帥哥』，一會兒又變成『導師』，這才發現導師以詢問的視線看著自己，趕緊繼續練習。
「瓜爾佳•旭芝。」
瓜爾佳領式回應導師呼喚，往導師身邊走去。接下來的事因為被娃師們擋著，無法看見。
11
用餐時間，莉亞堅稱廚房會往聚會廳送食物，毓於是走進聚會廳。之前缺席的伊旭與容友也到了。伊旭難得滿臉笑容，他的老娃娃遺棄小銀椅，直接坐在桌面進食。馬吉完全沒有清醒，吃了幾口又爬回主人的肩膀睡覺。
碧、丞吟、韻蓉在主桌招呼毓過去，並且為毓留位置。碧一直擠眉弄眼，讓毓注意黑赫穆，只見黑赫穆呆呆看著毓，然後被他的女性同伴捏住耳朵。
「別鬧了，難道你沒有男人就活不成？」
碧閃過毓的粉拳，嘻笑說：「我是擔心你被外面的男人拐走呀，剛才我看到伊爾根覺羅進去溫都領式的房間。」
毓突然臉色大變，眼神銳利。
韻蓉攔住還想說話的碧，拼命往碧嘴裡塞奶皮子。丞吟泰然自若繼續用餐。
「金階領式聽說要帶團隊到外面做模擬戰爭。」丞吟說。
「我沒聽他們提過。」毓很確定上次的領式會議沒提到這件事。
「是剛決定的，兩位金階領式剛剛在走廊碰頭時說的。」
「還有提到什麼嗎？」
「他們決定等成年禮結束才出發。」
十五歲的成年禮。古代認為十五歲即成年，所以會為十五歲的孩子準備宴會。現代規定十八歲才是能上戰場的成人，但十五歲的宴會依舊保留下來。銅階的新生都是這次宴會所祝福的對象。
「說到這個，我們的宴會據說只是接受導師祝福和用餐。」韻蓉暫停說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草原學生的活動可精彩了呢。」
「怎樣精彩，你快說啊。」
「下星期的成年禮那天，有個叫石榴的草原女孩過生日。她決定按照古禮選老公。」
話一出女孩們全都譁然，惹得男孩轉頭注視。碧嗚嗚叫著想引起注意，卻差點被奶皮子嗆到。
「這太早了吧。我是說，我們甚至還算不上戰士。」丞吟摀著胸口。
「在草原，男人成家才是戰士，女人成家也是戰士。」毓想起昀宇上課時關注帥哥，難道她也想結婚？
「草原民族實在是……」
「十五歲就能生寶寶？」
「好像是吧，草原人一直都這麼做。」
這場午餐談論到最後變成碧主導的”好老公的條件”主題會議。莉亞、老人娃、馬吉占據一張空桌子，坐在上頭說話。
毓拿起一個水囊打算添滿杯子，水囊卻噴出白色的液體，弄濕臉和衣服。那液體散發出酒的味道，還隱約冒出細小的泡泡。
女孩們面面相覷，碧好不容易才吞下奶皮子，低頭小小聲的道歉。
「對不起，那是我的氣泡飲料。」
韻蓉也低著頭：「我在裡面加馬奶酒，要給京頡喝的。」
毓決定自認倒楣，誰叫闖禍的是自己的朋友。
「我去洗個澡。」
毓往門口走去，丞吟趕過去為她開門，闖禍的兩人留下收拾善後。
毓先踏出門口，剛好另一扇門也有位男孩退出房間，毓想起隔壁就是溫都領式的聚會廳，而現在走出來的是她認識的人。
「小毓……博爾吉德領式。」
伊爾根覺羅欲言又止，毓看到對方後愣了一下，隨即扭過頭去看別的地方。
「怎麼了，毓？」丞吟關上門，關心毓的狀況。
伊爾根覺羅看到有別人出來，趕緊低頭致意然後就走掉。
「沒事。」毓在嘴裡嘟囔著自己也聽不清楚的話，轉身回自己的臥室。
碰！轟隆轟隆！
正在穿衣服的毓看到木板隔間被震出灰塵。
「外面怎麼了。」
「有人在鬥魁儡，我去看一下。」丞吟的腳步聲越傳越遠。
毓穿好衣服來到走廊，尋找聲音的方向。在右邊有伊爾根覺羅在和人說話，她將頭扭到左邊，左邊剛好傳來碰撞聲響，毓拔腿狂奔。
這裡是通往餐廳的主要走廊，用完餐的學生擠住整條通道。
「讓讓，我要進去。」
外圍的學生怒瞪對方，發現是毓馬上讓開。
「博爾吉德領式來了。」聲音一路伴著毓進到中央。
裡頭的人都是老面孔，完顏•定和、多爾袞•少哲，還有黑赫穆•恭堅。
「你怎麼也扯入這淌混水。」
黑赫穆咬著牙，先做一個吸吐才克穩住情緒。
「我只是想讓他們停止，可是他汙辱妳！」
完顏先哼一聲。
「你們都一個樣。」
他先指臉色發白的丞吟。「鳩佔鵲巢的小賊。」
又指多爾袞。「盜世欺名的兇手。」
然後是黑赫穆。「你跟那小賊一樣。」
最後指向毓。「徒有虛名的……」
黑赫穆一拳揍上完顏的臉，完顏蹌踉幾步，嘴裡吐出血水。
「小毓，需要幫忙嗎？」
毓嚇一跳，伊爾根覺羅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毓轉過頭面對眼前的混亂。
「黑赫穆，向他道歉！」
黑赫穆驚訝地望著毓。
「當然完顏有錯，但我不容許濫用暴力之輩當我的手下。」
完顏對這段話先是發怒，然後嘲諷地彎起嘴角。黑赫穆眼睛通紅、雙拳緊握，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對不起。
接著眾人看向多爾袞。
「我無法對祖先做的事道歉，那不是我能做決定的事。」多爾袞正氣凜然，絲毫沒有示弱退縮。
「完顏。」
完顏將頭抬得老高，看也不看任何人。
毓聽見身後有人嘆口氣，接著觀眾發出小小的騷動。
伊爾根覺羅走到完顏身旁，將手搭在完顏的肩上，輕聲說了些話。完顏聽了很不高興，但還是低下頭。
「對不起我不該亂說話。多爾袞，我們決鬥場見。」
然後完顏離開，學生讓出一條路給他。伊爾根覺羅看著毓一會，最後也轉身離開。周圍學生見沒戲可看，也紛紛散去。
