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暑假的某一日，慕夏羅因滿十八歲了。
對於一個離職餞別會就開在當天晚上的人來說，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
「小慕夏，未來出外務也要一路順風！」五十嵐琉璃端著杯子滿面春風走來，盈盈綠眼中的笑意在當事人眼裡實為百分百的惡意。
「隊長！我們會永遠記得您在時第二分隊的光輝盛世！」曾經的直屬部下將杯子倒滿，語氣真摯動人。
「好捨不得慕夏隊長您啊，情報班本部永遠是您的家！」遠處又是一個杯子高高舉起。
「慕夏隊長，相信我們以後會是好同事的！」克莉絲．伊爾澤痛哭流涕，將手中杯子拼命往前湊。
……
「我記得我是在二十三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出生的。」被酒杯團團圍住的金髮少女一本正經。
當然，沒人相信她的鬼話。
於是第二天，出發前的慕夏羅因按著宿醉的額頭，聆聽副班長西宮斬長篇大論的官腔──關於那堆任務背後的精神意涵。
「學院戰之後，一直以來世界的不平衡正式揭露，加上妖師現世，黑暗種族都開始騷動。公會給予我們最新的行動目標，就是重點偵查各地的黑暗種族，以調和黑白種族之間的衝突。」
「即時聯繫守世界各地的公會基地，以及搜查各地事件的箇中聯繫，這就是慕夏你這個職位的主要任務……你有在聽嗎？」
「有。」形容憔悴的慕夏羅因敷衍得十分明顯。她取出任務資料球：
「沉默森林、湖之鎮、遺失的布利林、星界、阿林多爾……很多公會還沒有駐點的地方，是讓我開荒的意思？」
「也有這一層用意在吧。任務描述比較籠統，你自由發揮就好。」
「那就當作長途公費旅遊好了。」慕夏羅因毫不隱藏自己摸魚的小心思。
西宮斬拿出一份厚厚的卷軸，「知道消息後，很多人都這麼想。這是他們送你的禮物……本來是想昨天交給你的。」
「哼。」昨天被灌得七葷八素的人冷笑一聲接過東西。
打開卷軸，絹布上印著守世界的完整地圖。特別的是，在某些特定地點有術法封印的痕跡。點開一瞧，原來是手工繪製的種族圖騰──來自各種族成員的介紹信。
慕夏羅因細看了一遍，雪國妖精、獸王族犬戎、風之聖域、妖魔界血月上城……其中有很多平時難以申請進入的領域，比如九尾狐族的青丘遺跡。
「很有趣，我會去拜訪的。」
幾乎每一個與自己熟識的紅袍都提供了可去的據點。
唯一的例外此時就在自己面前。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西宮斬開口：「我是在古戰場甦醒的無主殺器，實在沒什麼地方可以介紹的，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自己也是這樣……除非，有人會想去無殿嗎？」慕夏羅因抽抽嘴角。
因為扇的關係，無殿三主在情報班中的評價十分微妙，可說是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其實我們還是不一樣的。慕夏一族在公會中紀錄為失落種族，沒有想要回去探訪的意願嗎？」
黑暗種族的身分揭曉，慕夏羅因也沒有隱瞞詳細資料，關於會委託無殿的身世背景都清楚上報了，紫袍以上和輔助班高層都了解一二。
「沒有自己種族力量的支持，在守世界生存很不容易的，即使是人類也都有自己團結的會所。」
「華人不是也有一句話──落葉歸根。」
Atlantis學院右商店街。
向提供任務使用道路的店家道謝後，慕夏羅因坐上堆滿貨物的馬車，再次檢視起西宮斬交與自己的地圖。水精之石、黑暗種族、鬼王高手的邀請函、慕夏一族的舊址……
卸下分隊長職務後，自由的時間反而充滿更多需要選擇的難題。
「如果你要去尋訪暗之妖精，慕夏一族遷移的分支是在這裡。」一隻手點上地圖上一處，泛起一點光波。
抬頭看向自己剛甦醒不久的幻武兵器，慕夏羅因詢問：「你會想回去嗎？」
華影的印一愣，不自然的別過頭。「沒有什麼想不想的，慕夏一族現在估計也沒什麼種族認同感，失去族名只是時間問題。」
金髮少女垂下眼眸。「那就在消失前去看看吧，我也挺好奇……你見過褚同學後，有什麼想法？」
「你也察覺了？那個妖師除了是繼任的先天能力者之外，還有一種……特殊的力量。」
「我將『萬象羅影』交給他時，意外發現的。這種力量藏的很深，你身為製術者肯定比我更清楚。」慕夏羅因想起幫助伊多蒐集水鏡碎片的米納斯．妲利亞。「冰炎給他那個純種王族兵器，果然是有什麼用意在。」
「冰牙族跟妖師的事，外人別多追究，這兩個族群太接近世界的根源。」印皺起眉頭，「那個妖師身上有什麼其他古怪，不在公會該管轄的範圍。」
「不主動惹麻煩，該來的麻煩還是會來找你。公會並沒有說該管多寬，我有資格做的事我還是會做的……看心情。」
