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請你去死吧。」幽黑的光團在掌心緩緩成形,一把除了顏色以外跟米納斯幻化的沒什麼兩樣的小手槍正對著銀髮青年的胸口,冰炎愣愣地望著那個他一首帶進這個世界的孩子靜靜地微笑,那張被陰霾壟罩的臉龐不復天真,當他想要舉槍次去時,發現雙手是那麼地無力,根本沒有任何堅強的信念支持他殺掉褚冥漾。
砰地一聲槍響,聽起來既倉促又漫長,子彈無懸念的穿過冰炎的心臟,少年不自然瞠圓黑眼倒映著學長往後傾倒,跌在地毯上,一攤腥紅的液體沾濕了布料,他按著自己開槍的那只手粗喘著氣,繼而放聲大笑。
「死掉了──第一個死掉了哈哈哈哈、終於──終於──」
然後又垂首冷卻了甫表露的瘋癲情緒,宛若一座光影分明的大理石膏像一般駐足良久,他冷冷地發出輕呵,嘴角的弧度有些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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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殺了嗎?」少年慢悠悠地走到了安地爾身邊,地面橫陳著他的親人,他卻視若無睹。
「真冷血啊,自己的至親都下得了手──」腳尖踢了踢離他最近的紫袍巡司,鑲在女子面龐上寶石般的明眸如同泥丸子混濁失焦,只有在男人動作牽扯到腹部傷口時眼睫微顫。
「還沒死成。」褚冥漾代替他下了結論,隨後架起手槍,瞄準褚冥玥的後腦勺,僅僅間隔半秒的空白像是無聲的悼念,接著子彈貫穿,飛濺的血花污了一地青草,女子左手邊斷氣已久的青年臉上也綴上梅花的血點。
嘶──安地爾倒抽一口氣,他真沒料到褚冥漾會這麼冷血無情,說恩義斷絕就恩義斷絕,一乾二淨,俐落的可怕。
「很奇怪嗎?」少年背過屍體,他沒有忽略藍髮男人的反應,低笑著解釋道:「仔細想想,一個人並沒有完全原諒另一個傷害自己的人的義務吧?會說以德報怨這種天真話的只有生長在溫暖南國的天真傢伙而已。」
『你自己本來也是那種蠢蛋啊。』男人聳了聳肩,把這句話吞回喉嚨,眼前的少年雖不強悍,但那股狠勁連活過千年的他都感到莫名的威脅。
「而我──早已失去無憂無慮活著的權利了。」不等安地爾細嚼慢嚥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語,少年已經開了傳送陣閃人。
目標是──學院的主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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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破的廢墟,坍塌頹倒的建築,如同鴿羽般從天而建的瓦礫,少年獨自一人立於屍山上,口中唸唸有詞,仿若吟唱。漆黑的土壤是火舌肆虐的印記,飛散的肉塊虛掛在某種金屬斷裂倒插在地面形成的竿子,像是一面宣告勝利的紅旗,而他凝望遠方的神情那麼冰冷,徹底沉寂的眼中已經找不到半分亮光。
「我應該高興的……」他顫著嗓音喃喃自語,然而能同他分享喜悅的對象一個也不在了,他是想過很多次,親手殺掉每個人是甚麼滋味,在神智最混亂的那個黑暗地帶,他不啻一次模擬掐斷他們的脖子、放乾他們血液的情況,可是事到如今,該降臨的平靜依然盤桓在高空,心底好似破了個大口,冷風呼呼地灌進。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我還是無法得到永恆的安寧──明明、明明能傷害我的人全部、全部都死掉了──」褚冥漾抱著腦袋歇斯底里的狂吼,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要將五臟六腑一併咳出用力。
「不對、不是這樣、還有一個人──!」痛苦的面容顯得無比猙獰,他強迫自己逼退瘋狂,關回暗無天日的牢籠裡,嘴角浮現清淡的笑顏。
沒錯,安地爾還沒有死。
男人彷彿為了回應他的心聲,驀地站在他面前,白袍翩翩,青金的眼眸溢著難以言喻的喜悅,他望著少年的目光宛如尋覓到此生唯一,專注且炙烈,即使正面迎向褚冥漾飽含殺機的雙目也不為所動。
「現在,只要你殺掉我,試煉便成功了,主人。」
男人的一句話讓少年渾身的血液瞬間凝結。
「主人──?」
「是的。」『安地爾』握住少年持槍的手,挪到自己的喉頭,褚冥漾隨即察覺到他的意圖,反射性欲要往後退縮,男人卻用無法抵抗的力道強行控制,強行地逼迫他扣下板機。