「領主！」
在混亂的人群中，黑赫穆和多爾袞勾肩搭背，黑赫穆揮著另一隻手呼喚毓。
「我們有新人。」黑赫穆揉亂多爾袞的頭髮。
「我還沒決定。啊，算了。」多爾袞放棄思考。
毓送給他們歡迎的笑臉。
12
「他們這是認真的。」
眾人無不讚嘆。草原學生弄來一頂小帳棚，從破舊程度來看，似乎一直有在使用。帳篷被放置在中庭一角，幾名學生正在檢查帳篷，一旁的銀杏樹上擠滿各大人種的娃，好奇地觀看帳篷。樹上不時發生推擠騷動，然後有一兩隻娃摔到地上，拍拍屁股後又爬回樹上。
「那隻黑漆漆的娃是從哪來？」
碧指的娃皮膚接近墨黑，它坦裸身子，只在腰間圍上乾草，手上抓著一根製作粗糙的矛。黑娃被擠下銀杏樹，跌個四腳朝天，乾草散開露出下體，所有學生全看得驚呆。
在一片混亂中，石榴來到現場。她眼睛看著帳篷的搭設狀況，整個臉頰紅通通。
「喂，你去問問為什麼搭帳篷。」碧用手肘頂頂韻蓉腰間。
「你去問。」韻蓉也用手肘頂回去。
「你去啦！」
「你去。」
「昀宇！」
昀宇和幾名草原學生走過來，聽到毓的叫喚後先向同伴告別，走到毓身邊。
「札木合•昀宇向領式報到。」
「別這樣。」
「好吧。叫我有什麼事。」昀宇問。
「為何要搭那頂帳篷？」毓問，碧和韻蓉也閉上嘴巴。
「我想想，用你們的語言應該叫……洞房？」
「天哪！」女孩們驚呼。
「可是這裡不是住宿區。」毓張大眼睛。
「毓好純情。」
莉亞也拍拍毓的脖子。「這可是我選的好主人。」
昀宇大笑：「這裡只能住一晚，超過的話導師會趕人。」
「放心，新人不會做出什麼，娃不會選擇受訓期懷孕的父母當主人。」莉亞說道。
「為什麼？」
「這種早孕的夫妻通常會生很多小孩，所以娃會讓他們專心生產。」莉亞眨眨寶藍色的眼。
昀宇接著說：「也就是失去當娃師的資格。」
帳篷已經搭建完畢，學生們鑽進帳棚做最後布置。
「真這樣就太可惜。」丞吟比起其他人來的更內斂有氣質。
「不過當天秩序會有點亂，要麻煩領式們幫忙。」昀宇說。
「好的，我會轉告其他領式。」毓答應。
「親愛的主子，你現在就可以做這件事。」說話的是莉亞。
毓投去疑問。
「馬甲理所當然要聽從領式使喚。」
「噢，我把大家當朋友。」
碧插嘴：「是朋友就更應該幫忙了。」她對女孩們說：「我們分配一下，一人一個領式，男生也在那邊，叫他們也來幫忙。」
女孩們和在附近看熱鬧的男生討論，然後各自領著任務離開。
「我也好想和你同一個團隊，但我和老家的學生也談得差不多了。」昀宇看著離開的人說。
「你們可以成為友好的兩位領式。」莉亞用拳頭搔搔臉頰，看起來像隻小貓在洗臉。
女孩相視一笑。
「我喜歡這主意。嘿！別騷擾石榴。毓，我過去看看。」
昀宇奔向快被人潮淹沒的石榴，人潮大部份都是男孩。
「真好呢，馬甲們都把主子當一回事。」莉亞對周圍的學生很滿意，學生露出看見上司或大人物的眼神，和毓保持一定距離。
「我不確定自己喜歡。」毓轉身打算回聚會廳。
「主子是指這種疏離感？」
「應該是吧。」所有學生都遠遠看著毓，不像碧或京頡那般親近。
「這是領導者應該承擔的目光。」
「我喜歡當初只有三個女生的自在，我有可能回到那單純的時候嗎？」毓後面的話接近自語。
莉亞安靜一會，然後再次開口。
「四五十年前，我還只是剛誕生的娃」
「咦？」
「那時我們待的娃院，也是剛迎接新生，有一個女孩被娃認為很有天賦，是注定被眾人環繞的命格。於是我的海盜前輩，北大西洋的米拉為她送去領式的祝福。」
「剛當上領式她是很開心，但很快地就發覺自己的世界變得複雜，有太多人與娃來來去去，她也開始懷念起只有幾個女孩的時間。」
「她怎麼應對呢？」
莉亞整張臉皺起來。
「她把自己領導的團體，變成女孩的派對。」
「派對？」
「她的團隊只收女孩，女孩又各自組成小團體，對於沒有領導職責的女孩來說，雖然身處大團體，但仍舊能享受只有”幾個女孩的時間”。她在這個團隊裡看到自己懷念的時光。」
「聽起來不像軍事團體。」學生進娃院的目的就是和娃與魁儡一起成為軍人。
「沒錯。所以玩樂的日子只有一個月，之後當時所有的娃一致同意剝奪她的領式稱號，甚至連米拉也離開她。她甚至沒臉回去當操控者，只能回老家。」
「後來呢？」
「不知道，她並不是大家族出身，不會有家族娃將她的消息帶回娃院。」
「所以你想告訴我，過去的時光不會回來。」毓低頭看著地面。
「是，因為人類不可能回到過去。」
13
毓推開聚會廳的門，裡頭只有桌椅靜靜站立，更顯得空間龐大。聚會廳平常備有兩百個座位，必要時可以容納五百人，是一個階級學生數的一半。
毓坐在自己位於主桌的位置，倒了一杯還熱著的奶茶。
「我不可能回到過去，那娃呢？」
莉亞正在啜飲毓杯中的奶茶，她停下來抹抹嘴角。
「你想當娃還早得很。」說完莉亞繼續喝奶茶。
毓打算搶回杯子，這時門開了，黑赫穆將腦袋探進來。
「領主。」黑赫穆態度恭謹。
「辛苦了，來喝杯茶吧。」
也許是奶茶的關係，飄散的熱氣讓黑赫穆臉頰呈現淡淡的粉紅。他走近主桌，腰間的魁儡梆梆作響。
「我已經將消息傳達給阿魯特領式，並且從他那裡帶了口信。」
「請說。」
「下午的自由時間，在領式廳集合。」
「我知道了，謝謝你。」毓甜甜一笑。
黑赫穆呆站著，眼睛左看右看或盯著腳趾，毓只好開口下令。
「坐下吧。」
「是。」
「喝杯奶茶。」
