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 沒有誓言的堅決●○
一個黑髮黑眼的十歲男孩躺在有些坡度的草地上,默默的看著天空發呆。
一股微風輕輕拂過男孩的臉頰,好似在親吻男孩一般……然而,男孩卻不耐煩的對著空氣揮了揮手,像是要把那陣風給趕走一樣。
「昂,我說過不要在我旁邊使用魔法!」黑髮男孩對一旁笑的有點痞樣的金髮男孩怒吼。身為騎士的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自己完全不專精的魔法……同時也討厭魔法師那一副比人高一等的屌樣,論體術上擺明了就是連普通人都鬥不過,跩什麼啊!
不過倒是有些魔法師不會讓他有那種厭惡到極點的感覺,比如說眼前這個名叫昂•葛羅瑞的傢伙。雖然平常看起來非常弔兒郎當的模樣,但實際上卻也不是省油的燈,而且也不會隨便瞧不起人──或許是因為他們家族的關係吧?
但是眼前這個金髮藍眼的葛羅瑞家族人,卻不只會保護罩,也會簡單的攻擊魔法,甚至有時候還會舉著一把劍往自己這兒砍過來。
「唉呀,現在是夏天嘛,想說你可能會覺得熱我就用風幫你吹吹這也不好?」昂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但是換回的回應卻是一個拳頭外加中間伸長的指頭。
「少廢話,你明知道我討厭魔法。」黑髮男孩又瞪了昂一眼,沒好氣的說。
「好啦好啦,真是好心被雷親。」昂一屁股坐到了黑髮男孩的旁邊,隨口問道:「對了,菲因斯,聽說你去報名參加審判騎士的選拔啦?」
名為菲因斯的黑髮男孩揚了揚眉,不置可否的嗯了聲。
「是喔……」昂沉默了一會,才慢慢吐出了句:「如果我們兩個都能當上十二聖騎就好了。」
菲因斯呆了三秒,傻傻的看往昂的方向。
「我去報考太陽騎士了。」昂說這句話的口氣就像是在說今天午餐吃了什麼一樣的自然。
「……」
兩人沉默了大約五分鐘左右,菲因斯才從發呆的情況下解脫,然後幾乎快要抓狂的大吼:「開什麼玩笑啊!你是魔法師、魔法師!還是葛羅瑞家族的魔法師!不要沒事跑去跟騎士搶飯碗!」
「你覺得我沒有資格當上騎士嗎?」昂不滿的瞪著菲因斯:「就算我是魔法師,但是葛羅瑞家族的家訓是『既然學不會攻擊魔法,就要順便學一下其他的攻擊方式』,所以我從小就有學體術,認識你之後甚至連劍法都會,有時候還可以跟你打個平手呢!」
「……」說到平手,記得他唯一沒打贏昂的那一次,讓他苦惱了好久,然後就開始閉關修煉,直到他覺得自己的實力大增之後才肯從山裡出來……
「總而言之,我一定會當上太陽騎士的!我要讓那些瞧不起我的臭騎士們看著我當上太陽騎士,哭死他們!」昂叉著腰,氣宇軒昂的往山下大吼。
「……呵呵。」
「你笑什麼?」昂回頭怒瞪了菲因斯一眼,菲因斯滿臉的莫名其妙:「我剛剛又沒笑,你什麼時候看我笑過你了?」
昂不解的眨了眨眼,說的也是,那剛剛笑的是誰?