悶響穿透血肉,男人的型態產生驟變,藍髮、白袍、有力的五指全化做筆墨難以描摹的暗色,似是反映少年心底最為深刻的模樣,毫無疑問,褚冥漾─身為妖師的他─絕對不會錯認這樣東西。
「……陰影?」
「答對了,主人,我是陰影的一部份,惑影。」
「如您所見,這是一場試煉,測試主人您是否有成為操縱我等實力的考驗,您的力量不容置否,畢竟是凡斯分化的言靈之力,但您的心思過於軟弱,易輕易相信他人──就跟您的祖先凡斯一樣。」
「兩個月前,沙顢之城地底的異動,難道說……」
「回答正確,您就是在那時候解放我的,而試煉也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在您看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光陰輪迴,事實上只過了短短兩個月,這些日子來您一直待在我編織的幻境,經歷種種人生百態,可是主人您太心軟了,不管遭逢多麼慘痛的巨變,依然不計前嫌的接納你所謂的好友,無法通關的你,只好讓一切從來。」
「好在您無意間摸索到破關的方法,沒錯,那就是捨棄你那顆軟弱的心,不被他人言語所誘惑,筆直固執地朝著黑暗前行,如此一癌您才能將我等運用得當。」
「你是說──如此玩弄我的情感我的人生,不過就是為了你那甚麼狗屁試煉!?」情緒高漲的他不由自主的暴怒大吼,發洩過後他發現自己除了空有滿腹怨恨,已經一無所有。
「您這麼說就不太對了,自己也心知肚明不是嗎?若是無法操縱陰影被其他種族惡劣的利用,會對世界造成多麼龐大的損害,凡斯也是沒有通關,但他有足夠的力量打破我的幻境──可他的下場您是知道的,他早已無法相信任何人,甚至是最親的朋友。」
「無法相信他人……?」
惑影完成解說後便自動解除了幻象,虛擬空間如同玻璃球裂開顯著的巨縫,天頂這次是貨真價實的砸了下來,滿地屍骸似是吸收了血水的紙片漸漸往地底下沉,少年不哭也不笑,只是靜默呆立在一片茫然死寂之中,空無的眼神映不進漆黑以外的色彩。
遙遠的,又飄來孰悉的聲音──
『漾漾、漾漾──醒醒啊──』
『笨蛋傢伙、睡了兩個月教我怎麼跟媽交代,你這叫人不省心的弟弟。』
『褚你再不醒來信不信我把你種到校門口當擺飾!』
『漾漾……』
他們的叫喚就像晨光一般灑在他緊閉的眼臉,一點一滴滲透僵硬麻木的靈魂,入侵那掃蕩一空的內心。
可惜’、可惜太晚了啊……
現在的我,誰也無法相信了。
於是,他舉起了手槍,槍口抵住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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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齒輪今日也還在旋轉,將這份思念連同愛恨情仇,從悲傷的這頭,一路蔓延到悲傷的那頭,漫漫長長、永無止盡──
FIN.
後記:
這篇文的靈感出自於「喔你們那麼喜歡背叛文啊那麼就讓你們一次看個夠呵呵噠」總而言之是一篇批判性很強的作品,如果看不出來那我也沒辦法,故事建構在漾漾經歷了無數次無數次背叛扭曲後的他身上,至於為甚麼會原諒他們,拜託不要問我,去問寫這個梗的人,在我眼裡漾漾從來不是聖母,不會說甚麼「為了你們我寧願自己活在黑暗中」,相反的他是一個普通人,跟未來日記裡的天野雪輝一漾廢柴的普通人,有柔軟懦弱的一部份,相對的也擁有陰影潛藏的那一面,相信不只是他們,許多人也是這樣吧,說是OOC但我只是放大了這方面罷了,比起那種聖母到雷死人的漾漾好多了吧。
你們說他逆襲甚麼的,我並不這樣解讀,他是在為一切做個了解,用一種極端的方式強行扭斷所有愛恨情仇的枷鎖,而自由的他不過徒留空虛,他真的冷硬起來了嗎?我說過他是普通人˙他同樣會祈求普通人的幸福,會用麻木來掩飾自己的猶豫不決,最後選擇自盡的他,因為理解到自己無法相信任何人,這對他來說比甚麼都要痛苦,試想你以後活著的每一天都要擔心你身邊的人會不會背叛你,無法坦然的面對他們的真誠,只能猜忌著對方的真心,對漾漾來說這跟輪迴的痛苦不相上下,為了不永遠活在痛苦之中,他只能終結一切──也就是他自己。
這篇文到此結束,我們下次再見。
喔你問他輪迴了多少次?就跟論壇理的背叛文數量一樣多啊(笑
你可以把這篇當成是所有背叛文的同人文(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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