「謝謝。」
兩人默默喝著奶茶，莉亞一直在毓的杯子旁繞來繞去，於是毓也倒一杯給娃喝。
「黑赫穆。」
「領主叫我恭堅就好。」恭堅盯著奶茶說。
「嗯，恭堅。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為什麼……莉亞！」
莉亞將一些奶茶灑在桌上，她吐吐舌頭，憑空變出一塊抹布清理桌子。
毓將注意力轉回來。
「嗯恭堅，你為什麼選擇跟隨我？」
「咦？領主知道了嗎？」恭監看起來手足無措。
「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問你。」
「喔，因為領主你很迷人。」他盯著空杯子。
「嗯？」
「那是難以言說的氣質。而且……」
「而且？」
「我的阿瑪說過，好的領式，值得你犧牲。我想選女孩應該也是同樣的標準……」後面這句話越說越小聲。
碰地一聲，碧又蹦又跳跑進來。
「毓！松吉領式問你要不要跟她去住帳篷。」碧像隻無尾熊般掛在毓的脖子。
「呵，別鬧了。」毓感到莞爾。
「我想也是，所以我告訴她毓是我的。」
「可是……」
碧拉開距離看著毓的眼睛。
「我不會跟朋友搶男孩，除非他們已經不可能。」
說完她看向門口，韻蓉和丞吟也回來了。
「大門上是不是有個腳印？」韻蓉用較大的聲音說。
「我明明用手開的。」碧站直揮揮拳頭。
「我可以做證。」
「毓。」碧感動地看著毓。
毓接著說：「那手印是碧的。」
丞吟張開手掌，對著門比劃，碧則追打毓和韻蓉。她們差點撞到人，一看是京頡和他的大臣進門。
「瓜爾佳領式已經收到消息。」京頡開口。
「好。好像少了一個人。」
「伊旭跟他的領式表哥玩兒去了。」嬪王子回答。
所有人幾乎到齊，一時間熱鬧滾滾。
「各位。」毓小聲地喊。
莉亞從奶茶上抬起頭看自己的主子，除此之外所有人一片混亂。碧已經抓住韻蓉、韻蓉向丞吟求助。丞吟和嬪王子相視而笑，彷彿沒意識到外界。
「大聲點呀主子。」
莉亞露出鼓勵的表情，毓又深吸一口氣。
「我……」
「安靜！」
孜吟聲音宏亮，惹得所有人注目。
「領主要說話。」
「謝謝。」突然被注目，毓稍微緊張了一下。
「大家為什麼選擇我呢？」
「噗哧。」丞吟笑出聲。
「丞吟？」
「毓真沒有自信。」
看著毓緊張模樣，丞吟攬住碧和韻蓉的手臂。
「因為我們支持朋友。」丞吟說。
「跟著恩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恭堅發現毓在看他，再次死死盯著杯子。
「我們是為什麼呢？」京頡沉吟著。
「因為毓沒有其他女孩那麼煩。」嬪王子湊近京頡的耳朵說。
「也是……你別給我亂講！」
「良禽擇木而棲。」孜吟淡淡說道。
「因為博爾吉德是個好領主，我就沒辦法照顧別人。」安靜的容友也難得說話。
「總之，妳是個不錯的人，要選當然是選好人。」京頡做出總結。
「我們的毓就是愛想太多。」
毓靦腆地笑了，眼睛也瞇成彎月型。
眾人吵吵鬧鬧，喝下一堆奶茶與酒。毓起身想去廁所，但聚會廳的廁所全被酒醉的女孩霸占，只能外出尋找公廁。
解決完內急要回聚會廳，毓在一個岔路口發現多爾袞，這才想起多爾袞一直不見人影。
「多爾袞。」
14
毓將手輕放在多爾袞的肩膀，多爾袞被嚇到似的，很快轉過頭。
「是領主，還有小莉亞。」
莉亞難得被主人以外的人注意到，顯得很開心。
「你……」毓打算問多爾袞在做的事。
「噓。」多爾袞要求毓安靜，並偷偷摸摸觀察走廊。
「都是正藍的孩子呢。」莉亞很快就注意到這點，毓只知道這裡有很多生面孔。
「是啊。那位是銅階的完顏，旁邊是瓜爾佳領式的完顏，另一邊是翁尼里、達禪和葉穆。」
「而今年的多爾袞只有你一個。」
「庭臣！」穿著紅色朝服的娃不知何時出現在多爾袞左肩，多爾袞急著向娃解釋：「我沒有做亂的意思，我只是想保護自己。」
「完顏又找你麻煩了嗎？」莉亞問。
「是沒有。」多爾袞看著一行人進入會議廳，那是外借給學生使用的空間：「這樣就不能偷聽了。」
多爾袞站直身子，臉對著毓。
「領主的口信我已經轉告給溫都領式，然後溫都領式給我正藍的學生有聚會的消息。」溫都領式也是正藍出身。
「他們想要暗算你？」毓想起之前完顏口無遮攔的模樣。
「大概吧，完顏有問溫都領式對我的看法，溫都領式回答說：『不就是個銅階新生嗎？』」
「聽起來溫都領式沒有參與，而且對你還不錯。」毓說。
「是啊，我很感激。」
庭臣也說：「其實現在對多爾袞氏懷有敵意的，只剩下完顏氏，其他人只當是陪完顏玩玩。」
「所以我在想，我不能給領主添麻煩，我只不過是個部下。」
「你不是我的小樣。」
「咦？」多爾袞張大雙眼看著毓。
「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毓這樣說。
莉亞拍拍毓的脖子：「主子才不怕麻煩。」
「哈！」多爾袞不知是嘆了口氣還是鬆了口氣。
「那就這樣囉，以後說不定會很熱鬧。」
「人多才好玩。」毓抓住多爾袞的肩膀，不讓他找藉口離開。庭臣也幫忙盯著多爾袞。
回到聚會廳，多爾袞似乎做了決定，他站到最前頭，也就是主桌的位置。
「親愛的同學們，我想說一件事。」
眾人閉上嘴巴，安靜地聽他講。
「我可能要給各位添麻煩了。」
「完顏這次又做什麼了？」京頡插話。
