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 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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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 【零次世代I+II】4/20新增卷二第六章-零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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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7-4-20 23:05:1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零界


    時間回到幾日前。

    柊接到黧的通知,說他可以準備體技驗收了,所謂的準備是吃飽喝足,再好好睡上一覺,最好還可以備妥撒隆帕斯和肌肉痠痛藥膏。

    考試地點在大安森林公園,台北的都市之肺,是備受市民喜愛的休憩場所,廣大的土地上覆滿樹木,不負『森林』之名。

    他們約在露天音樂台見面,那大約在整個公園的中心部位,若是從最遠兩側的和平東路或是信義路走都要花上老半天才會到。好在他有先查過地圖,搭公車自最近的地方切入,否則考試還沒開始,體力已經被削去大半。

    抵達的時候,曄坐在扇形觀眾席區的最後排看書,黧則是在後方的草地上伸展筋骨,就好像他們只是普通的公園使用者。

    「呦,早安!準備好接受最後的挑戰了嗎?」黧很快就注意到他。

    曄也闔上書本,站起身子,「雖然離你開始受訓還不到一年,不過各種情勢讓我們決定讓你盡快得到防衛人員的資格,這樣對你比較有保障。」

    「前提是你能熬過這場考試,當然。」黧給他一個露出門牙的閃亮笑容:「今天的遊戲規則大致上就是『鬼抓人』。我給你十分鐘起跑,十分鐘後我會要曄利用感知給我大概方向──否則就會變成躲貓貓了,多沒意思──然後開始追你,由此算起十五分鐘內沒被我抓到就算是你通過。」

    如果對象是普通人,這『鬼抓人』的規則可以說是非常寬鬆,竟然有十分鐘的起跑時間。但對黧這個『鬼』來說,十分鐘跟閉上眼數到十幾乎沒差多少。

    「也就是說,我要死命狂奔二十五分鐘……」柊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昏暗,這根本超過普通人的負荷了!

    「我給你一點時間暖身。」黧像是沒注意到他的陰沉臉色,快活地繼續他的伸展。

    不久,曄按下手機上的碼表,亡命鬼抓人計時開始。

    既然有十分鐘可以跑,他想先保留體力才是最好的,所以快跑離開黧的視線後放慢腳步,以快走的方式拉開距離,同時思考逃跑路線。

    這個時間夠他拉開最遠距離,不過起跑點是整個公園的中心,所以即使跑到最遠的點也不是很長的距離,而且弄不好還會面對被『逼廁所』的可能,處在角落的話往哪邊跑都不是。

    看著公園平面圖思考一會,他決定暫時先跑到生態池的後方,黧追過來的時候最起碼還有片水擋著,比較能避免逼死角的狀況。

    在同個點駐足兩、三分鐘,他便從林間縫隙看到那黑色的身影朝他奔馳而來。低頭看錶,十分鐘才剛過而已,這不是說對方跑到這裡來根本花不到三分鐘嗎!?他當然是舉起腳拔腿就跑,生態池是讓黧繞了段路,但還是沒能拖延多少時間。

    往前衝刺,他碰上施工中的捷運範圍,機具運作的聲音如雷貫耳,空氣也相當難聞,不過他可不能因此耽擱,現在沒時間讓他在意這些事情。

    沒多久,他跑到公園面對信義建國路口的角落,那裡有著兒童遊樂區,攀爬架、溜滑梯、盪鞦韆等設施一應俱全。幾個正在玩的孩子看見他這樣衝過來,嚇了一跳,隨即放聲大哭。他差點就要服從反射動作去安慰那個孩子,好在他忍住了,不然下一秒肯定是要被黧給抓住。

    轉往與建國高架平行的人行道,這是條非常直又長的道路,如果不找機會拐回樹林區,就成了完全的賽跑。

    吸氣、吐氣……他的呼吸此時已經亂得差不多了,橫膈膜傳來陣陣劇痛,腿部肌肉也在抗議著,它們不想繼續跑,想要投降了。

    意志力讓他撐著,整年的辛苦訓練只剩下這關,就差這臨門一腳,他豈能在這裡放棄呢?

