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水,向來無聲。」
這是守在橋邊的女子告訴他的,她手上捧個碗,另隻手拿著勺子在鼎中攪動著。一座長橋、一條長河、一個女子、一口鼎、一個碗,綜合上述幾點,讓兔兒認定這兒便是奈何橋,眼前的女子肯定就是那孟婆了,雖看起來不像他想像中那白髮蒼蒼的老婦。
驀得,他又想起月下老人,也是長得一副跟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的面貌,只要一想起他,兔兒就覺得心煩得很,於是他大著膽子對著孟婆開口要求:「你那孟婆湯,讓我喝一口?」
聽聞,孟婆並沒有回話,而是持續翻攪著鼎中物,然後她問:「你聽過忘川的聲音嗎?忘川的水,向來無聲。」沒有讓兔兒接口的機會,孟婆拉著他的手走到奈何橋邊,比著忘川。他才發現,這河也跟他想像中的不同,沒有腥風血雨,有的只是一片慘澹的白,而那河川的時間早已停止。
「看見了嗎?那兒。」孟婆附在他耳旁輕喃,一手指著遙遠彼方,兔兒看見了個人影,他正靜靜佇立在水中,像尊石像,身周佈滿了青綠色的葉,那人極其愛憐的撫過,然後兔兒突然聽見哭聲,像洪水般朝他湧上。不由自主的,他開口問道:「是誰在哭?」孟婆聽了,只是莞爾一笑,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她說:許多年前,孟姜女哭倒長城,只為尋找萬杞良的屍首,那應該稱得上是愛;她為她死去夫君投水自盡,那姑且也算的上是愛,她還不甚清楚。不過孟姜女唯一清楚的是她哭倒長城時,也同時造就了許多冤魂,她看見土牆崩落,霎時血肉模糊,為著她那還不甚清楚是否為愛的情感,孟姜女揹上了無數的人命,那是她的孽。
孟姜女同樣也不知道,死去的萬杞良不願拋下與她相守時的記憶,而甘心跳入忘川中,那川水靜得一點波瀾都沒有,他連河水的聲音都聽不見,日復一日只能看著那還未開花的彼岸花葉,算著他早就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然後發瘋。
最後孟姜女向閻羅王請求,她願意永遠守在忘川邊,替他度化那些亡靈,直至千年之後,彼岸花開那日,萬杞良或許就會離開忘川,走上奈何橋,喝下她親手熬製的湯,然後忘記孟姜女、忘記所有的一切,轉世重生。
閻王聽聞後撫鬚大笑,他說他正缺個人手,於是閻王賜她一名「孟」,從此孟婆坐鎮於奈何橋邊,再沒別的地方可去。
終於,孟姜女知道了,不是應該;也不是姑且,那就是愛。
孟婆說完後,伸出了她右手的小拇指,兔兒訝異的看著上頭纏著紅線,綿長的紅線延伸至忘川的彼方,蜿蜒的繞進綠葉叢中,與兔兒的視線落到同樣一處的孟婆苦笑,她又問:「你既能牽姻緣,那能替我把這絲線斬斷嗎?」
兔兒默然,他的視線移回孟婆手上的孟婆湯,他不再接著問對方為什麼不喝下自己熬製的孟婆湯,就像他沒辦法剪斷她手上的紅絲線一樣,那圈紅痕便是孟婆的孽,提醒她千萬別忘記她為了自己的愛而害死了許多人;同樣提醒她,遙遠的那頭,還牽著一個她永遠不能放下的人。他突然有點鼻酸。
見兔兒咬著唇,像是努力遏止眼淚從眼眶掉出來似的,孟婆看了看忘川水中佇立的那人,然後無奈的揉了揉兔兒的頭,她把話題引回忘川上。
「忘川的水,其實是由眼淚匯集而成的。高興的、悲傷的、憤怒的,各式各樣的情感,最終沉澱。」她舀了一勺孟婆湯,接著灑入忘川中,但兔兒卻聽不見任何水聲,只有同樣的哭聲傳來。
孟婆只是一笑,問道:「你聽見忘川的聲音了嗎?」
兔兒望著那依舊立在忘川中的男人,他仍忘我的撫過那些綠葉,收回視線的兔兒搖頭失笑。
「不,忘川的水,向來無聲。」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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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本來是想寫月老×兔兒神這CP的,但又割捨不下孟婆=孟姜女這個設定,所以只好先寫了XD
月老跟兔兒這對,有空再來寫……吧(咦) |