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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文] 【合作創作】西方魔幻世界/十五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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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5 16:41:33 | 顯示全部樓層
11.只能依存的薔薇


  扣、扣、扣……
  規律的腳步聲在走廊間迴盪。
  今夜無月,廊道內也沒點燈,庭園裡的景色模糊不清,只依稀能見到幾朵攀在窗框的薔薇剪影。
  扣、扣、扣。
  腳步聲突然停止,緊接著響起的是「咿呀」一聲。
  垂著眼簾,艾妮爾碧藍色的眼眸沒有平日出席各個社交場合時的璀璨,有的只有滿滿的複雜情緒。
  然而眨眼間,她抬起眸子,臉上也換上妍麗的笑容。
  「吶、伊斯,我來看你了唷~」一反方才在走廊上規律到近乎完美的腳步,艾妮爾像個孩子般小跑著,五公分的高跟鞋對她來說似乎算不上什麼困擾。
  跑到房間的最深處,她撩起裙擺,十分沒有淑女形象的坐在地上,爾後開始敘敘叨叨她的所見所聞:「伊斯,我和你說喔,今天席安夫人她……」
  清脆的少女嗓音充斥整個空間,但從頭至尾都無人應答。
  然而艾妮爾卻像渾然未覺,自己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話,最後才說:「伊斯,你這樣不行呢,總是靠著我得知外界的訊息,沒有我你該怎麼辦呢?」
  停頓一會,艾妮爾沒聽見回應,只得嘆息一聲,緩緩的,離開了這間房。
  
  悠揚樂音,佳餚美酒,上流社會的交流方式,總是需要許多形式上的東西作陪襯。
  「艾恩。」
  小名被呼喚讓正和一位男性喝酒調笑的艾妮爾回頭,只見一名婦人正笑吟吟的望著她。
  那名婦人氣質雍容,一身米色華服以珍珠稍加點綴,沒有多餘裝飾,顯得高雅而端莊。
  「洛緹安奶奶。」艾妮爾連忙迎上前,「許久不見您了,您一向不參與夜宴的不是嗎?」
  「哈哈,老太婆偶爾也想湊湊熱鬧啊。」
  「哪的話,奶奶您可還是風華絕代的美人呢。」
  洛緹安夫人年紀雖大,但從五官輪廓以及身形來看,的確可以看見當年那讓男人為之傾倒的佳人。
  「艾恩,妳要小心啊。」話鋒一轉,洛緹安夫人語重心長的道:「已經被盯上了。」
  艾妮爾心下一凜,故作輕鬆問:「又是認為我輩會危害其他種族的愚蠢之徒嗎?」
  「或許是吧……最近謠傳艾妮爾女爵招攬了無數法師,準備大舉進兵人類都城。」洛緹安夫人無奈搖頭,「真是,這群孩子啊,越鬧越過火了。」
  「身為人類一方的您,和我說這些做什麼呢。」
  「我是嫁給了人類,但本質上和丫頭妳還是一樣的。」
  「您的先生會傷心的。」雖是如此說,但她的聲音無比冰冷。
  「艾恩,妳不會覺得滅了那些造謠者就能解決事情吧?」洛緹安夫人無奈道。
  「不能解決,但至少我能消消氣。」
  「妳一旦如此做,這座城堡又要面臨戰火洗禮了。」
  艾妮爾沉默,她並不介意再次惹得這塊土地腥風血雨,但有一個人,她絕對不想、也不會讓他被波及。
  「妳再想想吧,想到怎麼處理最好也不要跟我說……」說了,她就有義務要呈報給人類城主知道,無論最後是否開戰,都對艾妮爾不利。
  
  宴會結束後,空氣中只留下各式食物餘香,混雜了香水的氣味,顯得不倫不類。
  滴答、滴答、滴答……
  宴會廳附近的小房間內,老舊掛鐘的秒針發出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滴答。
  在規律中,混入一聲極不協調的節奏。
  黏稠的暗色液體自蒼白如紙的手指上滴滴落下,跌入地面上的血漥,砸出清脆,砸出寒意。
  褐色的頭髮在月光下看來其實更像金髮,髮尾透著光,襯上毫無感情的眸子,美得不似活物,倒像某位畫家筆下的神祇。
  在她面前的,是向她跪拜的一位男性,只是已沒了呼吸。
  不帶一絲動搖,她緩步走出從窗戶透進來的一方月光,將自己藏入陰影中。
  「這群廢物……」冷冽的聲線恨恨低語。
  死人無法為自己辯駁,這句咒罵就此消散。
  「伊斯……」她該怎麼做,才能使這朵只能依著她而生的花朵,燦然綻放?
  
