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從『少爺』回來之後,紫雪碧的生活就好像偷雞摸狗般,吃飯那些都得在自己的房間吃。身邊的小愛和小青則是爲了避免讓她和那人相遇,像個追蹤器般先打聽了位置之後,才讓她繞圈子走另一個方向。
結果就這樣避來又避去的,接下來的一周都沒得出門而被逼關在家中的紫雪碧只能在沐浴更衣之後,一個人來到了後花園那裡的涼亭內,靜靜地坐在那裡,陷入了一片沉思。
『小姐本來就愛與少爺作對……所以關係都不、不好……』
『在少爺出征的前一日,小姐你爲了一些事情、就呃……呃,弄壞了少爺最愛的木雕……』
『所以啊,少爺非常生氣……爲了避免小姐與少爺你們掙扎,老爺特地吩咐我們,絕對不可以讓你們相遇……』
『對不起啊小姐……』
「唉……」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做出那麼幼稚的事情,紫雪碧不用腦袋去想就知道這個身體的前任靈魂鐵定是一個很刁蠻、很不講理又被寵壞的千金。
唉,真叫人懊惱!
本來還以為自己可以找回弟弟的事情而高興,怎麼知道他們兩兄妹之間的關係居然是從壞開始而急速變成惡化,最後還恨入深根,要拔除也除不掉了。
「唉,算了吧!」很可惜的是,她就算有著前世十七年的經驗,但是現在只有十歲的腦袋好像刻意跟她作對那樣,要想也想不出任何好辦法來,讓她感到很無奈。
覺得再想下去也無助於事,紫雪碧乾脆回房去找那兩個婢女一起出門逛街,好讓她可以不用重複穿著同樣一套的衣服,也順便可以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遠離這讓她透不過氣來的空間。
「咦?」就在自己一轉身的時候,紫雪碧就看到了一個尙有十六七歲的高大少年站在後花園中。少年背對著自己所以看不到臉孔,但是從那高大卻有點消瘦的體格看去,應該是很厲害的人。
「喂,你到底是誰啊?」驚訝地為何有人可以隨意進來這裡,紫雪碧反射性地開口問出讓自己後悔的一串愚蠢問題,「這裡不是任何人可以隨意進來的,你是怎樣進來?」
但是,那人好像沒有聽到自己在對著他問問題似的,自顧地站在花園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事情,動也不動。
「你沒有聽到我在問話嗎?」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人,想到自己是黑帶人物的紫雪碧也顧不得對方會突然反擊還是怎樣,就這樣伸出手抓住了對方的手,「不要無視我。」
只見那人慢慢地轉過身,冷俊而無表情的臉孔有著端正的五官,如鷹般的眼瞳在如畫般的眉毛之下顯得很銳利,配上冷冰的氣息讓他看起來更是冰冷得讓人顫抖。
但最讓她無法無視的,還是那雙眼瞳特別的顏色。
那是屬於……
「你連自己的長兄都忘了。」冷漠而無起伏的語氣讓紫雪碧聽得不禁冷顫了下,「放手。」說完也不顧對方是自己的妹妹,狠狠地甩開她的手,就這樣讓對方往後跌坐下去。
「哎喲!」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紫雪碧吃痛地喊了聲時不小心咬到了舌頭,頓時一絲血絲從嘴角那裡流了出來,「痛!」
屁股加舌頭上與下雙重傳來的痛讓現在是小孩子的她差點就大哭了出來。但幸好『經驗』可算是豐富的她,硬將要哭的情緒給壓抑下去,緊握著拳頭而絕不屈服於痛感。
並沒有想到自己的動作會傷到自己的妹妹,秦霧林愣了下,下意識想要伸出的手卻僵硬在半空中,不知該如何是好。
「哎喲喲,痛痛。」用手抹掉了嘴角的血絲,感覺到舌頭不斷流出的血液,紫雪碧很不雅地吐出了一口血,血液噴濺在花瓣之上變得有點妖豔,「終於明白為何以前的人總要咬舌自盡的!痛死了!」
「……」又被對方發出驚人的句子給聽得一怔,秦霧林表面上很冷靜但內心已經是有點奇怪,靜靜地在那裡看著紫雪碧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唉……」一直捂著嘴,紫雪碧抬頭一看就看向那呆愣在那裡的『哥哥』,心頭又是一緊很想要說出什麽話來解開現在的情況。
但自己被推倒而造成身心的雙重痛楚,讓她感到很挫折又氣急,不禁脫口而出就罵人,「哥哥混帳!」
竟然沒有想到當他推開的時候,她的心情是多麼地錯愕和驚慌。剛才還居然不分青紅皂白地吼回她!這種委屈的感覺讓本來就個性剛強的她更加難受!
