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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倒數,謝謝願意一直等下去的讀者們。
一起見證這篇完結吧。
辛苦你們的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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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啟程】
不過,具體來說,是要怎麼回去呢?
「塔佩芬同學?」老師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我回過神,才發現幾十隻眼睛正盯著我瞧。
啊靠!
「你沒事吧?怎麼在教室門口發呆呢?」老師的聲音再次響起,同學開始教頭接耳,此時我的心情只有尷尬兩個字可以形容。
居然不小心走神了!可惡、肯定是在吾命世界待太久,習慣邊走邊想事情了!
我紅著臉,不發一語地衝回了自己的位置。臉上的熱度還未退散,旁邊同學細碎的交談更直接地刺進我的耳裡。
我已經對這個世界如何陌生了嗎?我一征,這明明是我所出生的世界,待了十五年的世界。
我無法吐露任何隻字片語,僅能看著老師,用眼神向他示意:「甚麼也別問。」
然而,老師似乎讀懂了我的眼神,沒有多說甚麼,僅是給我一個幾不可見的頷首。
也許是因為上了年紀,江老師總是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端詳著我們。他笑得很慈祥,看我們這些小鬼就像在看自己的孫子一樣,無奈又溺愛。
他轉過身,開始繼續上他的課,他那沒有語調的低沉音淹沒了教室中議論的聲音。
我鬆了口氣,俐落地從書包裡拿出幾乎全新的課本,翻開了對應的頁數開始上課。
難熬的氣氛依舊沒有緩和下來。
即便我已經垂下了眼,我仍能清楚地感覺許多目光往這邊偷瞧著。他們低語,刻意地細碎;窸窣聲融合,無形的壓力正伴隨著他們的輿論向我襲來。
好窒息,好難過。
一節五十分鐘的課,如坐針氈。回歸十五年來的生活,這個世界是和平的。但從甚麼時候,僅僅是坐著都變得如此困難。
老師的聲音與同學的竊竊私語交錯著,我無法靜下心來,去聆聽任何一個聲音。翻開的書本是那麼工整,沒有太多的墨水為,沒有各式各樣的字跡。
單調整齊的印刷體與文字爬在白皙的紙張上,昔日學習的加減乘除三角函數,現在看起來都是那麼諷刺與刺眼。
學習的動機是甚麼?繼續坐在這裡對嗎?時間已經在一點一滴流逝了,世界的同一時間,正在發生著甚麼?
好想戰鬥,好想在廣大的大理石地上遊走;好想再執起那把沉重的刀柄,好想再和大家……一起並肩作戰。
思及此,我的血液已經開始變得澎湃,難以去抑制的興奮幾乎要掌握我身體的主權。
快點回去,快點回去,快點想辦法回去!我能感覺我的每一粒細胞都正在如此地吶喊著。
但是,現在的我不過是平凡人,沒有神力、沒有多到不行的聖光,甚麼都一無所有了。
伊希嵐阿伊希嵐,為何你要讓我想起這一切呢?
我不禁將眼神看向已經蕩然無存的空地,沒有了,甚麼都沒有了……
「哀……」
眼眶變的灼熱,糟糕、感覺又想哭了……我怎麼會變的如此脆弱。
現在的我,只是空殼。
我已經走不回平凡的步調,已經回不去原本的安寧。我失去了所有的夥伴,在這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裡也失去了唯一熟悉的那個人。
到頭來我就像輸家一樣,失去港口的船舶,就像急流上的扁舟。
孤獨的世界,孤獨的學校,孤獨的班級,孤獨的……我。
眼淚不禁開始落下,此時的我真的很狼狽。這個教室與這個空間,根本容不下我。
我被拋棄了阿……被那個世界、被這個世界……
「塔佩芬同學?」在思緒抑制混亂之中,我聽到了老師著急地呼喊。「妳怎麼了嗎?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需要去保健室嗎?」
我搖著頭,卻無法控制淚水急速的落下。明明想要去控制,淚腺卻像失控的飛車,無法停止地奔騰著。
老師跟同學的聲音我已經聽不是很清楚了,我只覺得羞愧、無地自容,覺得被世界拋棄的負面情緒不斷高漲,明明沒有人這麼對我說,我卻自我厭惡了起來。
好討厭阿,討厭這樣厭惡自己的自己。
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我身上,我的雙腳無法克制地顫抖。身體像抽筋一般不斷抽蓄,我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理與生理,此時的我只想真正地消失。
真正地……消失啊!
