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J.RK/幻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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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特傳同人] 那些家裡的事情(all漾))-27.5(三多篇)(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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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2-20 12:34:50 | 顯示全部樓層
夜安各位大大,這裡是更文希owo///

首先,我終於把九瀾生出來了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吐光寫槽

總之,這三個月發生很多事情,阿希打字的時間不多,所以這篇的九瀾怎麼看都覺得很崩((跪倒,我盡力了orz
然後約略七千多字吧orz我也很想給他萬字慢慢講,但實在沒那麼多時間QWQ

好了,廢話就到前面那幾行,我對這邊的九瀾稍微做了一些改變,就是他不像原作一樣可以順手摸內臟,但還是戀屍狂無誤。
然後他覺得漾漾可以收藏的地方有燒微被我改掉這樣(遠目

並且,這邊的九瀾,病病的orz就是感覺很神經病,因為是九瀾的視角所以所以.....我就失手打成這樣了((倒

有西漾、戴漾,可能有少數的九西,總之不喜者別點進來,很愛這些角色有潔癖的也別點進來,因為我真的覺得我這篇手還是硬的,整個感覺沒有回來。



都可以接受的話,看完就不要機機歪歪,老子都警告過了還自認命硬點近來被殺清血條真的不要怪我,我會報警+1喔

(....我真的生的很崩潰otrz


那麼

正文







他一直以為不會有這一天。

即使房門被碰的一聲踹開,那種不真實的感覺也依然沒有消散分毫。



「老三,有架可以打你來不來?一句話!」



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小弟如是說著。



將視線從手術台上的屍體移開到門口,看著來勢洶洶的人,九瀾沉默了幾秒後,有點慢的答道。



「好阿。」



然後無視愣在原地的西瑞,轉身走向洗手槽開始清理雙手的髒汙,冰涼的水一下子就將深色的血漬沖的一乾二淨。



將手掌按在細滑的陶瓷上,透明的鏡片上倒影出湍急的水柱,冷光在黑色的髮絲上游走,藏在劉海後的細長金眼緩緩的瞇起。



就在幾分鐘以前,作風向來溫和的第十代白陵首領向耶呂一黨全面宣戰了。

整個裡世界像炸開的鍋爐,這麼大規模的戰爭,又來的如此突然—這一次沒有人可以好好坐在邊上看戲,不管結果如何,混亂都是免不了的。



可是作為羅耶伊亞家的人、兩個世界的邊緣人,戰爭的爆發反到是他們最賺錢的時候。



關上水龍頭,隨手扯過一塊毛巾擦乾手後,九瀾走向櫃子,從上頭取下黑色的手提箱。

箱子的邊緣用黑金色的骷髏裝飾,開口的位置是雕琢細致的人類頭骨。



「……老三,你今天吃錯藥嗎?」維持著警戒,西瑞晃過來—九瀾給他的感覺很奇怪,太過乾脆到讓人覺得很有問題。



「叫三哥,沒禮貌」打開來確認過武器的狀況後,細長的手指啪的一聲將箱子蓋上,抬起頭,厚重的鏡片反射著光「順眼的屍體都歸我,可以吧?」



覺得褚冥漾應該不會介意這些,想都沒想西瑞直接點頭,拇指大力一比「行!」



「那你的手也順帶讓我切下來收藏?」



「去死吧!」一級警戒隨著這句話的出現猛然升到最高級,拿出拳刃、後退幾步羅耶伊亞第五子,直接擺出幹架的預備姿勢。



感覺很奇怪什麼的,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就衝著這句話,他可以直斷言眼前的傢伙如假包換就是那變態沒錯!



瞬間炸毛的樣子讓九瀾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的轉向門口「到了喔」



「什麼?」跟著轉過頭去,西瑞這才發現連接房門的走廊上多出了幾個人影。



「老爹的部隊。話說回來,這種程度的氣息都察覺不到…..嘖嘖西瑞小弟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嗎?這樣萬一掛了,也還有一部份會被美美的留下來喔。」



「渾蛋!!等本大爺解決完那群雜魚後在回來料理你!!」到此已經完全確定自家兄弟,除了本來就壞掉的腦袋之外,沒有其它哪裡不正常的西瑞,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據說他好像是被找去幫忙的?



站在原地挑眉,聳聳肩,九瀾打開手提箱,拿出擁有鎌刀型態的反器材步槍。

這個時期是家族最賺錢的時候,任何一舉一動都會牽動生意,老爹為了減少時局的變數勢必會想辦法將他們留下,所以他可不以偷懶太久。



因為來的肯定是家族精英,光靠西瑞小弟一個人是絕對無法戰勝的。



扭了下脖子,骨頭摩擦出幾聲喀喀聲後,九瀾閃身加入混戰,外頭果然如他預想的一樣,是家族的兩隊主力部隊。



兵器在交互撞擊的瞬間發出清脆的聲響,鎌刀鋒利的刃口割向敵人的腦袋,當血花飛濺的那一瞬間,破碎的血珠越過髮絲噴到了他的臉上。



溫熱的血賤在膚上卻是冷的。

爾後九瀾才意識到,原來直到現在,他都還是沒辦法相信。



他真的打從心底以為不會有這麼一天。



















白陵每一代的首領,帶領家族的方式都迥然不同,差異的風格讓他們各自擁有非常清楚的歷史定位。



開創家族的初代守領擁有『最強』的稱謂,第二代首領則是殘暴…一路下來,現今的人們對於第十代守領的平價卻相當的參差不齊。

溫和、軟弱、強悍的言靈能力、很弱的身手…..諸如此類的平價在大街小巷中廣為流傳,可唯有一點卻是大家口徑一致的。



那就是『第十代的守護者是史上最強』



—既然如此,又是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坐在轎車裡,聽著胞弟呼呼大睡的打呼聲,九瀾支著下巴望著窗外的景色。


一片黑壓,他們離開宅邸正好是夜最深的時候,在過幾個小時天空就會完全亮起來。

褚冥漾離開學院的那一天,時間比現在早了點,是清早,綠地的枝葉上還留著沒有散去的朝露。



清晨的空氣聞起來透著一股濕氣,混雜著青草味挾帶著冷意。



站在保健室裡,隔著玻璃他遠望著校門口送行的人群—千冬歲、米可蕥…都是一些熟面孔,戴洛意外的不在裡面。



西瑞小弟也不在,冰炎也是。

『大概在外面等吧。』



這麼想完後,九瀾伸出手調整瀏海上的眼睛



「如果想看得更清楚,直接下去送行就行了。」隨著氣息出現的是刀鞘晃動的喀拉聲響,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最終停在他的身旁。



站在離窗更近的位子,戴洛凝望著人群,表情說不上是哀傷,卻也沒有笑意。



褐色的眼珠裡流轉的盡是種難言的眷戀。



「那你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揪著人看了好一會,九瀾將視現掉轉回來的同時隨口拋出問句。



「和你一樣。」



一種密秘被揭穿的驚悚感促使他猛然轉過頭去。



像是沒有感覺到自己刺人的目光,戴洛自顧自地說著「阿利跟休狄都會跟過去,據說還有重柳族,冰炎、西瑞、哈維恩........他的身邊將會有很多人跟著。」

「不會有問題的。」語落,還淡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種語氣算不上遺憾,也不是擔憂或者不安,比起這些,更像是種安慰。

「恩。」發覺到對方沒有惡意,也沒有想要插手的意思,九瀾這才鬆下戒備的應聲「我知道。」



他們就這樣站在窗邊,平靜地目送人走出校門、被其他人接走。



『不會有問題。』



那一天,他確實是發自內心的認為:這是一道很堅固的牆、極為強悍的屏障。

所以既不憂慮也不焦躁,就只是靜靜地將人送出去。



但如今這道牆卻損壞到需要誰來支援的地步。



他的思緒停留在這句話,沒有繼續前進、卻也沒有往後退。

窗外的光影隨著時間的流逝飛快的變化著,很快的樹枝的顏色不在是黑色的區塊,樹幹濃沉的褐色在光照下也轉清許多。



車輛又平穩的駛了一陣子,才慢慢地減速。



當黑色的欄杆出現在道路的盡頭時,西瑞睜開了金色的眼睛,一分不差準確到就像是聽見鬧鐘。

九瀾只看一眼就明白,那是生理時鐘。

他很習慣這段路程,顯然相當頻繁的進出總部。



看來,都有好好回來過夜呢。



一想到對方在本家種種離經叛道,死硬不肯回去的反差行徑,他忍不住勾起一個笑。

果然無論是誰都會改變阿。



「老三,你笑什麼?」



「沒什麼。」嘴角的弧度被加深了,配著黑色的長髮與車內黯色的空間,那笑只顯的陰恻「要先開作戰會議嗎?」



早在人回來以前,家族的情報網就指出白陵的狀況並不樂觀—那麼實際的情況肯定更十萬火急,開作戰會議勢必刻不容緩。



然而西瑞小弟的反應卻出乎自己的預料。



沒有馬上跳起來說好、或者配上奇怪的電視據台詞,面前的人頓了一下,才很不自在的開口「………..你可以先去看一下漾的情況嗎?」



原本都作好要馬不停蹄繼續忙的九瀾,張了張嘴巴沒有說出一個字。



就像是在泥沼裡丟入一塊大石,漸起的水花是混濁不清的顏色,激起的波紋亦是沉甸甸的。

一股極為晦澀的情感梗在胸口慢慢地發脹。



直到車輛駛過大門、掠過陰影,他才將所有衝動完全壓制住,找回聲音般的輕笑出聲。



「發什麼神經!」本來就已經很困窘的西瑞整個從座椅上彈起來,也不管車子還沒完全停好就直接揮舞拳頭撲過去。



「我看,你還是先讓我幫你把手切下來保存吧,真心的。」



『竟然如此赤裸裸,真的是很糟糕的情況阿。』



在心底,對自己、對著誰說完後,瞇起金色的眼睛,九瀾掏出手術刀迎擊。

















和煦的陽光穿過玻璃,落到了紅色的地毯上,雖然是冬季今天卻難得是個晴天。

但在好的天氣都沒辦法驅散空氣中的緊繃感,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走在長廊上,前往首領室的九瀾打量著沿途的景色。



他們到的時後天才剛亮沒多久,但整座宅子裡的人一點都不像剛睡醒的樣子,眼睛幾乎都佈滿血絲,腳下的步伐匆忙,看起來就像忙碌了整晚。



不管是眼前的景象,還是流動在體內的殺手血液都讓他本能地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很近,非常非常的靠近,就像在這棟宅子上空似的。



果然狀況非常不好嗎?



在前面帶路的西瑞小弟忽然停下腳步,面向走廊盡頭的門板,邊說邊抬起腳「漾~在嗎?」



理當要配上敲門手勢的句子搭上的卻是踹門的動作。



全白陵唯一敢這樣踹開首領大門的晴之守護者,收起腳,大辣辣的走進首領室,然而走沒幾步就停住了。



跟著進去的九瀾很快就知道為什麼。



坐在椅子上的褚冥漾,左手拿著一疊文件,右手正柔著眼睛,表情有些睡眼惺忪,顯然原本正在打頓,這一腳發出的聲響將他吵醒了。



站在前面幾步的人忽然嘖了好大一聲,表情看起來非常懊惱。



扒扒頭,西瑞湊過去「漾~要睡就去床上睡阿。」



褚冥漾搖搖頭,說了些什麼,大概是拒絕的話吧—不過顯然反抗無效。



環著手站在旁邊,九瀾看著自家兄弟無視意願把人扛去旁邊的床上時,忍不住瞄了眼最近的玻璃。

透明的鏡面倒映出略微下垂的嘴角。



不用任何人說,他也曉得藏在瀏海下的表情肯定不怎麼好,不對、應該說是壞透了。



收回視線,將目光轉投到專注交談的兩人時,心裡頭的那股晦暗就像是被搔動般地蠢蠢欲動。



—如果老爹看到他兩個兒子這樣,說不定會派人來暗殺褚冥漾呢。



瞇起金色的眼睛,又忍了一下,九瀾終究還是按耐不住的走過去,主動破壞那幅畫面。



幾乎在他邁開腳步的那一瞬間,西瑞就警覺的停下交談轉過頭來。



兩雙金色的眼睛相互瞪視著,完全不清楚情況的褚冥漾坐在旁邊滿臉一頭霧水。



這樣的局面沒有維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或許是有求於他、或許是終於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對手,總之西瑞小弟率先移走目光,轉回去又跟褚小朋友講了幾句話後,就自己站起來朝這邊走過來。