◎◎◎
「法爾西斯少爺,請您別再練劍了,出來吃些東西吧,您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
一個有著淡金色頭髮、冰藍色眼眸的男孩,正不停的揮舞著手中的長劍。聽見旁邊疑似管家的老人的勸阻聲,也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應,只將長劍又舞出一段美麗的舞蹈。
但是旁邊的管家可明顯感受到了自家少爺已經動了怒意,若是他再繼續多嘴的話……他可沒忘過自家少爺用手上那把長劍,也一樣用著像是在跳舞一般的劍法,把好幾個身材有他兩倍大的混混給打殘。
管家訕訕然的離開了房間,而將熱騰騰的飯菜繼續擺在某個小桌子上,想必等到飯菜涼了之後,都不會有人來動吧……管家有點欲哭於淚的想,少爺之前才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跑去報名了太陽騎士的選拔賽,現在又這個樣子……這是要怎麼跟老爺交代?管家突然有種胃痛的感覺。
但是在房中的法爾西斯可不會想這麼多,他依然揮舞著細劍,汗水一滴滴地落下。忽然,他感到上方有一個物體落下,正準備把那東西給一刀兩斷時,才發現那不過是個紙團。
法爾西斯皺了皺眉,撿起已經掉到地上的紙團,攤開來看。
『不重視別人關心的人,是無法成為太陽騎士的,無論你這麼做的出發點是什麼。』
法爾西斯凝視著這張不起眼的小紙條許久,便把那張紙條折了起來放進口袋,然後走到放有食物的小桌子那裡開始吃食起來。
◎◎◎
太陽騎士笑吟吟的來到審判騎士的房門外,敲了兩下之後就直接進去了。
而坐在書桌前的雷瑟,差那麼一點就要整個人從椅子上栽下來了:「……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格里西亞攤手說道:「我剛剛跑去看我看中的那兩個小騎士,那個葛羅瑞家族的小鬼還跟那個菲因斯在一起呢,看起來像是朋友。而且就剛剛聽到的情報來說,葛羅瑞家的小鬼似乎不只會保護罩,其他屬性的魔法也會,好像連劍術都還不錯。然後那個薩恩家族的小鬼,他耍劍像是在跳舞一樣,不過練劍練的挺勤勞的,居然連著兩天飯都不吃呢。」
聞言,雷瑟也皺起了眉頭,對一個正在發育的十歲孩子來說,兩天都不吃飯實在太嚴苛了點。
「對了,我們那天不是在說菲因斯的事情嗎?他很喜歡欺負那個叫做修的小孩不是嗎?」
「嗯,怎麼了?」雷瑟這時已經乾脆把手上的筆放在桌子上,反正一定好一段時間他都沒辦法改公文了,拿在手上也沒意義。
「教皇老頭好像對那個修挺中意的樣子,搞不好未來的教皇就會是那個小鬼。這樣的話,你如果真的想選菲因斯的話就要小心了,記得給他做點心靈輔導,我可不想看到審判騎士欺負教皇的事件被刊登在報紙上。」
「……」如果真的那樣的話,光明神教大概就完蛋了吧……雷瑟突然湧起跟法爾西斯家的管家一樣的感覺。已經很脆弱的胃,似乎又痛了起來……
◎◎◎
而此時,我們偉大的教皇大人,現在正為了逃避自己造就的現實而在外面晃蕩中。
他懶洋洋的轉進一個小巷子,發現裡面有一大群小孩正圍著一個小孩子又打又踢的。
教皇眨了眨眼,那個被打的孩子似乎也有在自己剛剛看的名單中?不過他比較注意的是旁邊的黑髮男孩,那個黑髮男孩靜靜的站在一旁倚著牆,好像對那小孩被圍毆的景象一點興趣都沒有,反而轉過頭來,默默的盯著教皇。
「你不阻止?」那個黑髮男孩奇怪的問,通常一般人的確都是會馬上上前阻止那群小鬼,然後演出英雄救小孩的動感畫面──不過他從來沒有熱血過,而且他是教皇不是英雄,沒有義務要用血跟淚來寫自己的日記。
「我幹麻要救他?」教皇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的黑髮男孩,跟男孩一起靠在牆邊,「你是那群小孩的首領吧?吃飽太閒還是怎麼了,沒事去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鬼做什麼?」教皇像是隨口說說的話,語中卻也免不了帶了讓人想扁他的諷刺味。
黑髮男孩呆了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古怪,他往那群小鬼的方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停止外加可以滾了。
教皇聳了聳肩,義務性的走到了那個被打成芋頭饅頭形狀外加顏色的小孩旁邊,隨手丟了個中級治療術。
他蹲下身,伸手戳了戳那個小孩的臉頰,「吶,你還真是有夠沒用的啊。不過你也真是個蠢材,哪有人被打了還靜靜的不發出聲音硬是忍著,你是不知道他們就是想聽你的慘叫嗎?搞不好聽了你的慘叫聽爽了他們就會收手啦。」
「我……」那個小孩的眼神漂向倚在牆角的黑髮男孩,咬咬唇之後,撇過臉說:「我才不要亂叫,我自己做的決定,我不會後悔,就算被打死了也活該!」
他……才不要在那個人的面前示弱,小孩咬了咬牙,不甘心的念頭又油然而生,他索性撇過頭去不理會眼前的人。
喔?教皇挑了挑眉,富有興味的目光在兩人中間徘徊。這兩個小鬼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嘛!一個拳頭忽然握的死緊,另一個是撇過頭去鬧彆扭……他們以為在演出三流言情小說裡面的內容是不是?
