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D.珈禾 於 2016-10-7 18:51 編輯
【5】魔獄騎士
聖騎士們來到花園時靜悄悄地,沒有人說話。
審判騎士一個人站在花園,似乎是因為剛洗過澡,頭髮還有些濕,身上沒有穿著那件厚重的黑袍,袍下的衣物終於被揭曉,那是一套黑色的騎士服。
入夜後的花園沒有燈,神殿內的火光照亮了部份室外,他整個人就像是快融入黑夜裡似的,感覺退一步離了那洩漏出來的光,就會消失在濃稠的黑暗中。
幸虧今夜月色夠亮,沒有誰真的陷在黑夜裡,彎月映著審判騎士的側臉,月光像是烙映在他額上,暗紅的月牙紋身在一片墨色中脫穎而出,那是人們口耳相傳的審判之月。
審判騎士靜靜地等著他的對手來,他知道有聖騎士在一旁等待觀戰,而他只是專心地盯著長廊的盡頭,平穩接下來將遇對手的興奮。
伊蒂絲被氣氛影響,說話都不敢大聲,怕是驚擾了什麼,拉了拉奧茲叔的衣角,在他耳邊用氣音詢問:「魔獄騎士是個怎麼樣的人?難道劍術和審判騎士不相上下?」
十二聖騎士在外界都有顯明的個性形象,像是太陽騎士就是仁慈優雅、審判騎士嚴厲冷酷、暴風騎士自由風流......唯獨魔獄騎士沒有什麼傳聞,還聽說其實根本沒有這個人。
審判騎士的劍術連她都略有耳聞,同樣是高手,魔獄騎士的劍術卻沒人說過什麼,不是很奇怪?前幾年還聽說魔獄騎士換過人呢。
奧茲叔一樣用氣音回她:「魔獄騎士長是個非常認真的人,劍術大約是全聖殿第一吧。」
「這麼厲害!難怪互約切磋啊,同樣高處不勝寒。」伊蒂絲被魔獄騎士的實力排名給驚了一下。
奧茲叔輕笑幾聲,又把她的頭髮弄亂:「想什麼哪,人家還會抽空指點我們這些人劍術,什麼高處不勝寒,真當人的心是鐵打的啊,那是棋逢敵手的興奮。」
被揉亂頭髮的伊蒂絲不敢出聲抱怨,只好閉嘴一起等著魔獄騎士來。
長廊盡頭迎來一位同樣暗色的身影,那正是魔獄騎士,也一身黑色衣著,卻不是騎士服,而是貼身的刺客裝,輕甲掩蓋住心口,一頭比審判騎士稍短的黑色短髮,面罩遮住了口鼻,看不清他的表情。
魔獄騎士提著劍走來,隨著他的靠近離了火光,身影也快要在夜色中模糊,唯有輕甲的金屬光澤被月色洩漏了存在,他還沒靠近就開口:「抱歉,批改公文耽誤了時間。」
審判騎士沒有回話,只點頭示意無礙。
伊蒂絲注意到月光映出的不只是輕甲,還有魔獄騎士手上的戒指,她有些疑惑地皺眉,戒指不會妨礙握劍的手感嗎?
她直覺有地方不對,卻說不出什麼,等到魔獄騎士靠的極近了,雙方抽出劍時,伊蒂絲驀地渾身僵住。
是......是什麼?
她不能控制地發起抖來,夜晚時發冷的毛病最近一直發作,只有這一次她覺得自己還在冰裡,寒的她受不住。
是什麼?是什麼東西?