在要擦肩而過時,才硬是抓住他外套的袖子往下扯「蒙古大夫,本大爺的僕人就交給你了,好好看,看不好包你吃不完兜著走!」



被強迫低下頭,九瀾也不生氣,看著自家小弟像是察覺到什麼,警戒又兇狠的目光時,垂下的嘴角忽然揚起。



誰讓誰兜著走還不一定呢。



「是、是」輕巧的將袖子抽回來,九瀾笑著應聲,直到門被碰的一聲摔上、人完全離開房間後,他才走近床畔。



床褥上坐著的正是掀起外頭風浪的那人。



褚冥漾就坐在那,一雙眼睛揪著他看。



這段距離並沒有多遠,照理來說應該一下子就走到了,但九瀾就是覺得很慢—這絕不是步伐的問題。



整個空間忽然全都靜了下來,一切都像是慢動作。

心臟的跳動、吐息、風的聲音在到時鐘的滴答聲,所有細碎的片段都被放大,在只有聽力的灰白世界裡無限延伸。



九瀾看不見絨布光澤的變化,看不清床架的原木究竟是什麼顏色,在這個失去色彩的世界裡,他的視野就這麼被釘死在那個人身上,耳朵的聽力堂而皇之的被困在心臟多出來的兩個節拍裡。



一下、在一下,那多出來的聲音回報著他們之間的距離還剩多少就清零。



像是到數計時,但是腦袋竟然給不出答案—到底在數什麼,似是張滿如月的弓,搭著箭矢不得不發卻沒有方向。



『很近了。』

他對自己說著,感覺得出來意有所指,卻又不明白話裡的意思。



當他站定,心臟幾乎要跳停的那一刻,褚冥漾說話了。



「九瀾大哥,好久不見。」



禮貌性的招呼,卻像是把鑰匙,一口氣解開了剩餘的感官。



他開始看見,穿透玻璃照進來的光在地毯上拉出長長的影子,床架的深色在光芒之中褪成了淺褐,純白的床罩在酒紅的被褥中露出來一小角,然後是戴著紅寶石鏈的腳裸,長期藏在褲管下的小腿有著偏白的膚色。



沿著身體的線條往上,九瀾金色的眼睛最終定格在褚冥漾有些憔悴的面容。



這不是他們繼承家族後第一次見面,來的路上也早就聽聞過開戰的事情—作為治療者、殺手,戰爭和黑暗對一個人的傷害他是在清楚也不為過了。

明明是這樣。

可凝視著那張臉,他心裡頭的感覺,竟像是頭一次意識到這些。



強烈、深刻,極度的衝擊。




一瞬間,存留在意識裡的所有不真切與渾渾噩噩,全都被驅散開來,在那人猶如絲線的吐息之間,世界是完全鮮明的。



頭上的水晶燈折出來的光襯著褚冥漾沒有血色的臉龐,全然的死白色之中明亮有神的黑眸倒影著他的身影。



「九瀾大哥?」



像是沒有聽見呼喚,九瀾在也壓抑不住地伸出手指,撫摸略微冰冷的臉頰,指間滑過鼻梁,遊移到凹陷的眼窩、掠過突起的顴骨,最後捏住削尖的下巴。



在這個角度,所有的一切都一覽無遺。

他看見了一腳踏進棺材的人,而在這之後是絕對稱得上華麗的背景。



在最華麗的權力殿堂,一個被死亡糾纏的少年王—九瀾不得不承認,這一切真的非常有吸引力。

致命的吸引力。




『收藏他。』

他幾乎要分辨不出來,在心裡頭瘋狂說著這句話的,是被感情絆住的自己,還是比較理智的那部份。



或許都有,畢竟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是很好的下手時機。



細細的摸著那人下顎的輪廓,感受著骨頭的線條,當他都已經在盤算要怎麼截肢時,那雙黑眼卻還是睜的又圓又大。



配著疑問的表情,那畫面怎麼看怎麼傻氣。



九瀾就這樣腦袋邊轉著無數種分屍方法,眼睛一邊在那人身上流轉,新鮮的肉體鮮豔明亮到就像是朵色彩斑斕的花。



開的嬌豔,純粹到美麗。



看著那雙眼,他不禁深深覺得這是個很兩難的抉擇,他想要留住最美的時刻,可如果這一刀下去,他在他身上所感覺到的一切,就會慢慢地被時間啃食殆盡。

在多的福馬林都無法將哪一種情感永遠留存在那裡。



想到這裡,九瀾緩緩的收起手,站起身準備藥品。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前晃一圈的褚冥漾,坐在床上不明所以、整個人困惑到不行。



還是跟以前一樣把所有問題都寫在臉上。



準備著針筒,不打算解釋的九瀾先開口「褚小朋友,你出了什麼事?為什麼狀況比我之前看到的更差了?如果只是沒有好好休息絕對不可能這樣。還有,白陵跟耶呂的戰爭又是怎麼回事?」



一口氣將問題拋出去後,果然褚冥漾一下子就忘記自己剛剛的異狀,認真的解釋起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一邊進行治療,九瀾也時不時的應聲,他聽得很專心,無論是內幕還是那人說話的口吻,在到發音的方式,全都好好的記著。



垂下眼簾,他的腦海裡浮出聲帶的結構與震動的方式。



「大致上就是這樣—怎、怎麼了嗎?」看著忽然摸向自己喉嚨得指頭,被嚇到的褚冥漾本能的往後縮。



「沒什麼…對了褚小朋友,既然這次的戰爭風險那麼大,萬一掛了你的屍體要不要考慮給我?」盯著越看越完美的喉嚨,九瀾勾起友善的微笑,如此提議著。



「不要!」



「不然先讓我切一部份下來收藏,如果死到連灰都沒有至少還有個紀念。」



「我拒絕。」嚴正的這麼說完後,滿頭黑線還有點抖的褚冥漾默默的爬向床尾,挑了離人最遠的位置下床。



在過十幾分鐘就要開會了,到時候很多幹部都會到場,他需要換上比較正式的服裝才行。



緊湊的行程讓褚冥漾一時之間只顧著埋頭換衣服,等到都準備好一轉身,才發現工具都已經收好的人正靠著柱子看著自己。

                                                                                 

九瀾沒有笑,唯一露出來的嘴唇一點弧度也沒有,這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氣氛很尷尬,如果是以前他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問題是跟學長他們在一起後,『都是男生阿』這種理由早就不能用了啊!



就在他尷尬到想破罐破摔,裝死闖過關去開會的時候,沉默半天的人終於開口了。



「釦子。」



「什麼?」



放下手提箱,九瀾邁開腿走了過來,靠近之後微微的彎下腰。



隔著薄薄的布料,褚冥漾清楚感覺到指尖在他的胸口是怎樣挑開一顆顆鈕釦的,從第二顆開始解,一直解到最下方,在慢慢的釦回來。



該死,自己從一開始就釦錯順序了,大概是太累的關係…….他胡亂想著各種理由、解釋,就是沒種去拍掉對方的手。

要知道拍的好是運,拍不好被剁掉就是命阿!



短短幾分鐘被尷尬的感覺硬是拉長成好似天成地久—終於,九瀾釦完收回手了。



就在褚冥漾鬆一口氣,以為都結束了想要移動時,才發現那個人還維持原來的動作,彎著腰。



黑色的瀏海在面前晃阿晃,一瞬間他才意識到,其實他們貼的很近。

細長的金眼穿過髮絲的縫隙,直直的望過來。



「真的不考慮看看?永遠跟我在一起,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事情喔。」



「….蛤?」這句話好像在講標本的事情、可又像在指別的事情—總之聽起來很奇怪、非常非常奇怪。



拒絕是理所當然的,可話都到喉頭了,卻怎樣都吐不出來,一時之間褚冥漾只能呆站在原地。



因為那雙金色的眼睛。細細長長、平常瞇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懶洋洋的野獸,但今天卻給人格外強烈的兇險感,就像是某種冰冷的兇獸站在眼前一樣。



九瀾給人的感覺很危險。

—如果拒絕的話,說不定會在這裡被殺掉。




「…………..」 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了,他們兩還是像對峙的動物一樣僵持不下,最後不曉得是等的不耐煩 ,還是有其他原因,沒有繼續為難他,九瀾轉過身、走回手提箱旁邊。



拎起包包,好像又恢復原樣的人衝著自己勾起一個與平日毫無差別的陰惻惻微笑「說說你的對策吧,褚小朋友。」



「你願意幫忙嗎?」



看著褚冥漾激動的神情,沒有回答是或不是,九瀾就只是笑笑的扔出一句「順眼的屍體都歸我?」



「可以。」和西瑞小弟一樣,想都不想那句順眼有沒有包含自己的傻孩子,直接點點頭「那我們邊走邊說吧,九瀾大哥。」















在一個請的手勢過後,他們並肩走在長廊上。



褚冥漾很認真講述策略,認真到都沒發現手上的手帕是自己遞過去的,抹掉冷汗時一點都沒想起剛剛到底有多尷尬、驚悚。



九瀾凝視著那半條被冷汗浸濕的手帕,很清楚每一滴都是被自己嚇出來的。

他久久沒辦法移開目光—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剛剛才會收手。



很快的,他們抵達了這次要使用的會議室。

停下了腳步、停下了路上說個不停的話,站在這扇門前面的褚冥漾,忽然間整個人完全安靜,表情很是躊躇。



那個樣子在想什麼,真的在明顯也不過。



越過人,九瀾長腿一邁,沒有猶豫的推門而入,後面隱約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卻也沒有止住他的腳步。



他在擔心他,如果是平常或許自己會感到很高興。

但是在最需要人站出來的這一刻,九瀾並不想要這種溫柔。



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一時之間所有的目光全聚在他身上。

金色的眼睛隔著黑色的髮絲冷冷的回望,絲毫沒有畏懼。



正當九瀾勾起詭笑,想要開口講話時,那人這才緩步走進來,邊走目光邊鎖在自己身上,臉上匯集各種愧疚憂慮。



他忍不住收斂起眼底的冰冷,像隻不滿意伙食的貓,瞇起了眼。



想要殺死他、想要守住他,留住這份色彩斑斕的情感,兩個聲音都在叫囂,兩種情感都在刺激著九瀾骨子裡的張狂。



如果這份喪氣來自於戰爭,那們他會結束這一切,作為主力。



這場仗很硬,但是,他打的起。




這一次,九瀾露出了近乎黑暗的笑容。



後記


首先,覺得九藍收藏人體是因為人體美的,小心會被我接下來講的話雷到。


九瀾的人格被我設定成兩個極端值。

一個是愛到想殺了收藏,一個是不跟弟弟爭的哥哥

一開始漾漾離開學院的時候,後者的思考方式贏了,但最後卻搞成這樣。

『不管是誰都沒有保護好他。』
這種想法讓九瀾比較張狂、比較瘋狂的個性取得了思考主導權,所以才會越到後面張狂的個性越明顯,也越來越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因為他曾經把自己的寶物拱手讓人,卻被糟蹋成這樣。

所以這篇的九瀾面對西瑞,無法完全的退讓,甚至對漾漾提出了邀請。

中間有一段比較意識流,主要是因為那段期間九瀾很大程度是在跟兩個層面得自己對話。
希望友把九瀾很危險、瘋狂,卻又有理智,這一層面的吸引利給寫出來。



.....反正不管有沒有老子注定要把這篇砍掉種練了,大概OTZ


大致上就是這樣


喜歡可以留言推薦、收藏追追OWO///

最後再放一次表單:https://docs.google.com/forms/d/1MtXjBj6j72i6dN8FEyCl0_hSdbnmpn2dRUZ96-eJtOU/edit

好了我沒存稿了,完全,所以接下來萬一很久沒更歡迎催文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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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28:03 | 顯示全部樓層
夢緋 發表於 2017-3-30 00:29
哇哇哇大大求更文吶~~每個角色寫的實在太傳神了啊~而且很好的詮釋   讓人又重新思考了一次對那些角色們的定 ...

