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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學妹與我》5完結
為什麼徵信總要有照相機、攝錄機、錄音筆、監聽器和遠距追蹤器,因為法律講究證據,而對於這些器材的講究,代表著人類社會對於法律道德的講究,也等於對於「眼見為憑」這件事近乎潔癖的堅持。
有些人沒見到真相便會渾身不對、疑東疑西無法理性思考,所以張筱舒告訴我,既然他想知道答案,那就給他答案。
「既然他想知道答案,那就給他答案。」雖然現在早已年近三十的我坐在對面沒有任何人的普通桌子前,打著徵信社大哥要我打的下一份文件,但此時我的彷彿回到大學時期,那時眼前坐著大二時的張筱舒,而她正用一雙狡詰的眼睛ˇ望著我。
「既然他想知道答案,那就給他答案?給誰?」
「給我男朋友。」她遞給我一整疊照片,關於她和一個中年女子親暱互動的相片,甚至不乏互相摟腰摟肩私下出入陶誠家的相片。
我定睛地望向她,「妳怎麼會知道……他拜託我追蹤妳的事情?」
「這好幾天被跟蹤,臉書資料、信箱帳號被偷偷盜查,你以為我家會這麼容易就當作沒看見嗎?嗯?以你對我家的調查應該知道我的出身吧?」她長得很好看,可是笑起來卻很陰險,她陰險的原因並不是擁有被自己母親摔歪的鼻子和嘴角,而是她本質上就是難以莫測。「上次高中數理資優班三屆聯誼我有去,所以不小心認得你,也是你這點倒楣,不然也許我根本不會找到是你。」
「張筱舒,」我的內心又浮出當時與她的對話內容,那時我的手心微微發汗,無限緊張。「妳……說給他答案……是?」
「只想請你幫我點忙,把這些東西交給他,當作這堆照片是你拍到的,這樣就行了。」她又把另一疊同樣也是兩個女性相處親暱甚至肌膚之親的相片丟向我,橡皮筋一斷裂,照片戲劇化的散滿整個桌子。「我可是從遠在淡水的淡江一路搭車搭到新竹來拜託你,我相信你應該不會拒絕我。」
她為這件事給的辦事費甚至比陶誠更高,不過賺錢歸賺錢,還是想要釐清她的目的。
「為什麼妳想這麼做?」通常被徵信追蹤的人,不都是亟欲隱瞞真相的?尤其……還是自己跟一個中年女人的……八卦。「這疊照片……妳到底想怎樣?」
我看向她,而當年的張筱舒則反向我泛起一抹難以形容的笑。那笑容並不難看,但是就像塑膠人偶臉上凝滯僵硬的表情,那抹微笑使我既不寒而慄,又感到無比的蒼涼。
「我只是……累了,不想再裝下去。」
是指,不想再裝作完美女朋友的狀態嗎?我臆測著。
張筱舒的心中大概也和陳冠宇的內心一樣,住著一隻癩蝦蟆,然而這隻癩蝦蟆實在是太毒了、太大了,滲透出的毒液,把自己毒壞了,也準備傷害他人。
謊言失去了糖衣,就只剩下致命的毒物,那毒物成份名為殘酷的現實。
「我知道了。」
錢不賺白不賺,面臨經濟艱困的大三當下,我真的半點回絕的本錢都沒有,我只能讓她稱心如意。
陶誠看見照片的時候遠比我想的冷靜許多,沒有哭泣也沒有憤怒 ,但這是我第一次能在他的臉上看見淡漠和冰冷,他向來都是笑得燦爛而真誠的。
相片證據確鑿的將罪惡指向張筱舒和那不知名的陌生女子,然而陶誠並沒有向我多說甚麼、多問甚麼,他只是在那後過了幾周後,要求我某天下午在某個我絕對沒有本錢入住消費的高級飯店,將照片備份成電子光碟冒充報社狗仔隊的身分交給一位叫劉純櫻的高階主管。
陶誠似乎並不知道我知道劉純櫻是誰,劉純櫻,就是張筱舒的母親。
而他要求我做的這件事並沒有告訴張筱舒,只因為一股油然而生的、想要惡作劇的心理罷了!能夠戲弄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也只有這個時候了吧?