「小芬!」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就這樣硬生生地突破了我的混亂。我感覺到兩手被一個力量制止,力道不重,可是我卻無法掙脫。
是誰……伊希嵐……是你嗎?
「老師、我先帶她去保健室好了,我會順便聯繫伯母來接她!」不是……這不是伊希嵐的聲音。
「好、那再麻煩你了,劉同學。」江老師的聲音明顯地鬆了下來,卻還是聽得出一絲顫抖。
「小友你要小心啊!」
「需要幫你嗎?」
「那個誰啊!快去幫忙啊!欸……之前都是誰呢?」
同學們的吱喳聲在小友加快的腳步聲中漸離漸遠,我輕輕地靠著她纖細的臂膀,感受到她從皮膚傳過來的體溫。
對了,小友喜歡伊希嵐的阿……
「小芬,你還不舒服嗎?」她沒有轉過臉來,但語氣非常的輕柔。
「不……我沒事,抱歉。」她突然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帶著些微的哭腔回答,臉也同樣看著前方的廊道。
我真的很感謝小友替我解圍,也覺得對她很抱歉。小友一直都是一個認真上課的孩子,因為我的關係害她中斷了課程。
還有就是……最近我一直老是覺得她很黏人很煩,但現在她卻是班上唯一一個不會用異樣眼神看我的人。
為甚麼呢……如果真如伊希嵐所說,她是因為喜歡他而接近我,那她對我就不該像真的朋友一樣……
阿……不對,小友雖然曾經喜歡伊希嵐,但現在應該連曾經都不是了吧。
伊希嵐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這也代表與他有關的記憶誰也不會留著。
現在的小友……只是單純把我當朋友嗎?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把視線轉而看向她,卻意外地與她對上眼了。
欸?她剛剛一直在看我嗎?為甚麼……她用如此複雜的眼神看著我?那麼疑惑、那麼猶豫的……
「小友?」
「……嗯?!」劉子友被我的輕喚回了神,也這才發現我與她對望已久。她不知所措的移開視線,還能看出她的耳根仍紅著。
我不知為何也變得有些尷尬,只好收回了視線。我們的雙腳都已停下,但此時無言以對的我們,只能繼續我們的路途。
但我們之間不再存在話語,只剩兩人單調的腳步聲有節奏性地敲打著。
這樣的氣氛真讓人不習慣,回到這裡後一直以來都是小友很熱情地來貼我。也許我太習慣她的主動,所以在面對她的尷尬難言時,我連隻字片語都吐露不了。
真是狼狽阿……塔佩芬,在吾命世界,幾乎都是別人自己主動會來認識我,所以不知不覺失去社交的能力了嗎?
就這樣,我們在無言中漫步著。即便我多次嘗試想要開口,卻發現我開頭都有困難。
以前到底都聊甚麼來著呢……
「真奇怪呢……」對阿……真的很奇怪呢……
咦?
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把內心話說了出來,但我這才發現原來說話的人不是我。
我看著小友,雖然很感謝她打破了沉默,但這樣的話我該怎麼接啦!