謝謝XDDDD喜歡就好OWO///

然後我要更了X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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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47:23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J.RK/幻希 於 2017-4-6 15:06 編輯

午安各位太太

這篇有九瀾、戲份很夠的六羅、西瑞、學長、阿利。
原本以為沒機會讓六羅出場沒想到他就這樣順順的被寫出來了。

那麼阿希絕不客氣食用警語下收:
寫到後來我完全是按照維基百科的人物介紹寫,崩角有。
實驗室知識唬爛有。
其餘還有告種唬爛,請抱持輕鬆愉快不正經的心態下去看。

可能有虐,那麼下收


正文


26.5九漾
26.5九漾
26.5九漾
26.5九漾




他們天生就擁有力量。
看的清黑暗,嗅的見死亡,能夠行走在無人的地方。

手起刀落的割斷目標的脖子,九瀾甩掉鐮刀上的血跡,一對金色的眼睛來來回回在屍體上尋找著可以利用的部分。

三兩下挖出想要的內臟,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收好,他起身準備要離開,一轉身目光不經意的與倖存者對上。

當刺耳的尖叫聲響起時,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沒有價值、第二個是任務指定擊殺一人而已。

九瀾站在原地,隔著厚重的劉海看著人越跑越遠。
這一帶杳無人煙,放著不管也不會有什麼麻煩….當務之急是回去保存剛到手的內臟。

這麼判斷完後,他邁開腳步。沾血的白掛在半空劃出一個漂亮的半圓,帶著土的枯葉在規律的步伐下脆裂粉碎,流動的風聲中除了枝葉的摩擦聲外,沒有其它聲響,只有越來越遠的尖叫聲。

隱隱約約可以聽見殺人魔等字眼。

聽著,九瀾將雙手插進口袋裡,細長的指頭來回撫摸逐漸失去溫度的內臟。

血珠逐漸乾涸,指腹滑過去時帶起一陣陣黏膩的感覺。不是很刺鼻的血味飄散在他周圍的空氣裡—從口袋、從手提箱,由指緣往內延伸到他這個人的一切。

羅耶伊亞家族的人行走在暗處,留下的鞋印是血淋淋的紅色,呼吸的空氣沾染著死亡的味道。
可他們的步伐是輕快的,談吐之間的字句和常人無異,呼吸的目地一樣是為了活下去。

他和他們,獵物與狩獵者,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於是九瀾低聲哼起了歌,紅色的音符組成愉快的旋律。
他一個人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不疾不徐。














夜幕低垂。


難得沒有在解剖檯通宵達旦陪著屍體的人,安份的坐在桌前。


鋒利的鐮刀擱在腿上,九瀾靜靜擦試著刀身,他們從小就被教育武器等同生命,是需要小心照顧的存在。『保養得宜的工具絕對可以在緊要關頭救你一命。』

老頭是如此告誡他們。所以家族裡的人幾乎都有定時維修的良好習慣,除了…


輕脆的敲門聲中斷了他的思緒,看了眼時間—會這個時間過來的也只有他了。


「小六,怎麼了?」


「…………」先是為稱呼僵了半秒,六羅很快就用後面的半秒認清要對方好好喊自己的名字是絕對不可能的,於是乎在第二秒他也只好認命的開口,語氣中有著藏不住的無奈「西瑞有在你這裡嗎?」


「又溜掉了嗎?」懶懶的這麼說完後,九瀾環起手靠在門框上,勾起了一個怎麼看都不懷好意的笑。


「看起來,是的。」直白地嘆出一口氣,對於家族裡頭年紀最小的這個弟弟,他們幾個兄弟姊妹私底下還是很留意的,尤其是在武器保養期的前後。


只是每個人關心的方式不太一樣,據他所知,眼前的兄長就很常欣然接受挑釁、或者乾脆主動突襲別人,藉著互毆測試兄弟們的實力還有狀態……..大家為了不變成屍體,都會盡全力回擊。


這其中又以西瑞被整的最嚴重,好幾次要不是自己恰巧路過,雙手十成十會被剁下來,所以在保養期前後搶在三哥面前把人找出來,不知不覺變成了他的例行公事。


正當六羅思索著要不要動用家族情報網、或者拜託友人時,一直盯著他卻又不講話的人忽然開口「西瑞小弟最近跟一名普通學生走的很近,他應該是跑去找他。」


普通學生四個字很快的就抓住六羅的注意力「普通?」


「是學院中的新生,同班同學的樣子。」


「……..名字是?」下意識的皺了下眉頭,對於自家兄弟的個性,六羅算是瞭解的。

西瑞可以跟誰處的好已經算是件大消息了,對象還是普通學生?


沒有繼續回答下去,貌似掌握不少情報的三哥聳完肩後,轉身直接回房,完全不想回答的樣子


門沒有關,雖然夜很深、走廊上也沒有點燈,但這並不影響到他去辨別任何事物-羅耶伊雅家族的孩子天生屬於黑夜。


「…………」看著兄長和黑色搓揉在一塊的背影,六羅不解的沈默。


很明顯的隱瞞。

九瀾很少會有秘密,可他一但決定要把事情放在心裡,那麼任何人都不會有機會去知道。


拿不定主意,離開又怕之後找不到人,左右為難的情況下,他只能呆站在原地,看著那柄人見人怕的鐮刀在一下又一下的擦拭中變的越發雪亮。


平滑的鐮面倒映出專注的神情—明知道他人就在旁邊卻完全沒有想要對話的意思,擺明就是不打算提供那名學生的資料。

轉念一想,從另外一個角度著手後,六羅隱約明白為什麼會如此堅持了。

大概是不想要引起家族的注意力吧。家族也就五個孩子,如果三個都在關注這名學生的話,勢必會引起大哥和父親的注意,到時怕是會給對方帶來不好的影響。


來回想了幾次,覺得應該是這樣後,他鬆下一口氣轉身離開—目前看來,三哥並不覺得西瑞和那名學生混在一起有什麼不妥,否則也不會幫忙隱蔽消息了。


『西瑞跟九瀾都在意的人嗎?』


在往回走的路上,六羅難免這麼想,越想就忍不住越好奇。


等到他回想起自己其實是去問人下落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上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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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50:38 | 顯示全部樓層
先一步出門把自家兄弟送進保健室的九瀾,無視提爾的抱怨神清氣爽的從裡頭走出來。

所以說小六的風格就是太溫和了,對付西瑞小弟這種學不乖的傢伙就是需要鐵的紀律,揍到他下次絕對不敢忘記維修武器就對了。

說是這麼說,但果然狗急也會跳牆。

「九瀾大哥?」抱著一疊書路過保健室的褚冥漾看著對方纏著繃帶的手,眼睛忍不住有些發直「……….你受傷了?」

那副模樣活像撞見什麼驚世駭俗的大事。

嘴角忍不住感到有趣的微微揚起,將手肘舉了起來露出上頭染血的繃帶,金色的眼睛隔著瀏海觀察著「西瑞應該有跟你提過我們家族是做什麼生意的吧?」

點完頭後,褚冥漾盯著薄唇上的詭笑,過了好幾秒才理解對方的意思。

頓了一下,他有些遲疑的開口「因為……和我們不同,九瀾大哥雖然不是學生,可是感覺很厲害。」後半段的話語氣是肯定句。

雖然沒有看過那把學院當中廣為流傳的砍頭鐮刀,也沒看過人出手,但是九瀾光走在路上就會有種存在感,用一個比較直觀的說法就是高手的氣場,跟學長給人的感覺很類似,都很不好惹的樣子。

「所以才會有點吃驚,九瀾先生負傷什麼的。」看著那隻還在滲血水的手,褚冥漾忍不住皺起眉,順著對方的話推測「是出任務時受傷的嗎?」

「不,是和西瑞打了一架弄的。」確定對方沒有感到噁心或者恐懼後,九瀾斂起目光,轉頭看了一下這條路的方向「你要去圖書館?」

「恩,之前借了幾本基楚的教科書,看完了正要去還。」點點頭,褚冥漾跟著看過去,不遠處的圖書館在太陽底下閃亮亮的發著光。

「我們同路呢。」順手抓起一本最上面的書翻了幾下,邊看九瀾邊邁開腳步。

褚冥漾趕緊跟了過去,一靠近血的氣味頓時就明顯起來,讓他忍不住問「你們吵架了?」

「什麼?」熊熊被問一句,翻著書的人楞了一下,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沒有喔。」

「只是西瑞小弟太欠揍了,做為兄長給他一點教訓而已」笑笑的這麼說完,瀏海下的金眼穿過髮絲的縫隙給了對方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這一刻除了乾笑之外,還是只有乾笑。
越跟這對兄弟熟,就越覺得羅耶伊亞家族的教育果然有問題阿!

沒打算讓氣氛繼續乾下去,九瀾轉移話題、隨手收拾掉尷尬的局面「這些全部都搞懂了嗎?」細長的指頭敲著書本的封面,他語氣認真的詢問。

褚冥漾是徹底的新生,這點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這麼跟他提過,所以在教材的銜接上需要特別注意,可這本書九瀾看了一下,覺得寫的並不好,有些地方很含糊,沒注意是會解讀錯誤的。

下意識的,褚冥漾想要點頭—因為他確實把書一頁頁看完了,意思大致也都懂。可當四目相交的那一刻,累積半天的自信忽然就全沒了。

在這樣子的高手面前要說自己懂什麼,真的很困難很需要膽量阿!

「痾…..在看的時候有些不太確定的地方,我有寫下來,打算之後問千冬歲。」

「有帶出來嗎?」九瀾挑眉的同時伸出手,做出了討取的動作。

「有。」從隨身包裡拿出筆記本,褚冥漾趕緊把東西遞過去。

接下來的幾分鐘都在紙筆的沙沙聲之中度過,不知道從哪變出一隻鋼筆的人迅速解答本子上的問題,筆桿在字裡行間穿梭、作答就像本能反應般非常流暢沒有猶豫。

『九瀾先生果然很厲害。』

他忍不住這麼想。

「好了。」呼出一口氣,將東西還回去,九瀾圈起手,看著褚冥漾翻看筆記本。

幾秒後,檢查中的人嘴角忽然抽了一下。

『直接把目標的頭顱割下來就對了。』也可以算是一種處理方法嗎?

「上面寫的方式有些跟學校教的不一樣。」看著他僵硬的表情,絲毫不覺得哪裡有問題的人笑了一下「但都是實戰中最快最有用的方法,你回去好好看。」

連頭都沒了當然什麼問題都沒了阿!!

雖然很想這麼吐嘈,但是仔細看下來扣掉不被採用的部分,其他的問題都還是答的很精準的。

「好了,我們同路的部分就到這裡了。」比了比校門口,這麼說完後九瀾轉過身就往門口去「我有點事的先回去一趟,西瑞小弟就麻煩你去看他了。」

一看到人要走遠了,褚冥漾趕緊把東西收好,緊張的喊出聲「九瀾大哥!」

「恩?」沒有想到會被喊住的人用意外的表情回過頭。

「今天非常謝謝你。」禮貌的鞠完躬之後,褚冥漾接著說道「傷口要趕快好起來…阿」後面的話全都止住了。

因為他想到一件事,除了殺手的身份外,九瀾本身好像、還是醫生?

「…………」將他的停頓收進眼裡,遠處的人勾起了玩味的詭笑「我能夠照顧好自己,但還是謝謝你的關心阿,褚小朋友。」語落,背著人揮揮手頭也不會的走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
看著那個背影,褚冥漾忍不住這麼想。
是殺手也是醫生、理智,但會因為奇怪的理由和西瑞打起來,還有明明很聰明,可處理事情的方法意外很粗暴………九瀾真的是很奇怪的人。

他如是想著,卻沒想到離去的人也同樣在覺得,自己很奇怪。













褚冥漾是個奇怪的人,這點就跟菜鳥新生一樣,是許多人明眼人都同意的事情。
有些人覺得冰炎對他的過份關注很奇怪、有些人覺得他身上給人怪異的力量感、有些人覺得……可這些都不是九瀾所認為的怪異。

他所見到的奇怪,是一種認知上的障礙。
老鼠知道自己是老鼠,拿著獵槍的人知道自己是獵人,每種生物對於自己在生物圈扮演的角色是狩獵者、還是獵物都有著明確的認知。

人也是一樣。
『羅耶伊亞家族出生的人,為什麼通常不能夠與人相處?』
—因為大部分的人明白,他們之於羅耶伊亞是可以被狩獵的對象。

『別跟那種傢伙走的太近,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出來行走這麼久,九瀾最常聽見的就是這句話。

所以他的交友圈清一色幾乎都是能力比較高的人、要不然就是擁有特殊專長—也只有這些具備過人膽識與本領的人,才敢和他結交。

可褚冥漾明顯不屬於這類人。
他擁有力量,卻將自己定位成獵物;定位成獵物卻又不懂得要迴避他和西瑞這類狩獵者。
說是笨或者呆,相處起來卻也發現他不是真的很笨。

『那孩子挺有意思的。』九瀾忍不住這麼想,而他敢說絕對不是只有他這麼想。

席雷兄弟檔、西瑞小弟…事實上很多在褚小朋友身邊打轉的人,一開始都是在旁邊觀察,越看越覺得有趣才跑過去湊熱鬧的。

就像他一樣。

看著被自己拖出來撿屍體,臉色已經白半天的人,九瀾笑的很壞—這孩子的表情就跟他人一樣很有意思,同樣是他們這群明眼人都同意的事情。

「九瀾大哥,這些夠嗎?」捧著手上那堆放出來絕對要打兩層馬賽克的東西,剛吐完的褚冥漾覺得喉嚨又是一陣翻湧。

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黑幫剛交完火的戰場,標準的滿目瘡痍一片狼藉。

『這種地方可以隨隨便便闖進來嗎』、『遺體可以這樣亂搞嗎』、『該趕到的警察呢』、『會不會被記仇』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就跟九瀾深不見底的口袋一樣,很迷很多滿問號,但卻是絕對不需要去擔心的。

如果真的那麼危險,學長應該不會看著他被拖走吧?
一想到今天早上的畫面,在兩大高手之間完全沒有選擇權的人就是一陣鬱悶。

九瀾侵門踏戶的闖進宿舍、一秒跟學長打招呼、第二三秒進行眼神交流,在第四秒就已經提起他的領子,在這之後….沒有之後了,還沒從學長百分百看好戲的冷笑表情中回神,他人就已經被抓來這裡當免費收屍工了。

連不要都沒機會喊出來阿!要知道就算走在路上被麥XX招牌打到的時候,他還有那麼個幾秒鐘可以尖叫的阿!

