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癌復健之作,很渣
※自己也不明白劇情怎麼跑掉的
※有很多隱喻,歡迎討論
※可能有點黑吧→聯動帖慎點、相關
※BGM可搭配DOLLHOUSE或是PITY PARTY
以上都能接受的話 ↓ ↓ ↓
我是個乖孩子。
我有個幸福的家庭。
英俊帥氣的爸爸、美麗溫婉的媽媽、聰明體貼的哥哥。
我非常的幸福。
可笑的謊言。男孩歪著頭停下筆,逐字逐行檢查錯字,雖然才寥寥幾句,他依然異常認真的用手指撫過每一個鉛筆字跡,圓潤的指腹沾染上鉛灰他也不甚在意,任何人看到大概都會讚美這個孩子的專注與細心。
碧綠色的眼眸像是沼澤的死水,混濁凝滯著看不出情緒的濃霧,柔軟的焦糖色髮貼在頰側,帶著甜蜜為卷的弧度,視覺上彷彿是一尊由糖與麵粉堆砌出來的娃娃。
「今天是我的生日,媽媽每年都會買一個大蛋糕給我慶生,大家一起吹蠟燭、唱生日歌,我最愛他們了。」邊念著接下來的內容邊重新提筆,他心情似乎是不錯地哼起了小曲子。
寫完這一段,男孩拋下筆、離開書桌,咚咚咚咚地小跑到廚房,打開那規格可以媲美五星級廚師專用的大冰箱,裡面空蕩蕩的只有中央放著鮮紅色的紙盒子,在冷漠的白光渲染下彷彿覆了一層薄霜,顯得萬分寂寥,他拎起了那一人份的蛋糕,放在餐桌上,移動椅子的嘎吱聲靜靜地迴盪在空無一人的公寓裡。
小巧的奶油蛋糕漂亮的宛如珠寶專櫃櫥窗裡展示的藝術品,但無論它在怎麼美麗,終究是由糖、麵粉與奶油組成的食物,除了被吃以外沒有其他作用,銀叉子快狠準的破壞了乍看之下黃金比例的三角結構,挖開鬆軟的海綿蛋糕,鮮豔的深紅色果醬滿溢而出,在蒼白的骨瓷盤子上格外妖冶。
男孩看起來並不打算享用他的「生日蛋糕」,只是用叉子百無聊賴地戳弄,然後無所謂的笑了。
「所以說是謊言嘛。」
不管他用甚麼筆心下去書寫,虛假的內容都不會成為真實,心智早熟的他早就放棄改變現狀,英俊帥氣的父親、美麗溫婉的母親、聰明體貼的哥哥都的確存在,可他們僅僅是「存在」,並不屬於這個家,或者說是,他們連個歸屬都沒有。
「好無聊啊──」無數次的叨念著同樣的話語,自清晨到晌午,晌午到黃昏,黃昏到深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抱怨著他的人生。
沒有用的,這個家就像是漆黑的籠子,裡面空虛無一物,被迫誕生卻無法離開,還不到時候,他低頭打量著自己的雙手,如果長出了翅膀,或許就能從十五樓飛走,也或者會這麼掉下去摔成碎肉,再被車子輾壓成風。
挖了一口面前的甜食塞到嘴裡,味同嚼蠟的上下咬合牙齒,滑膩濃稠的奶香盈滿鼻腔,像是放爛的水果散發著誘人甜美的滋味,可怎麼說,腐爛的東西就是腐爛,他只是吃著時間遺留的殘骸,吞嚥著灰塵的腐肉。
最後他把那盤被他糟蹋的不成樣子的蛋糕沖近馬桶,平靜的凝視濺起的水珠和打旋的渦流,又哼起了那首歌。
「結果啊、還是甚麼都沒有嘛。」小小的男孩望著洗手台上半身鏡映照的自己如是呢喃,對面人偶般的男孩也被牽動了鋼線,一開一闔的蠕動唇瓣,可浮現在鏡面上的,不過是一人的吐息。
