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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
發表於 2016-10-21 10: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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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顏惡高
出處:巴哈姆特
夢墨代轉
本文響應於夢墨輓歌小屋的【十月圖文交換小活動】,以「海灘、小木屋、破爛的船、貝殼」四項關鍵字為題材寫成。
說是科幻其實很勉強,勉強算軟科幻?
以下,正文開始──
【賀文 - 科幻短篇】
海灘、小木屋、破爛的船、貝殼
這應該是史上最大規模的靈異事件了。
宇宙戰爭規模的。
「哈……」居然還有心情想東想西,我也是挺佩服自己。
畢竟,透過駕駛艙螢幕呈現在眼前、在身邊上演的,可是一場慘烈大戰。
即使在稍微恍神的現在,也正有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從後方飛出,自左右上下每一個方位越過,在黑暗宇宙中劃下數條光芒,投往前方那片炮火爆炸未曾停歇的空域。
現今星際戰爭主力的人形機動兵器,形似人又遠大於人的這些機械武裝,被一股腦地塞進同一片宇宙空間之中。即使星空無限、宇宙無盡,但渺小如我們人類,卻一向喜歡往少數地方猛鑽,所以永遠都會覺得擁擠,即使駕駛著機械人時依然如此。
除了各架機體移動時的尾焰、以及戰鬥中的光束射擊與爆炸以外,從我的位置往前方與後方的宇宙背景看去,各能看見一片特別不同的色彩。
後方,湛藍底色的大圓上印著幾團褐綠色塊,數道綿狀白紋捲繞其上,正是孕育無數生命的母星地球,地球上的大海之色永遠是宇宙中最璀璨的一道光景。
再看前方,也有一片海。
某種意義上講,那也是生命之海──亡者的生命。
紫、藍、橙、綠……以及更多難以辨識的色彩,宛若水波盪漾的光紋,瑰麗又詭譎,在宇宙中交織出無比巨大的空間,遠遠看去就像是被亂倒螢光染色的無重力水團。
在這詭色之海的尖端,一艘破破爛爛的船帶著整片海洋而來──
不是駛於海上,而是引領著海,這整片詭麗之光就是從船中散發,蔓延至宇宙空間。
那艘船以方舟為名,卻是為戰爭而生;為戰爭而生,卻沒來得及出場於戰爭中;戰爭逐漸落幕後,她才悄悄出現,帶來的不是新一輪戰爭,而是單純的死與毀滅。
「『女神誕生』系統接續完成,本機準備就緒。」
聽到這彷女性聲質的平緩電子音,我輕嘆一聲,又不知怎地想要微笑。
「辛苦妳了,『輓歌』,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
對於這番喃語,我的座機「輓歌」──確切地說是「輓歌改三型」──並沒有給我回應。雖然現在有更加擬人的智能系統,我的「輓歌」從一開始就沒有那麼奢侈的功能,也未曾打算新增,並不是她無力支持這種運算,單純是沒必要而已。
即使機體已經數次翻新,從外觀武裝都引擎性能都是天差地遠,「輓歌」依然是「輓歌」,伴我走過戰場足矣。
「很抱歉,這次真要請妳伴我上路了……指令,解除待機,切換進擊模式!」
「待機解除,即刻進擊。阿墨,輓歌伴君共行。」
稍微帶點感情的最後一句,當然也是阿墨我本人早先設定好的,算是我的一點小小惡趣味吧?如果不是生逢戰時,或許阿墨哥我也會是個文藝青年?