「還沒，他只是和正藍的學生聚會，但感覺很不妙。」
「又是這件事啊？」孜吟一手扶著廁所的門，一手擦嘴巴。
「是啊。」多爾袞點點頭，但孜吟也沒繼續說下去。
「這件事我也不能置身事外，因為正白是得利的一方。」丞吟握住韻蓉的手，她們都是正白出身。
「打回去！」也是正白出身的黑赫穆•恭堅嘴裡醉言醉語，揮舞著一隻拳頭。
「我們會打回去，前提是對方先動手。」毓是個喜愛和平的領式。
多爾袞接著說：「我就是怕這種事發生，把你們給拖下水。」
「少哲。」京頡呼喚多爾袞的名字。「現在已經沒人有更換尊貴三門的權利，而且現在的三門並沒有特別的優勢，完顏的恨只不過是祖先留下的習慣，成不了氣候。」
原來古時尊貴三門做事都有優先權，三門分別是正黃、鑲黃和正藍。但多爾袞的祖先將正藍替換為正白，導致正藍的不悅。完顏就是對這件往事執著的家族。
「這裡除了我，全都是尊貴三門的人。」嬪王子點人頭計算著。他是鑲白的孩子。
「所以大家都是完顏恨的對象，沒有理由不幫你。」毓握住多爾袞的手，多爾袞回以感激的目光。
「毓，你真會挑人。」丞吟微笑。她指的是毓手下的人都屬尊貴三門。
「我沒特別挑，只是想和朋友在一起罷了。」毓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今天的會議主題是成年禮和之後的模擬戰鬥事宜。」
阿魯特表現輕鬆愉快，彷彿這場會議值得慶祝。
「先請草原的札木合小姐介紹成年禮當天流程。」
昀宇不是領式，只是以草原代表的身分出席。
「好的。當天晚間六點到九點，是導師安排的宴會，這部份我們也會出席。九點半的時候石榴會到帳篷坐下，等著欣賞男孩們的表演。結束的時間不一定，石榴做出選擇才能結束。」
烏蘭托雅坐在小銀椅上，想從分配給自己的小水囊裡倒出飲料。昀宇用一根手指壓住她的肩膀，提醒她放輕動作才繼續說話。
「我們需要幫忙的部分有兩個，一是在表演期間維持秩序並讓男孩們乖乖排隊，二是結束時疏散人群。」
「我想石榴小姐應該有屬意的對象。」
昀宇笑出聲來。「有好幾個。」
阿魯特分配好維持秩序的隊伍，阿魯特、瓜爾佳、董鄂主要負責秩序維護，其他人視情況到不同地點進行協助。
「謝謝妳，札木合小姐。妳可以離開了。」
「我才要謝謝你們，感謝你們為草原的傳統出力。」
昀宇偷偷對毓做個鬼臉，然後才推門離開。
15
阿魯特再次清清喉嚨，略微收斂一些笑容。
「接下來是我和溫都的模擬戰爭，時間決定在成年禮結束的第三天，我們會在野外隨時有精怪野獸干擾的情形下進行一場戰爭，這是金階的課程內容，會有兩位導師跟我們同行。你們要做的事是維持學院的正常運作。」
「大哥！」
「大妹請說。」阿魯特示意松吉說話。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根據導師所說，最多兩天吧。還有問題嗎？」
「有，我們該拿新人怎麼辦？」說話的是娃─柴子靖，他的主人瓜爾佳領式瞇著眼睛、輕輕地勾起嘴角。
「子靖。」阿魯特的娃─珀爾盯著柴子靖，兩隻娃對看好一會，最後柴子靖轉開視線。
「謝謝你，子靖。我想就請大妹帶著小妹，好嗎？」
「好喔。」
「好的。」
會議結束後，松吉和毓一離開其他人的聽覺範圍，松吉就開始咒罵。
「可惡的柴子靖，欠扁的柴子靖。你聽到它的語氣了沒？哇嗚！我們該拿新人怎麼辦？好像新人是垃圾一樣。主人也跟娃一個樣……」
「主子只是在發洩情緒，你們不用緊張。」松吉的娃─笑笑，娃如其名，露出美麗純真的笑容。
「瓜爾佳氏的人都不太討喜。」莉亞對笑笑說。
「瓜爾佳領式說話討直白了點，但是個不錯的領式。銅階的瓜爾佳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是不喜歡他，主子不知怎麼想。」
毓正在想伊旭攻擊黑赫穆的事，沒有馬上反應。
「主子！」
「什麼？」
「笑笑問瓜爾佳•伊旭是怎樣的人。」莉亞特地撥開毓耳邊的頭髮說話。
「我在想，他很危險。」
「攻擊學生實在是不可取。」笑笑點頭同意，松吉還在不停咒罵。
「不過你們還沒相通嗎？」
毓聽不懂這句話，莉亞則是回答：「沒呢，主子的心思異常單純，不太容易搭上。」
然後兩隻娃笑了起來，弄得毓滿頭霧水。
「喂喂，你們別欺負我的毓小妹。」松吉回過神，忙護著毓。
「我們只是在說莉亞和她的主子還沒心意相通。」
「小妹放心，才兩個星期不到，慢慢來。」
「妳們在說什麼？」毓提出疑問。
「主子，等我們通了，你就會知道。」
毓還想說清楚，莉亞蹭啊蹭著毓，把問題給蹭沒了。兩人兩娃都笑出來。
「小妹，到我那裡喝杯茶。」
毓沒有回答，她看到伊爾根覺羅從會議廳出來。會議廳裡頭傳出吵雜聲音，伊爾根覺羅的面上卻很平靜。
松吉看見兩人交會的視線，於是一把摟住毓，將女孩的臉埋進自己的胸脯。
毓能感覺伊爾根覺羅經過時掀起的微風，對方不知又踏出幾步，松吉才放開毓。
「哈！木雅姐，我快要窒息了。」毓大口喘氣。
「小妹，妳不能喜歡剛剛那傢伙。」松吉抓住毓的雙肩嚴肅地說。
「他對女孩子不好，對不對。」毓把頭扭到一邊，說話時聲調都壓低。莉亞張大寶藍色眼珠望著主人，彷彿想看進深處，毓有點後悔自己轉錯邊。
「何止不好，他還買賣！」
原來松吉看到的畫面是這樣的。