「我們以前都聊些甚麼呢……」小友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我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她的表情跟剛剛一樣,很複雜。
我有些驚訝小友居然跟我有一樣的疑惑,卻又不是那麼驚訝。我逐漸地想起來,對了、以前我們就是和嵐一起的,聊得最多的其實也是他們。那時我甚至還以為伊希嵐喜歡小友呢,但現在仔細想想。他們在聊天的時候,伊希嵐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我這裡呢……
一直都沒有察覺到伊希嵐的心意、又或者該說,是知道的,我卻不願意去正視與戳破。我知道自己對他是無感的,但又不願意失去這樣一個好朋友。只好選擇他不說,我也不點破……
小友一直都喜歡嵐阿……但沒想到如今,嵐的身分也是騙人的,也是小友不該喜歡上的人啊。
「你怎麼都不說話……」劉子友見我又走神了,有些不滿地拍了拍我的臉。我馬上回過神,露出抱歉的笑容。
「我、我只是也在想一樣的問題啦……」
「對吧!!」沒想到,小友突然很激動的大嚷著,嚇了我一跳。「之前我想說你可能剛醒來,所以對我還不太知道要說甚麼。我就想說沒關係,給你一點時間。」
「結果都過這麼久了,我發現你對我還是很冷淡。我還一直以為是自己做錯甚麼了!!一直想著要如何修復我們的關係,但最近我突然想著想著,發現我居然也不知道我該怎麼和你聊天……」
看著小友懊惱的側臉,我忍不住噗哧地笑出來。果不其然,馬上被她白眼。
她一臉『你笑個毛啊我真的很煩惱欸』的臉,但我卻因此笑得開心了。
小友嘟著她的嘴,一臉哀怨的模樣。但沒多久,她的神情慢慢地變得柔和,最後,也忍不住笑出來。「……好久沒看你這樣笑了。」
小友的話讓我一驚,不過的確,從回來到現在,面對家人我都不一定能這樣打從心底的笑了,今天卻因為這樣的瑣事開心了起來。
我真是情緒化欸!明明剛剛在教室還難過得想消失,現在卻因為劉子友的一句話,讓陰霾都被揮散了。
果然在異世界待久了,連情緒都變得多端難揣。
看著小友,我默默地在心中作了一個決定。
「雖然這樣說很奇怪,」我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對著劉子友。「但讓我們重新開始認識吧,如何?」
「嗯?」劉子友一開始還反應不過來我的動作,聽到我後面說的話更是一楞。
「我的意思是……」不是因為伊希嵐的。「就當我失了憶,我與你這個是第一天認識。」
看著小友還在發楞的臉,我頓時覺得心靈被充實了。「初次見面,我叫塔佩芬,請多多指教。」
我伸出了手,小友收回了呆愣的樣子,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我不禁開始有些緊張,手心都開始沁出冷汗。
沒有伊希嵐的我們,還能夠是朋友嗎?
「……也請多多指教,我叫劉子友。」小友突然笑了一下,然後握住我的手。
笑靨在我們兩人的臉上展開,我想我也該向前看齊了。我不該繼續辜負一個一直很照顧我的人,更何況,是一個沒有伊希嵐,卻仍然願意對我展開笑顏的人。
嵐……我不知道你看不看的到,但我會替你好好照顧自己與小友。我們以前的三人行,即使少了一個人,也要讓這段友情,繼續延續下去。
我們都該好好真正地認識彼此,相信她是你留給我在這世界上,最後的羈絆吧。
我們笑著並肩,繼續往前進。不同的是,我們不再尷尬,就像剛認識的朋友一樣,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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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剛剛其實有被你嚇到。」我與小友最後沒有去保健室,而是跑到學校的後花園去繼續聊天。對,我們翹課了。
「歹勢啦、畢竟昏迷那麼久,一大堆進度都跟不上,課業學校活動阿班級步調等等。雖然是沒人責備我,但我自己覺得壓力亂大一把的,連我都覺得自己超情緒化的。」我有些心虛地別過了眼,雖然這又一半是真的,但主要的原因當然不是這樣,說出來也只會被別人當成瘋子。
「喔!這有甚麼好壓力大的啦!」小友當然馬上被我的理由信服,她豪爽地拍了拍我的背,就像以前一樣。「你可是塔佩芬欸,就算沒有前三也是前五名了。這點程度哪能打敗你?不過你真的睡蠻久的,就算再怎麼天才也要時間去記跟理解。這很正常!不用給自己壓力!」
她突然頓了一下,若有所思。「至於班級步調……我也不回想多做甚麼解釋或隱瞞,的確很多同學對你有很多意見。不過我想這也是暫時的,大家其實也都沒變啊!只是因為太久沒看到妳所以覺得陌生了,再加上你最近態度其實也有點怪怪的……所以他們難免會誤會啦!」
「恩。」我頷了頷首。「我知道我自己的態度也不是很好,所以我也不會去怪他們。」
「也許就像你說的,因為太久沒見面了,我也對大家陌生了起來。好比如到了一個新環境一樣,我又給自己太多壓力跟幻想,才老以為大家都變了。」
「說真的,對我始終如一的人只有你。所以我才說對你很抱歉……」思及此,我再次忍不住地站起來,向她深深鞠躬。「真的很謝謝你。」
「唉唷!你不要那麼三八啦!」小友被我的動作嚇到,趕緊也站起來阻止我。「我一直都希望你趕快醒來啊!我們都認識那麼久了!我會不知道你的個性嗎?我也一直相信你會恢復原樣的,所以才沒放棄你啊!」
「恩恩……」我笑著,看著她同樣燦爛的笑臉。「我也不該在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來了,正如你說,我相信大家都沒變,改變的人,是我。」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這句話是在對她也是在對自己說。雖然很想回到吾命的世界裡,但我同時也很清楚,我可能永遠也回不去了。所以,如何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我現在必須要去思考的。
世事不盡人意,我已經被光明神開太多的玩笑。事情不如所願已是家常便飯,現在的我只能好好地臨機應變,兵來將檔,水來土檔。
「不用擔心啦!我們兩個人也已經說開了,接下來他們看到我們的互動以後,一定就知道你恢復了。」劉子友看我一臉凝重,以為我仍在擔心。所以她拍了拍胸脯,像在給我做保證一樣。
「好啦!」看著如此真誠在為我擔心的小友,我頓時有些愧疚感。但我也知道甚麼事情是能說的,未來等一切都不再有轉圜時,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也許到時候,我還能談笑風生,淺談我的那段故事,以及消逝的……愛情。
思及此,賽西爾的笑臉在我的腦海裡出現,我的心不禁一揪,眾多的回憶與片段拔山倒樹而來,我嘗試想要攔阻,卻無法停止思慕在心底蔓延。
我的愛人阿,你現在可好嗎?