筱舒學妹的母親對於張筱舒跟一名中年女子的地下情雖然略感錯愕,但是她表現出來的驚愕程度卻比我預期的要少很多,好像張筱舒和中年女子之間的感情並不是極端不可能的事情。倒是對我而言,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大生背著長相帥氣功課不錯的優秀男朋友腳踏兩條船,對象還是中年女人,就算那個中年女人長得再漂亮,我還是一頭霧水。
社會常常上演的詭譎荒謬劇,張筱舒和陶誠這齣可添得上牢牢的一筆。
劉純櫻在收到張筱舒的照片沒多久,便私下交給我另一套不可思議的相片。起初讓我意外的是這幾套照片是由我打工處的大哥所拍攝下的,會認出是大哥拍的是因為大哥不但提及過這個case,還在不久前拿照片給我看過。
「這是最近設計筆記本、賀卡、文宣品很有名的創藍文創的行銷部主任,和他的情夫,這兩個可是各自都有家庭喔!」大哥一面調侃照片中的兩位男主角,還一面感嘆可憐的兩位正宮老婆。
照片上是兩個裸裎相對的兩名中年男子,當然徵信社會拍的一定就是在做一些兒童不宜行為的畫面。老實說兩個大叔身材都保養的不錯,而且兩個男性眉宇之間,各自跟張筱舒和陶誠有些神似。
別跟我說這是陶誠和張筱舒的老爸們,我會嚇到要去收驚的。
純櫻女士要我將照片交給陶誠,我也確實放在陶誠大學宿舍的寄物櫃裡。
之後再見到陶誠的時候,是暑假上台北臨時找不到住處,求助無門決定登門拜訪碰碰運氣。
大三升大四的暑假的十天,我悄悄踏進陶誠家。雖然那時我就隱約感到不對勁,他們家的金屬大門居然微微透出隙縫,沒有闔上,像是被闖空門似地。我戴上隨身攜帶的橡膠手套,以免他們家出現我的指紋被誤會偷竊甚麼的,我可還希望順利的大學畢業呀。
大約走到他們家的客廳時,遠遠地,我看見浴室裡有一隻手露出浴缸,而水逐漸溢出浴缸,居然有些像血液鮮紅鮮紅的樣子。
「陶陶陶……陶誠!」
走進浴室,原以為是阿誠出了意外,但浴缸裡非但不是陶城,還是斷成一段段的四肢頭部。
那是照片中的中年女子,雖然被斷成一截截,不過臉是還認得起,就是因為認得起,所以我簡直要吐出我這幾天吃下的所有食物。
陶誠的房間裡出現微弱的衣物還是棉繩的摩擦聲,我並不清楚,我趕緊殺過去,卻發覺一切都無法挽回。
陶誠的手裡握著「謝謝學長告訴我所有真相,但我還是無法對真正憎恨卻又深愛的書動手,所以讓我了結一個會原諒我的人吧。」字條。脖子緊緊繫著一條格子襯衫束成一束的粗繩,一端圍著陶誠的脖子、一端綁在衣櫃的掛衣桿。
即便自認是個不怕屍體、不怕鬼魂的男子漢,但是當下聞到撲鼻而來濃厚到無法用嘴巴呼吸就逃離的了的血腥和腐臭味,我事後還是連連做惡夢三個多月。每天晚上夢見的,都是陶誠在衣櫃前面,笑得猙獰的面孔。
受害者是誰?加害者又是誰?當一個瘋狂的被背叛者殺進房間肢解掉小三時,其實我也不知道誰應該是加害者,又或是誰可能是受害者。把偷情者殺死的人有罪,但是讓一個心性單純的人走火入魔者,是否死亡是那人應負起的代價?
「小弟,啊你下一份結案打好了沒?要歸檔了喔!」
「嗯啊啊啊!」我慌慌忙忙從過去的惡夢逃開,「打好了打好了,剩列印!等我幾分鐘!」
有時候我並不曉得證據到底是在證明甚麼?一張沾有口紅的衛生紙、一份親子鑑定的報告、一段不堪的攝錄、一張揭發秘密的相片。
證明罪惡的發生嗎?
證明事實的真相嗎?
證明自己是正確而對方是錯誤的嗎?
證明自己不是無知的嗎?
加害者、受害者、背叛者、被背叛者、愛人、仇家被一件件證據所牽連,而徵信社也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證據的製造者,在那些人求助於徵信時,是否也正是被支配的開始,然而他們卻覺得找徵信是協助自己釐清真相的方式。
釐清真相真的有很重要嗎?
面對自己的女兒和中年人上床的真相很重要嗎?知道自己的兒子吸毒真的很重要嗎?知道自己的爸爸和女朋友的爸爸地下情真的很重要嗎?
我不知道,也沒有餘力去找這些問題的答案。
也許我只想來一杯汽水,看一下漫畫。
「結案整理得不錯喔,拿去今年一月的檔案夾歸檔,你就可以下班了。」
「好,那大哥,晚安。」
踏出徵信社時,已經是凌晨兩點,我準備走回位在附近的住處。也許回去之前,需要帶一把汽水,和幾本新番的連載,才能忘記那些,學弟、學妹與我發生的事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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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信社學長的故事正式落幕
希望各位還喜歡喔!
之後應該會在整理過放一個新的帖子
下一次連載就會邁入400以內小短篇的形式
不然我會累死QWQ
3000多居然在短短兩天生出來我也覺得實屬不易
不過也激發出我的潛能啦!
最近也入秋入冬了,各位一定要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喔!不要感冒了!
給各位奉上一杯薑茶湯,給各位暖暖身子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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