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心

芍華

作為一位整羽師，我的服務對象是所有羽族的人們
擁有翅膀的天之驕子們，只要足夠強壯，敢於穿越洶涌的雲層，蔚藍蒼穹便不再如此遙不可及，然而這並不是容易養護的器官，狂風驟雨可能打散它優美的羽毛紋理，爭鬥時拉扯骨折撕裂傷家常便飯（用翅膀打架絕對比拳頭有效率得多）更別提伺機而動的感染與疾病，還有各種人為造成的離譜傷殘，老天！你見過為了可愛而把兒女翅膀修剪成愛心形狀的父母嗎？
願燦爛天空保佑那些不幸的孩子
日常中一點一滴的傷害無可避免，這是生命的一部分，大多數的人都能接納日積月累的打擊，一定程度地學會照顧自己的翅膀，儘管有些傷殘和不完美，依舊能堅韌飛過漫長的旅程，然而有些人傷得太重太重，脆弱不堪的羽翼成為拖累自身的枷鎖，反覆折磨它的主人直到某天轟然墜落後絕望死去
這就是我的工作，在有限的治療歷程內盡力修復那些傷痕纍纍的翅膀，移除腐爛殘缺的羽毛、清潔其中的髒污，並想辦法治愈深處一道道拖延多年仍鮮血淋漓的創傷，甚至花費大把時間經歷慢慢調整扭曲的骨架，大多時候我和當事人合作良好，不過這依舊不是件容易的任務
畢竟挖開缺乏處理又盤根錯節的傷口可是很疼的，儘管我受了這麼多年的訓練，仍免不了灰頭土臉
有幾次，我遇見蜷縮在角落暗自飲泣的當事人，怎麼也不肯讓我檢視他傷得一塌糊塗的翅膀
「你願意讓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努力循循善誘，卻只換得防備的瞪視和一臉紛飛的凌亂羽毛，被羽翼煽臉大概也是這份工作的職業傷害之一吧
唉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你會治好我嗎？」
當事人的質疑完全合情合理，對充滿傷痛的人而言，重新自由飛翔顯得如此遙不可及，我只能和他們保證我會盡力
至少，穩定地陪伴左右，直到我的當事人有足夠的力氣再度向困境挑戰
生命遍佈張牙舞爪的棘網，連我自己也沒有潔白完美的翅膀，偶爾面對那些悲傷我同樣無能為力，但飛行是件美好而幸運的事，作為一位整羽師，我衷心期盼能看見所有人擁抱燦爛天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