    這段期間的種種浮現在他腦中,自最初的那個夜晚,黧和曄找上爛醉的他開始,就注定了那些境遇的發生。

    他還想過要逃避這件事……曾幾何時,一切都變得不同。

    這不是逆來順受的承接命運,而是在證明給這個世界知道,他是靠自己的雙手雙腳來取得這個職位。

    他會成為零界防衛人員。

    這是他的選擇。

    突然,白光在他眼前乍現,這是曄用來告知他計時停止的標示。

    他……辦到了嗎?一瞬間的放鬆讓他腿軟,跪倒在地。

    「你願意也是辦得到的嘛。」黧蹲下來拍拍他的背,其實他也沒差幾步就要被追上了,兩人最後的距離並沒有多遠,「休息一下,我叫曄過來,然後你最好起來走幾分鐘,馬上停下對身體不好。」

    喘著氣,他點點頭,對於通過測試還沒什麼實感。

    為了讓他的雙腳好好休息,一向節省的曄招來計程車,兩人送他回到住處。

    「那個神使不在嗎?這樣正好。」他們在客廳坐下後,曄才說道,「首先恭喜你通過體技驗收。」

    「我本來還擔心二十五分鐘太久了,曄一定撐不到這個時間。」黧後面那句話換來同伴的瞪視:「好啦,你快進入正題吧!」

    「在你正式接下防衛人員的位子之前,還有一些必要程序。」曄看著柊停頓幾秒,「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帶你看看零界的樣子。」

    「關於那個爛地方啊,有些事情得讓你知道呢。」黧聳聳肩,目光像是放在很遙遠的位置。

    柊想起冉點說的話和林芸的解析,那個世界果然不是什麼都沒有。

    「明天下午兩點我們會來接你,在那之前要徹底休息,身體和精神都是,否則你在那裡撐不下去。」曄口氣嚴厲地囑咐,「最好是能夠像我們進行靈技訓練那樣打坐過,把心裡的雜念都清掉。」

    「大概就是這樣,接下來不打擾你了,好好放鬆身心吧,明晚見!」黧說著與曄一同離開他的住處。

      

    ※

      

    傍晚,跟哲學系的同學一同完成暑期研究的夏常旭回到租屋處,柊便把通過體技考核和明天要前往零界的事情告訴他。

    「零界嗎……」他把沖泡好的茶倒進杯子裡,將茶杯捧在手心卻久久沒有要喝的意思,最後他輕嘆口氣,把杯子放回茶几上,「死去的神使,靈魂會被送到那裡去呢。」

    他對著表情驚疑的室友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事。

    神使是為了『神』而行動的一群人,他們的任務經常是六界間的密中之密,會在任務中見到許多就算是在各界地位顯赫或壽命甚長的人都不一定會知道的真相。

    這些,自然是不能外流的,留下一點點痕跡都不行。

    通常在生命死亡後,靈魂可得到機會轉世,或是變化成不同型態,但身懷機密的神使沒有這些權利,哪怕是在冥界將記憶洗去都不能免去風險,因此,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靈魂送到零界,歸乎於零。

    在那個空寂之地,把一切消滅得乾乾淨淨。

    「──並且,靈魂消失後,大部分的人都會忘記他們存在過,只剩幾個該記得的會記得。我的哥哥還有父母親,當年就是這樣。」他說著說著,講起了家族曾經的任務。

    那時的目標同樣是六界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神使們找尋數百年仍未能夠找到,每次都在臨門一腳時被目標的夥伴阻擋。

    那目標並非窮兇惡極的罪犯,本人並未親自妨礙過搜索,只是閃躲的技巧精明,不過那些夥伴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同夥的理念非常明確,只要能讓目標躲過追捕,不管什麼事他們都做得出來。他們也並非惡人,但若有必要,沒有一人會遲疑。

    當夏家從上個神使家族接下這個任務的時候,夏常旭還很年幼,不足以持有神使的身分,這些事幾乎都是他後來查出或者是他的家人告訴他的。

    在還未承接職務前,就那麼一次,他隨著家人搬遷、追尋目標的時候,他碰過目標的夥伴們。

    『居然讓你們追到這麼近的地方來了,真是不懂得放棄呀。』其中一人摘下臉上的面具,對他的兄長露出笑容。

    父親和母親正好忙著處理搬遷的事情,他隨哥哥出門熟悉環境,目標的夥伴卻自己送上門來。

    『「神」不懂得放棄,苦了你們這些對世界忠心的神使,我感到很遺憾。』另一人有著令他印象深刻的美麗紅眼,那對雙眸如對方所說透出滿滿惋惜,『如果你們能放棄就好了。』

    『就算想停手也不行。』兄長聳聳肩,口吻中的態度輕鬆,但是他能從緊握的手中感覺到,哥哥很擔心對方會對他們做出什麼舉動、非常擔心。哥哥有能力自保,年幼的他卻只是累贅,『很抱歉,我想這追逐戰會持續到我們找到人為止吧。』

