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絳妜移到她旁邊，在耳邊輕聲呼喊。
朦朧的意識被聲音拉回來，睜開的雙眼瞬間被白光覆蓋，看不清來人的模樣，模糊的樣子熟悉的音色，讓她錯認。「水？」
「噓......雅在睡覺呢，妳也睡一下好嗎。」溫柔遮住她的唇，笑語叮嚀。
「恩，可是我......」
橙嘟著嘴想要拒絕，胸口溫熱的感覺止了話語，視線和意識隨著流出的鮮血溢失，而眼前之人的身影越來越清楚，那紫髮藍瞳噙著笑的模樣，她緩緩抽出手，胸口上的異物逐漸退出，少了支撐力的軀體慢慢向後仰，右手上沾滿了鮮血，怵目驚心。
「天使。」絳妜伸出手臂，抱住喪失力氣的身軀。「像個玻璃娃娃一樣，美麗而易碎。」輕柔舉起她的手，仔細端詳，藕臂上無任何瑕疵，如美麗的藝術品，白得讓人愛不釋手，光滑得讓人想要摔碎。
手掌逐漸收緊，欣賞緊繃溢出指縫間的肉。「你不是水！」一聲嬌喝打斷絳妜的凝望，斜望，只見雅掙脫綑綁的藤蔓，張開背後雙翼，一雙美目怒氣騰騰看著她。
「絳妜，離開橙！」風在雅手中形化出長槍，槍鋒指著絳妜，周圍繞著淡淡殺氣。
聞言，絳妜從善如流收回支撐的手臂，勾著興味的笑，看著垂直墜落的軀體。
橙！雅立刻飛身接住掉落的身軀。「天使，去哪呢？」水流如同鎖鍊般，綁住雅的四肢，每掙扎一分，水流便愈發收緊一絲。
「我......像你口中的人嗎？」絳妜挑起雅的下顎，指尖摩娑，一雙眼輕佻玩味，對她眼中迸出的熊熊怒火，很是滿意。
「放開我！」手腳都被綁住，身上的力氣被水流吸取，手中的長槍也揮舞不得。
像是玩夠了般，絳妜依言把手縮回，轉身看那因急速下墜和空氣摩擦而起了些微火星的身子，攤手接著收攏，身體墜落的速度緩慢了些，此時，地面凸出尖柱，穿過身軀，橙猶如破布娃娃一樣，被懸盪在尖石上。
「橙......」看到橙的景況，雅艱難的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同時，淹沒視線的白光終於褪去，眼前的景致不是百花林，而是一片荒蕪，土地貧瘠不堪、寸草不生，和花草欣欣向榮的花園全然不同。
蝕周？看到周遭景像，絳妜心中突出一個名詞。
在白光覆蓋整座花園時，中間的紅櫻樹爆出力量，把她和兩個天使送到外面，隔絕開來，同時，至於手心的碎青也消失無蹤。「太大意了。」讓他趁虛而入，也罷，看看他要玩什麼把戲。
心思收斂，把目光調回雅身上，被抽乾力氣的她，四肢無力下垂，手上握著的長槍也隨之消失，挪動身影來到她面前。「悲傷嗎？天使。」
「還是生氣呢？」
旋風夾帶著熱氣在雅周邊噴流，熱氣把水蒸發。「絳紅之月！」沉藍溫和的雙眼變得深闇，雙翼分裂成六翼，大張著。
銳利的風割過絳妜的臉頰，留下淡淡血痕，雅手上拿著櫻鉤鐮，深紅長柄上刻著黑色罌粟紋路。「拿妳的血肉來補她的缺失，絳紅之月。」雅眼底一片幽闇，深不見底。
鐮刀揮舞，火焰隨之而起，兩道火刃劈至絳妜面前，接著雅提起鐮刀飛越至她面前，斬碎火刃，使其變成星火擊落，沾染星火的鉤鐮燃起焰火，熱騰騰的怒氣蒸發水氣，讓她無防護之力。
星火打落在絳妜身上，燒灼她的肌膚，衣服也變得零碎，烏黑一片，緊跟著鉤鐮嵌進肉裡，拔出，刨掉胸前心口上的一塊肉，隱約看見裡頭，心臟血淋淋的跳動著，淡藍蒙上汙晦 ，唇邊緩緩流出鮮血，和胸口上的噴流互相對應。
少了意識，絳妜的身子急速墜落，雅迅速接住，沉重的引力讓她有點吃力，揮手升起火牆，把絳妜扔到上面，炙熱的火炎燒灼絳妜的背部，雅飄浮在她面前，仔細看著她胸口上水連火的烙印。
靈魂結褵的烙印......