「你在那邊好玩嗎?我這邊好無聊。」
『好玩喔!哥哥每天都陪我堆積木、玩騎馬打仗,我們說好明天要去野餐!』
「我可以去你那邊嗎?我這邊好無聊。」
『當然可以喔!你只要把手伸過來,我可以拉你進來,一起玩吧。』
於是他聽話的伸出手掌,妄圖觸摸鏡子裡的世界,「乓啷」清脆高亢的迸裂聲響同樣撕裂了眼前的景象,另一個男孩子的臉龐破碎的像是不規則的馬賽克磁磚,教人炫目的紅色斑駁了對面的臉龐,自己白嫩的肌膚被割裂,搖搖欲墜的血珠掛掛在邊緣,好似眨眼間就能灌溉出一朵帶刺的紅玫瑰。
那樣的顏色過於艷麗、過於迷幻。
「不能過去了。」賭氣不悅地噘起嘴嘟噥,他低聲地說:「因為弄髒了,弄髒就不能去那邊。」
沒再多看一眼狼藉的景況,任由尖銳的玻璃碎片在洗手台內築起危險的巢,宣告著赤裸裸的威脅,蔓延的血絲彼此交匯,無聲的淌流,隨著鋒利的斷面一路奔馳到排水孔。
他關掉廁所的燈,走廊上靜悄悄的,黑暗儼然就是令人恐懼的野獸,無須聯想,深沉的綠色與那片幽黑幾乎要融為一體。
「祏?」不算陌生的嗓音迫使他轉過頭來望向來者,黑色的碎髮,彷彿是冬季壟罩著冰霜的天空的眼睛,對方明顯察覺到他垂在身側滴血的手臂,語氣馬上楊高了不只一點:「你的手怎麼了?」
小男孩瞇起眼睛,很高興的模樣笑著回答:「我想去童話世界玩,找到鑰匙跟大門的時候不小心受傷,鑰匙失去魔法後我也不能進去了。」
大他五歲的少年眼睛睜得老大,困惑與混亂寫在那張青澀的臉龐,可他愣怔了半秒就立即意識到弟弟的手還在流血,連忙走上前,牽起他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道:「我幫你上藥。」
「謝謝哥哥。」男孩乖巧的點頭,沒有拒絕。
少年拿出一直收納於電視櫃下但幾乎沒有怎麼使用的醫藥箱,挑挑揀揀出需要的幾樣工具,小心翼翼地將弟弟的手放到大腿上並盡可能不觸碰到他的傷口,拆開嶄新鑷子的包裝,聚精會神地挑起了玻璃渣,未止過的血液伴著每一次深陷肉皮肉的鑷子尖端爭先恐後地湧出,少年的手抖了抖,忍不住抬頭觀察弟弟呃反應,唯見男孩一臉好奇的神情,似乎是對處理傷處的流程很感興趣。
撒了點碘酒消毒傷口,抹上溫和性的藥膏,接著裹上紗布,總算是大功告成。
「這是第一次呢。」祏喃喃道。
「甚麼第一次?」少年愣愣地反問。
「嗯…覺得說謊不那麼討厭一次。」
長歲的哥哥依然對他的話語感到費解,卻也沒有追問,他沒有打算探究一個幼他五歲孩子的思想,他們的世界相差太遠,比起太陽系或是星雲之間的距離更加難以跨越。
然而他們不會承認。
不會承認自己不願意深入理解自己的血親。
「對了。」他揉了揉弟弟細軟的髮頂,目光卻沒有落在他身上:「生日快樂,小祏。」
他沒有留意到掌下的身軀猛地僵住,男孩緩緩地抬起頭,茫然地眨著眼,順著哥哥的視線他瞟向掛在牆上的月曆,今天被紅筆畫了個大圈。
然後,他又哼起了歌。
「找到了喔,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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