腦中雜思一閃而過,我手上動作可沒稍停,在觸控介面上快速連點再握上操縱桿,機體的微微震動立刻轉趨強烈,「輓歌」已經準備迎戰。
迎接,我們的最後一戰。
「上了!」
帶著新裝設於機體背部的裝備,我與「輓歌」一同疾馳,與周邊仍在增援的友軍機體一同前飛,飛往那一團詭麗光波的宇宙海洋,直向那乘海也引海的破爛鬼船。
此時此刻的一切,雖然與傳統意義上的戰爭有所不同,終究也只是戰爭,並且跟在此之前的其他戰爭有著莫大關聯。
近十年來,局勢從沒穩定過。地球上的數個政體勢力彼此交鋒,宇宙殖民地之間也各有立場,月面都市群無法獨善其身,到後來連火星的城邦也無可避免地被捲入,整個太陽系中有人類蹤影之所,就是戰火延燒之處。
在這場戰爭中,各式科技飛躍性地進展──包括了原本難以想像的領域。
「意志動能系統」的開發,是足以凌駕於人形兵器革命的驚人成就,也讓各種殺戮武器的表現形式有了更多的創意──過去我見過的、甚至對付過的一些誇張兵器,大多數都拜其所賜,現在連「輓歌」的武裝也有相當程度應用了這個系統。
大多數參予開發之人卻沒料到,解放「意志」的同時也有某種事物被一併放出。那麼多個世紀來,無數宗教嚮往而未能真正觸碰的那扇門,大概就被科學家給撬開了。也許只是稍微開了一點縫,門內衝出來的東西卻足以毀滅整個太陽系的人類文明。
而且……最早與那「門內之物」相見的,可能就是我。
「哼。」
在我的操作之下,「輓歌」閃過激光射擊的火網,從數架機械人之間衝過,只留下光熱刀刃揮舞時的弧痕,那數架機械人就在後方停止動作,機體部件飄非於宇宙中。
它們沒有爆炸,一架都沒有。
人形機動兵器被破壞時,本來就不一定會產生爆炸,這得看具體破壞形式而定。但我很清楚,以剛才的攻擊方式與命中部位,被破壞的敵機絕對會炸得不成樣子。
除非,它們本來就是被破壞了的……
本來就是,死的。
那些被我劈開的敵機,機體內飄出了幾許淡淡光芒,很快就消散無蹤。我稍微確認了這個狀況,隨即舉起「輓歌」手上的步槍,向前方襲來的其它敵機開火。
每一架敵機,都有從外觀上就看得出的嚴重破損,各處裂口都被填滿亂七八糟的機械零件,就像是隨便亂抓破布塞到損壞的布娃娃身上再縫合似地,絕對不可能把機體修好,更不可能讓其重新運作……那些敵機卻就這麼地上了戰場,還確實有著戰力。
哪來的能量?哪來的動力?
並且,它們連駕駛員都沒有。
正如人類駕馭著自身肢體,它們自己就是駕駛員,卻又不是由人工電子智能來運作。
一切的原因,都在於那艘已經破爛不堪的小船上。
說是小船,其實只是因為跟龐大光波之海相比顯得微小,但只要接近了,就能感受到那艘船的驚人體積,畢竟是冠以「方舟」之名卻有著兵器使命的宇宙戰艦,那將近兩公里的巨軀比常規戰艦大了六到七倍。
那是戰爭狂人未能成形的癲瘋野心。
這份來不及入場的狂熱,卻在戰爭結束後,被幽靈奪而為用。
藉由友軍即時共享的前線畫面,我看見了立於船首的纖細身影。
「果然……是妳啊,小夢……」
純白矇矓、飄伏於微光中的少女,緩緩地轉頭朝向斜上方,也就是面朝此時正對著她的那架友軍機體。少女毫無表情地看向螢幕,隨即畫面一黑,只剩雜訊。
那連輪廓都不怎麼清晰的身姿,比我印象中少了感情、多了……某種神性?