伊爾根覺羅長得很帥，自然也吸引一堆女孩喜歡，又偏偏他沒看中任何人，讓女孩們以為自己有機會，拼命在他面前求表現。
昨天的自由時間，伊爾根覺羅和一群狐群狗黨聚在餐廳，附近是跑到餐廳拿甜點的松吉領式與小樣，較遠處是一群看帥哥的女孩。
狐群狗黨中的一個對伊爾根覺羅說：「你已經有一堆女孩，那一個送我好不好？」
被指中的女孩笑靨如花，渾然不知發生什麼。
伊爾根覺羅的回答是：「好。」
狐群狗黨很高興，送給伊爾根覺羅一堆只有男孩喜歡的小玩意。而女孩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賣給自己不愛的人。
「雖說這只是他們在玩的遊戲，根本不算數，可是這樣也太過份。」松吉對伊爾根覺羅的背影比出不雅手勢。
莉亞與笑笑聽松吉的話聽得專注，也許明天全部的娃都會知道這件事。
就如毓猜測的，流言迅速傳了出去，只是內容變成『伊爾根覺羅以五個彈弓為代價，賣掉博爾吉德領式。』
買主似乎還會注意時事，一早就出面澄清自己和毓沒有關係。伊爾根覺羅就和平常一樣惜字如金，毓則完全不想說話，所以流言主要圍著兩人打轉。
「這些發情的小羊以為自己是來當軍人還是來玩戀愛夏令營！」
對於碧的友誼，毓總是感到很窩心。不過……
「是莉亞把話傳出去的嗎？」毓轉頭問莉亞。
莉亞也咕溜轉動眼珠看毓。
「我們必須把所有的消息傳出去，供所有的娃判定這個人類能當領式或英雄、還是普通的操控者。」
「那他一定是操控者的命。」碧抬高下巴，面露不屑。
可是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這件往事，毓這麼想。
「我聽得到喔。」
毓以眼神詢問莉亞。
「雖然看不到畫面，可是昨天主子因為往事而傷心的聲音，我聽到了。」
毓在心底嘆了口氣，並希望以後有消息外傳時，自己至少先能知道。
「我以後一定會跟主子說一聲。」莉亞答應。
「妳們說說的我怎都聽不懂？」碧插入說話。
「那邊有一隻娃很樂意告訴你。」莉亞指著一隻娃，娃和她們隔著走廊的玻璃站在中庭，身著修女裝，一雙黑眼和碧相對。碧愉快地揮揮手，然後跑進中庭找娃。
「所以我們”相通”了？」
你說呢？
莉亞笑著沒有開口。
16
隨著成年禮越近，中庭的銀杏也悄悄撲滿地面。娃們在中庭跑跑跳跳，踩著落葉跳舞。落葉也落到帳棚頂端，彷彿為帳棚做裝飾。
領式們趁著典禮前一天做最後視察。
「明天就要吃大餐了呢。」溫都領式放鬆地伸伸腰，向阿魯特領式尋求回應。
「我們只是陪襯而已，記得不能大吵大鬧。」阿魯特維持著端正姿勢，可臉上顯得頗愉快。強化玻璃外的野狼人也不能破壞氣氛。
中庭的學生見到領式們，紛紛歡快嘶喊領式的名字。
「阿魯特領式，我的愛！」
「瓜爾佳領式，請你看這邊。」
「溫都領式，請帶我去散步！」
「松吉領式、博爾吉德領式，妳們是我心中最美的新娘！」
「董鄂領式，跟我結婚吧！」
董鄂領式被男學生求婚，顯得又羞又惱，白皙的臉蛋變成紅氣球。瓜爾佳領式忙著和娃─柴子靖溝通，一直瞪著對方還不時露出各種表情。毓本來心情很好，看到伊爾根覺羅時愣了一下，然後轉過視線看別處。
阿魯特領式試著統整秩序，卻壓不過女生的尖叫聲，只有草草說：「明天會議見。」就地解散領式。
「莉亞！」毓呼喚娃的聲音被尖叫淹沒，但娃還是知道主人在呼喚，一蹦一跳地回到主人肩上。
毓轉身要走，這時一隻自由娃衝到面前，對著毓比手劃腳。
「多爾袞和完顏在一起吃午餐。」莉亞這樣告訴毓。
尖叫聲已經消退，毓可以聽到娃的聲音，但她還是問了一句：「什麼！」
「這兩個死對頭一起吃午餐。」
「他們沒事嗎？」
自由娃說：「看起來是想把對方吞了，除此之外一切很好。」
莉亞也說：「完顏知道自己用魁儡打不贏娃，不必擔心他會動手。」
「如果完顏有娃呢？」
「那就祈求上天保祐。」
毓放不下心，決定到餐廳看一看。擠過中庭的人群時，昀宇抓住她的手臂，與毓一起投入擁擠的走廊。
「剛剛烏蘭托雅告訴我了，娃最快今晚就可以做決定，你聽到了沒？我太高興了……」
「借過借過……所以呢？」毓心不在焉地回答。
「所以娃今晚會決定銅階是否需要第二名領式，你覺得我有希望嗎？我覺得希望很大，因為我已經完成烏蘭托雅的條件……」
兩人一言一語走入餐廳。找人完全不必費什麼力氣，因為多爾袞和完顏周圍呈現中空狀態，學生們都很想看這兩人會不會打起來。
兩個男生已經用餐完畢，多爾袞悠閒地喝著茶，完顏則攪拌杯裡的飲料。
完顏抬起頭，面色不太好看，他向圍觀的學生投去嫌惡的眼神，然後張開嘴巴。周圍傳來吸氣聲和議論聲，完顏瞪著眼睛打量周圍，然後對多爾袞說了些話。多爾袞點頭，站起身往毓走來。
「如果我成為領式，那所有的警備工作都會落到我頭上，因為草原娃院很可能只剩下我一個領式……」
烏蘭托雅望著昀宇的臉，讓昀宇安靜下來。毓關心地問：「你們還好嗎？」
「沒事。完顏想請教一些事情，不過這裡太吵，我們能不能去聚會廳？」
「去吧。」
「謝謝領主。」
於是多爾袞與完顏選了一張靠牆的桌子坐下，毓在主桌吃自己的餐點，其他人都擠在毓身旁。
「好了，請你說要問的事吧。」多爾袞先開口。
多爾袞的娃─庭臣安穩地坐在小銀椅上，完顏專注看著娃也不能讓它緊張。
「娃……」完顏嘶聲地說，多爾袞和庭臣有耐心地等著。