完全沒裡會,也不打算要理會褚冥漾心底哀戚怨氣的九瀾,接過內臟看了幾下「這兩個可以,這一顆不完整。」

「阿?」在他看來外表沒有損傷阿。

「外表雖然沒有損傷,但是……」招了招手,示意人湊過來指著幾個不起眼的斑,他開始講解。

比起最初的排斥,褚冥漾眼下倒是非常乖巧的拿出紙筆開始認真抄寫。

Atlantis學院和一般高中不同,軍事學院的性質使學生即使畢了業也很難踏入一般行業,他們通常會馬上被學長姐抓進…引入隸屬的公司,繼續從事軍事相關的工作。
而在這個行業即使只是一個文書人員,也需要具備最基本的生存能力。單兵戰鬥力在學院都可以得到提升,唯有實戰的部分,只能靠學生自主去接洽任務,從中累積經驗。

九瀾在實戰的擊殺技巧與求生當中,選擇優先教褚冥漾如何保命。
這和人的性格有關。他和西瑞都是先學如何擊殺,之後在從經驗反向推測,因為家族認為他們兩個都屬於攻擊性格,用這種學法才會快又好。

事實上在這個行業裡,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不過偶爾也會出現像褚冥漾這種比較溫吞不適合戰鬥的類型,這時候教學的重點就必須放在求生。

如何判斷建築物的情況、管線配置以及從屍體的分佈來推測有無陷阱,敵人使用的器具等等,學會這些東西都能夠大大的提高生存率。

看著筆記本上一行行公整的字,九瀾有些出神。
其實自己現在在做的事情,應該是颯彌亞要做的才對—這種菜鳥新生往往都是由代導人拖到外面歷練的。
只是冰炎太忙了、西瑞小弟又常拉著人往死裡衝,所以他才出手扶褚冥漾一把,不然照這樣下去掛掉只是遲早的事情。

問題在於,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種提攜後輩的善心人士了?

“因為做的到”、“應該要這麼做”,九瀾自認不是那麼正氣凜然的人。
通常一件事情對他而言,只有分成想做與不想做。

思路清晰以後,再回頭看著身旁還在整筆記本的人,心底開始有股怪異的感覺。

他想幫他。
為什麼?








人是一種動物,擁有生存的本能與躲避危險的直覺。
而現在,他的直覺正在不斷叫囂著危險。

羅耶伊雅家族的教育到底有沒有問題?或許有吧,對應這斷垣殘壁。
九瀾絲毫沒有愧疚感的舞著鐮刀,在起腳踹飛人的同時砸破一面牆壁。

「老三你姨媽來嗎?」一拳將衝過來的人揍回去,轉身料理掉想偷襲的雜魚,西瑞看著肆無忌憚開砸的兄長,緩緩的瞇起眼睛。

沒有回話,他隨手就將小刀往自家兄弟臉上丟。

罵了一聲髒話,西瑞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還手,而是拿出手機查看訊息。

這下九瀾真的有認真把刀子往對方臉上送的衝動了—眼下正在進行的確實只是很簡單的清除任務,可光明正大連網回訊息已經超越殺手職業道德的底線了。

「漾那邊出事了,大爺的趕緊去一趟。」感受到他嚴實的殺意,西瑞小弟把手機往口袋裡一放,蹬腳就衝出去「老三別偷懶,速速把這群賊子拿下!」

「出了什麼事了?」看的出來自家小弟動作是真的很急,應該不是開玩笑後,一時之間九瀾也只能壓下煩躁的情緒,跟著加快。

「委託人給假情報。」

一句話帶過的解釋卻已經足以讓他明白,手中的鐮刀立刻又快上幾分。

委託任務很忌諱不實的情報,嚴重的話讓接任務的人喪命都是時有所聞的事情,但總有些白癡業主會基於各種爛理由假造情報,這也算是屢見不鮮的行業現象,很多時候碰到只能自認倒楣。

指導過褚冥漾,九瀾當然清楚對方的危機處理能力就跟生存能力一樣,暫且還是負值,而且能接的任務也都還很初級。
這樣都還能碰到,褚小朋友的運氣真的不是普通的差阿。

黑色的長髮滑過空氣,長靴邁出。
鐮刀冷亮的鋒芒硬生生割開人群,破風聲響衣襬飄動,溫熱的血四處噴濺,散落在地上的水泥塊在幾下悶哼後,最終被蓋在屍首下。

失去頭顱的屍體嘩啦拉的抽搐噴血,一時之間到處都是人頭在滾。
然而任憑他們怎麼滾,面上的表情有多死不瞑目、多不甘心卻依然碰都碰不到殺手的衣角一絲一毫。

絆不住、擋不了,殺戮的場景中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留下,冷的乾淨理智就好像真的只是在執行任務沒有耍帥的居心一樣。
但那樣子的場景本身就是種氣勢,而九瀾就在這樣子的景中,頭也不回的離開。

風破首落,收刀走人,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全放到了,而且放得很乾淨,很徹底,連屍變的機會都不留給人。

即使吃驚也可以用電視劇思路吃驚的西瑞,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鬆下身子放下手。
老三下刀很快、很準,動手間的殺意連他都有些心驚。
雖然有些不想承認,但那瞬間的九瀾令人畏懼。
可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他們確實本來就是來殺這群人,也收拾得很俐落,但好像就是有哪裡不對。

西瑞很想細想,可褚冥漾還在保健室,也不知道傷的怎麼樣…..眼看人越走越遠,他也只好暫且作罷。

死都不承認自家兄長比自己強不只一截的羅耶伊亞五子撇撇嘴,跟了上去。

很久很久之後,當他再度回想起這件事時,才找出癥結點在哪。

趕時間的人是他,可下手快的卻是老三,而那傢伙從來就不懂助人為快樂之本幾個字怎麼寫。
九瀾的快是為了自己,因為想過去,所以下手快又乾淨,出刀之間的冷然不是理智而是種為己的殘酷。
一樣是冷,一樣是快,很像可是背後的意義卻完全不同。

在懂了許多事情、又多看了幾部連續劇後,西瑞才明白些道理。
然而,而這個時候的他,卻什麼都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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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52:03 | 顯示全部樓層
他們到的時候,來探病的人都已經走光了,兩方人馬很剛好的完全錯開。
唯一碰見的只有冰炎。

就在走廊,他們擦身而過。
紅色的眼眸在嗅到自己身上的血味時微微瞇起,眉頭毫不掩飾的緊皺,一向冰冰冷冷沒什麼情緒的臉龐隨著腳下一頓的步伐,閃過一絲欲言又止的表情。

沒有理會未出口的字句,九瀾只是繼續往前走,閃身轉入病房。
他從來就不是會聽取意見的人,他所行走的,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所認可的道路,不管是黑還是白又或者那血紅的一片。

褚冥漾正坐在病床上看書,看到他們進來楞了幾秒後,隨即放下書本,微笑著打招呼「西瑞、九瀾大哥。」

骨頭都碎了還笑的那麼靦腆做什麼。

在他蹙眉的時候,西瑞小弟已經整個人撲過去,抓著人東問一句是哪個王八蛋,西說一句大爺我幫他出殯。

其實要動手也輪不到他們了。
先別提已經來過的雪野家那夥人,冰炎肯定是收拾掉對方才過來的。
褚冥漾在保健室、待在學校很多人看著暫時不會有危險,這時候出手是最萬無一失的時候,不用擔心會有人質挾持等等問題。

在擦肩而過的時候,趕著進去的西瑞沒有注意到,但九瀾聞到了對方身上的血味,很淡,可確實有—那是事情告一個段落的血腥信號。

冰炎同樣也嗅到他身上的,只是除了鐵鏽味他還感覺到自己若有似無的一絲殺意。
九瀾自認藏的很好,會被發現是那人太敏銳的關係。

但被發現又怎麼樣?

事情冰炎是處理好了,該死的人確確實實都死了,不代表他不能做什麼。
活著的人被料理掉,死了,不代表他不能在料理他們第二次。
畢竟,屍體可是他最擅長的阿。

欲言大概是不希望他插手,又止大概是沒有理由不讓他插手,因為論起實力與處理事情的分寸,他們彼此都很清楚對方的程度在哪裡。
他沒有理由制止他,動武卻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壓制住他。

那一瞬間他們交流了很多事情,邁步的節奏,應對的神情,都是一種表態的交手。

但這些九瀾並沒有打算要告訴任何人,不管是對西瑞還是褚冥漾,都沒有打算要透露半點。

此時此刻,他僅僅只是不作聲的倚著牆,靜靜看著弟弟與友人嘰嘰喳喳的聊,如果不曉得他與西瑞交情原委的人路過,說不準會點頭稱讚他是個好哥哥。

說是聊,其實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西瑞小弟出些餿主意,褚冥漾驚慌失措的用各種理由滅火。
這樣子的兩個人,稱的上是好朋友嗎?

西瑞小弟到處闖禍不愛分輕重緩急,可一聽到褚冥漾出事馬上就想趕過來,而床上的人腳都斷了還陪著他胡扯沒把人趕出去。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西瑞付出的在意已經不僅止於友誼,然而褚冥漾目前還僅止於友誼。

可無論雙方各自是哪一種態度,眼下他們之間的交談,都沒有他可以插上一句話的空間。
一句都沒有。
他拉著他說話,他陪著他聊,他看著他們,就像是個外人。
這一刻,他是這個圈子之外的人,陌生並且沒有瓜葛。

















九瀾並不是西瑞,很多事情一但有了點端倪,便可以輕鬆得出來龍去脈,將之解決。
西瑞小弟不笨,就是不愛動腦,凡是都想靠蠻力不想花腦筋用方法解決,好似靠拳頭砸就可以砸出真理大道一樣。

但這樣子的人是純粹的,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有好感就順著感覺走,他的思路或許雜亂無章,但是他的心有方向,有座標有準頭。

可他不一樣。
九瀾自知他和他就是兩個相對面。

因為有趣,所以接近,接近之後產生好感,所以老愛黏過去,知道是自己單方面黏著對方,卻也無所謂。
因為就是有好感,於是就這樣順著感覺走近、走下去。
即使不明所以,遵循本能的西瑞小弟也是乾脆專一的,他的追求明顯筆直。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
因為心底嗜血的那一面,所以成為殺手;因為醫術有趣,所以成為醫生,兩個衝突的職業九瀾卻都做得很好。
不只是這樣,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

他與人交好,卻又接下殺他們的生意;他在別人稱讚他是好哥哥的時候,卻又想要殺掉兄弟姊妹來作收藏。
和專心當著殺手,僅只是喜歡一個人的西瑞不同,他的喜歡沒有方向準頭,飄忽不定。

他對自己,永遠是一貫的放任。
九瀾放任自己去做、去喜歡所有會讓他觸動的事情。及使在世人眼裡看起來無比荒謬相悖也依然如此。
待人處事上,他有著自己的定界,可在人生這條路上,他卻什麼規則都沒有。

他走自己的路,隨心所欲,任性妄為,無論對錯。
致使至終,所有的選擇永遠都是那麼順心而為。

所以比起好惡分明,好壞分的很乾淨的西瑞來說,他這個三心二意的哥哥絕對是對立的相反面。
他們之間唯一的共通點,大概就只有肆無忌憚幾個字了。

肆無忌憚,每一位羅耶伊亞家族出身的人身上,似乎都可以找到這句話的影子。
他們生來註定聲名狼藉,然而作為回報,他們擁有力量活的放肆。

「九瀾?」六羅的手在他的眼前晃阿晃。

「抱歉,我們說到哪裡了?」回過神來,九瀾拿起資料看了一下,發現到對方沒有回話,只好抬頭。

一抬頭就看到自家兄弟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

「這已經是你十分鐘內第三次晃神了。」抽過對方手中的紙張,六羅有些擔心的看著兄長「那天回來後你就很不對勁,是任務有什麼問題嗎?」

九瀾愣了一下才會意到那個任務是指他們趕過去前的清除任務。
小六並不知道褚冥漾受傷的事情。

這讓他有點意外,藏在瀏海下的眉毛不住的挑起。
那天稍微提過之後,原本以為六羅會自己去查褚冥漾的資料,沒想到他沒有,顯然是有考慮到自己擔憂的部分。

該說知他者莫過於小六嗎?
同樣是弟弟,西瑞小弟就白目的讓人不忍直視。

完全不曉得九瀾心底正在一番感嘆的六羅,見人不說話,就默默的肯定自己猜對方向,正要開口的時候,面前的人突然站起來。
這一次換六羅愣住了。

做什麼?

只見剛才神情還很飄忽的兄長忽然拉開身後的簾子,露出藏在後頭的病床—他們現在並不是在羅耶伊亞本家,而是在學院的保健室。
不知道為什麼九瀾前幾天忽然接下保健室的工作,幫一個叫作提爾的人代班四個月。
三哥什麼時候對保健室的工作有興趣了?

雖然很納悶,但是基於互不干涉的原則,六羅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八卦到去打聽。
但眼下的這一幕卻讓他吃驚到有些後悔,自己為何不八卦一點。

躺在病床上的是一個少年,打著石膏看樣子應該是骨折。骨折的少年不稀奇,稀奇的是照顧骨折少年的三哥。

少年有些半夢半醒,眼睛閉著睫毛輕顫,雙唇微微張動,揪了幾眼六羅這才確定對方是再說話,看嘴型隱約是水。

在然後,他不知所措的僵住了。

因為九瀾一拉開簾子之後,第一個拿起的就是水壺,這代表他是有聽清楚的,甚至可以說是很清楚的聽到。
可少年的聲音卻是小到即使拉開簾子,他站在這裡,也還是需要靠眼睛的輔助才能辨認出他在講什麼。

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九瀾一直都非常注意身後的動靜,一萬分的精神力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點九是鎖定在這個人身上的。

他是誰?
應該說,他是九瀾的誰?