她緩緩蹲下,身邊的奧茲叔也只當她是站累了,沒人注意到她的異狀,聖騎士們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兩道黑色身影,與時不時劃破墨夜的劍光,審判騎士與魔獄騎士的比劃已經開始,每一劍都是精華,伊蒂絲卻無心觀看這場精彩的比試,只慘白著一張臉,失神地盯著魔獄騎士的身影。
半年以來第一次有這個感覺,源於本能地顫抖,有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太過強大,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伊蒂絲不懂自己是為了什麼在顫抖,是奇怪的第六感告訴她不能動,就像是遇上天敵的青蛙,身軀完全地僵住。
不知過了許久,雙方的切磋已經結束,人群散去後只剩下零星幾人,伊蒂絲還蹲在原地,這時她才莫名地急喘起來,像是剛剛根本不敢呼氣,現在才呼吸到空氣。
奧茲叔本想與伊蒂絲道別後就走,才看見蹲著的小姑娘臉色蒼白的不像話。
「喂!妳......不是吧,被鬥氣驚的?沒事?」奧茲叔揉揉她的後頸,想讓她放鬆一些。
似乎沒在感受到難過的壓力後,伊蒂絲全身也放鬆了力道,冷汗幾乎爬滿了背,身體像是剛打了一場勉強的架。
伊蒂絲抬頭想給奧茲叔一個笑容,卻失敗了:「奧茲叔,扶我一下就好,我腿麻了。」
加倍的疲憊感讓她恨不得馬上倒頭就睡,撐著眼皮與奧茲叔分開後用最後的力氣堅持去漱洗,回到聖殿宿舍後直接撲到床上不動了。
嚴格說起來,她住的地方是聖殿的客房,除了十二聖騎士有單間之外聖騎士們是幾個人住一間房的,總不能往他們房間塞個姑娘,這才安排她住在聖殿的客房。
明明應該沾床就睡著,伊蒂絲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就是沒有睡意,累極了卻只能清醒,非常難過。
她回想在進入聖殿之前調查的情報,有時候粉絲的力量比想像中來的大,伊蒂絲買了非官方的十二聖騎士後援會專刊,裡面詳細登載了女孩們觀察出來的十二聖騎士情報。
記得魔獄騎士那欄是寫說,近幾年才見到真人,原本各個場合都是從缺或是副隊長代替,有一天忽然就出現了(鐵粉備註:而且擁有驚為天人的帥),據說在那之前是為了做秘密任務才沒有現身。
會不會和自己的情況有關呢?為什麼自己會渾身僵住?
伊蒂絲睡得並不好,夜半寒意襲來時她覺得自己是被冷暈的。
其實遇上魔獄騎士久了也就習慣那種感覺了。
每天都有的「聖騎士圍一圈例行切磋」,魔獄騎士意外地常加入,第一次撞見他時伊蒂絲差點就被驚得拔腿就跑,被奧茲叔抓住衣領給提回來教訓了一頓,聖騎士們都在笑她膽子小,明明比劍時從沒退縮過,平常看見十二聖騎士就一溜煙地跑。
伊蒂絲不知道自己該辯駁什麼,就是單純的運氣不好,每次都被瞧見狼狽的一面吧。
身邊沒有軟劍的伊蒂絲天天去報到,一天不拿劍實在渾身不對勁,遇上魔獄騎士正在指點劍招也硬著頭皮過去,權當作練膽子了,結果這種蠻幹的方法竟然真的有效,現在她也能平靜圍觀魔獄騎士過招一段時間,大有進步。
雖然在走廊上遇到太陽騎士時還是會被他的優雅笑容惹得頭皮發麻。
「妳這臭小鬼,哪裡學來的壞習慣,好好使劍!」奧茲叔正在與伊蒂絲對練,被她又一次假動作氣得大叫。
一開始不太熟的時候伊蒂絲沒什麼得失心,也有想展現實力的樣子,認認真真規矩的揮劍,結果對練久了熟悉了,伊蒂絲總想著要贏,開始露出當冒險者的壞習慣,加上長期用軟劍的特性,上跳下竄、一堆假動作聲東擊西、打一下就跑,什麼招都來。
奧茲叔被氣的跟光明神發誓要好好糾正這個長歪的小姑娘。
本來伊蒂絲學劍就是為了接任務賺錢,只問結果不會有人對過程有異議,劍招學了不重要,無賴招永遠最有效,當然也沒什麼騎士精神,反倒是跟盜賊組過隊後把他的個性學了十成像。
盜賊:「看妳是個好苗子,我就送妳幾個字,『職業不重要,賤招最難防』。」
這就讓正規學劍的聖騎士們很無奈,跟她對打就像是在玩兒似的,偏偏伊蒂絲還一臉認真。
也沒辦法,沒有老師,哪裡正經學過劍?都是靠經驗磨出來的。
「妳再跳!基礎不打好琢磨什麼邪魔歪道,這種招就迷眼睛而已,遇上高手能撐幾分鐘?浪費力氣!」奧茲叔終於垂了劍無語地看她。
「下意識嘛,我盡量控制,但這個習慣真的改不得,好幾次救了我的命呢!有時候就是沒辦法挑對手呀,蟻多總會咬死象。」比如上次用假髮暗算審判騎士成功,只是伊蒂絲不說,看奧茲叔被氣得狠了她也會不好意思。
奧茲叔白了她一眼,把劍歸鞘:「廢話那麼多,說到底就是太弱只好耍花招,沒跌過不知疼吧?讓妳踢一次鐵板怎麼樣?總比以後一路跌直接摔死的好。」
「啊?奧茲叔你要動真格啦?」伊蒂絲愣愣地問,眾人們嘻嘻哈哈笑起來,外圍的聖騎士們看她對打氣死對手的樣子太有趣,常跟著瞎起鬨。
「不是我,被妳打成飛蚊症發作要提早退休了,讓標準範例給妳吃一塹吧?」奧茲叔笑咪咪地往旁邊一讓,露出背後的來人,「魔獄騎士長,拜託你了,只有你可以糾正她了。」
魔獄騎士冷靜地點點頭。
伊蒂絲在心裡大呼賴皮,明知道魔獄騎士認真過頭好說話,拜託他就會答應,竟然特地拜託他糾正,那一定會被認真糾正過頭啊!
