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一旦踏上陸地，便會化會為泡沫”
每當艾爾文靜靜望著那人倔強的臉龐，便會沒來由地想起這則傳說。
當年偶然經過位於皇城附近，破敗髒亂的地下城，惡臭撲鼻，哀號與穢語一同腐蝕著耳膜，心懷嫌惡的他本欲加快速度離去，卻不知不覺地停下腳步，定定注視著被遺棄在角落的少年，傷痕累累的四肢，依稀能看見長年不見光的蒼白，像幽光森森的魚鱗，覆著腥紅的水漬，有種令人不忍卒睹的異色美感。
「咳...救...我...救救我...我...我還不想...死...」
似乎察覺對方不同於四周無動於衷的行人，少年拚命伸出顫抖的指尖，每一句哀求都嗆咳出更多的血沫，那雙漆黑的眸子泛著濕氣，艾爾文不禁猜想，書上那些遠在大海之下的水族，是不是也有這麼一對暗藏波濤的眼瞳。
「我可以救你，不過代價是你必須和我一樣將心臟獻給國王，為了全體人民而戰。」
抱起少年虛弱不堪的身子，艾爾文明白隨意施予援助的結果可能只是帶給他更漫長、更痛苦的死亡過程，調查兵團在幾次行動中已損失了太多成員，而少年僅僅扯緊了他的衣袖，薄唇輕輕開闔掙扎著吐露氣若游絲的允諾，不肯放棄任何一線活下去的希望。
艾爾文默默瞧著已然昏厥的少年，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他面前落下如此脆弱，泡沫一般的眼淚。
於是人魚以自由為代價，換取行走於陽光下的權利，與終焉消散的結局。
「沒想到你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爬到這個位子上來，利威爾兵長。」
望著端立桌邊的男子，艾爾文瞥了眼遞交上來的文件，微微一笑。
「我是你的棋子，自然要待在離你最近的地方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淡淡迎上他的視線，利威爾連嗓音都是平靜的，波瀾不興，那樣地理所當然。
「嗯...為了人民，一定得把巨人全部消滅才行。」
聞言，利威爾輕捶左胸，朝他俯首行禮。
「是。」
他從來不在意王室，或人民的慟哭與絕望的信任，僅僅是十分簡單的，將自己的心臟獻給眼前的男子。
「只要你所期望的事，我會竭盡全力去達成。」
因為是他。
溜進窗口的風略略揚起了他細緻的髮梢，書頁悄悄翻動，艾爾文忽然嗅到了一絲絲，清潔劑若有似無的香氣。
想起對方首次出戰歸來的夜晚，連招呼都沒打便慘白著臉孔扔下裝備，獨自躲入房間拚命洗刷身上揮之不去的血味，水聲持續了好久好久，幾乎快流進門口艾爾文一貫淡漠的眼底。
還未適應雙足的人魚在沙灘上蹣跚移動，嚐盡痛楚卻倔強地不肯回到熟悉的海洋。
「利威爾，你可別死啊。」
他沒頭沒尾地低語，利威爾垂眼輕嗤了一聲，始終沒有答應。
彼此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奢求。
仰首，雲絮不知不覺已靜靜掩住了圓月，稀薄輝光跌在他的瘦削肩頭，有種泡沫般的錯覺。
「不行了...全員撤退！」
腥紅的風，被馬蹄反覆踐踏的殘肢，同伴們臨死前淒厲刺骨的哀號...這是艾爾文早就習以為常的景象，也唯有他能在這樣的人間煉獄中穩定心神，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但是團長...！兵長他還......」
「.......」
順著部下慌亂顫抖的指尖，艾爾文遙遙望向巨人群聚的中心，那人高高地躍起，鋒芒閃爍，帶起一片黏膩的血花，他背後的晴空卻蒼藍一如海流。
「團長！團長！」
「團長！需要派人援助兵長嗎？」
「團長！左翼已經撐不住了！」
「......」
彷彿聽見了眾人的呼喚，利威爾喘著大氣，目光穿過巨人奮力注視著艾爾文的瞳孔，那姿態，幾乎像是永久佇立在岸上的，孤獨的人魚。
「團長......！」
聲聲團長挾著期盼恐懼與無助深深刺入他的心臟，連同利威爾對他絕對的信任...太陽忽然如此冰冷。
「不！他正好可以多拖延一下時間...趁現在全員撤退！」
“利威爾，你有看過海嗎？等消滅了巨人，我們一起去瞧瞧吧。”
火堆劈啪搖曳，那人冷淡地搖了搖頭。
“等你真的活得到那一天再說吧。”
“救...救我......”
伸長的臂膀，哽咽帶泣的呼喚。
“反正已經將心臟獻給你了，就請你盡情利用我這個棋子吧。”
總是深鎖的眉心，只有面對他時才有細微溫潤的弧度。
「全員撤退！」
強迫自己撇開視線，艾爾文領先策馬疾馳，將大海，以及那個無足輕重的夢，遠遠，遠遠的拋在身後。
“利威爾，我愛你。”
「我知道。」
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了對方的低語，清冷的，一如即將潰散的泡沫。
-完-
大家好我是芍華www(鞠躬)強烈徵求團兵同好喔~~~(晃椅子 |
狗仔卡
發表於 2013-6-17 20:4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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