倏地......她的脖頸被人掐住，指甲陷進，一聲調笑細語在她耳邊飄零，那道聲音讓她雙眼瞠目，無法置信。
「妳對我的身體這麼有興趣啊？」
絳紅之月！怎麼會？
雅脖子被捏住，動彈不得，呼吸變得困難，粗呀的碎語零散發出。
「驚訝嗎？天使。」
彈指，火幕和上面的人兒成了幻影，隨風消逝，閃身飄到雅面前，箍住的手鬆開，身體一陣癱軟下滑，被絳妜單手扯住左臂。「妳真得覺得那把鐮刀能夠砍在我身上嗎？」彎下腰，和雅沁出冷汗的臉龐對望，燦笑了下，絳妜伸出手，握住櫻鉤鐮，手指描繪上面的黑罌粟紋路，瞬間，黑色盡失，白色罌粟逐漸分解離散，而後，鐮刀爆碎化作粉塵飄盪在空氣中。
「不過這才是幻術喔。」鬆開手，紅色火焰在手掌燃燒，剎那間，湛藍的天空被腥紅覆蓋，中間更是一輪血月高掛，荒蕪的大地綻放紅櫻，拂面而過的風夾雜著淡淡腥味。
摔落到地面上的雅，被柔和的花草接住緩和衝擊力，但口中還是吐出一大口鮮血。「幻術？」躺在草地上，看到倏變的景色，眼睛搜尋掛心的同伴─橙，她瘦弱的身軀仍被懸在石柱上。
沒事，太好了，雅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妜......
溫柔的呼喚在絳妜腦中迴盪。
「玄嵐，住口。」冷冷低語，中斷腦海裡的回音。
妳會看見，妳會知道......我在哪裡等你。
說完，聲音幽幽流去。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幻術，空間扭曲，術法失控，緋色的天空被一道白光穿過，光自天一路貫穿到地面，被光籠罩的地方出現一個人和一隻獸，如記憶流轉般，出現的人讓絳妜熟悉無比。
一獸一人，男人神情淡漠背手而立，獸無比巨大，身長數尺，黑色的獄火環繞在身體周邊，一雙黑不見底的雙眼燃著幽火，牠腳剁地數聲，引嘶長鳴，兩隻前腳高高舉起，重重踩在地上，使腳底下的地面龜裂。
「絳琰，答應我吧！」低沉的嗓音自獸口中吐出，語氣婉轉懇求。
絳琰冷淡回覆「夢魘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可能答應。」
「絳琰，難道你覺得我會虐待絳妜嗎？她可是九離之女，我摯友的孩子啊！」夢魘再度道，平和商量的語氣起了變化。
夢魘得不到回應，接著說「她身上完全沒有遺傳到你人類的血統，每一分力量、天賦都是身為大妖的九離遺傳給她，而這強悍劈天的力量卻被困在人類的身軀，多麼的巧合阿，這一切完全符合記載在古文書中的詛咒靈魂，這個靈魂非常的珍貴，本身蘊含強大的力量，同時擁有大妖的血統，這樣一個妖物，你留著她有何用呢？她只會給人界帶來無盡的殺戮，絳琰！把她交給我，讓她和同族生活在一起才是對的。」
絳琰閉目靜心，忽視夢魘噴灑出來的熱氣，維持一貫冷淡的態度，夢魘看說服無用，憤怒剁了下前蹄，高聲道「絳琰，隨著年歲增長，她一定會知道自己的不同，你要留著就留著吧，絳族給她的術法越多越好，這樣她以後才有足夠的把戲來玩弄人類螻蟻般的生命，而你就眼睜睜看著吧，看你的族人死在她手上，看你的族人把降妖伏魔的天曦火打在她身上，誰能活到最後呢？絳琰，妖還是人......」夢魘破除結界，揚長而去。
絳琰仍是閉眼不語......靜靜等待夢魘留在空氣中的叫囂停止。
「逃吧，等吧，給吧，絳琰，我期待著，期待所有事情，期待絳族期待夜冥城滿佈血花的那天。」夢魘高聲唱和，留下漸緩的瘋言瘋語。
隨著夢魘離去，景像更迭，一樣的場景，絳琰依在，身旁的人換成十幾歲的妙齡少女，一身血染紅的衣服，襯托臉龐使其更加清麗，女孩把手搭在絳琰身上，不時談笑，兩人看起來非常親密，一切都很平和寧靜，卻被一道撕裂的聲音擾亂。
女孩把手上扯下來的物件扔到一旁，絳琰整隻左臂被卸下，鮮血隨之噴灑，落在女孩身上，顯得更加艷紅，突如其來的改變，絳琰似乎早有預備，沒有絲毫掙扎，只是和女孩說了幾句話，女孩勾著笑輕快的回道，沾了些許鮮血的右手安慰似的拍了拍絳琰的肩膀。
看著白光中人物的互動，雅震驚不已，絳妜則降落至地面，走上前，手上蓄滿力量，等待時機。