※ ※ ※
好像曾聽說過,古代神話傳說中,物品使用年月一久就會產生靈魂。
若認真看待這種說法,我想,時間也不一定是必須要素。
「意志動能系統」解放的意志之力,主旨是讓人類更有效地操縱兵器,其實對無機死物的影響更大,能夠跨越百年千年的歷史浸透,直接讓物品的意志覺醒,更能進一步將此種意志化為強大力量。
首先被影響的,就是第一具以此系統建構的引擎。
初次見到她,就是我在實驗場擔任警備的時候。
「我……就是一場夢吧?」
當我看見一個身穿樸素洋裝、飄在空中的半透明少女時,嚇得脫口大喊「妳是什麼東西啊」之時,那個少女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側首一笑,給出了那句回答。
當時那抹笑容,比她本身還要飄渺。
研究所外的小花圃邊,是我與「夢」的邂逅之所。
※ ※ ※
「哈,居然是……這兩個傢伙……」
緊急迴避突來的射擊之後,我定睛一看,只感荒唐,不由得苦笑出聲。
擋在前方的兩架機體,很眼熟。
通體重甲與制動推進口,身上多到數不過來的砲管與小型分離子機,猶如一整座武裝要塞呈人型而動,頭部造型威嚴兇悍的機體──「惡鬼」。
流線光滑的洗鍊機身,移動之時彷彿通體糢糊,而且幾乎無法被感應偵測器,簡單的一劍一槍卻都有著最尖端的強大出力,面部紋路宛若嗤笑,頭頂有著兩根螺旋長角的機體──「捻角」。
兩架機體都非完備,除了大大小小的缺口之外,駕駛艙位置也破了個洞,製造出那些傷口的正是我。兩年前的戰役,也可說是為先前數年戰爭暫劃句點的最後一戰,我駕駛「輓歌改二型」,分別與這兩架機體交手,當時我差點就要死在太空中。
這兩架機體的駕駛員,我都認識。雖然立場迥異,也永遠無法認同他們,但不得不說,他們是永遠無法輕視的對手。
戰後,他們遺留的機體未被回收。
不論是出於駕駛員的地位,還是機體本身的價值,這兩架機體都不會被放任漂流。親手給他們最後一擊的我自己也很明白,駕駛員必死無疑,但機體頂多變成兩三截,應該不至於粉碎到完全找不著的地步。
事實上,包括「惡鬼」與「捻角」在內,大戰末期有許多毀壞廢棄的機體神秘失蹤。戰爭中無法詳細確認,而且許多戰鬥都是在宇宙進行,本來就難以詳實清點,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也沒有受到重視。
然後,今時今日,無數曾經互相敵對的機體從毀滅之中復甦,拋棄了舊有的勢力之別,就像「惡鬼」與「捻角」一樣──這兩架機體本來也是不同勢力的王牌,如果沒跟我的「輓歌」交戰,這兩者很可能有一方敗於另一方手下。
雖曾勝過,若與任何一方重新一戰,我都不敢說一定能贏。
現在,「惡鬼」與「捻角」渾身環繞著詭譎的意志之光,聯手攻來。
輓歌啊,妳也已經比當時更加強大,我們能再次闖過這一關嗎?
※ ※ ※
在研究所擔任警備的那段時期,算是我的一個低潮期,而與「夢」的相處,就幾乎成為我當時的心靈支柱。
同時──這樣想或許有點自大──對「夢」而言,我的存在也是一樣吧?
「沒有遇到阿墨的話,我大概會發狂喔?」
至少,她是曾笑瞇瞇地、更無比認真地,這麼對我說過。
無法自由移動的她,似乎對研究所內的人員也頗為反感,絕大部分的研究員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當時的她雖是帶著幾分憂鬱,卻也保有好奇與玩心,總喜歡纏著我聊天聊地。
直到,戰爭之火延燒到我們身邊,她跟著其本體的試作型意志引擎一起被移至別處,因緣際會地,我也乘上了當時還沒整備完善的最初期型「輓歌」,身不由己地投入戰爭。
這場戰爭,給了我太多體驗,也讓我失去太多,我參戰的前因後果跟「夢」的存在沒太大關係。在那個當下,與「夢」的相處只能說是一件有點神奇的小插曲。
連場戰鬥的顛沛流離之中,我也曾跟「夢」再次相會,戰場見聞已經剝奪了她的笑容,而我仍舊無法為她做些什麼,一來我當時也有太多煩心之事,二來……我實在沒可能順手偷走一台被嚴加看管的貴重精密機械。
如果知道有今天,或許當時我就該開著「輓歌」強搶意志引擎?