    『我明白,我們會努力不被找到。』紅眸的人認真地說,『雖然我王讚賞你們的實力與毅力,不過,在完成目的前,你們是見不到我王的。』

    『最好是祈禱如此,否則……』最初開口的男子並沒有把話說完,話中的含意已經很明顯。

    就是那個否則。

    他的家人幾乎找到了目標,或許還見到了人,可惜記錄連著他們的生命一同被摧毀掉,一切交到他手上只能從頭再來。

    直到任務被解除為止,他本來以為再也不會看到目標與隨行的同伴,沒想到那兩人會在一個月前再度出現在他面前。

    『恭喜你擺脫掉那個任務,我不敢說吳忌丹那個傢伙比較容易抓到,至少他不會對任何生命出手。』那時發出威脅的男子對他說,『很遺憾必須殺死你的家人。』

    見到他們,他應該要很憤怒的,卻氣不起來,興許是那份情緒早已隨著血親的靈魂歸零。

    『他們在很關鍵的時候闖進來,我們不得不出手。』紅眸男子斂下眼簾,『我王做了一些補償,希望將來能對你有幫助。』

    『你的反應比我們想像中還平靜呢。』對方打趣地盯著他看。

    『……雖然不知道那位為我做了什麼補償,不過你們已經不是我的目標了,可以的話,請你們離開吧。』他語氣冰冷地說,對兩人勾起溫度相同的笑。

    紅眼靜靜地注視他幾秒,『我們就此告辭了,神使,祝願你早日找到填補空隙之物。』

    話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室友只是安靜地聽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麼多,原本只是想簡單講講神使靈魂歸零的事情,卻全部說了出來。

    他可能真的是累了。

    疲於所有的緘默。

      

    ※

      

    隔天下午,兩位防衛人員準時來接他,三人一同前往Wonderland。

    女惡魔店長似乎已經等待多時,她勾勾手指,示意他們跟在身後,領路來到咖啡店內部的儲藏室。看起來不大的店裡頭居然有兩層以上的儲物空間,第二道門還不是以鑰匙而是魔法來開啟。

    「芭瑪妲的店裡有很強的結界,她本人也很有威望,大概是這個城市裡最安全、最適合打開零界入口的地方。」黧解釋道,並向場地提供者點頭表示感謝。

    「也沒這麼有威望吧,以前還被人砸店過,有那次經驗以後才改得比較堅固。」芭瑪妲聳聳肩,現在她的店八成連核彈空襲都不用怕,「我會在外面加層魔咒,這樣應該不用擔心被任何人打擾。」

    她說完便轉身離開,不多留一秒,讓他們能快點把事情辦完。

    「在黧準備開門的時候,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等會我們雖然會進入『門』,但我們終究不是屬於零界的生命,無法真正存在於那裡,所以會以某種特別的狀態暫時停留在空間中。」曄說話的同時,黧也開始動作,他拿出小刀緩緩割開自己的皮膚,嘴裡喃喃念著咒文。

    「等你正式升任,也會教你如何開門。」曄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23』這個數字,「先看好這張紙條上的內容。」

    柊還來不及詢問那數字代表的意義,空間突然產生波動,就好像發生了嚴重的地震,但是只搖了一下,貨架上的東西也紋絲不動。

    「我累了,回去三天之內不要叫我出門。」黧不曉得從哪裡摸出一條繃帶把手上的傷口包紮起來,他的身邊出現一道懸空的裂口。

    「我先走,你殿後。」曄對黧的休假需求置若罔聞,逕自爬進那個一次只能讓一人通過的裂口裡。

    「不要怕,那地方的感覺雖然很討厭,不過有防衛人員的資格就能保證沒事,實習生也一樣的。」黧從背後推著有點躊躇的柊,兩人踏進那道通往虛無世界的大門。

      

    迷茫,沒有止盡。

    黧不斷強調他對零界的反感其實是很正常的事,因為這裡就是這麼令人厭惡。

    不……與其說是厭惡,不如說是恐懼。

    那是深植靈魂的本能反應,抗拒即將吞噬一切的虛無。

    柊沒有辦法用語言確切表達出所見,就拿最基礎的顏色來說吧,即便想要說出一個色彩,眼前的視界也會在下一秒改變,就算它短暫維持個幾秒,他也會在把形容詞講出口前便忘記自己剛剛看見什麼。

