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自己知道最後會走向這樣的局面,還會不會毅然決然地離家出走呢?
如果爸爸媽媽你們沒有離婚的話那該有多好?
如果你們還在找我的話,我希望你們選擇放棄,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我了。(冥玦/悠希達)
01.
有記憶以來,那個女人眼眶中的淚水就沒有停過。
我安靜的讓她抱著,聽她隱隱的啜泣,邊對著我一次次地說著對不起三個字。
我已經聽煩了。
男人每天回到家身上都帶著濃濃的酒臭味和香味刺鼻的氣味,每到這個時候那個女人都會一臉恐懼的看著漸漸出現人影的玄關,用力的把我推進房間裡要我不准跑出來。
我蹲在房門口將臉埋進膝蓋,聽見門外傳來抽打怒罵的聲音,以及女人哭喊的,令我覺得厭煩的聲音。
但是到了早上,男人卻又恢復了一臉溫柔的模樣,邊向女人道歉邊為她身上的傷擦藥,並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女人一臉頹喪的答應原諒他。
為什麼要做出原諒?
到了晚上那男人又會打妳了。
妳好笨。
02.
我從那個可怕的家跑了出來,帶著那個女人前天才為我戴上的項鍊,懷中揣著幾顆糖果。
我厭倦這種生活了。
我不停地走,穿梭在我沒有走過的巷子中,到了大馬路上,穿越過人潮,經過了月亮升起又降落,太陽已經露了臉,但我卻感覺不到溫暖。
我蹲在馬路邊,吃著手中最後一顆牛奶糖。
不過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那個女人身邊。
為什麼不反擊?
為什麼,要保護我?
雖然女人在警察和社會局的介入下已經和男人離婚,但是他卻依然得留在那個男人身邊。
因為那個女人,沒有任何收入來源。
「小朋友,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們家有很多小朋友,能夠讓你每天有飯吃有床睡,怎麼樣?」一個穿著長風衣的男人站在悠希達面前,平淡地說。
我低下頭想了想,只要不回去那個家,怎麼樣都好了吧?
我應了聲「好」。
從此,我的人生不再正常。
03.
我被男人帶到孤兒院裡,正如他所說的孤兒院裡很多的小朋友,每天都要搶奪食物,爭奪能夠安全睡覺的地方。
這裡不像是正常的孤兒院。
我覺得更像是一個地獄。
但是我已經回不去了,從第一天進來開始,我的名字就已經捨棄了,我現在叫做「編號757」。
唯一沒被奪走的只有脖子上那條項鍊,連衣服都統一換成了這裡所提供的制服。
04.
在這弱肉強食的幾個月裡,我發現了兩名和我進來時間相差無幾的男孩,編號756和758,他們的周圍彷彿隔著高牆,沒有人攻的破,他們拿到的食物無人敢搶,連睡覺的位置也有人幫忙清理乾淨。
彷彿他們在這裡就是「王」一般的存在。
在一開始的時候,我總是被拖來揍的那一個,因為我是新來的,他們說我不懂規矩,所以要處罰。
在這裡,沒有人會救你,唯有自救你才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我總覺得我越來越像那個男人了。
動手打人,我只能走上這條路了嗎?
我在私下動手處理了一些看起來像老大的小孩子以後,終於也贏來了與他們兩個相同的待遇。
而當初帶我進來的那個男人,就是這裡的院長先生,他要我們稱他為「冥狐先生」。
那聽起來像是一個代稱。
不過無所謂,那不在我該煩惱的範圍。
那個女人,是否有發現到我不見了?
會不會來找我呢?
不過,就算沒有他也不會感到難過⋯⋯
大概吧⋯⋯
05.
我也不清楚過了多久,應該幾個月吧,反正不太重要。
臉上掛著的笑容,無時無刻沒放下來過,說起來連我自己也感到害怕。
那一天早晨,冥狐先生讓我們都起了個大早,將這孤兒院裡裡外外打掃個乾淨,當然,我和那兩個男孩都沒出手,在旁邊看著其他小孩子汗如雨下的辛勤模樣。
心裡一陣好笑。
當眾人終於可以各做各事的時候,三個大哥哥和一個大姐姐帶著一名可愛的女孩走了進來。
我覺得那女孩真的長得很可愛,就像是他曾經在那女人拍的婚紗照片中的那隻洋娃娃。
純真可愛。
我偷偷摸了摸有些發癢的鼻子。
只見那女孩愣愣的看著「編號758」的男孩,嘴裡好像說著「雷瑟」這兩個字,是名字嗎?
不過我記得那男孩似乎不叫那個名字,他叫做⋯「瑟亞凡」。
最後我和另外兩個男孩被領養了,真是可喜可賀,我終於能過上正常的生活了嗎?
她說她叫做格里西亞,我發癢的鼻子忍不住流下了液體。
大姐姐哄笑了起來。
女孩也臉色發紅,真可愛。
06.
我猶然記得,在七歲那年,女孩在訓練之後躺在地上狠狠地喘著氣,我笑著向她伸出手,「剛運動完躺在地上不好喔!」
女孩沒有回答我,她那雙蔚藍的大眼,靜靜地注視著我,僵持了一會,她說「悠希達,笑久了,你連自己也會騙過去的。」
我嘴角一陣抽蓄,最後我抑止了笑的弧度。
「妳懂什麼?妳什麼都不懂就不要--!」伸出的手來不及收回,就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
女孩淺淺笑著,「不,我都懂,在這裡生活的孩子,沒有人是感受過幸福的,所以他們才會義無反顧地踏進這個地獄啊。」
我腦袋空白的聽著女孩的話,狠狠地甩開了她的手。
我跑開了她的身邊,女孩只是安靜的躺在那邊,不再動作。
07.