比起六羅飛騰的心思,九瀾眼下卻是很煩惱的。
褚冥漾乾裂的嘴唇需要水,喊出來的字也是水,可最大的問題是他人沒醒,直接水杯湊過去餵,不是衣服會濕就是人會醒。

兩者都不好,前者可能會感冒,後者……..他好不容易才睡著,他實在不願意這時候把人弄醒。
傷要好的快,足夠的睡眠非常重要。

轉了一圈,似乎也只有那個方法比較好了。

仰頭,喝一口水,靠過去,嘴唇輕輕的印上去,水光在廝磨的唇瓣間閃動—就在六羅還沒有頭緒的時候,九瀾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又甩給他一顆炸彈,轟轟烈烈一口氣把他炸的支離破碎。

三哥在照顧人….
三哥很細心的在留意對方的狀況….
三哥一口口的餵水…..
三哥他、他…………….

震驚、驚嚇,隨著時間的拉長變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呆滯。
餵水的過程很慢,九瀾很小心一點水都沒有漏出來,等到停止時,少年原本蒼白的嘴唇已經被吻的紅潤,泛著水光的唇配著安然熟睡的面孔,一時之間竟然讓六羅有些移不開目光。

三哥的動作真的很輕,完全沒有將人驚醒,就連唇也是用舔舐的方式一舌舌去潤。

不動聲色的擋住他的視線,退了幾步,九瀾將簾子拉上。
那個少年沒一會又再次消失在綠色的簾幕後面。

「剛說到哪了?」走回原位、坐下,神色自若到好像剛才偷佔人便宜的不是他一樣。

他在問他話。
回過神來,六羅看著眼前的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這次似笑非笑的,操縱談話方向的人變成九瀾了。

他們兩個就這樣瞪著對方,兩張相近的面孔,此時的似笑非笑、彼一時的似笑非笑。

只能說果然是同一個媽生的,連用來制對方的表情都長的差不多。

「……他是誰?」想了一下,六羅決定從最基本的問題問起。

「褚冥漾。」

這句是誰,問的是他是你的誰。
同父母生養,他們兩個無疑是家族中默契最好的,這麼簡單明擺在那的言下之意,九瀾不可能聽不出來。
只是他明擺著要問,對方也明擺著要唬阿。

瞇了瞇眼,正當六羅還想要講什麼的時候,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掉了他掌中的資料。

「一題換一題。」將紙捲起,九瀾漫不經心的用紙捲敲著掌心「剛說到哪裡了?」

他的語氣致始至終都是那麼不疾不徐,笑笑的,然而沒有退讓之意的舉動與堅定的態度,在他看來宛如銅牆鐵壁。

「…………說到時間。」看來要問出點什麼是不可能了,交出名字已經是三哥最大的退讓了,暗暗的嘆了口氣,六羅打起精神將沒講完的任務一口氣交代完畢。

雖然兼職保健室,但九瀾的本職依然是殺手,該救的人要救,夜裡該殺的人依然也一個都不能放過,他這次過來就是幫家族代為傳話的。

只是沒想到有了意料之外的巨大收穫。

直到最後,九瀾依然沒有說明和褚冥漾的關係,但是他離開前有偷偷瞄到桌上的檔案。
褚冥漾,一年C班。

沒記錯的話,西瑞也是一年C班。

抬起腳,正當六羅想要下樓的時候,忽然想起那一夜的事情。

『西瑞小弟最近跟一名普通學生走的很近。』

當他問是誰的時候,三哥也是很反常的不作聲,不表態,就像今天一樣。
這兩件事明顯有關聯,可讓他心驚的卻是腦海裡竄出的另外一種想法。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種可能,

原本抬起的腳一滯,頓時又收了回來。

六羅很猶豫,非常非常的猶豫,他很想要轉身回去,問清楚九瀾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問清楚了,然後呢?
他能夠做什麼嗎?

從小到大,他這個三哥,這個兄長,決定要做的事情誰敢攔他?
而且,九瀾一但決定要做,就一定會做到,無論那件事情在外人眼裡看起來有多荒唐難以理解。

但是西瑞呢?
那個外人,會包含西瑞嗎?

六羅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看著保健室的玻璃門,很久很久之後,他嘆了口氣,無奈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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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53:22 | 顯示全部樓層
翻弄著紙張,九瀾的視線越過白底黑字看向更遠的地方。

如果在弄不清楚自己這幾天的變化,他就真的是蠢蛋了。
他對褚冥漾是有好感的,他在乎他,說是喜歡也不為過。

可要論更深沈,到也還不至於。
就像苗株,開出了綠芽,長高了一些,但要到不能拔除撼動不了的百年老樹境界還很早。

要放棄嗎?

白色的指尖點著桌面,發出很細微的聲響,一下又一下規律的宛如胸膛跳動的鮮紅心臟。

他不太想,至少現在這樣子的去在乎,喜歡一個人的感覺,九瀾並不討厭。

那就是不放了。
他不會放開他。

金色的眼眸穿過髮絲的縫看向簾幕,褚冥漾的笑聲與西瑞毫不收斂的音量時不時的飄過來。

聽了一會對話,九瀾才將視線調轉回來。
那一場意外不只是他,西瑞小弟似乎也開竅不少,原本就很常在褚冥漾身邊轉來轉去,現在更是一有空就黏過來,大有跟他要張床賴著不走的氣勢。

如果真的要了,要給出去嗎?

握著筆的手一僵。
明明只是一張床,他卻用這個問題一口氣問了自己很多東西。

有一天西瑞會不再那麼遲鈍,他會發現自己的心思,然後肆無忌憚的追趕上去—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到那個時候,他們兄弟之間又會是什麼樣子的光景?

薄薄的唇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不冷不熱,就只是淡淡的,用很淺的弧度勾勒出極深的意涵。

九瀾並不急於選擇,他之於褚冥樣的感情還沒有深刻到讓他奮不顧身去選擇一條艱辛的道路。
他喜歡他,可卻也不介意繼續作西瑞的好哥哥。

兩者都選,兩者也都不選,他還是那麼三心二意,喜歡的東西、感興趣的一樣都不肯放棄。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今後也會繼續如此,可誰又能奈他何?
選或不選,喜歡不喜歡,讓或者不讓。
最早認清感情的是他,最早發現到西瑞心思的也是他,兩個最早讓九瀾站在這些選擇前,有了從容不迫的資本—即使用武力,也還是他碾壓對方。

節奏掌握在他手上,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自己還真是把家族肆無忌憚的毛病發揮的淋漓盡致阿。

一邊這麼感嘆著,他往後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金色的眼睛瞇阿瞇,像極了貪睡的貓。

就在他頭枕著手,想要歇會的時候,有人轉開了門。

柔順的銀髮扎在腦後,焰色的一搓紅隨著動作拂過面頰,平平都是制服冰炎就是能把特務組制式化的服裝穿出一總冷硬的帥氣。

就連同是男性的九瀾都不的不承認,這傢伙活脫就是個會走路的人形衣架。

推開了門,黑色的長靴往前幾步,然後另外一雙靴子踏了進來。

棕色的長髮束在腦後,特務組的制服貼著軀幹,肩膀撐起肩線,腰身貼著衣版的車線—哪裡該撐起來、那裡該合身,全都到位沒有絲毫馬唬。
阿斯利安的服裝儀容就跟他的人一樣,永遠那麼俐落,身型的比例清清楚楚,不似冰炎一眼就能看明的冷,他俐落的低調,好似藏在刀鞘裡的名刀,讓人感覺的到鋒芒,卻又看不見刀尖的冷光。

九瀾收起手,抱胸,然後挑眉。
雖然不是學生,但在保健室裡兼職的這段時間沒少聽說外頭的事情,眼下學院中的兩大風雲人物一起走了進來…………他忍不住勾詭笑。

有意思。

「我想把褚接到我那,讓賽塔照顧他。」紅色的眼睛掃了簾幕一眼,毫不拖泥帶水的就把來意扔出來,乾脆果斷。

並且沒得商量。

當然注意到這點的九瀾,加深了嘴角的詭笑「可以。」轉過身他拿起筆,迅速在紙上寫下幾行字。

「注意這些地方就好。」將紙遞了過去,冰炎接住,九瀾卻沒有馬上鬆開手。

「這麼做是你的意思?還是誰讓你這麼做?」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人,就像是隻見到獵物的兇獸,伏下身準備攻擊。

只可惜,他所面對的不是兔子羚羊,而是同樣凶悍食肉的狼。

焰紅色的眼沒有瞇起,就只是定定的注視著眼前的人,火紅的瞳覆著足以將人凍住的冷寒。

「是我的意思。」懶洋洋的語氣過後是強勢的力道,硬將紙抽過來,冰炎看都沒看,目光依然停留在眼前的人身上。

「是你下的手?」

雖是疑問,但是語氣中肯定的佔了八成。
不久之前,那名造假資料的委託人收到了滿是屍塊的包裹,驚恐異常之下顧不得可能也會有入獄的風險,報了警什麼都招了,只求一個庇護。
可他卻還是死了,死狀非常悽慘,下手的人非但沒有給他一個痛快,還慢慢的支解他,凌遲的手法相當老練。

嫌疑人有很多,但颯彌亞第一時間就想到那次走廊的擦肩而過,他處理掉的屍體也是在當晚不見的。

「我一直都待在保健室裡。」聳聳肩,九瀾臉上的笑意不減「你曉得的,沒說實話的冰炎小弟。」

褚冥漾受傷到現在已經好幾個禮拜了,如果真的是因為想見面所以把人帶走,也早該出手了。

冰炎對褚冥漾的心思九瀾多少知道一點,可除此之外他對於他的人格,也還算瞭解。
保健室的資源遠比私人住宅多很多,又有他看著,在這傷好的速度自然快上許多。
那個人的健康跟自己的私心,冰炎不是幼稚的人,不會分不出來兩者間的輕重。

那麼,也只有一種可能了。
九瀾注意到褚冥漾受傷的這段期間,除了朋友之外,沒有任何親戚來訪探望。
這孩子並不是孤兒,除了爸媽之外還有一個姐姐才對,可他們卻好像都不曉得這件事。

學院的審核很嚴格,資料不會有假,在確有其人的前提下,又是為什麼對家人不聞不問?
家庭失和?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西瑞小弟就不會說被伯母招待,而是會說被伯母轟出來了。
那麼,就是出於什麼原因不方便直接來探視了。

無論是哪一種,褚冥漾的家庭背景十之八九都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颯彌亞在這個時間點把人接走,很有可能知道點什麼,但他卻沒有打算要分享這個秘密。

這一次,紅眼危險的瞇了起來。

兩個人,一坐一站,一個面色很冷一個卻在詭笑,對視中的雙眼一雙比一雙還要伶俐。

豹與狼廝殺前刻的冷凝氣氛,被刷一聲打斷。

拉開簾子從容不迫的走出來,阿斯利安褐色的眼眸將劍拔弩張的氣氛收進眼底,爾後,他揚起溫和的微笑。

「都收拾好了。」衝著冰炎點過頭,轉過頭來,阿斯利安客氣的向他道謝「九瀾,這陣子學弟麻煩你照顧了。」

簾子被拉開了。
少了阻隔,墨色的眼睛在他和冰炎身上來回,眼神中有著藏不住的困惑。

質問的字眼都到舌尖了,卻一時半刻什麼都吐不出來。
自己所察覺的這些事情,褚冥漾知道嗎?