不過感覺還挺好玩的!教皇在心裡嘿嘿笑了兩聲。
「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他站了起來,笑著問那兩個小孩的名字。
「……你幹麻沒事問我們兩個的名字?」黑髮男孩滿臉的莫名其妙,眼神帶了點警戒。
「少廢話,叫你們說就說。」教皇送給黑髮男孩一個白眼,暗自記下男孩的長相跟特徵,以免這傢伙真的不說害他還得用情報網去追查。
男孩沉默了一下,結果還是說出了他的名字:「我叫做菲因斯,沒有姓氏。」
沒有姓氏?那就表示他是個平民了。教皇又轉過頭去,問還坐在地上的小孩:「那你咧?」
「我是修•迪爾•彌勒斯。」那個小孩稱起身體站了起來,邊拍掉身上的灰塵邊說。
「喔!」他的腦子轉了幾個圈,然後對著那兩個小孩笑瞇瞇的說:「明天到光明神殿的『光明殿』報上你們兩個的名字,我會讓那邊的人帶你們來找我。」
「什麼?」兩個十歲的孩子愣愣的看著他,似乎不太明白話中的意義。
「你叫做修對吧?你不是來報名過教皇選拔?現在我給你機會,你不想要的話就算了喔。」教皇把手背在腰後,腳下一轉,就往光明神殿的方向走回去。
「等、等等……」修呆了三秒鐘,才慌張的想要攔住他。
但是他沒有回頭,只是補了一句話:「對了,一定要你們『兩個』一起來喔,只有其中一個單獨來的話我會讓神殿的人把你們轟出去喔。」
「……」
修跟菲因斯無語,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
「唔喔喔喔喔……」修懊惱的蹲下身體,抱著頭思考。
「……剛剛那個看起來十五歲左右的人,該不會是教皇吧?」菲因斯盯著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修,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想笑卻又忍住不笑出來。
「應該吧……因為他說要給我機會……」修把臉埋到膝蓋間,悶悶的說。
但是……就算給他這個機會也沒有用啊!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菲因斯那傢伙開口的!只是、只是……
他真的很想成為教皇,想完成父親一輩子無法達成的願望。
菲因斯默默的看著在地上掙扎的修,僵持了一段時間後,他才緩緩的說:
「……我陪你去吧。」
「咦?」修抬起頭,用迷惑的眼神看著菲因斯。
「不過你欠我一次,除了自盡跟傷害別人的事情以外你都得聽我的。」
菲因斯有點尷尬的補了一句,修呆呆的望了菲因斯幾秒,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
菲因斯偏過頭去,只說了「明天早上九點,到卡勒比大樹下集合」後就直接走人了,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菲因斯的臉是面無表情的沒錯,耳跟子卻有些微的泛紅。
已經多久了?修已經多久沒有對自己笑過了?而自己……又有多久沒有對他溫柔過了?菲因斯拉出了懷中的一條小鍊子,看來相當精緻,上頭還鑲了個小小的祖母綠。
那枚祖母綠,看起來就像是修的綠眸,清澈透明、又帶著點無邪感。
曾經,他說過會一輩子保護那人。
但是發現「她」竟然是個「他」的時候,他卻選擇了逃避,還不斷的傷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菲因斯半瞇起眼,苦澀的笑著。他握緊了鍊子,而後又將它收回了懷裡。
他不再發誓,因為誓言是不可靠的。
只靠自己的第一直覺,就是「保護他」……保護那個自己最重視的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