在十歲那年生日,我摘下了那個女人送我的項鍊,只是注視著。
經過了走廊,將項鍊丟進垃圾桶裡。
不再留戀。
我已經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所以,那種累贅還是趁早丟棄才好。
但是他卻沒看見,在他的身影離開走廊後,女孩將項鍊撿了起來,圓形的墜子側邊按開,裡面是一張女人和男孩的合照。
沒有男人。
女孩將墜子闔上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轉身離開。
08.
我將任務目標槍殺掉,走回了女孩身邊。
「冥玦你可不可以別笑,真難看。」女孩有些嫌棄的看著我說。
我聳聳肩,「不行。因為這樣讓我看起來更像瘋子。」
女孩白了我一眼,「白癡。」
我當初為什麼會覺得她可愛?
請讓我回溯時間去收回那句話!
冥淵那小子竟然也對她的話產生了笑意,可惡!
冥焚還是一臉面無表情,我從小就覺得他是不是自閉兒,行為怪異。
只喜歡靠近冥日,嘖嘖!
這女孩身上該不會有吸引怪人的魔力吧?
令人匪夷所思。
09.
她終究還是離開了這裡,自從那日被戴雅家主治癒之後她就不再健康了。
她每日每日的吐血,視覺似乎也漸漸消失了。
我覺得眼眶一陣溼潤,不過我忍住不哭,因為我知道女孩就算看不見了也能聽到細微的聲音,如果讓她知道我在流淚,肯定又要笑話我了。
「冥玦你在房間裡嗎?」女孩忽然喚了我的代號,我應了聲。
女孩淺淺笑著,「你喜歡罌粟花的味道嗎?」她突然說了句讓我摸不著頭緒的話。
「鴉片?」
她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10.
我從來沒想過,離別的日子那麼快就來臨。
組織裡的所有人都拿到了一張身分證。
一張能代表我們真正存活在這世上的證明。
組織被解散了,願意留下來的成員都被轉移到羅爾費斯旗下的產業工作。
他們成為了像「普通人」一般的存在。
而我們三個也同樣擁有著那張「證明」。
女孩的病情每況愈下,她卻日日淺笑待人。
女孩在病魔的侵蝕下,最終還是離開了。
她在薰衣草田之中沉沉睡去。
不再甦醒。
那雙蔚藍的大眼再也看不見了⋯⋯
在告別式上,女孩的父母哭得非常難過,那些大少爺大小姐們,哭得哭,臉色蒼白的也有,有兩個人卻異常的寧靜,眼神空白。
但是他們的手掌卻被指甲刺破流淌著鮮血。
真是可悲。
冥殊將女孩的遺物一一轉交給「它」的主人,女孩的父母、那些大少爺大小姐們,冥殊、冥濛⋯⋯連可汗大叔也拿到了一封信,而他們三個也有。
我從冥殊手中接下了一個畫框和一個牛皮紙袋,拿起來有些重量。
我毫無顧忌的扯下畫框上蓋著的白紙,赫然是一幅油畫。
上面有股淡淡的罌粟香。
那是一幅女人和小男孩相依相偎的畫面。
真實而刻骨。
我白著臉。
冥殊卻說,「看背面。」
我將畫翻了過來。
背面用油彩筆寫著一段話。
『白癡,你的笑容已成面具。
雖然如此,我不希望你忘卻過去,對不起我去調查了你,我知道你的家庭狀況,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的媽媽在這十多年來從未放棄找過你。
我其實很羨慕你,我的「媽媽」不喜歡我,所以想方設法的想除掉我。
但是你的媽媽⋯⋯我在牛皮紙袋裡給你留下了一串號碼和住址,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能自己去知道這一切。而不是由我來轉述。
當你看到這樣東西,我應該已經沉眠在薰衣草花田下了,我最喜歡的香味。
再見了,悠希達。』我無聲的張了張嘴,牙齒緊緊地咬住。
冥濛遞來一隻手機,「不要辜負她的好意。」拍拍他的肩膀,重新站回可汗身邊。
11.
我走到一旁去,捏緊手中的手機,撕開牛皮紙袋,抽出那只寫著一串手機號碼和地址的紙張。
我面無表情的緩緩輸入那一串號碼,不可避免的我因為緊張輸錯了幾次。
在等待對方接通的當下我瞄了一眼玻璃棺槨的方向。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有些蒼老的女聲。
熟悉卻又陌生。
「喂,您好請問是不是有我兒子的消息了?喂、喂?那個不好意思⋯我在等一通非常重要的電話,如果沒有事的話⋯⋯」說話時帶起了幾聲咳嗽聲,聽起來這情況持續很久了。
我沈默地聽著女人的聲音,默不吭聲。
在聽到女人就要掛斷電話,抿了抿唇,我才回應了她。
「媽媽,我是悠希達。」
聽到電話對面忽然傳來幾聲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和女人哭泣的聲音。
她說,那個女孩是一位天使,她幫助她找回了兒子。
啊,不用妳說我也是這麼認為。
12.
我脫離了組織,也婉拒了留在羅爾費斯家族工作。
我陪伴在那個女人身邊,帶著她遊山玩水,帶著她恢復她應該要有的美麗模樣,帶著她找回了笑容。
我願意將我現在的幸福送給她。
謝謝妳,媽媽。
謝謝妳沒有放棄我。
謝謝妳願意繼續愛我。
即使我曾經把妳丟棄了那麼多年。
我願意以我餘生,永永遠遠陪在妳的身邊,無怨無悔。
完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