金眸掃過躺在床上滿臉問號的人,擦過坐在床沿不耐煩的西瑞,最後回到阿斯利安臉上的微笑。

那笑依舊溫和,說是會讓人如沐春風也絕不為過,可看在九瀾眼裡左右都充滿威脅。

如果褚冥漾什麼都不知道,完全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長大,自己卻問了,會發生什麼事?
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可能,高一,也才十五歲,要隱瞞並不困難。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現在的局面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他在威脅他,用他對那人的在意威脅他。

如果說冰炎是凶悍孤冷的狼,那阿斯利安毋庸置疑是條狐狸,狡詐於無形,只是一個拉簾的動作就輕鬆給他致命一擊。

是的,致命。
九瀾不能去賭褚冥漾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去賭真相被揭露後造成的影響是好是壞,因為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是那個要承受的人。

他不能夠因為好奇,就這樣強行把所有事情攤在陽光下—至少在不清楚嚴重性以前,不行。
因為那個人是褚冥漾。

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問下去了。
嘖了一聲,將椅子轉回桌前,九瀾頭也不會地衝著後頭的人揮手。

然後是一片悉悉疏疏聲,過沒多久一切重歸寧靜。

但這份寧靜也只維持了片刻。

做為殺手,他的耳力自然不在話下—當門把再度被轉開時,回過身,九瀾臉上並沒有大多的意外。

是褚冥漾。

不知道為什麼折回來的人,坐在輪椅上小心翼翼從門縫探頭進來,黑色的髮絲被冷汗黏在臉上,偏黃的皮膚一時之間被襯的白了不少。

其實自從受傷之後,他的氣色就一直透著白,不同於以往的健康。

褚冥漾丟下一票人跑回來卻又不說話,就只是縮頭縮腦的在門縫間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剛剛才敗的那麼徹底,一時之間九瀾實在不太願意開口,可繼續僵下去那人又怪可憐的,不怎麼會猶豫的人猶豫了幾秒,最後暗自嘆了口氣,還是先開口打破沈默

「怎麼回來了?」

「九瀾大哥…」看著眼前的人,拳頭攥了攥,褚冥漾心裡頭尷尬的直打鼓。

老實說他其實不知道該講什麼,只是離開的時候感覺九瀾不太開心,邊走腦袋就邊轉著這件事情,最後實在受不了,跟學長說了句有東西忘記拿就跑回來了。

從頭到尾都是憑著一股不知為何的衝動—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回來一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就是覺得一定要這麼做。

所以他回來了,可接下來該怎麼辦?
對方都已經開口了。

在心裡頭默念了兩次急中生智、急中生智後,深呼吸一口氣,開口,說出來的話卻連他自己聽了都想死。

「你的傷好一點了嗎?」

「…………….」沒有回話,面前的人舉起手,露出白晰的手肘,上頭一點疤痕都沒有,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再嘲笑他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忽然有點熱,尤其是臉頰的部分。

不自在的動了一下,他強裝不尷尬的又說了句「那個、謝謝這幾天的照顧…阿。」

阿利學長剛剛才說過這句話,重點是氣氛就是在那之後跌到谷底阿阿阿阿阿阿—

「…………」還是一言不發,九瀾只是一個勁地加深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一刻褚冥漾完全掩飾不了自己的困窘,犯蠢一次還可以說是不小心,兩次就真的是蠢了,第三次……萬一對方再不接話,說不定很快就會有第三次,那時候就是蠢到極致了。
不知道現在溜掉還來不來得及?

就在他騎虎難下的時候,一直不動的人,動了。
起身,走過來,接著蹲下來。

「汽水、可樂,有殼的海鮮,香蕉」檢視著傷處,九瀾一邊這麼交代「記住,這些都不能吃」語落,他抬起頭。

從這個角度其實只看的到一堆黑色的毛跟眼鏡的反光,眼球什麼的是完全看不到的。
但他就是有種被盯住的感覺,很強烈,就跟被砲台鎖定一樣,絕對不誇張。

「好。」完全不敢唬爛,褚冥漾很認真的點頭應聲。

面前的人勾起笑,不同於往日的陰森也不是要笑不笑,就只是很單純的笑而已。
這朝實讓他悄鬆了一口氣,放鬆之後才意識到……其實會這樣莽撞的跑回來,或許也只是放心不下九瀾一個人而已。
他沒辦法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走掉。

氣氛緩和後,話匣子也跟著開了—雖然知道學長們都還在等,但他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九瀾大哥這陣子都會再保健室嗎?」

「提爾有事,我暫時幫他代班四個月。」盯著他看了一會,九瀾才聳聳肩,起身走回桌前。

他們原來認識嗎?
蓬毛獅頭跟黑色仙人掌要怎麼樣才會有關聯?不會是獅頭曾經花錢請仙人掌幫忙制伏學長好讓他這樣那樣之類的?

「我母親跟他是同一個家族,有一些淵源。」像是看穿了他的疑問,九瀾一邊解釋一邊遞給他一張紙條。

上面是一串電話號碼。

「我的手機,有問題可以找我。」拔下眼鏡擦了擦,黑色仙人掌勾起了一如往常的詭笑「發現到新鮮的屍體記得第一個call我。」

褚冥漾頓時有些汗顏,至此他完全確定九瀾已經恢復正常了。

「學長他們還在等,我先回去了。」將字條收好,打過招呼後他準備就要走。

「褚小朋友。」坐在椅子上的九瀾突然出聲,他沒有動,只是整顆頭後仰半個人很放鬆地掛在椅背上。
原本被瀏海蓋住的五官在髮絲垂下後露了出來,細細長長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看。
金色的瞳孔在白光下閃爍著光,亮白色,讓人聯想金屬的光澤,噙著笑的嘴角少了烏漆抹黑的頭髮,理應清爽不少,但此時此刻褚冥漾最直觀的感覺卻是邪魅。

用邪魅可能不太好,九瀾的長相無疑稱的上是帥氣,可跟學長還有阿利那種好看不同,他長的邪邪的,很像電視劇中那種美型反派,不是廣泛的陽剛類型卻也有種邪氣的魅力。

「等你好了,我在教你在那種情況全身而退的方法。」

這句話硬是將褚冥漾從一片邪氣中搓醒,事實上自從他醒來之後,已經不只一個人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了,一想到其中包含很可怕的學長還有實際上很嚴厲的阿利,他總是會忍不住的抖。

他不會剛好就被這群人弄得在斷一次腿?

褚冥漾就在這樣的心驚之中退了出去,那模樣像極了炸毛發抖的小兔子。

欺負他真的很有趣。

九瀾忍不住揚起愉快的笑,原本糟的一塌糊塗的心情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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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54:39 | 顯示全部樓層
「九瀾大哥的武器跟大家用的好像不太一樣?」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忍不住脫口而出。

畏懼又好奇的看著泛黑光的鐮刀,剛痊癒的褚冥漾只差沒伸手摸摸看。
雖然跟出來學習很多趟了,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到這把傳說中的鐮刀。
學院裡的人都說這把是現實版的死神鐮刀—黑色骷髏鐮身,配著宛如脊椎般的手把,即便放在陽光下也猙獰到讓人膽顫心驚。

如果是晚上,肯定會更可怕吧?

沒有回答,持著鐮刀的人似笑非笑的看過來。

「褚同學,如果有敵襲的話你現在已經死了。」

原本聳立的腦袋立刻垂下來,那模樣說有多沮喪就有多沮喪。

「………………」

一時之間九瀾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過會這樣也並不完全是他的錯。

一般學生看到同伴亮出武器,通常會升高警覺跟著戒備,那是因為意識到危險所進行的自保,就好比獵物遇到狩獵者時會努力掙扎。

這類行為緣起於對環境的安全感降低所導致。

沒有經驗,褚冥漾本身對周遭的探查能力就已經落了一大截,入學之後帶他的人不是冰炎就是阿斯利安,全都是程度不錯的特務組。
這就是問題所在。

為什麼扔到險境卻沒有突破性的成長?為什麼明明熟記各種求生的方法,卻總是欠缺第一時間的直覺反應?

環境確實不在安全了沒有錯,然而,這個時候褚冥漾心裡頭的安全感也不在源自於環境,而是他們。
冰炎、阿斯利安甚至是他。他深信他們的能力,所以在危機發生時,不會第一時間把自己放在迎擊的位置上。
這種攻擊意識的欠缺,坦白說是他們太強造成的。

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九瀾每次看到褚冥漾反應不過來喪氣的模樣,總是會格外哭笑不得,見一次就哭笑不得一回。
他甚至試過把人帶進深山,甩掉,再偷偷跟著,結果褚小朋友遇到狼群,整個人呆滯幾秒後,竟然轉身就跑,完全沒有要反擊的意願。
到最後還是自己出手收拾掉狼群。

原以為這樣,他對他的信任應該會動搖,結果……….看今天的反應,是失敗了阿。

那是非常五味雜陳的感覺。有人這樣無條件的深信自己,換做是誰都會很高興,可這份信任偏偏是成長的阻礙,褚冥漾甚至三天兩頭為了這個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心病垂頭喪氣。

九瀾察覺到了,另外兩個人肯定也有發現。
但是他們選擇保持緘默。

在心底無奈的嘆了口氣,收回武器,他伸出手用很輕的動作蹂躪那頭黑髮。

墨色的眼睛悄悄地揪著他,眉眼間流露出些許忐忑不安,像是害怕被罵,又像是害怕他會失望。
總歸來說,就是在害怕。

那模樣像極了怕挨打的小狗。

九瀾隱約明白為何冰炎沒有阻止他繼續帶人出來了。

什麼都不願意透露,甚至阻斷他的情報網,卻唯獨沒有禁止自己接觸褚冥漾,就是在賭,賭他有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要解決這種情況看到突破性的成長,就是需要下猛藥,直接把人丟在險境裡不管隔天再去把人撿回來就可以了。

讓他覺得自己被放棄,意識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後,自然就會堅強起來了。
可這麼做之後,褚冥漾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眼巴巴看著他的褚冥漾了。

冰炎曉得、阿斯利安曉得,所以他們都沒有做。
雖然快又有效,但是極其粗暴。非到最後關頭,九瀾可以斷言他們三個沒有人會用—即使是最公正最沒耐心的冰炎也不會。

慢慢來,誘導式的訓練,有一個人很擅長。

九瀾盤算著,雖然不願意但他不得不承認,颯彌雅賭對了,他確實有辦法可以突破這個瓶頸。

六羅,羅耶伊亞家族中最大的異數,不管是個性還是不想殺人的堅持都跟褚冥漾很相似。
當初家族為他安排的訓練就是誘導式,如果是他來教絕對會比他們這群倒著練的人還要更有進展。

越想越覺得可行,事不宜遲九瀾馬上就將這個提議說出來。
褚冥漾本來就是被拖來拖去的份,眼下也只是換一個人拖—而且還是脾氣比較好的,影響實在不大,過沒多久就乖乖點頭了。

不過這一提到是帶起了好幾個話題。

「六羅是九瀾先生的..?」

「弟弟。」直白的這麼說完後,他看著那人臉上的問號又補充了幾點「六羅是西瑞的哥哥,他們兩個都比我小,我和他是同一個母親生的,西瑞不是。」

聽起來很複雜。

小狗的臉上清楚寫著這幾個字。

「九瀾先生到底有幾個兄弟阿?」

這句話冒出來時他有些意外,到不是內容有多勁爆,而是褚冥漾的反應。
抓著頭,面露尷尬,卻又鍥而不捨的問下去,跟平常有禮貌懂分寸的樣子截然不同。

一起出來這麼多趟,當然有過聊幾次天,可他從來不會去問任何家庭背景、有關個人隱私的部分,像今天這樣子發問還是頭一遭。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但現在的局面確實是,他想瞭解他。

九瀾的唇角微微的勾起。

「五個,西瑞最小,再來是小六,然後是我,在上面還有一個大哥跟二姐。」

就好像有什麼鎖被解開一樣,在他面前總是很膽小的人忽然間放開膽,一題接一題的問。

羅耶伊亞家的五子、兄弟姊妹的個性,還有各自的地雷在到自己愛吃什麼…….他們並肩坐在草坪上完全忘了出來的目地,一時之間只顧的上聊天。

害怕、緊張、尊敬,這個時候褚冥漾全然忘了這些情緒,很開心的笑著,心裡頭有些小小的滿足。
在靜養的時候他很認真的反省自己,對於九瀾是不是太漠不關心了。
他那麼盡心的教他,可回過頭來,自己好像沒辦法回報什麼。
不只是這樣,九瀾的事情除了『西瑞哥哥』這個身份外,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那天在保健室,他為什麼會突然那麼生氣?

—如果多瞭解一些、多親近一點的話,或許就可以知道了。

而九瀾,應對之間面上是笑,有時陰笑,有時詭笑,在對方被嚇著時才真的會露出雲淡風輕的微笑。
可他心裡頭其實很猶豫。

這是很好機會,褚冥漾主動問起他家裡的事情,那麼作為交換,趁這個時候回問一些家庭方面的問題,他絕對不會起疑心。
不能夠賭知不知道,但不代表不可以試探。
問一些日常作息、相處的情況,多少都有幫助,能夠讓自己在調查時有著手的點。

然而,直到交談結束分道揚鑣,他都沒能問出口。

『為什麼?』

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人越走越遠,九瀾這麼問自己。

明明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卻就這麼放棄了。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笑聲,回想起那張開懷的笑臉,盈滿笑意的溫潤黑眸,他緩緩地閉上眼睛。

因為還沒準備好。

冰炎和阿斯利安的守口如瓶,都沒有讓他去正視那些原本就存在的問題,但今天在面對褚冥漾的笑臉時,九瀾清楚感覺到了。

秘密背後的責任。
知曉秘密後需要背負責任,這點道理他當然懂,在其它事物上也自認從來沒退縮過。
但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猶豫了。

看著那人的笑靨,九瀾竟然沒有把握自己可以把所有責任扛的密不通風,不落下一粒碎石。
因為促使他查下去的是一股不甘願、是一股好奇—其中當然也有對於褚冥漾的喜歡,但那份感情並不足以支撐起這份責任。

不然,那麼輕的笑容,看在他眼裡也不會感覺如此沈重了。

風吹過,壓彎雜草捲起了外套的衣襬,黑色的長髮搖曳飄動,爾後緩緩地融進低垂的夜幕裡。
獨自沈默了許久,九瀾在點點星光升起前,轉身離開那片草地。

在多經歷幾次不鹹不淡的談話後,會選出答案的。
不鹹不淡、不鹹不淡,多來幾次總是會偏鹹偏淡,到那個時候自己應該可以很自然的做出選擇,擺脫這個不上不下的困境了。

他這麼對自己說著。

然而,機會不會等人,造化永遠弄人,當明天的太陽升起時,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彼此之間會如同今天這般,背對背越走越遠。













卡通裡的炸藥需要一根導火線,而白陵然的失蹤就是那一根導火線。

事態就像是被抽瘋的馬,頭也不回一路狂奔筆直的往懸崖衝。

繼承者失蹤、首領突然過世、褚冥漾是古老黑手黨家族的一員,有些許的言靈天賦,在然後他被推上了首領的位置。

等到所有人回過神來,六枚守護者戒指已經被送進學院裡了。

用馬來比喻還是太慢,局勢根本是用火箭的速度再推行,除了原本就掌握部分情報的冰炎和阿斯利安,其他人的反應都是先目瞪口呆半晌,接著在冷靜思考。

整件事情疑點重重,前後的時機點太剛好,很難不讓人懷疑背後是否有人為操控。
撇開需要深入調查的部分,六位守護者的人選也是個問題。

這和在學院當中的保護不同,一但拿了戒指就等於終生被指環圈住,到死都跟白陵綁在一塊了。
是要立下誓言成為黑手黨,一輩子腥風血雨,還是乖乖當個學生,出來按照規矩跟人競爭?