※ ※ ※
「惡鬼」與「捻角」的聯手攻勢,沒有原先預料的那麼可怕。
原來如此啊,我明白了。
即使有了自己的意志,畢竟也不等於原本的駕駛員。眼前這兩架機體的戰鬥風格雖有往昔痕跡,仍是少了那兩人的精湛判斷,或許這也是一種「新生」的證明。
可是,它們的動作卻更加靈活,對武器的操控也屢有奇招,出乎我之預料。即使原本的駕駛員技術再如何高超,操縱還是操縱,終究跟活過來的機體本身有一線差距。
所以,一時沒被擊敗,卻也無法突破或取勝。
幸好,我不是孤身一人。
「真是不像話啊,唱輓歌的!」
「事到如今,大概也無法阻止你了……那就去吧!阿墨!」
「這裡交給我們,剛好我也想跟這兩隻過過招……即使只是殘骸也好。」
數道援護射擊自我身旁掠過,「惡鬼」與「捻角」迴避退開,通訊之音接連響起,其中有長年的朋友,也有曾經的敵人。相比於乘著光波之海而來的機械亡者軍團,我方也是曾經的諸多對立之人共同合作。
我們,都因「小木屋作戰」而來。
這場機械亡者之禍,從木星衛星的秘密工廠中爆發,一路往太陽系內側延燒,在數個宇宙殖民地與火星城邦群先後遭受慘重打擊之後,機械亡者在月球軌道外遭遇了稍微像樣點的抵抗,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當時的行動代號是「堡壘作戰」,但在生還人員的口中被稱為「破草屋作戰」。
戰爭過後的地球圈百廢待興,新生泛地球聯合議會的成員卻不見得比較賢能,拖拖拉拉又處處制肘的那場作戰充滿漏洞,就像被大野狼一口氣吹倒的茅草屋。能讓機械亡者在月軌外稍停腳步,已經是前線士兵奮戰的成果。
「堡壘作戰」發動時,有識之士已經預見結局並開始準備,聚集起所有可用的力量,及時發動了新一波真正有意義的作戰。
相對於純屬戲諷的「破草屋」,這次「小木屋作戰」則是行動的正式名稱,發起人想表達的諷刺意味不言可喻,並且在行動前的演講中說了:「我們也只能來得及蓋一間小木屋,撐也得把屋牆撐住。要知道,再往後可沒有磚屋能躲,大野狼就要吞下地球了。」
「惡鬼」與「捻角」,就留給同住小木屋的同伴們去對付吧。
越過曾經的兩位對手所遺留的亡靈,我定下心神,直往那艘洋上孤舟而去。
※ ※ ※
意志動能系統在戰爭末期擴散開來,被廣為應用,原始的意志引擎則始終沒有曝光於台面上。幾經轉手修改的意志引擎,最後被運送至木星衛星的秘密工廠,安裝至建造中的超級戰爭方舟上,以扭轉局面的秘密王牌而飽受期待,也因領導者的垮台而失落於黑暗中……
然而,真正的失落之因,是因為秘密工廠從內部被斷絕通訊。
機械亡者的前鋒部隊,在戰爭結束之前就已經從木星來到月球軌道內,潛伏於各處大小戰場中,悄悄吸收新的軍團成員。雖有零星的接觸報告,終究沒能得到重視,全被歸於常見的宇宙戰場幻覺,即使識見卓絕之輩在當時也沒那個心力多加關注。
於是,終戰兩年後,戰爭方舟帶來的浪潮難以阻擋。
火星城邦毀滅的消息傳來時,我看見方舟船首人影的圖像,即使非常模糊,記憶與直覺都在告訴我那就是「夢」,隨後得知的種種資訊也足以佐證。
方舟下的詭異光波之海,是意志動能力量的體現,但無論哪方勢力的研究理論與實際應用,都不曾有過這麼誇張的規模。
籠罩於那光波之中的人,就會死。
身體未受任何傷害,生命跡象直接停止。
雖然還沒個定論,根據比較熟識的研究者說法,是意志──或許其實也就是靈魂──被強大的意志浪潮沖刷帶走,稀釋而至皆無,徒留一塊死肉在地。
幸好機械亡者軍團無法把那種力量用於戰鬥中,否則都不用打了。
然而,若讓那光波之浪淹至地球,也將無法可擋。
從結論來說,那艘破破爛爛卻很大艘的船,以及船下光波海洋,可以視為專門用來掃蕩群眾的大規模屠殺兵器。造成這一切的元凶,是當年飄浮在花圃上,對我露出哀傷微笑的半透明女孩,還是……戰爭本身呢?