回到這裡也有些時日了,我卻將你輕易地忘了。即便有再多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爛,我們仍無法逃離上天的造化。就連曾經的美好,都能像記憶卡一樣,一個鍵就全部消除了。
我們能留下的,到底有甚麼呢?
想到自己回到這裡後,讓我回憶起吾命世界的人還不是你。我不禁悲從中來,卻必須忍耐住,因為小友在,我不能讓她擔心。
幸好小友似乎也沒有察覺我的異樣,她左顧右盼了一般,便拍了拍裙上的塵土,站了起來。「好啦,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你確定你沒問題?」
「沒問題的~」趁著小友在看其他地方是,我用力地捏了自己的手,試圖用疼痛感去掩蓋我的處酸。眼淚也成功地收了回去,稍微整理一下表情後,我便抬頭對小友露出了笑容。
雖然有些僵硬,但看起來應該不會太奇怪吧?
「那我們走吧!」小友伸出了她的手,拉了坐在地上的我一把。「欸欸欸!你裙子也拍一下,不然江老頭會覺得很奇怪!保健室裡可沒有泥土的。」
一邊說著,小友也幫我拍了拍裙子。不知道為甚麼,在我自己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啪!』
清脆而宏亮的聲響伴隨我的動作發出,我先是一楞,接著慌張地對上小友那明顯受到傷害與不解的神情。
我……居然甩開了她的手。
「對不起,我……」可惡,一定是在異世界待太久,任何可能具有危險性與攻擊性的動作都會讓我的身體條件反射。已經記憶住的身體根本無法控制,在我想阻止時這手就揮出去了……
我語塞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圓我剛剛的舉止。她一定很受傷吧!但我又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否則她會把我當瘋子的!
「……你還是一樣不喜歡別人碰你了。」劉子友撐著笑,眼神裡明顯還是受傷的。但她卻選擇將這個情緒隱埋,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心忍不住一縮,想說話卻完全吐露不出甚麼。「對不起……」最後說出口的,仍只能是抱歉。
「沒關係啦……我明知道你不喜歡被人碰比較私密的部位。抱歉喔!我們彼此彼此!」小友仍舊死撐著笑。
但我仍無法說甚麼,只能裝作就是這樣,與她一同演下去,給彼此一個台階。「……我會學著習慣,別討厭我。」
這句話是真心話,現在的我真的不想再樹立任何敵人了。
「不會啦……」劉子友垂下了眼眸。「我不會因此討厭你的,我保證。」
小友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格外令人心酸。我突然很想好好地握著她的手,所以我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心裡也已經做好可能會被拒絕碰觸得準備,畢竟我剛剛是這麼對人家的。
碰到了,她纖細的手,有些涼,卻不至於冰冷。
小友並沒有甩開我的手,反而是緊握著她,像怕我會放開一樣。
我們就這樣再次沒有言語,僅是看著彼此交握的手。雖然有些彆扭,但更多的是,被填補的溫暖。
我再次認知到眼前的女孩對我到底有多麼的真心,我不禁慚愧自己竟然因為那片段的記憶,誤解小友與我交友的本意。
也許太多的記憶中,是可以證實小友的確暗戀著伊希嵐。但、卻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小友對我僅是利用而已。
在沒有伊希嵐的世界,她仍選擇了我。
謝謝你,親愛的朋友。
你是伊希嵐留給我最大的寶物。
我們慢慢地笑開,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校園的角落。兩個女孩肩併著肩,嘻笑著踏上了歸途。
我們很快地就走回了教室,在與老師打完招呼便回到各自的座位。沒多久,下課鈴響了。
「那這堂課就到這邊,大家回家要記得寫作業,明天我會抽查!」
江老頭的聲音隨著鐘聲多了些抑揚頓挫,同學的吵雜聲淹沒了他的叮嚀。
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認真的學生,給予老師收到的回答。江老師環顧了一圈教室後,最後把視線停在我身上。
「塔佩芬同學,好好保重身體。跟不上的進度再問同學,或者是來辦公室找老師都沒有問題喔!」
不知道為何,老師說這段話的同時,班上一瞬間變得很安靜。在我意識過來時,老師與同學的視線都已經停在我的身上。
糟糕、怎麼大家都突然看著我!我、我不喜歡被大家注目啦!