  過沒幾日,人類都城對艾妮爾女爵宣戰了。
  理由是:魔族召集了強大的魔法師,恐有侵佔其他種族領地之嫌疑。
  宣戰當晚,艾妮爾再度探訪伊斯。
  「伊斯,戰爭要開始了。」艾妮爾斂起平時燦爛的笑容,如此告知。
  「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而這次,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火光映照在花朵上。
  窗外的薔薇似是沒有感覺到外界的紛擾,在月光下伸展著美麗的身姿。
  扣、扣……扣扣……
  不再規律的腳步聲在這條長廊上響起。
  總是整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此時凌亂的披散,幾縷髮絲沾黏了不知名的髒污,一綹綹的黏在一起;身上一襲紫黑色長裙早已破爛不堪,裸露的肌膚上是燒灼的痕跡;只有那雙藍色的眼眸依然明亮,直直瞪視前方。
  艾妮爾踉蹌的前行,窗戶外是被火光照亮的天空,灼熱的空氣包圍了這座建築物。
  「伊、斯……」她跌進了那間房,往最裡頭爬去。
  她已沒有力氣站得筆挺。
  長裙在地上拖曳,拉出一道道污痕。
  待她爬至房內最陰暗的角落,撩起那兒的暗色簾子,一張舖著絨毯的床躍入眼簾。
  那同樣是暗色系的床鋪上,躺著一抹白皙的身影。
  他身上毫無傷痕,就只是靜靜躺著,乍看之下似是睡著了。
  那名為「伊斯」的少年,面色蒼白,嘴唇泛著青紫色,似是被凍僵了。
  然而艾妮爾抓上他的手,掌心傳來的卻是比她體溫高上許多的、屬於普通人類的溫度。
  常言道魔族冷血,是否因為如此,魔族的體溫總是比常人低呢?
  她不知道,反正也無所謂,但是……
  但是,她想留住掌心的這抹溫暖。
  即使屋外已被熊熊烈火包圍,火勢蔓延至內部,她仍冷得打顫,惟有眼前這名人類少年的溫度可以稍稍安撫她。
  所以,即使伊斯對她懷有殺意、即使依照慣例她總是把抓來的刺客就地處決、即使她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偏離軌道了──
  她仍是讓自己的法師部下耗盡生命力,挽回這名被她重創的少年的生命。
  她仍是冒著被各勢力盯上的危險,到處尋找強悍的法系職業,只為讓這名因為身體排斥魔族術法而陷入不自然昏睡的少年甦醒。
  她仍是不想放棄他,在這最後的最後關頭。
  自從被伊斯陷入昏睡後,無法自己吃飯,只能靠僕人勉強把食物灌下;無法自己去廁所,還是只能讓僕人清理穢物;而艾妮爾則是天天同他說話,只希望他能有那麼一點點反應。
  有的薔薇會順著攀爬架往上爬,失去了攀爬架便會無力垂落。
  艾妮爾覺得伊斯就像那薔薇花一般,而如今,她這攀爬架正走向崩潰。
  她看著伊斯,藍眸中的哀傷逐漸轉化為絕望,最後竟是滿滿染上了瘋狂的色彩。
  「伊斯……伊斯……」她不斷低喃著他的名字,手也慢慢移到腰側。
  反正最後,他和她,若不是被那群衝進屋內的人類殺掉,就是死在這場大火中。
  那麼、那麼……
  噗。
  利器穿透皮膚的聲音說是細微,卻又撼動著艾妮爾的耳膜。
  艾妮爾雙眸瞠得大大的,映照出一幅她多少夢迴之間出現的場景。
  一雙金色的瞳,直勾勾的望著艾妮爾。
  冷靜透徹,如同金屬一般,那樣美麗,又是那樣令人膽寒。
  那雙眼中蘊藏的光芒,和他來進行刺殺的那一天並無二致。
  艾妮爾看著伊斯,伊斯亦看著艾妮爾。
  她無法說什麼,而他是無意說什麼。
  靜默,蔓延。
  在這樣的沉默之中,伊斯伸手拔出艾妮爾胸前的匕首,屬於魔族的鮮血流得更兇了。
  最終,艾妮爾倒下了。
  然而,到死之前,她卻未曾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攻擊伊斯,也未曾用怨恨憤慨的眼神看向伊斯。
  就只是單純的,錯愕與不明白。
  伊斯確認艾妮爾斷氣後,自床上跳落,落地時還踉蹌了一下──沒辦法,在床上躺太久,腳麻了。
  他為了不讓艾妮爾發現自己早已清醒的事實,連醒著都不敢挪動手腳。
  走出房門,面對走廊彼端燒來的烈焰,伊斯不驚不懼,只是站到窗前,看著窗框上攀著的薔薇。
  只能依附他人而生的花朵,到底是誰呢?
  想起那名將強烈情感寄託於自己身上的女子,又看見眼前的花朵──
  鬼使神差的,伊斯推開窗戶,拔下那朵盛放的薔薇,狠狠的揉碎,嗤笑了聲。
  「魔族的血,原來也是紅色的啊。」伊斯自言自語,看著蔓延過來的火勢,不抱任何希望的坐下。
  此時此刻,人類都城內的一名年邁婦人,望著遠方山頭上的火光,淒然一笑。
  「洛緹安夫人,城主請您到城堡一敘。」一隊衛兵衝進房間,劈頭就對那名老婦道。
  「我知道了。」洛緹安站起身,嘴角掛著輕嘲的弧度。
  她就想,城主現在也差不多該發現自己兒子消失的事實了吧?即使他再怎麼對伊斯那孩子不上心。
  過了這些年,她這老人家早就看淡了,也看透徹了──
  無論是人與魔,只要是有感情的生物,總是攀附著他人而生的。
  為了丈夫背叛族人的她是如此,為了一名少年全力付出的魔族女性是如此,為了獲得父親關愛而涉險的人類少年也是如此──
  他們都只是,失去了支架便無力生存的薔薇,不斷重複一樣的行為模式。
  互相依存,互相傷害,最終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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