「你為什麼可以有娃。」完顏終於說出口。
「是庭臣選擇我。」多爾袞認真回答，完全沒有敷衍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能感覺到西尼尼根選擇我，可是它就是不肯來我身邊。」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成熟。」庭臣說。
「你這是什麼話！」完顏憤怒。
「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事實上你資質還不錯。」
「所以我倒底哪裡不成熟！」
庭臣走到完顏面前，將小小的手指頂著完顏的胸膛。
「胸無大器，在好的資質也是白費。」
「何謂大器？」
庭臣抬起小小的臉。
「你恨多爾袞氏族就成不了大器。」
完顏似乎聽不下去，甩頭就往門口走去。
「你只能恨當初做決定的那個人。」庭臣大喊。
完顏一手扶著門轉過頭。
「他已經死了。」完顏表情陰鬱。
「沒錯。」
然後完顏走了出去。
17
京頡推門走進來，一面轉頭看離去的完顏。跟在京頡後面的是伊旭，這幾天眾人難得看到伊旭，幾乎都快忘了他的存在。老人娃坐在肩頭發出哼哼聲，伊旭則是露出愉快的表情。
「聽說我們有新娃師。」伊旭的笑容愈發燦爛。然後他看到坐在遠方的多爾袞。
「可以問你的娃屬性嗎？」
「守護娃。」
伊旭嘖了一聲。
「可惜，安佳氏的女孩是醫療娃。」
「碧有娃了！」主桌傳來陣陣驚呼。
「我還可以陪你打。」京頡擋在伊旭面前。
「我已經跟你的火力娃打過了。」伊旭轉向主桌，看到毓正好吃完午餐。
「領主，咱兩切磋切磋吧。我還沒跟攻擊娃打過呢。」
「伊旭，如果你用娃攻擊毓，學院不會再留你。」
京頡像是隨口提起，可語氣堅定。
「知道啦。領主剛吃飽是吧，讓娃去打就好。」
「主子。」莉亞頗有自信地模樣。「走吧，沒問題的。」
毓手邊沒事，於是答應。
成年禮的前一天，學生大多在玩鬧，練習室冷冷清清，他們輕鬆地借到最大的練習室。這個空間有一面牆緊鄰外側，且由強化玻璃構成，可以看見外頭的景色。白樺樹生長於荒野之中，在這初秋時節落下金色葉片，構築成迷人大地。
眾人只花了點時間觀賞景色，隨即在伊旭催促下開始戰鬥。
「伊旭的娃是什麼屬性？」毓問離他比較近的京頡。
「跟你一樣。」
「這麼說是攻擊娃的對決囉。」
伊旭已經在另一頭站定，老人娃跳到地面，身體靈活就像年輕人。
「小鰲，放輕鬆去打。」
這可愛的名字令眾人覺得不搭調。
「莉亞。」
莉亞精神飽滿，蹦到地上還彈跳兩下。
嬪王子站在中央，確定雙方就緒，揮動手臂大喊：「開始。」
在這瞬間兩隻娃變成真人大小。小鰲率先抽出配劍，劍尖直指莉亞。莉亞不慌不亂，從胸口掏出一把火銃瞄準敵人連發三槍。小鰲閃過兩顆子彈，第三顆劃過臉頰，接著迅速靠近莉亞會出劍。莉亞往後一跳，收起火銃掏出彎刀擋住下一記攻擊。
雙方你來我往交換數十招，小鰲首先發現破綻，一劍刺向莉亞腰際。莉亞側身閃過，一把彎刀砍向小鰲來不及收回的前臂。小鰲手上流血，但也抓緊機會一拳擊中莉亞腹部。
「好啊！」
背後爆出喝采，轉身一看，門口所在那面牆壁旁擠滿觀眾，自由娃也歡快奔跑，看來是娃把對戰消息傳出去。
對戰中的兩隻娃不理外界，只是專注防著對方。莉亞高舉彎刀，做出劈擊的準備姿勢，實際上另一手又掏出火銃瞄準。
碰！小鰲持刀的上臂被子彈貫穿，整隻右手可說是廢了，可它沒有氣餒，將刀子換到左邊並衝刺。
莉亞原本準備好接招，誰知小鰲一把擲出劍並往反方向跳開，劍噹噹撞上強化玻璃，擊出個小白點。原來外面聚集三、四隻野狼人，其中一隻野狼撲上玻璃，小鰲眼角瞄到這道身影，以為遭到第三方攻擊這才跳開。野狼人在外頭徘徊，在觀眾間引發不安。兩娃沒受到影響，莉亞等小鰲撿起劍，然後發動攻勢。
圍觀的學生已經擠滿門口所在那面牆，漸漸往裡頭兩面牆移動。莉亞沒有冒險拿出火銃，那可能會打中學生，它只是手持彎刀奔跑，尋找可下手的時機。
小鰲受傷後，動作明顯保守許多。它原地轉著圈圈，以便隨時面對莉亞。莉亞找到滿意的時機，一刀往小鰲身上劈。小鰲雖說是成功擋住，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莉亞推開小鰲的劍，又往小鰲胸口劃一刀。
小鰲躺在地上，無焦距的雙眼看著天花板。正當毓在想戰鬥結束，它又跳起來，左手持劍瘋狂揮擊，簡直是不要命的打法，竟打的莉亞節節敗退。
「小鰲！」
聽到主人呼喚，小鰲抽身一跳又回到主人身邊。
「我想這樣就夠了，還要多謝領主指導。」
伊旭臉上看不出興奮或挫敗，只能感覺他情緒放鬆。毓才剛開口，建築物就傳來遭撞擊聲。
「哇！」在地一波搖晃震動後，有學生驚訝指著外頭。強化玻璃外，野狼人已經跑遠，一隻白豹占據野狼人原本的位置，身形就和牛一般大，張大金色雙瞳觀看玻璃內的世界。
又一陣撞擊與搖晃，毓盯著白豹雙眼，確定不是白豹在撞擊娃院，甚至白豹眼裡還裝著滿滿的好奇。
「棕熊又來了！中庭進行警戒！」娃們把消息傳進來。
伊旭撫摸已經變小的小鰲，嘴角仍保持上揚。
「真可惜，我幫不上忙了。」伊旭這樣說。
毓轉頭看向京頡與多爾袞，大喊：「娃師跟我走，其他人讓開！」
觀眾騷亂移動，反而把門給塞住。
「操控者靠兩邊！娃師來集合。」京頡大喊。