我慌亂地看著四周,結果與小友對到了眼。她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眼神,讓我內心的不安瞬間消失殆盡。
說過要開始改變的阿。
「好的,謝謝老師。」深吸了一口氣,我不再像以前一樣只是胡亂地點著頭。我抬起了頭,與老師眼神接觸,並展露出笑容給予他回答。
議論的聲音又開始響起,但此時的我並不覺得沉重。反而覺得是悅耳的。
江老師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看他,他先是一楞,但不愧是已經上了年紀的人,可以上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那個神情不過一秒,他又再次掛上那和煦的笑顏。
他沒有多說甚麼,僅是點頭示意,就收拾好他的課本與教材。
「那麼、下課。」
人群隨著老師的聲音嘩然地散開,我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滿意自己剛剛的表現,便哼著歌,一邊收拾課本。
「不錯嘛~」小友馬上湊到了我的旁邊,用手肘推了推我兩下。「果然還是我這個好友開導有效吧?」
「你少臭美了~」我故作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看著她不滿地咕噥著,抗議明明全部都是她的功勞等等。而我也笑著,彈了下她的額頭,但當然還是不會承認是她讓我改變心境的啦!
好!今天就要一直造著這個步調下去,我要對自己有自信,交朋友對我來說沒什麼困難啦!
「小芬~」正這麼想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往我跑來。我著實地被嚇了一跳,畢竟回到這裡以後,除了劉子友,沒聽過其他人這樣叫我。
這麼定眼一看,才發現也是一位以前關係算不錯的女性友人。「怎麼了?」
「太好了!你終於恢復原樣了!」眼前的女孩叫做秦如玉,她是班上與子友關係最好的女生。雖然小友以前與我跟伊希嵐常常三人行,但她們兩個因為是鄰居,所以私底下關係也非常好。
而因為同樣是子友的朋友,所以跟我也算麻吉。只是從回來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找我講話。
「甚麼跟甚麼啊!?」我嘗試用那種朋友調侃的口吻說話,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真的很奇怪。「講得我好像變成甚麼東西一樣!」
「吼~就是感覺都變了一個人啊!」如玉本然就是一個說話很直接的人,可能見我態度跟以前一樣,她馬上變回以前我所認知的那個如玉。「反正感覺就整個人很陌生阿,跟我們所知道的塔佩芬完全不一樣!還以為你消失三個月把腦袋也搞丟了!」
她還是一樣說話跟動作都很誇張,還一邊發出奇怪的嘖嘖生繞著我轉。「那時候的你完全不像你,可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怪!大家本來還猜測該不會其實你消失不是因為身體不好,其實是家裡遇到甚麼變故了,所以回來才變得那麼詭異!」
我有些無言地看著她,欸都我的確是去另一個世界打打殺殺一般,還練劍吃飯泡男人被追殺被威脅,但也不至於變得太奇怪吧!!這叫做變得世事!
本來想說些甚麼反駁她,但我又再次發現我甚麼都不能說,只好墊墊、閉上我的嘴。
真是的!甚麼都不能說!等等又被誤會我又甚麼都不說了啦!