「……」原本想要心軟的他在紫雪碧罵自己的時候,瞬間變回了冰冷,「你再試看罵多一次。」低吼的語氣冷得嚇人。
「我、你!哥哥混帳啦!」心情越來越變得很激動,紫雪碧就想著將錯就錯,鐵了心不顧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得如何,繼續大喊,「混帳!白癡!大笨蛋!冷血無情!哼!」
「你!」秦霧林嘴角抽搐了下,完全沒有想到一直都跟他八字不合的人居然會將他罵人如罵豬般羞辱!
「烏龜!死人頭!」知道自己已經激怒了對方,紫雪碧再罵多兩句便轉身就跑,還假裝發出嗚嗚嗚的哭聲,邊跑邊捂著不斷流出來的血液,做得有多狼狽委屈就有多狼狽委屈。
看著眼前跑掉的人,秦霧林並沒有打算追上去的意思,只是轉回身就這樣繼續站在後花園內,冰冷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情是什麽。
「唔!」而已經跑了一段路程的紫雪碧,只是喘氣地默默蹲在屋子裡的某個角落,任由那鮮豔的赤紅不斷滴下,打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的小血花。
紅色……她最討厭了!
腦海中不斷重複地回想起當日的血色畫面。從天花板不斷滴下來的血液就好像流下血淚般地在諷刺她的無知一樣,讓她知道自己所要面對的殘酷事實是多麼地無道。
弟弟……她最深愛的弟弟……
「呵……」有點為自己的狼狽而自嘲了聲,紫雪碧靠在牆邊,並不理會自己嘴角的血絲依然沒有停止的顯現,「這是血的代價……我的代價……」
她寧願是當日躺在那裡被分尸的人,跟著弟弟一起下去地獄或上去天堂的,也不願意一個人渡過這種沒有任何溫情的生活。
若上天聽到她的祈禱而讓她來到這種奇怪的世界,得到了父母的愛卻失去唯一弟弟的世界……她唯一辜負的那人……
那麼,她現在活著又是爲了補償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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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止血。」冰冷的語氣突然傳入,紫雪碧只是愣愣地抬起頭,開始有點失血的她現在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看不到那人的表情是什麽,「你想要死嗎?」
「呵……死了更好……」腦袋一片空白,紫雪碧嘲笑,「死了……更好……」
沒錯啊……死了更好。
這樣子她就不必活在這個沒有那人的世界上,這樣子就可以避開那些不必要的悲傷和孤獨,就讓她靜靜地離開,消失在哪裡也好。
她,不值得活下去了。
剛才就看到自己的妹妹好像哪裡不對勁似的,本來不怎麼想要去理會那從以前就常常惹毛自己的野蠻妹妹,但是他一看到那血滴在地面上的時候,不禁感到不安了起來。
果真在他隨著血滴而跟到她身邊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副奇怪又很悲慘不堪的畫面。
「別鬧了。」聽到她說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秦霧林內心就不是一番滋味,馬上俯身伸出手將人給打橫抱了起來,「止血。」
「……」好像沒有聽到對方的話,紫雪碧只是歎了氣就閉上眼睛,靜靜地讓那片黑暗給取代自己。
很累……身心都很累……
「霧雪?」突然感覺到手臂上的重量加重了些,秦霧林怔了下而反射性地低頭一看,本來冷靜的他居然開始有點慌了,「霧雪?霧雪!醒醒!」
懷中的人很安靜,血液像是永無止境般地不斷流出,染濕了他的胸前衣裳。蒼白如紙的臉看像是失去了生命般毫無生機,仿佛已經決定放棄這個世界般,憔悴不堪。
糟糕!