學生擠到牆壁邊，勉強讓出一條路，娃師就從這條路拔腿狂奔。
經過餐廳所在的走廊，昀宇跳了出來。
「毓！你竟然把我忘在餐廳。」
毓的回應是，在經過昀宇身邊時拉著昀宇跑。
「剛好，來幫忙。」毓喘著氣說。
昀宇還沒搞清楚狀況，烏蘭托雅就接著說話。
「主子，剛剛那不是在鬥娃或鬥魁儡，而是學院遭受攻擊。」
「喔！」
莉亞也說：「剛才的震動不太妙，恐怕是很強的力量。」
學院有五十多名娃師，至少有一半已經趕到，三十幾個人和娃擠在中庭內靠近內側的門，似乎隨時準備逃跑的位置，毓等人也被堵在這裡。
玻璃另一側是一隻大棕熊和兩隻小棕熊。上次的熊精已經比普通的熊大上一圈，這隻大棕熊更是上次那隻的兩倍大。
玻璃已經佈滿紋路，棕熊再次一拍就裂開一個入口，棕熊將頭伸進破口，齜牙裂嘴咆哮。
18
導師也趕到，導師舍里沒浪費任何時間慌張，深吸口氣後大聲下令：「排成半圓包圍隊形，做好戰鬥準備！慢慢往熊精靠近。」
熊精打出的破口不夠大，牠的肩膀從外側頂著玻璃，並製造更多裂紋，一顆腦袋看來兇狠嚇人。
娃師們在舍里的指揮下慢慢接近兇猛的腦袋，娃也變成真人大小，要與主人並肩戰鬥。自由娃以嬌小的身形加入隊形，隨時都能參與行動。
更大的吼聲傳來，夾雜細小的嗚咽，一隻大白豹嘶咬小熊精，另一隻小熊則被壓在豹爪之下掙扎。
「太好了，是這一區的山神。」導師舍里因為一時的放鬆，表情一片空白。
大熊精聽見自己的小熊哀嚎，又想把頭抽出去，偏偏玻璃銳利尖端卡住脖子，疼得大棕熊大吼大叫。
大棕熊浪費時間的同時，白豹解決兩隻小熊精。白豹看了看大熊精的大屁股，抖抖身子將自己變得比熊精還大上一圈。
「看我主子的大絕招──無敵鐵頭槌。」
「莉亞。」
莉亞的金色腦袋擊中熊精的雙眼之間，這一擊竟成功讓熊精離開玻璃。趁著熊精頭昏腦脹之際，白豹一口咬住牠的脖子不放，殺死這隻大熊精。
中庭已經換上嶄新的強化玻璃，一大兩小的三隻熊精屍體還留在原地，白豹並沒有帶走屍體，學院方面也不想冒險清理。
學院的氣氛因為這件事，從歡樂轉變為壓抑。一般學生擔心明天的成年禮能否順利舉行，領式們則擔心四天後金階學生是否該外出。
「白豹在這片山林裡是安全的象徵，牠會阻止並制裁隨意攻擊的物種，我們應該放心執行我們的計畫。」導師舍里往樂觀的方向看。
「照這樣來說，如果我們攻擊野狼人，白豹也會制裁我們？」毓提出疑問。
導師們一時語塞，領式們則鬆口氣，這種問題還是由最沒有經驗的新人提出最好。
大導師望著會議廳後方的領式。
「白豹被當成安全的象徵是有原因的，牠會守護這所學校的人類，外來者隨意攻擊才會被制裁。」
是這樣嗎？導師們議論紛紛。
「這要說到我還年輕的時候，當時的大導師被白豹擄走，後來雙方達成協議，白豹從此開始守護學院，至於交換的條件我也不知道。」
「那麼，我們應該外出戰鬥，否則就失去學習的意義。」阿魯特神情堅定，一旁的溫都也點頭表示認同。
「銀階領式也會守護學院，阻擋外來的入侵。」松吉代表銀階領式發言。
毓趕緊說：「我也會盡力幫忙。」
大導師點頭，接著詢問阿魯特的娃。
「娃怎麼看這件事？」
珀爾回答：「你說的故事看似不可能，卻有一定的道理，我們可以相信白豹會給予一定的協助。我們娃足夠應付外頭的野狼人，若有跨區的精怪，白豹一定會注意到。」
「好，這兩件事就如期進行。」大導師做下決定。
「今天的討論結束，你們可以休息了。博爾吉德領式請留下。」
導師和學生紛紛退出，會議廳只剩大導師和毓。
大導師慢慢喝一口茶才開口。
「我聽說你和瓜爾佳氏的伊旭進行一場對戰。」
「是，我們的娃打了一場。」
「對戰表現如何呢？」
毓稍做遲疑，最後還是說出來。
「小鰲在最後就像瘋了一樣，拼命攻擊卻不防守。」
「完全不要命的表現。」
「沒錯。」
「唔，真是糟糕。」
毓在原地看大導師思考。
「我擔心他邪了。」大導師說。
「邪了！」
大導師解釋：「變成娃和傀儡的條件，主要是看能力，性格條件較少列入。以小鰲的狀況來說，雖然他在人類時期表現殘暴，卻也不少人自願跟隨，因此使他得到轉化生命的條件。現在小鰲成為伊旭的娃，我擔心他會將性格影響到伊旭。」
「那伊旭會變成什麼樣？」
「還不知道，也許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吧。」
「喔！」毓不禁摀住嘴巴。
「我需要你隨時注意狀況，有必要時就回報導師舍里。莉亞也是，請多盯著小鰲。」
「好的。」毓和莉亞同時回答。
大導師低著頭像是打量手上的茶，就這樣繼續說話。
「最近你和伊爾根覺羅的孩子有點故事。」
毓開始緊張。
「那都是過去的事。」
「這孩子有天賦，他真願意的話，娃也願意選他當領式，只可惜他沒有足夠的自我意識，不能主張他人是自己的隊員。」
所以才會發生”賣人”的狀況，毓心想。
「不過娃已經看清這個孩子，領式是沒他的份了。你應該維持領導者的風度，別跟這孩子計較才好。」
「多謝導師提點。」
大導師露出滿意的表情，然後接下去說。
「你的生日是在成年禮之後對吧。」
毓點頭。
「依你的條件，你要選誰、對方都不會有意見。要是喜歡成熟的軍人，我也能幫你介紹。」
「對不起，我還不想結婚。」毓偷偷蹭掉手心的汗。
