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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槍颳起的風讓四周的竹子東倒西歪。
約莫又過了半刻鐘,冰炎才停下每日必做的練習。
「可以歇息了。」不知何時,傘靜靜地倚在門邊,吐出淡漠的言語。
「是。」他恭敬地行了個禮,退出前院。
在溪澗旁他脫下了長衣,掬起一瓢清泉洗了洗臉,而後慢慢步入了溪中清洗活動後流汗的身體。
肌理分明的線條在清澈的水中一點都沒有遮掩地顯現出來,從正動作的手臂可看出沒有一點贅肉,鍛練過的精瘦身軀宛如天工。肌膚白皙卻非不健康的死白,銀色的長髮像是銀河般散落在水面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精緻的臉龐靜靜的,像是娃娃般奪人心魄,明明擁有風華絕代勝過世間任何一位女子的美貌,卻總是可惜的不輕易展出一點笑顏。
人們總說,冰與炎的公子就像他的師父,淡漠少言,冷靜自持,淡出世事卻又會救助弱窮,世人感激他們,尊敬如同再生父母。
冰炎的身世沒有人知道,但民間私底下都流傳著,冰炎那醒目的髮色像極了覆滅的伊沐洛王朝,氣質也不若一般布衣百姓,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王家的傲氣與優雅,使人不自覺地望著就生出一抹敬畏。
他沒有否認亦沒有承認,對於坊間那些流言蜚語他恍若一點也不上心,只專注於武術槍術的修煉,甚至在這年輕的歲數該有的一些情懷他也全都沒有,獨獨只親近傘一人。
一個慘綠少年,卻像一個歷經滄桑的老年人一樣心如止水。
每當他上街,那剛硬的臉部線條一點也不含糊地透漏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光線在他的臉龐折射,隱沒在週遭了視線中,無數個細節堆疊起來,看的每家的小姐各懷心事。
這樣的人。
水滴緩慢從如玉般的胸膛滴落,映著日光像是無暇的鑽石,髮絲亦兀自在水中輾轉。
那雙豔紅如同珍稀的寶石的瑰麗眼眸,視線銳利,燃燃彷若可以直直地燒盡人的心底,令人望而生畏,即使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燒著平靜的火,也足以驚懼人心。
冰炎緩步向不遠處的瀑布走去,在下方的岩石下坐定。水從頭頂沖激而下,濺流過那順長的髮與精緻的面容。前端幾綹摻著如火般紅的銀絲滴落著一顆又一顆的水珠,從頸部、肩線,落至胸口接著緊實的腹肌,最終回歸於湍急的溪流。
那身影在漫射陽光下像是散發著光芒,神聖不可侵犯。
他向來喜愛這段時刻,冷水能夠讓他的思緒沉澱,心緒平靜,讓他離開世俗的紛雜,甚或是從前的一切……
「誰?!」冰炎在感受到其他氣息時睜開凌厲的眼。
但,什麼都沒有,溪水仍流動,樹林仍幽靜,清新的空氣中沒有任何人影。
接著他的視線猛然定在空中的一點。
一隻蝴蝶緩緩地自他眼前飄過。
那是一隻黑鳳蝶,姿態優雅又帶著一絲傲氣,就這樣悠然地從他眼前晃飛而過。
他忽然覺得自己對那隻蝶似曾相識,不知何時不知何地,他曾經看過飛的那樣子高雅傲然的蝶。
宛如相識夢中。
就在那隻蝶即將要飛離他的視線時,他像是被驚醒般猛然回過神,刷地一聲從瀑布下站起,一個躍身離開那溪,匆匆抓起袍子套好就不由自主地跟上。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像著了魔般地追尋著一隻蝴蝶的軌跡。
冰炎從不相信因緣或來生,但此刻他卻覺得他恍若在前世見過她。
她。他幾乎是被自己腦中出現的想法給怔住,不明白自己怎能確定是「她」不是「他」。
他們之間彷彿有一條無形的引線在牽引著,卻不知究竟要往何方。
他就這樣跟著她進了一個洞穴,也不知到底為何要堅持至此。
黑鳳蝶像是沒有察覺亦或者是根本不在意有人類闖入了她休息之處,只是兀自停在石上,並不再動。
剎那間,冰炎竟覺得她在凝望著自己,而且是那樣深遠悠長的注視,彷彿可以穿越好幾個世紀,透破好幾個輪迴。
更甚者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神智,因為他甚至恍若在蝶的身後看見了一個女人的影子。
一頭順直青絲長至背部,丹鳳眼有著不輕易屈居於人的傲氣,烏黑的眼眸像是最深沉的夜晚,讓人望著望著便容易被吸進其中。她拿著十字弓,像是隨時都處於警戒的狀態,看著他的眼神卻無比柔和。
像月亮。他沒來由地想著,一個如同月亮般美麗的女人。
月亮……玥。
在想到這個字的時候他的腦袋倏地一痛,眼前的影像也驀地消失,再也不復見。
他幾乎是惶恐懼然地想要再想起那個女人的面容以及她的身形她的模樣,卻更加駭然地發現他連剛剛思及的名字都已經要忘記。
「不……」越是拚命想要回想腦袋便越是抽痛,冰炎的視線甚至開始模糊,身軀也一晃一晃地無法站穩。
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一聲噫嘆。
似乎卻不是錯覺。
他猛然睜開了眼。
時刻約是寅時,天光只有一點微微的白,仍摻著大片的黑。
是夢?
他瞇起眼,並未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只因他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告訴他,即使不是,他也永遠無法再找到那隻蝶,再無法瞥見那他只消望一眼便心痛萬分的容顏。
*特別感謝:金吉
逼炎出浴&沖瀑布某部份用了他寫給我的詞(笑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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