換做是任何人,無疑都會考慮半天的問題,那群人不用幾秒就決定好了。

戒指幾乎是被掃光的。
剩下的那一枚雨戒,最後被重柳族搶去。

褚冥漾什麼時候認識重柳族的人了?

關於這點沒人答的上來,不過這也不是九瀾眼下最關心的事情。

原以為至少可以搶到剩下來的那一個名額,突然間冒出來的重柳族徹底打亂了他的全盤計畫。

現在除非褚冥漾不要,否則守護者的人選就會這麼定下來。

要打破這個局面只有一個方法。

細長的金眼閃過一抹狠戾的冷光。

那就是找到他們六個之中任何一個人,殺掉、處理好屍體,弄成失蹤的樣子,在讓人把戒指拿還給褚冥漾,到那個時候他在出現接手職位就可以了。

但前提是他能夠勝得很輕鬆,贏的很巧妙,可這六個人,即使是實力最弱的西瑞,也因為瞭解暗殺而不容易得手。
阿斯利安太狡猾,哈維恩本身也是暗殺出身,剩下三個人更不用講,實力擺在那遇到肯定是拼死的搏殺。

九瀾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走進一個死胡同裡。

為什麼總是落後一步?自己和他們到底差在哪裡?

忽然間,很多畫面閃過腦海,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的冰炎、在旁邊笑著保護人的阿斯利安,黏著人不放的西瑞小弟………

他們的眼睛,好像總是倒映出褚冥漾的身影,無論何時何地,情況有多危險,永遠以那人為優先。

而他呢?

消息爆發,錯愕,然後思考,就跟其他人一樣。
可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他們第一個反應,卻都是往他身邊聚。

再大的陰謀都沒有比確認那人的狀況還要重要。。

這就是差距,同樣是心,心尖、心口,心底深處,他把褚冥漾放在心口,那群人卻已經把他往心底放了。

他們會越走越近,而他會離他們越來越遠。

他看著他們,就像是個外人。
圈外人,陌生並且沒有瓜葛,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時候。

九瀾鬆開緊握住鐮刀的手。
是他輸了。

接下來的幾天,褚冥漾忙著處理各項雜事,等到辦完休學手續,和朋友們道別完,也已經到了離校的日子。

這段時間他們完全沒有碰面,連擦肩而過也沒有。

站在保健室裡,隔著玻璃窗九瀾遠遠的送行。
在明白彼此之間只會漸行漸遠後,他替自己選了一個保有尊嚴的位子。

「如果想要看的更清楚,直接下去送行就行了。」

戴洛湊過來如是說道。

「那你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

「和你一樣。」

九瀾猛地轉過頭來。
他自認藏得很好,沒想到有人比他藏的更深。

沒有多去理會他的反應,褐色的眼睛裡沒有嘲笑,沒有離別的哀傷,只有眷戀。
很淡,卻也很深沈。

「阿利跟休狄都會跟過去,據說還有重柳族,冰炎、西瑞、哈維恩….他的身邊將會有很多人跟著。」

「不會有問題的。」

語氣中的安慰九瀾聽出來了。

眼下,他們所能夠操心的部分,也只剩這一點了。
至少褚冥漾的安全不會有問題。

他們就這樣並肩站著,靜靜地目送。

『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看著人消失的方向,九瀾忍不住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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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56:08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J.RK/幻希 於 2017-4-6 15:07 編輯

在那之後,他漸漸的忙碌起來。

結束保健室的代班回到家族後,隨即馬不停蹄的開始處理積起來的任務—因為西瑞跑去當守護者,六羅又不接殺人任務,導致到他手裡的案子倍數成長,而且暗殺佔了大半。

面對為數不少的任務,九瀾也只能認命的提起鐮刀,出門宰人。

一點也不誇張,這陣子不分白天黑夜他都在殺人,暗殺毒殺分屍等等,幾乎把學過的殺人方法紮紮實實複習了一遍。

每天回到家沖澡都要沖兩三回才能夠把身上的血味洗乾淨。

人殺多了,他的收藏品自然也跟著多,不僅挖到好幾個可以研究的內臟,那些被毒殺的屍體也被拖回來研究。

原本冷清的實驗室頓時爆滿,不論是誰打開門走進去,幾乎都可以聽見藥劑沸騰的聲音,看到埋首在燒杯之中的九瀾。

沒日沒夜,日以繼夜。

忙碌的行程,總是充滿噪音的環境,六羅不是沒有擔心過,可每當他打開門,看見九瀾專注的神情時,到口的話又嚥了回去,最終,化成了一聲聲的嘆息。

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三哥的心思,但感情的事情往往只有時間能夠插的上手,想不開講什麼都是多餘的。

好在事情並沒有往最壞的方向走,在一陣瘋狂的忙碌過後,九瀾慢慢的走出實驗室,開始跟其他人交談。

雖然還是只有在聽見褚冥漾的消息時,三哥的表情才會柔和一點,但這樣子的轉變已經讓六羅很欣慰了,至少他沒有繼續消沈下去。

「白陵的內亂今天結束了,守護者一方徹底剿滅了反抗的勢力。」

調配藥劑的人手一頓,薄唇勾出一個詭笑「西瑞小弟肯定又要得意洋洋個老半天。」

一想到自家兄弟囂張的樣子,六羅忍不住也跟著搖搖頭笑了笑。
他們的這個弟弟在很多方面就是個活寶,雖然他自己沒發現就是了。

「慶功宴定在三天後,有邀請羅耶伊亞家族,一個名額。」

然後是長長的沈默。

九瀾依舊不疾不徐的製毒調藥,但那瓶藥早就調壞了。
如果是外行說不定會被唬過去,但六羅懂醫術,這點顏色上的差距絕對看的出來。

他暗自在心底嘆了口氣。
三哥明明曉得他清楚,打從一開始,直到現在都清清楚楚,卻還是什麼都不願意解釋,寧可裝死玩沈默。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主動把話題帶過去的時候,面前的人終於放下手上的東西,抬起頭看向這邊。

「我那天有一個任務要執行,你代替我去吧。」

「…….你確定?」六羅開口,發現到自己竟然啞了嗓子。

「恩。」

聽著他的聲音,九瀾又笑了,似笑非笑,他們兄弟倆捉弄對方時才會出現的表情。

「好,那我先去準備了。」點點頭,他起身快速離開房間。

三天後的事情哪需要這麼急著弄?

顧不得理由實在爛到不行,六羅急急的退了出去。

他一直都希望兄長能夠振作起來,恢復成平常變態的樣子,可當他真的做出放棄的舉動,露出一如往常的笑臉時……..那一霎那,他竟然只想閉上眼睛,告訴他:你不要笑了。

不管表面上看起來多正常,三哥其實一點也不開心,無論看起來多泰然自若,九瀾終究還是失去了什麼,這是不爭的事實。

肉挖下來及使在長,也還是凹下去一塊,他不該一昧的希望一切能夠如常。
是他錯了。

「…………………」
看著門口,確定人完全離開後,九瀾才拿起放在桌上的藥瓶,將所有的藥水到進廢料桶。

千頭萬緒好像都隨著那些液體去了,腦袋漸漸像燒瓶一樣空了出來,僅留下了那一天、那一句話。

『和你一樣。』

戴洛是這麼說的。
可他們兩個,真的是一樣的嗎?

和窩在實驗室裡,瘋狂出任務的自己不同,戴洛已經允諾會繼承席雷家主的位置,現在正努力熟悉事物,拓展屬於自己的人脈。

別人或許不曉得,但是九瀾知道這些積極舉動背後的動機是什麼,戴洛是為了什麼而努力奮鬥。

毅然決然的退出,選擇用另外一種方扶持褚冥漾。

藥品流盡,蓋上廢液的蓋子,拿著空杯九瀾站在原地,一瞬間有些迷惘。

如果、如果真的是一樣的,那他為什麼沒辦法像戴洛一樣如常的生活、果斷的做出選擇?

為什麼他做不到像他那樣?

沒有人可以回答這些問題,偌大的實驗室裡,只有藥劑沸騰的聲音。












從那次之後,小六就在也沒有試探過他的狀況了,就算來也只是單純的聊天,偶爾白陵寄來邀請函問他要不要參加而已。

九瀾全都推辭了。
他就這樣過自己的日子,不會刻意去打探褚冥漾的消息,但是有,也會靜靜的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局勢風平浪靜。
就在他真的以為這種生活會繼續下去的時候,那個消息傳過來了。

西瑞打過來,說褚冥漾中毒今晚是最關鍵的一晚,希望他過來看看。

深呼吸,吐氣,然後開口。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平靜,沒有起伏。

「我馬上到。」

這麼說完後,掛斷電話,接著一把將檯面上所有的器具全都掃在地上。
一陣悽慘的匡噹後,玻璃碎的碎,支架倒的倒,還點著火的酒精燈順著易燃液體燃燒。

火苗竄起,以他這幾年的研究成果為養分,沒一會就燒的很旺。
外頭傳來吵雜聲,警衛大概等會就會衝進來滅火了。

這是他一手造就的狼籍,宣洩完情緒看著破敗的景象,九瀾心裡頭意外的沒有太多感覺。
沒有研究成果付諸東流的遺憾,沒有攻心的恐慌,就只有空蕩蕩的一片。

胸口空蕩蕩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那些心血結晶正在熊熊燃燒著,他卻沒有任何去救的慾望。

轉過身,穿起外套提起公事包,邁步走向房門,一堆人迎面衝來,全都是急著要去滅火的。
只有他一個人往反方向走,不急不慌,好像他們才是房間的主人一樣。

家僕看到他完全不管研究室的死活,表情都有些困惑、詫異,像是不明白這麼重要的東西自己怎麼就這樣放著不管任由火燒光。

九瀾看著他們,一時之間明白了許多。
原來,無論這幾年的成果有多好,有多少事情佔據腦袋,他的心也一直都是空蕩蕩的。
原來,現在獲得的這一切成就,從來就不是他所在乎的。

西瑞說褚冥漾很有可能熬不過這一晚…….要不是情況緊急,需要留著電話聯繫,他肯定當下就會把手機整個砸爛。

這幾年來他過的規律,活的平靜,和六羅也是有說有笑,這些事情回想起來就像水彩畫一樣,不鮮豔,淡淡的線條勾勒出事物的形狀。

可就在他接起那通電話時,一切都變了。

一如往常的生活回想起來竟然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影子,只有當下的錯愕是真實的。

九瀾殺過很多人,真的很多很多,多到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比起活人更像是死人。
他不曉得活著該要是怎樣才算精彩滿分,可卻無比通透人要如何才會獲得最完美的死亡。
他太瞭解死亡了,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相較之下反而陌生許多。

所以他恐慌了,在知道褚冥漾可能會死去的時候。

他知道自己錯過了,彼此之間只會漸行漸遠,這些他都明白,可是九瀾從來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漸行漸遠。
如果他死了,那麼他們這輩子就真的永遠錯過了。

這麼意識到的瞬間,恐慌、焦躁、憤怒衝上心頭,他用暴力宣洩激烈的情緒,用不滿點燃火焰燒掉所有原以為的蠻不在乎。

直到火焰燃燒殆盡,留下一片狼籍難堪的痛。
很痛,真的很痛,痛到讓他明白其實自己從來沒有放下過。

理智與感性蠻不講理糾纏了這麼多年,直到今天,他才痛到徹底清醒過來。

明白錯過了,卻不知道自己從來沒有放下過,所以才會止足不前,無法前進。
他終究不是戴洛,做不到那麼坦然釋懷。

而現在,九瀾只願自己能夠在快一點。
在快一點,在快一點,他要趕到他的身旁。









他一直以為自己有選擇,可以去選擇要不要喜歡一個人,要不要放棄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無法毅然決然的去承擔責任、分別的時候沒有撕心裂肺的痛、這幾年如常的生活……這些都只是因為沒那麼喜歡。