慕夏羅因語調平淡，「也算是不負人所託。」
「到時候惹了一身腥，可別說我沒提醒。」幻武兵器不屑揚言，隨即消散了形影表示不滿。
……還是很難溝通啊。
至今使用幻武兵器依然轉換不了第二型態的武器主人鬱悶的收起地圖。真想穿越回去跟老媽退貨。
她閉上眼睛靠向後座。馬蹄聲驟然消失，駛離地面奔向深邃黑暗的虛空。
前途未卜。
即使長時間在外奔波，慕夏羅因抽空去參觀了七陵學院後，還是爽快的註冊了大學部學分班，成功得到新據點。
其心態說直白了，就是社會人士還想以學生身分騙吃騙喝騙宿舍。
七陵學院是一個崇尚自然氣息的學院。
其學生餐廳是由中空的千年古木基幹改造而成，桌椅皆為不規則的漂流木，造型隨意中又帶有細緻的打磨。腳下為青苔綠地，不時有小動物聚集竄動，頂上則為虛淨蒼穹，漂浮著籐製的光球照亮一室，眺望遠處還可見樹海婆娑。
身為同樣在3C產品與化學毒物澆灌下茁壯的原世界種，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的褚冥玥覺得，面前新來的轉校生實在比自己融入環境太多了。
「早安，冥玥同學。」一襲白底金紋的祭咒長袍，金髮少女翹著腳晃蕩木屐，手上撬開核桃投餵靠過來蹭人的白眉花栗鼠，閒適氣息與周遭景物相得益彰。
「要問褚同學的事嗎？」
被揭穿心思也不害臊，褚冥玥端著餐盤在對方面前坐下，「我弟弟怎麼樣？不指望他能幫上什麼忙，但願沒拖你們後腿。」
「那倒不至於，褚同學可是潛力無窮呢，上禮拜已經可以獨自解決攔路的水草精，進步神速啊。」
「……」
那種像螞蟻一樣一掐就死的水草精？她不自覺目露兇光。下次褚冥漾回家時是該把人叫到房間「閒談」一下了。
回過神，正所謂自己養的狗只有自己能打，她向對面悠哉看戲的人冷冷一笑：「我是希望妳能多多指導我弟弟，不過可別老把人當笑話看。」
「那怎麼可能，只是看到有一個不明白自己真正實力的人，所以想捉弄一下而已，冥玥同學想多了。」紅袍的監管者往小米粥裡加入各類堅果蜜餞攪拌，吃相乾淨優雅。
「稱呼我名字就可以了，慕夏紅袍。妳之前不是還叫我『姊姊』？」褚冥玥語調冷漠的點出事實。這個慕夏羅因還真是將「欠揍」二字演繹的淋漓盡致，難怪然在收到先見之鏡繼任者的來信時笑容如此高深莫測。
「那冥玥也稱呼我慕夏就可以了。」慕夏羅因拎起餐巾擦拭嘴角，「那次是依照我原本居住在台灣的習慣，入境隨俗嘛，別放在心上。」
無視於咬著燒餅的褚冥玥眼中的「胡扯」二字，慕夏羅因端起空了的碗又去盛了滿滿一勺地瓜稀飯，外加兩個芋頭饅頭。
等她回到餐桌，自己原本的桌子旁又站了兩個人。
「早啊，慕夏。」白陵然，自己目前的觀察對象之一、妖師一族的首領笑容格外親和，讓慕夏羅因感覺像是有條蜈蚣在背上爬竄。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大學部一年級生，辛西亞．愛得兒，慕夏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喔。」相比前者，這名褐髮藍眼的漂亮精靈笑起來真摯多了。
「兩位好。」放下餐盤，慕夏羅因伸出手與辛西亞相握，「很高興認識你，辛西亞。」
白陵然攪了攪手中的飲料，「漾漾最近還好吧？」
慕夏羅因勾起職業假笑：「那當然，雅多和雷多都很照顧褚同學喔。」
「那就好，漾漾還不太成熟，如果能在其中得到歷練就太好了。」白陵然捏緊茶匙，「當然大家還是盡量別出什麼意外才好。」
「哈哈哈，有我們在，不至於有什麼大事。」看著妖師首領手中快彎成直角的茶匙，慕夏羅因面上笑得冠冕堂皇，心中默念：一群弟控。
「然，別太擔心了。」辛西亞握住對方還在施力的手，柔聲道：「要相信我們的朋友。況且妖師一族的先靈會眷顧他們的後人，我也會在螢之森為我們珍愛的人祈禱。」
放開受到破壞的公物，白陵然反握住精靈的手，眼裡含情脈脈：「只要我們能陪在彼此身旁，一切困難就都不算什麼了。」
……
「他們是情侶，愛放閃的那一種。」
在兩人離去盛飯你儂我儂的背影後，褚冥玥語調冷淡的補充。
「妖師跟精靈果然很有緣啊。」慕夏羅因掰下饅頭一角分享給晃過來的猴子，「巡司也有幾個精靈族的追求者呢，像我們隊的涅梅西斯。」
……
「吃飯！」
擇偶條件包括「非精靈族」的褚巡司終止了話題。她覺得今天來找這人吃飯就是個錯誤。
等褚冥玥吃完豆漿燒餅，她對面的人已經消滅一碗小米粥一碗地瓜稀飯兩個芋頭饅頭外加三份燒賣，開始跟得到饅頭就賴著不走的猴子玩了起來。
看著慕夏羅因將瓜子彈到空中，指引猴子上竄下跳花式三連翻最後一個湯瑪士迴旋完美ending，褚冥玥懷疑自己之前那句「猴子都能考白袍了」是不是要一語成谶。
如果自家弟弟真的輸給猴子，那可真是太丟人了。
*下篇完結 |
狗仔卡
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