也因為魔獄騎士這種認真答應要求的個性,讓他與聖騎士們很快地打成一片,只要請教劍術就會騰出時間指導,相較於同樣是十二聖騎士的審判騎士來說,太忙了無法參加,加上沒有人有膽子開口讓審判騎士加入他們這種「笑鬧」的切磋,總覺得風格不合。
「那什麼,這殺雞用牛刀不是道理,魔獄騎士事務繁忙,還是換個人選吧?」伊蒂絲做出最後的掙扎。
「不會,我有空。」魔獄騎士非常認真的說。
「誰想跟迷眼睛的打啊。」奧茲叔直接翻白眼。
伊蒂絲:「......」
伊蒂絲的下場非常慘烈。
她還真的沒遇過魔獄騎士這種類型的,明明一看就是那種貫徹騎士道的固執傢伙,只要一對上她這種無賴打法,十招內就會因為惱羞成怒而自亂陣腳破口大罵。
以前在酒館被挑釁的時候對付這種人的方法就是惹對方炸毛,都被氣死了哪裡還砍的準?
偏偏魔獄騎士油鹽不進,伊蒂絲的假動作魔獄騎士根本就沒上當過,真的砍下去也總是被擋住。
魔獄騎士會在她使假招時用很誠懇的表情傳達「為什麼要故意揮空無用的一劍?」、「為什麼要跳來跳去?」、「為何故意沒砍中?」
最讓人無力的是,魔獄騎士在她每一次做假都會相信,然後邊疑惑邊俐落地擋住每一招。
......總覺得自己好像叮犀牛的跳蚤。
因為對魔獄騎士耍無賴簡直是在浪費力氣,而且還沒有任何效果,伊蒂絲不得不使用傳統的劍招比試,不然她就會先被自己給累死。
眾聖騎士們一臉敬佩的看向魔獄騎士,魔獄騎士顯然沒明白對手的心理路程,只覺得伊蒂絲打著打著就變乖了。
魔獄騎士:?
伊蒂絲被魔獄騎士壓著打了幾天,總算讓奧茲叔的誓沒有白發,減少了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
但依舊惡習難改,奧茲叔雙手一攤說不幹就不幹,反正伊蒂絲已經學會切磋時不用那些小招,其他時候就不管了。
年紀直逼退休底線的奧茲叔表示:又不是我女兒,難道還要照顧一輩子啊?
對練比較熟悉後,有一日伊蒂絲終於提起勇氣問魔獄騎士為什麼拿劍還要戴戒指?不會影響手感嗎?
魔獄騎士似乎沒料到會有此一問,他難得露出呆愣的神情,隨即又變成苦惱,最終堅定的說:「是很重要的東西。」過了幾秒補充,「和人約好了不能拿下來。」
伊蒂絲的腦袋裡立馬閃過魔獄騎士後援會那些少女們嚶嚶嚶哭著在專刊上留言「魔獄騎士戴著的戒指是婚戒嗎」、「感覺心要碎了」、「女方是誰求八卦」。
並共同腦補了一段「魔獄騎士這認真固執的個性,肯定是只執著初戀的類型,認定了就不放手。」
伊蒂絲壓下探人隱私的衝動,問起另一個問題:「魔獄騎士接過冒險者公會的任務嗎?」
「沒有。」這次魔獄騎士倒是很快就回答了。
伊蒂絲實在想不通,魔獄騎士那樣的人不至於在這種小事情上說謊,既然不是公會任務,到底還有哪裡不對勁?
而魔獄騎士沒有說的是,他總覺得伊蒂絲帶給他的感覺非常奇怪。
卻又說不出為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