    他望向身旁的黧與曄,他們的身形非常模糊,他清楚知道兩人的確在那裡,卻沒有真實的感覺。

    若硬要找一個詞彙,『夢境』是最貼切的;同樣的若有似無,同樣的容易忘卻。

    曄再次拿起那張紙條,在他們的眼前放開。

    原本模糊的紙張瞬間變得清晰,然後由邊緣開始逐漸被背景吞沒、同化,終至完全消失。

    「回答我,剛才紙上面寫了什麼?」曄開口問道,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不就寫了……」寫了什麼?他不斷翻找記憶,明明就是很簡單的幾個字……嗯?他在想什麼呢?好像正在努力回想著什麼──最後,他連紙條的存在都不記得了。

    這就是零界的可怕之處。

    把實際存在過的事物化無,如同每日早晨的夢醒──是的,你夢見過,其中有大半卻不會留下記憶。尋著最淺的印象去嘗試回想,反而會將它忘得更加徹底。

    「我想今天這樣就夠了。」曄對著黧輕輕頷首,對方舉起纏著繃帶的手,彈了個響指。

    他們回到Wonderland的儲藏室,這之間環境是如何轉換的,柊依然敘述不出來。

    「總有一天你會習慣的。」黧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他這才發現自己正在發抖,「但即使習慣,也不可以被那邊拉走,否則真的會回不來。」

    「這些改天再說,時間也不早了。」曄用手機確認時間,柊驚訝地發現上頭顯示晚上七點,他們明明只在裡面待不過半小時吧?

    「零界的時間很混亂,每次去之前都要把後面的行程表空下來以防萬一。」黧解釋道,雙眸無時差地變換成金色。

    他們向芭瑪妲道謝過後離開咖啡廳,外面果然已經入夜。

    「我覺得好多了,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他婉拒兩位老師的隨行,「我想順便在這附近晃晃。」

    「那改天會聯絡你,晚安。」黧揮揮手,與同事前往馬路對面搭車。

    待他們消失在視線範圍,他才按著自己的胸口發出長長的吐息。說好多了當然是騙人的,那種不適感不可能這麼快就擺脫。

    Wonderland地處鬧區,晚上生意一直都很好,他在人來人往的地方站著不動實在惹眼,乾脆邁步走入人群中,看看周圍的吵雜能不能紓解他的不適。

    零界的氛圍還纏繞在他的五感上,讓他連自身的存在都半信半疑起來。

    這就是他接下來要去『守護』的東西嗎?

    『柊,你對防衛人員這個職位的看法是什麼?』

    林芸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如今他再問自己一次。

    他是絕對不會再去迴避這個職位了,但他到底對此抱持什麼看法呢?

    他突然很想告訴林芸方才在零界所見的景象是什麼樣子,面對困惑,她總是能給出與眾不同卻又穩定人心的答案,說著『反正總有一天會明白,現在還是把握時光和生命,專心看著眼前吧』,然後勾起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那彷彿什麼都撼動不了的笑容……不,他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林芸現在需要靜養,他這個渾身是死氣的傢伙還是不要接近得好吧。

    忽然,他感覺到有人輕輕點了他的肩膀兩下,轉過頭,竟是那天在遊樂園遇見的女孩子。跟先前相比,對方的臉色有些憔悴,鳳眼下的黑眼圈即使上了妝也無法完全掩蓋。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我們兩個是不是還挺有緣份的呢?」她對他露出微笑,但是弧度有點勉強,「你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他輕輕勾起嘴角:「妳看起來也是啊。」

    兩人對視,沉默了一小段時間,最後是她先出聲:「這可能有點厚臉皮,不過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呢?我不想明天一整天都耗在酒精上面。」

    「妳說說看?」從她說的話可以推測出,明天對她來說大概不是什麼愉快的日子吧。

    「做我的一日情人,可以嗎?一天就好,之後我們不再有瓜葛,我保證……」女孩用微顫的手觸摸他的臉,聲音透出哽咽:「……你給我的感覺真的好像他。」

    這要求還真是有點唐突了,不過看著對方的雙眼,他沒來由地就是拒絕不了。

    「好,就一天,反正我明天也沒事。」他答應道,拿出手機準備留下聯絡訊息,「我叫作東方柊,妳呢?」

    「寒香,」她的表情依然有些悲傷,但看起來高興了不少,「我的名字叫謝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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