「嗯。那就這樣，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你退下吧。」
「謝謝導師。」
溫都領式和伊爾根覺羅在走廊上談話，看見毓出來就停止。溫都領式微笑著向毓打招呼，毓回禮並無視伊爾根覺羅，伊爾根覺羅也將視線投向別處。
毓走過去以後，他們又開始說話。
「總之，這次你可以先跟著我，但其他活動你還是得回到銅階學生那邊，你不可能閃避一輩子，三年你都不可能撐過。」
「知道了，我想再看看。」
19
「所以你還是不肯說嗎？」碧質問一旁的毓。
「喔，今天是大餐禮耶，讓我好好享受好嗎？」毓這樣回應。
「你個愛吃鬼！」
「噓，太大聲了。」丞吟提醒。
韻蓉則是對著對面桌子的京頡微笑，京頡舉起杯子向韻蓉致意。
這時前頭的大導師也舉起杯子，對學生說的話開始做結尾。
「向銅階的學生致敬，更期盼三年後你們都是人類的英雄！」
坐在宴會廳後方的舊生鼓掌，讓新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在這之後，本來安靜的宴會廳一下子喧鬧起來。新生吆喝著分享馬奶酒，舊生鑽入人群中，找自己認識的新生拼酒。
「所以你到底和那個什麼覺羅的發生什麼事？」碧再次質問，這次不用怕干擾到導師發言。
「愛新覺羅是我的。」韻蓉手掌貼上臉頰，喃喃著自言自語。
「給我那隻羊腿，謝謝。」毓說。
碧拾起桌面上的刀子，替朋友們切下一些羊肉。韻蓉看著男生那邊的坐位，拿肉的手泡進紫玉漿。
「啊，這是一份擦肩而過的美麗愛情。」碧的娃─萬悅格早早就喝醉，舉杯對著男孩的桌子。
「是啊，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男孩欠扁。」莉亞應和萬悅格。
「毓。」碧壓低嗓子，發出脅迫的聲音。
「好好好，那傢伙把當我男朋友的權利賣掉了，而且是我不愛的男生。」毓一口氣交待完畢。
「那個叫子軍的王八蛋，你憑什麼賣掉我家的毓？」碧一腳踩上桌子，指著伊爾根覺羅一陣亂罵，周圍的氣氛因這陣亂罵，熱鬧又提升一個檔次。
「要阻止她嗎？領主。」丞吟即使說出這種話，仍然不改那份溫和婉約的氣質。
「其實……」毓露出小小邪惡的表情：「碧這麼罵，我心底挺爽快的。」
丞吟把嘴湊到毓旁邊，對她說：「要我選的話，我選阿魯特領式。」
毓把頭轉向丞吟，剛好見到阿魯特領式與溫都領式走過來。
「恭喜小妹成年，要多吃一點喔。」阿魯特露出爽朗笑容。
「從今天起就是大人了……現在成年是幾歲？」溫都問。
「就當十五吧。」
「好吧，祝小妹領軍戰無不克。」溫都一口飲盡杯中酒。
「謝謝，應該我過去的。」
阿魯特對毓說：「今天主角是你們，哪有你過來的道理。」
「銀階的小樣在叫我們了。」溫都看著別處說。
「好。」阿魯特答應。「對了。」
「這是我所學到的西方禮儀。」
阿魯特彎腰，牽起毓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在眾女孩的譁然中，阿魯特和溫都以最紳士的態度告別。
接著松吉領式也出現。
「小妹，」松吉的語氣頗為哀怨。「你不能被大哥拐走，不然誰來陪我。」說著抱住毓的脖子。
毓笑了笑。
「放心，離我結婚的日子還有幾百年。」
松吉聽了很高興，滿足地蹭蹭毓的肩膀。
「這些是你的小樣嗎？」松吉剛好和碧對上眼睛。
「她們也是我的朋友。這位是安佳•碧，還有圖門•丞吟和郭布羅•韻蓉。」
「太好了，妳們平常要照顧小妹，真是辛苦了。」
「我可以相信松吉領式沒有讓我們的毓受委屈嗎？」碧問。
「當然，誰敢委屈小妹，我第一個拼命。」
松吉領式和碧似乎很合得來，一時交換許多對話。
直到整個宴會廳發生令人震撼的騷動，松吉才回過神。
這一看不得了，兩個銀階學生召喚魁儡，而魁儡已經打斷一隻桌腳，其中一隻魁儡手持桌腳揮舞著。
「又是敖拉和完顏，小妹我先過去，別太想我喔。」松吉領式匆匆離開。
「索多里！還不給我過去拉架。」松吉邊跑邊喊著。
大概是導師也在場，這場架轟轟烈烈地開始，沒多久就悄無聲息地消失。
到處都有人聚集成一小圈，氣氛溫暖吵雜，在毓這桌除了有女孩之外，莉亞也聚集幾隻自由娃。莉亞和萬悅格喝各式飲料，自由娃喝水，對比之下自由娃顯得有些寒酸。
「請問你是博爾吉德領式？」
一個女孩頂著婉約的盤髮，插上一隻蝴蝶髮簪，紫色的蝴蝶垂下來，晃動、閃亮琉璃光澤。
「是的，請問你是誰呢。」毓有禮貌地問。
「我是鄂爾德特•香綠。我已經觀察你好一段時間，希望成為你的小樣。」香綠垂下的蝴蝶閃閃晃動。
「不是小樣。」毓說。
香綠睜大雙眼，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其他女孩都知道毓打算說什麼，毓和她們相視而笑。
「我們是朋友。」毓送給香綠一個大大的擁抱。碧和丞吟也伸出雙臂，幾個女孩抱成一團。香綠笑了，臉頰紅撲撲。
「讓我們乾杯……韻蓉上哪去？」毓這時才發現韻蓉不在。
「上對面敬酒去了。」韻蓉坐在京頡身旁，手端酒杯笑得開懷。
「我們也去敬酒。香綠？」
香綠呆呆看著對面，毓在眼前晃動手掌才醒過來。
「啊好的，什麼？」
「我們去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