現在,這也不重要了。
※ ※ ※
「不重要了。」我笑得大概很無力。「本來有很多想問,現在又覺得不重要了。」
「嗯,不重要了。」她伸手穿透密封的頭盔,輕捧我的臉頰,卻能讓我感受到實際又冰冷的觸感。「戰爭,戰爭,我們都看過、經歷過太多戰爭,我有太多言語可以用來控訴人類,但一句一句說出來也太過呆傻,而且你都能想像得到,不是嗎?」
「是啊,可以想像。」我艱難地點頭。「戰爭能把心靈扭曲成什麼樣,都是老套,卻也都是真實。就算沒有妳來搞出這回事,和平也不會持續太久……不,哪怕是現在,妳的大軍已經快毀滅世界,從地球到宇宙的各種鳥事大概也沒停過。」
「越懂人類,就越不懂人類。」她再靠近了些,毫無瑕疵的潔白臉龐貼至我的頭盔前,也或許已經穿越頭盔。「但是,這都沒關係。至少我懂你,你也懂我,這就夠了。」
「能想像,不代表懂。」我想搖頭,卻覺得使不出半點力。「否則,我怎會來到這,我們又怎會變成這樣。」
現在,駕駛艙內,最明顯的光源是飄浮在我身前的「夢」,駕駛艙本身的照明幾乎完全停擺,只剩少數儀表板上還有些微亮光。
不久前,在眾多同伴陸續的掩護與犧牲之下,我終於抵達戰爭方舟,然而「輓歌」也已經受損嚴重,無法完全躲避防空炮火,最後撞向方舟甲板。
但,這就已經是成功了。
投入戰鬥前,緊急安裝於「輓歌」背後的扇形片狀裝備,既非武裝也非增設推進器,更沒有任何有益於戰鬥的功能,純粹是個累贅,此時才是發揮其價值之刻。
來到意志光波之海的源頭,此裝備開始運行。即使我沒能親眼看見,也知道它是怎麼運作的。它脫離輓歌背後,像貝殼一樣地開啟,因為形狀的關係,這個物體以藝術名作為靈感而取名,但從中不會誕生什麼女神,倒是跟珍珠有那麼幾分相似。
白淨、閃耀,但更加細小,也不見得渾圓。
從貝殼狀設備中散發的白光微粒,是針對意志動能開發的特殊粒子,能夠使之轉變型態而趨於惰性,從而遏止擴散。不過,方舟散發的意志光波已經太過龐大,此特殊粒子不足以正面壓制,唯有從源頭下手才能起到效果。
特殊粒子的正式名稱很長一串,懶得記,但我知道它有個簡單的暱稱──天之砂。
即使抵達源頭並成功散佈天之砂,機械亡者軍團也不會瞬間被消滅,而以「小木屋作戰」的兵力也很難完全壓制敵軍,運送者更有可能會置身於高濃度意志光波之中。
無論成敗,這可說是個送死的任務。
卻有個瘋子積極爭取了這個任務,並在此時將之完成。
「看來,我也只能認輸了。」與率領軍團時的冷面相比,此時她倒是恢復了幾分情緒。「不過,也無妨。有些事物我想毀滅並使其新生,也有個目標是我私心想要取得……毀滅或許無法達成,想要得到的,卻是自己送到我的懷中。」
「即使同時帶來妳的毀滅?」我問。
「我乃,不滅。」她輕輕搖頭,淺淺勾笑。「那些沙礫一出現,我就明白了。這次我或許無法逃脫,但那些東西不足以消滅我,我將抱著你的意志而眠,並在必定到來的某一日重新復甦,你也將會擁有新生且更強大的軀體,永遠與我同在。」
「唉……有很多想吐嘈的,但我懶了。」因為實在沒有力氣,不論是心或是身體。「我只想告訴妳,小夢啊,如果真打算這麼做,麻煩先把我洗腦成白癡,不然我『新生』之後肯定會找妳麻煩。」
「我們有的是時間,很多時間。」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絲毫動搖,微笑如故。「那就開始吧。別擔心,意志本自由,我不會讓你在離開肉體之時感到絲毫痛苦,你將──」