所以他會走出來,也一定走的出來。

九瀾是如此認為的,只是那個時候的他還不明白。
他不知道真的愛上一個人時,會變得猶豫不決,變的容易害怕失去與受到傷害,變的容易貪心和滿足。
總是會忍不住想要他陪在身邊,卻又覺得無論他去往哪裡、所追逐的夢想與目標是什麼都沒關係,只要健康平安就好。

他不曉得,人可以選擇要不要喜歡一個人,卻不能夠選擇要不要繼續愛一個人,因為他的心臟已然不在屬於自己。

曾經,九瀾不曉得,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還好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褚冥漾的病情穩定了,生命暫且是靠密藥維持住,眼下只需要慢慢解毒就好。

他也不在躲遠遠的,窩在實驗室避不見面,而是三天兩頭往白陵跑,借看診的名義和那人多聊幾句。

至於做不完的任務?
全扔給西瑞了,弟弟本來就是給哥哥壓榨用的。

許久不見,他們倆不免有些生疏,但是僵硬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消融了。
會這麼順利主要也是因為褚冥漾其實一直都很想見他,否則也不會持續往羅耶伊亞家送邀請函了。

他見到自己時,蒼白的臉龐馬上就綻開了笑容。

那一刻,九瀾覺得一直空蕩蕩的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連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一個滿足的笑。

然而,這份愉快總是會被一些事情打散。

看著褚冥漾乖順的讓阿斯利安餵藥,九瀾心裡頭的感覺就跟那藥一樣苦。
難以下嚥的藥物有膠囊裹著,但是他苦澀糟糕的心情卻只能靠笑來遮掩。

這個時候就會格外慶幸瀏海很長,替自己省去很多麻煩。

那樣子親暱的舉動他看在眼裡,難受、苦澀、陰鬱,可又能如何?事實不會改變。

他在這裡沒有一席之地,沒有朝夕相處的優勢,和首領沒有生死與共的回憶。
錯過了一個職位之後,一錯再錯的錯過相處的時間。

當褚冥漾紅著臉跟他說,和守護者在一起時,九瀾別過頭去,假裝悶笑,髮絲後的金眸卻是痛的緊閉。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可沒關係,這畢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且這個消息對他而言,也不一定是全然的壞事。

如果褚冥漾可以接受複數的情感,那麼,自己的情感是不是也有機會被接受?
眼下他們才剛恢復交流沒多久,還不是時候,但在一兩年之後呢?
這一切不是沒有可能。

為了這個可能性,九瀾願意慢慢熬,發揮暗殺者的心性,忍住迫切想將一切脫口而出的心情,忍受他們親暱時被忽略的煎熬,忍、忍、忍、忍,為了那一絲絲的希望,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忍。

九瀾.羅耶伊亞就是既然決定要做,就一定會做到的男人。

他終會得到他。

螫伏的過程很漫長,但至少他還是可以名正言順的造訪白陵,陪在他身邊,而且多了一層感情,首領的人身安全可以說是滴水不漏,晉升到了另外一個級別。

至少他還可以見到他、至少他很安全。

兩個至少,讓九瀾在艱難的等待中寬心不少。

可黑手黨首領,有幾個在漫長的一生中,真能無風無雨、平平安安的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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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樓主| 發表於 2017-4-6 11:57:31 | 顯示全部樓層
戰爭一定會到來。
他曉得,卻沒料到會這麼快。

收到開戰消息沒多久,西瑞就直接跑回來踹門『邀』他參戰。
對於這半強迫的邀約,九瀾在欣然接受的同時,也不免好生感嘆。

他真的以為不會有這一天。
十代首領的守護者有多強,是道上有目共睹的,被戰況搞到需要尋求支援,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現在童話發生,神話崩塌了。

情況到底糟成什麼樣子?

沿途他反覆思考這個問題,然而所有的困惑與不敢置信,在見到首領時全都煙消雲散。

偌大的首領室,半隻腳跨進棺材裡的少年坐在床褥上,看著他。

那一瞬間,世界靜了下來。
白陵首領負傷的事情並沒有傳出去,要不是西瑞讓他先過來確認褚冥漾的狀況,九瀾也不會曉得這件事情。
一路上他做了很多心理準備,就是希望在見面時能夠一如往常,不帶任何負面情緒。

但是,他的準備終究還是白做了。

他向他走去,身體僵硬的好似幾年沒有動過,世界因為壓抑的情感而變的黑白,時間連同呼吸一起凝滯。

「九瀾大哥,好久不見。」

一如往常的招呼,一如往常的笑臉,可臉頰上的紅潤不在,身體的血色也全然退去。

看著那張憔悴的面孔用同樣的表情,跟自己打招呼時,九瀾所有強壓下來的情感完全潰堤了。

徹徹底底的崩潰。
在不捨過後,是強烈的憤怒,對自己、對沒有盡到職責的守護者,對幕後兇手的兇狠憤怒。
他以為他可以等,卻沒料到褚冥漾不行;他以為守護者這段時間會護他周全,卻沒料到世人眼裡的銅牆鐵壁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他以為他待人寬容和善,不至於招惹這麼兇狠的仇家,卻沒料到世仇往往在劫難逃。

這樣子的身體,即使救回來了,也肯定不會再健康了。

九瀾後悔、憤怒、怨恨,陰暗的情緒一波波的襲來,將他所有殘存的理智徹底吞沒。

他已經沒有辦法理智的去考量他們之間的事情了,他只知道,他不要就這樣失去他

他不要以這種形式錯過這個人。

一反先前的耐心作風,九瀾不在掩藏自己的心思,嚴峻的局勢徹底激起他骨子裡的瘋狂。

誰都不能阻止,一定要得到,誰敢阻撓就殺死誰。

他已經不打算讓任何人事物阻擋在這條路之前。








開完會後,褚冥漾馬上被他拎回房間休息。
雖然表面上只是氣色不太好,沒什麼精神,但九瀾清楚他其實很不舒服。

雖然嗽過口,但講話時還是會飄出一股嘔吐的淡淡酸味,除此之外睡著時也面露痛楚。

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其他人全被他轟出去了,就連阿斯利安也不准留下。
為此還和霧之守護者打了一架………..也好,反正之後總是會打的,先動過幾次手以後會更有利。

金色的眼睛凶狠的瞇了起來,在觸及褚冥漾痛苦的睡顏時,卻又鬆下。
九瀾伸出手,撫上他的背,一下一下的摸,從臂膀輕撫到尾椎。

那對因為痛苦而扭在一起的眉毛,慢慢地被撫平了。

他看著他放鬆入睡,在確定人完全睡去後,才提起鐮刀滿臉肅殺的走出去。

葛蘭多的車隊照理來說早該到了,這麼久都沒有消息……..

薄唇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冷笑,九瀾轉開門把,在跨步走出去時斂盡身上的殺意。

然後揮舞起鐮刀。

戰爭,已經開始了。






後記



九瀾是我寫的第一個失戀型角色,老實說在這之前我從沒寫想過這類型角色。

人的一生當中,都有可能遇到那麼一個人。
他讓你很痛,讓你喪心病狂,讓你忍不住頻頻回頭。
在一起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對的時間對的人。

但那個人,就是永遠在不對的時候出現。

然後我們錯過,遺憾、惋惜。

如果撕心裂肺,那麼他可能是對的人,只是你與之錯時。
如果沒有,那麼恭喜你,你錯過的還不是最精彩的。

喜歡一個人可以很客觀的分析,但愛上一個人後,許多事情變的身不由己。
我們可以選擇要不要放開一個喜歡的人,卻從來沒辦法選擇要不要繼續愛一個人,因為你的心已經不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了。

我們當然可以很理智的斬斷感情,客觀理智的不要讓自己受傷下去。
可你會痛,很痛非常痛,儘管時間會帶走傷痛,讓最痛最濃重的那一筆傷口凝成疤,但他永遠會是你心裡頭的一個結。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會不受控制的憶起,在忙碌的恍惚的片刻你會想起,在看到菜單時你會點到他愛吃的。
你總是會記得他的一切,甚至不小心把他的習慣跟其他人混在一起,曾經的點點滴滴會反覆出現在你的身邊。

他會殘留在你的生活裡,殘留在你的記憶裡,蠻不講理糾纏不休。

你們曾經那樣友好,有很多美好的回憶,然而,在錯過之後,過往的種種無論多麼燦爛,都將成為煙火燃盡後的悵然雲煙。

而你永遠只能記得,永遠會記得,因為這是你僅存的,擁有的部分。
因為你們已然錯過。

九瀾意識到這些,於是他恐慌、他不甘,他奮不顧身的追上去。

他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這是他的性格,他的肆無忌憚,他知道自己錯過了,但他不明白的是,原來自己從沒放下過。

錯過了,卻放不下,所以沒有往前走。
他不是戴洛,做不成那麼高尚的人,他是九瀾,惡名昭彰肆意妄為的羅耶伊亞三子,一旦決定好的事情誰都攔不住他。

其實早在他無法做出選擇,左右自己的心時,他就已經選擇了。

我們都曾經蒙蒙懂懂過,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九瀾跌跌撞撞走出來了,知道自己做不成高尚的人,知道自己其實從來沒有忘懷,明白其實從來沒有放手過,於是開始肆無忌憚的追求。

人生的滿分在哪裡?名聲好有車有房有錢?
做一個大家眼中的乖小孩,知大義明大理懂進退,然後呢?
這些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如果這就是滿分,為什麼他感覺不到任何幸福?

於是他順心而活,毅然決然做一個要奪人所愛的流氓((大誤。

我把九瀾寫得很自私,盡可能讓他的一舉一動充滿人性的自私,這點對他真的很抱歉,也對喜歡這個角色陽光正面的人很抱歉。
但在下筆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把他寫成這樣。

很自私,但是很愉快,很肆無忌憚,不懂的退讓兩個字怎麼寫。
他曾經錯過,但是現在他已然做出選擇,急起直追,繼續他的道德敗壞追妻之路..咳

總之就是這樣子((下台一鞠躬。

喜歡可以浮個水,歡迎收藏xDDDDD


最後附一下小男孩樂團的<等著你回來>歌詞

在打的時候是聽著這首歌生的owo,自己覺得應景xD


是你無私付出等待
不奢求不退還
是你教我怎麼去愛
是真心不隱瞞
為何我還是再次不小心傷害
傷害最不該最脆弱你的關懷
信任不是廉價依賴可玩弄摧殘
等著你回來還在這裡等心裡盼
不要說離開好想飛奔去天旋轉
不是常常說不能犧牲真愛
最親近的人承受最多無奈
虛偽的告白能夠掩蓋住多少崩壞

Oh oh oh oh
還能揮霍掉多少遺憾
Oh oh oh oh
悔恨絕不能再重來

是你無私付出等待
不奢求不退還
是你教我怎麼去愛
是真心不隱瞞
為何我還是再次不小心傷害
傷害最不該最脆弱你的關懷
信任不是廉價依賴可玩弄摧殘
等著你回來還在這裡等心裡盼
不要說離開好想飛奔去天旋轉
不是常常說不能犧牲真愛
最親近的人承受最多無奈
虛偽的告白能夠掩蓋住多少崩壞

Oh oh oh oh
還能揮霍掉多少遺憾
Oh oh oh oh
悔恨絕不能再重來
And now you're gone

等著你回來還在這裡等心裡盼
不要說離開好想飛奔去天旋轉
不是常常說不能犧牲真愛
最親近的人承受最多無奈
虛偽的告白能夠掩蓋住多少崩壞

Oh oh oh oh
還能揮霍掉多少遺憾
Oh oh oh oh
悔恨讓我們珍惜現在
Oh oh oh oh
還能揮霍掉多少遺憾
Oh oh oh oh
悔恨讓我們珍惜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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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樓主| 發表於 2017-4-10 09:53:47 | 顯示全部樓層
夢緋 發表於 2017-4-10 08:24
大大真是不鳴則已  一鳴驚人啊~~
一次就更了這麼多篇!!((驚呆了
好不可思議呀~~其實原著中對九瀾沒有多著墨 ...

其實我一直有產量只是沒放上來而以哈哈
因為已經.5了,在分下去也沒法分,所以就一口一打完在PO上來WWW
原作中對九瀾的描寫真的不多,所以其實這兩篇我寫得萬分痛苦ORZ,寫到最後完全照維基百科的人物介紹來寫

原作裡最多的描寫應該是九瀾的強悍吧
為了救西瑞,他單挑過動用實力的鬼王,砲轟到陰影縮在角落,光這裡點就可以確定他實力非常不俗了WWW

其實這樣揣摩九瀾的感情思維發出來之前我很忐忑不安,因為這是蠻大膽的假設,看到有人喜歡真是太好了QWQ
喔喔喔喔ㄛ喔喔太太有感覺到劇情真是讓我萬分激動,我一直覺得家裡的劇情太單薄了ORZ
喔屋那希望你也會滿意皆下來的三多篇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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