「不過,看到你剛剛的樣子,還有現在!我敢確信真正的你回來了啦!」幸好如玉是個頭腦簡單的生物,她沒有發現我都沒回話,只是孜孜自喜我恢復原樣了。
雖然還想說些甚麼,但看到她跟小友同樣的笑容,我頓時也知道其實無知也是種幸福吧,並不需要甚麼都特地去解釋的。
隨著如玉的靠近,開始陸陸續續也有其她以前的朋友圍了上來,我訝異著他們的變化,如同他們訝異著我的模樣。
沒多久,我的座位旁邊就被許多人填滿,那種被大家包圍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真的很神奇,應該說、人類真的很神奇,不管有多少猜忌多少不滿與不悅,都可以因為一些改變或小小的事情就輕易原諒對方,甚至從本來消極的想法瞬間轉成積極。
思想真是不可思議,他們複雜,卻又簡單,只是一瞬間,就可以逆轉。
十分鐘的下課很快地就在眾人的喧鬧聲中結束,現在的我內心被完整地充實了。我不再迷惘與害怕,雖然我也不會放棄要回去的意念,但我也不會忘記去珍惜眼下的這些人。
現在的我不再孤軍奮戰了。
我轉過頭去看著已經空出的位置,彷若還能看到伊希嵐在對我點頭著。
『不錯嘛~』他笑著。『我可以放心了』。
我也笑了,對著他頷首。
不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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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沒有頭續該怎麼回去,但日子還是要過,所以我每天仍然正常地去上下學,假日跟朋友出去走走逛街踏青。
我的交友圈開始慢慢地恢復,曾經感覺疏遠的朋友們都漸漸地回到我的身邊。
日子是充實的,與家人的關係也更加改善,但不變的,就是每天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時,我的內心還是有個空洞填補不起來。
我知道其實我該學著忘記或放棄,但每當我入睡,那些回憶與記憶就這樣在現實與夢境中拔河。
一切太過真實、太過逼真,讓我好幾次大半夜裡醒來,以為自己已經回去了。殊不知,我面對的只是那熟悉的牆壁,以及時鐘的滴答聲。
要忘記這一切果然太困難了,唯有真的常是到絕望,否則我不可能會放棄的。
時光很快就在這樣一陳不變的生活裡流逝,對於現實越感無趣,也更加深了我想回到那熱血刺激世界裡的決心。
我到圖書館翻閱了很多資料,甚至試過網路上一些很瞎、感覺就像騙人的魔法陣,總之你能想到的奇怪方法我都試過了。
當然也都失敗了,不然我現在不會在這裡講這些話。
但由於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為了稍微填補我的心,我買了一把逼真的長劍。每天憑藉著零碎的記憶揮舞,練習著劍術。
這樣塑膠質感的假劍當然跟真劍差很多,但勉強還能湊合著練習。我只希望如果真能回去,我可不能變的生疏,這樣會被賽希爾笑話的。
就這樣,每天不是重複找奇怪方法穿越異世界,就是多看有的沒有的小說,異想天開地找可能可行的方法。不過說真的,看最多的就是穿越梗(作者:等等,你也是穿越梗阿)
到底是怎樣的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搞穿越啦!!看一堆不是飛機失事就是被撞到頭,感覺就是要先死過才能穿越的感覺,這實在太唬爛了!(眾人:但你就是這樣穿越的!)
欸,說到這裡?我當初是怎麼穿越的呢?
某一天,看得御我老師的新作《終疆》,我突然聯想到這件事情。
我一邊咬著老媽剛剛出門時塞進我嘴巴的土司,一編在搖晃的公車上思考著。
如果今天我能夠製造與那時同樣的情景,如同《我們這一家電影版》的柚子與花爸,想辦法把當時的天時地利人和都湊齊,那我就可以召喚神龍啦!!阿、不是,是可以回到吾命世界!
天啊,聰明如我怎麼到今天才想到這個方法呢?看著我手中的書,我不禁感慨,果然還是只有真正的主人(作者),才能帶我回去她的書中世界啊。
那麼,事不宜遲,趕緊來去蒐集資料,看有沒有人記得我那天是在什麼樣的情形昏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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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學校,我第一個找上的人,二話不說,只有一個。
「欸?你問我記不記得你是在哪個時間昏迷的?」劉子友一邊咬著他的三明治,一邊疑惑地看著我。「問這幹嘛?學校要得?」
「厄、對阿,因為請那麼久的假,總是要附上證明。我昨天才想到我好像沒有把正確的日期寫上去,只請了大概的時間。萬一到學期末才發現少請就不好了!」我再次開啟昧著良心說鬼話技能,還要配上演技來消除小友的懷疑。
「可是都過那麼久了?你再補請也過不了吧?」可惡、不愧是班上前三的傢伙,沒這麼容易就騙過去。「再說了,你當天不就被送醫院了,這日期醫院會比你清楚吧?」
「也是拉……哈哈哈」好吧,看來小友這關是過不成了,我現在也暫時還沒想到怎麼問比較好,,只好先放棄這條線,希望沒讓她起疑才好。
「我記得你是在江老師的課上暈倒的吧?」就在我還在想可以從誰下手時,如玉已經自投羅網……厄我是說,自己把資訊送上門了!