「來人!快點去叫大夫!」用力地晃了懷中的小身軀卻無法將人給叫醒,秦霧林知道對方因為舌頭流血過多而嚴重失血,昏去了,「快點!」
「少爺?少爺怎麼了嗎?」在附近的好幾個僕人在聽到他的大喊時就馬上趕了過來,然後在看到對方懷中的人時更是愣住,「少爺?小姐她……?」
「快點叫大夫!」本是冷漠的語氣現加上了憤怒,帥氣的臉孔所露出比惡魔還可怕的猙獰不禁讓僕人們都嚇了一大跳,下意識馬上去叫大夫。
「霧雪,快醒醒!」將內力打入對方的血脈中,只希望可以護著對方那小小的心脈以避免失血過多而演變成更糟糕的後果。
怎麼會突然這樣?秦霧林不禁皺眉看著眼前貌似哪裡不一樣,卻哪裡又說不出奇怪來的妹妹,滿頭疑問。
然,那些奇怪的事情就別管,現在救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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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林,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才剛從外面談生意回來的秦夫婦,一踏進大門就聽到有人喊叫大夫,一時著急就跑了過來,結果就看到自己的兒子抱著流血的女兒進去房間。
這種非常罕見的畫面,幾乎是絕對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讓秦夫婦不禁好奇了起來。
「咬舌頭,流血昏掉。」冷冷地回答,秦霧林坐在一邊看著老大夫在細心地為躺在床上的人給止血,敷藥包扎,邊說,「沒什麼。」
「咬到舌頭?」秦夫人又嚇著了,「怎麼會咬到舌頭了?」今早看到女兒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回來又多了一個傷口,而且還是在舌頭上。
「……」秦霧林不打算說出發生了什麽事,只是默默地喝茶,也順便觀察從以前最討厭踏入的房間。
昏暗的房間沒了以前那些誇張的粉色,反而多出了幾個書架,整齊地擺著滿滿的書籍。而在一邊的書桌也多了墨汁和一疊又一疊的紙張,上面還有著幾張練習的中楷字體,看得出那人的用心。
怎麼房間變得這麼清淡了?什麼時候?
他還記得自己的妹妹很喜歡那些有的沒的、奇奇怪怪又很昂貴的東西。無論是在挑選衣服或是玩具,她都會要比其他人更好更貴,次次在他人面前擺架子又炫耀著自己的高貴。
她那小姐脾氣在雙親的寵壞之下更是每日變本加厲,只要她一旦得不到自己所要的東西,或是其他人比她更好的話,他秦家若沒有滿足她的要求的話,一日就沒得安寧。
所以他很討厭他的妹妹,就算是親血也好,只要看到她那驕傲的千金小姐模樣和亂把父母和他的血汗錢拿來當水去花費時,簡直就讓他很想要狠狠地海扁對方一頓。
雖然他的父母還是重男輕女,但是唯一的女兒讓他們狠心不下手,只能繼續寵壞對方,看得他都很想要翻白眼。
他與她之間的關係本來就不好,在對方居然爲了爭奪他唯一的木雕時,就因為得不到和不甘心之下,狠心將木雕給摔壞,惹得他一把火滾,差點上演長兄殺親的籌碼。
結果出征一年多,回來這個家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大概是家人爲了避免他們相遇又吵架的而刻意安排。
過了那麼一周,本是覺得很無聊就自己跑去後花園清靜下自己。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安排在捉弄他們,就讓他們遇上了對方,而且顯然他的妹妹居然認不出他是誰!
本來就厭惡對方的觸碰,狠心甩開對方的時候不小心讓那看似變得很弱小的人受了傷,想要好心卻被臭駡了一頓,讓他整個就是肝火直衝九重天。
然,剛才送了人過來醫療時,現在他眼前所看到的就只剩下一抹冷清。
仔細地一看,無論是房間的擺設或是那人身上現在只穿著深色的衣服也好,他的妹妹所給人的感覺都隱約帶著一個十歲小女孩不該有的沉重,仿佛在默默地背著什麽重大的背負。
而且剛才聽到對方說著什麽死了更好的奇怪句子,多年來的軍士直覺讓他深深認為他現在的妹妹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才會說出那種讓人不禁心痛的沉重之話。
到底在他不在家的一年內,他的妹妹發生了什麽事?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