──妳想都別想──
我突然聽見一道聲音,女性的,不是「夢」的……卻更加熟悉。
從那純白面容首次出現的訝異看來,「夢」也聽到了,而且出乎她的預料。
「這是……唔!」
正當「夢」疑惑之時,她突然整個人往後倒飛,穿透駕駛艙而消失,像是被某種力量往外拖出去,或者該說擠出去。
──你要,活下去──
於此同時,沉寂的機體忽然開始震動,駕駛艙的牆面扭曲變型,既而斷裂,被一隻金屬大手由外側撕裂開來。
那是本該失去動力、也未經我操控的「輓歌」自身之手。
撕開駕駛艙的動作無比粗暴,機械手指抓出我的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即使是我來認真操作,最多也就是讓手指握在一個捏不死人的大小,不可能細膩至此。
能夠超越我對這架機體熟悉度的,唯有……
──阿墨,輓歌伴君共行,永遠──
穿著密封駕駛服,置身宇宙空間也暫時無礙,但從環繞於我身邊形成泡沫狀的意志之光中,能夠感受到那股不放心的呵護。
「呵,意志動能……這麼久以來我都在擔心人類的情敵,卻真沒料到……」
當「輓歌」一手撕開駕駛艙並將我往上拋起時,她的另一手始終握著白光身影。
照理說不該被金屬手指箝制住的「夢」,此時卻從腰腹被牢牢握住,她的兩手倒是自由的,於是她像耍脾氣似地敲了金屬手指幾下,然後聳了聳肩。
接著,「夢」再次往正在飄起的我望來,這次我卻看不懂她的情緒了。
意外地,似乎不是那麼憤恨?
「即使如此,我們仍會再見,一定。」
沒有自身動力,在宇宙中只要一飄動就不會停止,然而我卻在飄起一段高度後就原處懸浮,想必也是周身環繞的意志光波之效。
當「夢」望來最後一眼之後,我身邊環繞的光波反而厚實了幾分,所以她仍有餘力隔空出手,卻是在最後一刻用來幫我加固護身屏障……
「輓歌」握著「夢」,沉入天之砂與光波之海的交界處。直到完全消失之前,我都還看著「夢」在「輓歌」掌中動來動去,「夢」一會兒抱臂搖頭,一會兒又指著「輓歌」的頭部像是在大罵些什麼,活力旺盛得完全不像是正要入眠。
飄在宇宙中,看著與我深有關聯的兩位……兩位……兩位女性,看著她們完全消失,本該有寂寞與悲傷充斥滿胸,此刻卻無法多做情緒。
「夢」貼近我身邊時,也許已經帶走了些什麼吧。
仍會再見……是嗎?
這段期間,本該有大量機械亡者能將我輕易撕碎,我卻只看見它們紛紛飛進光波之海的景象,小夢啊,妳到底有些什麼樣的打算呢?
再往下瞧去,只剩露出半截艦身的戰爭方舟,那艘破爛的船就像擱淺在白砂與光波之海構成的沙灘上;還有那釋出特殊粒子的片狀設備,現在也已經停止運作,猶如靜靜躺在海灘上的平凡貝殼。
這次的事件,會給往後的歷史帶來何種影響?又是否會因而誕生些什麼?
算了,不去想了。
駕駛服自帶的通訊器……嗯,還能用。
「這裡是阿墨,小木屋作戰已經成功,重復一次,小木屋作戰已經成功……還有,麻煩活著的人抽空來把我撈回去,結束。」
暫時沒收到回音,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來救我。
在我被人救走、或等太久開始而恐慌之前,就先這樣,什麼都不想地,靜靜躺飄在這塊美麗又詭異的宇宙海灘上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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