NICE JOB!
「是喔!可是江老師的課禮拜三跟五都有,是哪天啊?」姑且先排除日期也要一樣這個不可能的條件,我覺得至少要知道是哪天才行,因為兩天的數學課在不同節,也就是說時間不一樣。
「這我就不記得了耶~搜哩!」如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讓我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熄滅了。雖然我知道這不是她的錯,但我還是要說嗚嗚如玉你真的很笨耶!
此時我再次把視線看向子友,盼她可以接下話題。
結果,她居然也露出一樣呆滯的表情。「厄我也忘記了哈哈,只記得是數學課。」
這兩個傢伙……真是不中用,看來只好去問班上其他人了。但我又怕這樣太招搖,因為小友一定會好奇我幹嘛那麼想知道這個。雖然讓她好奇也沒差我不說她也不能逼我,但我實在也想不出好理由,又不想再看到她因為我甚麼都不說,而露出的失望神情了。
思及此,我打消詢問的念頭,至少知道是在哪堂課,只要等回家以後去看家裡的繳費證明,就可以確定是星期幾了。
雖然我一直朝急著想回去,但現下也只好忍耐回家了。
鐘聲響起後我們回去自己的座位,我翻著課本思考今天是哪節課時,那熟悉的背影已經緩緩地晃進來了。
啊!怎麼這麼剛好,今天一大早的兩堂課就是將老頭的課。也許等等去問他會比較有機會喔?畢竟學生在他課堂上昏倒,他也很難忘吧!
打定主意後,我決定等兩節下課後再去走廊堵老師,雖然忍耐很辛苦但總比忍到回家還好,好好地撐過這兩節課吧!
想到這,心情頓時又好了許多。我開心地從書包裡拿出課本,以及上課打發時間用的小說。
昨天才買了御我老師的新系列,今天早上上學前才繞去超商領貨而已。書還是要新鮮熱呼呼地看才好,每次剛拿到書我就巴不得要趕快看完,那怕多放一小時我都覺得書會跑掉。
阿……說起來
「你又在上課的時候看書!」小友的怒嗔從我前面襲來,我轉過頭,意外發現她不知道何時換了座位。「這一定是新書齁?每次拿到書都巴不得早點看完。」
「對阿嘿嘿~」雖然被這樣數落,但我還是不以為意。我這樣的痴狂程度我很驕傲!別人不懂得啦!
「說起來、」小友還是沒轉回去,真是得吵到我看書了拉。「你那時候撞到頭,也是在看著御我老師的作品呢。」
齁唷不要一直碎念拉快轉回人家想認真看……等等?她剛剛說甚麼?
「阿,我想起來了,那天就是禮拜三、也就是今天,一大早看你拿著一本書手舞足蹈的,還一直嚷著要不是因為要升旗不然早修就可以把那本書啃掉了。」小友似乎沒發現我的呆愣,自顧自地說下去。「結果那天第一節就是江老頭的課,因為江老師人很好不會管我們做甚麼,所以以乾脆就直接把漫畫拿出來看了。」
「結果你看得很專注,連老師點你起來回答問題都沒發現。做你前面的那個人就一直叫你,可是你都沒反應,還白癡地笑著,結果……」
小友頓住了,用同樣呆愣的臉看著我。
「那個人是誰呢……坐你前面的人,那個害你因為驚嚇,而往後倒的人……」
我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慘白,記憶被一片片地剝除。我也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因為驚嚇過度,結果踩空、整個人就往後了……
我的身體突然開始自己動了起來。
沒錯,就是這樣,我整個人往後倒、然後撞到桌角,昏迷後就……
「塔佩芬!」
阿……就是這樣,那人很大聲地呼喚著我的名字。老師的驚呼、同學凌亂的腳步聲,以及小友的呼喊……
在我失去意識以前,我看到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但,不是我記憶裡的。
那雙碧綠色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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