本是安靜無聲的對話，忽然爆出女孩的燦爛笑語「母親，在等你呢，父親。」後退一步，
在周遭設下水簾，淺藍的雙瞳看著絳琰，目送他最後一程。
預料到結果，絳琰不作任何反抗，不一會，血管中的血液叫囂著，體內數道熱流奔竄，蹦的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徹雲霄，女孩的視線被鮮紅遮蔽，揮去簾幕，濃重的腥味飄散在空氣裡，雙眼望去，什麼都不剩，除了滿地的鮮血以外，身體或內臟都成了爆裂後的產物 ─細碎的粉末，不留一絲痕跡。
「絳紅之月......」女孩的一舉一動，容貌言行和站在她身旁的人完全無異，身體止不住顫抖，親眼看見人體爆裂，陣陣陰寒自心底升起，雅看到絳妜仍是一臉平淡，然後挪步走入光茫之中。
相望的兩人，一樣的漠然，相同的淡笑，過去及現在，越過時空相遇。「不會後悔。」兩人同時開口，一個是冰冷的低喃，另一個是早知的複頌。
過去嗎......絳妜釋放出手上的力量，白光裡的景物一點一滴消失，最後整道光束收回天上，在夾縫關閉前，送出回禮，送給彼端之人，漸漸天空還回腥紅的模樣。
藍眸流轉，眼角看到雅不停顫抖。「不該留......」
「什麼？」雅還處在驚慌，眼神閃了下，後軟軟倒在絳妜身上，手上纏繞紫色咒文，覆蓋上她的雙眼，再把她的身體放到地上， 一會，紫色光芒擴大包圍住整個身軀。
「在你的記憶裡，這才是真實，不需要任何思考，感受吧，來自身體每吋的痛楚。」
修改記憶，在她的腦中創造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情境，那樣的謊言取代真實，成為記憶中不可抹滅的一幕，午夜夢迴時，使得驚醒、顫抖的回憶。
引以為傲潔白的翅膀，被人，一片一片拆下，脫翼的飛羽飄下，沾染點點鮮紅，雙翼半殘，單翼屈折，被攫住的身軀，遭放，墜落至地面，模糊的雙眼看見，那人，紫色長髮飄揚，雙目幽深迷離，那樣的瞳孔裡漾著絲絲殘酷。
「回去吧。」結束記憶修改，絳妜把昏迷不醒的兩人，送回天庭。
更恨吧，這樣才能模糊真相，真切相信記憶中的每一幕，不要遺忘，那是我給你的記憶，那是我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抱著那樣的痛苦，誓言在未來討伐我吧，用你殘存不多的神力，半毀的神祇吶.......
「您，為什麼沒殺？」幽幽嗓音，從絳妜背後傳來，一道青色人影，佇立在她身後，把她的每個舉動，收入眼底。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絲毫未動，冰冷的聲音回應他的疑問，倨傲隱隱散出。
「這不是質問，是疑惑，您從不放過任何妨礙的人事物！」他，急急回應，似是澄清，似是證實。
妨礙......
絳妜轉過身，笑著對他說「那我，也應該鏟除你不是嗎。」語落，水柱揚起，鎖住他的身軀，不留任何空隙。
否定的話語流洩在水中，因著急而開口，水一股腦灌進喉嚨，一時間，嗆得說不出任何話。
撤去幻術，空間環復原本的景色，遙望夜冥方向，熟悉的波動不在隱含，而是徹底顯現出，那股張揚又內斂的氣息，此時正在空氣叫囂，他的臉孔，浮在心上，不允許忽視，而那股令人窒息的力量，強迫她回去，在把她驅離前刻，此時散發出回來的訊息。
也許，在回憶的同時，必須再經歷一些，又或許，在離開的剎那，必須留下或斬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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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發表於 2011-4-2 00:45: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